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wwl】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 ★*★.. ★*★.. ★*★.. ★*★ 文案 若初文学网VIP2014-11-23完结 这是披着悬疑外套的虐恋情深。 你在我的青春里出现一下下，我却要用一辈子来忘记。 复仇的家伙，请你先挖好两个坟墓，一个送给仇人，一个留给自己。 ··············· 一岁出头的时候， 我伸手毫不客气的挠了躺在我身边啃手指头的唐峰，他猛烈的哭声把拥抱在一起的我爸和他妈分开了。 十九岁的时候， 我把唐峰送给我的礼物撕掉了，那是一张他画的人像速写，画里的人是我。 十九岁的时候， 他死了。 二十九岁的时候， 我在自己的订婚仪式上，收到他寄来的祝福快递。 祝福里面说，“结婚以后请闭眼吧，你的幸福从来都要闭着眼才能得到。” 第1章 我爱过一个死人 五月二十号，是我的生日。 从十九岁开始，我的生日都是在明廊公墓过的，过完今年这个我就二十九岁了。 我绝对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在公墓过生日就因为我想跟那个跟我同样生日的男人一起庆祝。 他躺在明廊公墓里已经十年了，他是个死人，叫唐峰。 拎着生日蛋糕和一瓶二锅头白酒找到唐峰的墓碑，我很认真的把生日蛋糕切开摆好，再把带来的酒倒在了两个小酒盅里。 我举起其中一杯酒对着墓碑，“唐峰，生日快乐啊，祝我们生日快乐！咱们干杯！” 一饮而尽后，我又把另一杯酒全都洒在了墓碑前。 烈酒入喉，让我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我和唐峰很早就认识了，只是我们两个都不记得第一次见面的事情了。 能记得那场面的只有我爸和他妈。 那时候我和唐峰都是一岁出头。我爸把我放到唐峰家的沙发上时，我一点都不客气的挠了躺在我旁边啃手指头的唐峰，他猛烈的哭声把拥抱在一起的我爸和他妈分开了。 这些都是我爸告诉我的，高三那年我爸要跟我妈离婚，他亲口对我说他爱的女人是唐峰他妈。 真没想到，我爸隐藏得那么好的婚外情，最早的知情人竟然是我。 看着我妈把新买的电饭煲从我家七楼的窗口撇出去的时候，我告诫自己怎么都不能让我妈知道我喜欢的男孩是唐峰，她要是知道我喜欢破坏她婚姻那个女人的儿子的话，那下一个从我家窗口飞下楼的搞不好就是我自己了。 爸妈离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很内疚，我反复检讨自己，要是我能在一岁多的时候成功阻止了我爸对我妈的背叛就好了，可惜我没做到。 十九岁的我只能做到一件事，那就是跟唐峰分开，我不能跟破坏我妈婚姻的第三者的儿子在一起。 我至今还记得跟唐峰分手时说过的话，我跟他说了我爸和他妈的事情，就因为他妈所以我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看着唐峰痛苦的表情，我心里莫名有种替我老妈报仇的快感。 分手之后没多久，我们高三班去苏河写生，那里下暴雨引发了泥石流，唐峰永远的留在了那些泥水里，永远留在了十九岁。 突如其来的打击也骤然击垮了唐峰他妈，两个多月后她也离开了，是自杀。 而我老爸作为当时写生的带队老师也辞掉了老师的工作去了外地，他如愿跟我老妈离了婚。 我的十九岁里，写满了分离与失去。 十年后的今天，我看着面前墓碑上少年唐峰的笑容，这个活着时几乎从来不笑的男孩只把笑容留在了遗照上，每年生日这天来看他时我都会跟他说对不起，我总觉得他的离开跟我有关系，至少是我让他带着不开心离开这个世界的。 “对不起……”我用手指在生日蛋糕上挖了一块奶油放到嘴里面，我记得唐峰最爱这么吃生日蛋糕的，现在我也喜欢这么吃。 “你是谁？” 我还没把手指头上的奶油舔净，就听见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站起身回头去看。 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男人正在向我靠近。 第2章 轮椅上的男人 “你是谁啊……”我觉得问我是谁的这个年轻男人真有意思，我是谁关他什么事呢。 轮椅很快就到了唐峰的墓碑前停下来，年轻男子一身黑衣黑裤，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头发也是剪得很短的寸头。 “好像古天乐啊……”我打量着他在心里说，因为这人现在是坐着轮椅，我不好说他到底有多高，感觉上他站起来起码有一米七五往上吧。 “你认识他吗？”轮椅上的男人也不看我，他的目光停留在唐峰的遗照上面看着。 我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 “你叫蒋令令吧，我有你的照片……你年轻时候的照片。”轮椅上的男人终于正眼看我了。 我有点吃惊，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还有我年轻时的照片。 “什么叫我年轻时的照片啊……你会不会说话啊，我现在有多老啊，还年轻时！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叫蒋令令！”我觉得这个轮椅上的男人肯定有嘴癌，太不会说话了。 我一说完，他居然乐了一下，准确的说是嘴角微斜了一下，很容易让人错觉成笑了一下。 “我还知道，你高中时念的是美术职高，你爸爸是你的班主任老师，你最好的朋友是两个同班的男生，他们现在一个死了，一个活着。” 我…… “你谁啊！”我再次问他。 这回人家回答的很快很干脆，“我是他弟弟，叫唐岭。” 唐峰的弟弟，我努力回忆，那时候唐峰好像跟我说起过，他父母常年两地分居，他有个弟弟跟着爸爸，可我没见过。 “谢谢你来看我哥哥，今天是他生日。”唐岭这回说完真的冲我笑了。 说实话，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而且很像唐峰笑的时候。 “不客气，作为……朋友应该的。”我看着唐岭的两条腿，不知道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残疾了。 唐岭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拍了拍自己的腿，“你怎么自己来的，你未婚夫呢？” 我还以为他是要跟我解释一下他坐轮椅的原因，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八卦，而且从他的话里分析，他挺关注我的啊，连我有未婚夫的事情都知道了，而我对他的存在却一无所知。 “自己来的啊，你怎么知道我这么多，你什么意思啊？” 唐岭不回答我了，他看了眼我带来的生日蛋糕，然后俯身也在蛋糕上挖了一块奶油，看了看放到了嘴里。 我看得出他的动作有些吃力，可我也没想帮帮他。 “味道挺好，哪里买的，我刚来奉市还不熟悉这里。”唐岭问我。 我对他不回答我的问题很不满意，“请先回答我的问题。” 唐岭看了我一眼，“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事情的，我没恶意更不是对你感兴趣，请放心。你还有别的事吗，没的话能离开吗，我要跟我哥哥单独待会儿。” …… 我走了很远之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下，唐峰墓碑前那个坐轮椅的身影已经有些看不清楚。 本来我今天来墓地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唐峰的，可是因为这个弟弟的突然出现让我忘了正事，正犹豫要不要再回去跟唐峰说话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令令，还在公墓吗，我已经到了酒店，你需要司机接你吗？”来电话的是我未婚夫，谭立旋。 今天是我生日，谭立旋特意选了这个日子跟我订婚，订婚仪式会在八个小时后的晚上六点零六分开始。 “不用接我了，我两个小时后就到，放心吧。” 到了公墓的停车场，我上了预约好的出租车开始返回市区，明廊公墓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答应过谭立旋，这是我最后一次在公墓过生日了，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唐峰这些呢，都怨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 第3章 无人接听 我赶到酒店的时候，谭立旋正忙着招呼各色人等，我看了一圈也没看见我老妈，就给她打电话。 可是老妈的电话无人接听。 等我化妆做头发换礼服忙活完一大圈之后，又给老妈带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帮我化妆的吕芹从外面走进来，她一进来就开始碎碎念，问我怎么还没结婚呢就什么事情都听谭立旋的，订婚宴干嘛要选在这里，难道我没听说过这家酒店的古怪吗，还有我老爸不来参加订婚宴就罢了，为啥我老妈也到现在都不出现，她刚才在外面已经听见有谭家的亲戚在跟谭立旋的小妈嚼舌根了。 “曲梅芳不接我电话！”我听得心烦，瞪着吕芹喊了一句。 “对啊，阿姨怎么没来，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给她打电话，你们母女就是冤家啊，这个时候还闹什么闹啊！”吕芹说着拿起手机，可是我老妈同样不接听。 还有四十分钟就到晚上六点零六分了，如果我老妈到时候还是不出现的话，我该怎么办呢。 “我就说吧，这家酒店古怪，好在只是办订婚宴，就这样阿姨还来这么一出呢，你别什么都听谭立旋的，他的话……”吕芹再次开启碎碎念模式，我心烦着呢没好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我问，“你说人家酒店古怪，证据呢！” 吕芹白了我一眼，她看看休息室的门口然后跟我说，她早就听说我办订婚宴的悦廷酒店很诡异，据可靠消息说在这里办婚礼的新人，结婚一年之内的离婚率是百分之五十，所以现在奉市很多新人都不来这里结婚的。 “谁知道谭家怎么回事，他们家那个身份地位不会没听说这些消息吧，还把订婚宴定在这里……”吕芹正说到这里，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身笔挺西装面带微笑的谭立旋走了进来。 “好漂亮啊！阿姨联系上了吗，仪式就要开始了。”谭立旋走到我面前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 吕芹没等我回答抢着开了口，“打手机不接听，能往后延迟吗，总不能订婚宴上爸妈都不露面吧。” 谭立旋扫了吕芹一眼。 我也说，“不知道我妈怎么了，你说改一下开始时间好吗，不行我让吕芹去她店里看看吧。” 谭立旋听了我的话点点头，他说就让吕芹赶紧去看看吧，反正老妈的店离酒店也不远，如果在那里也找不到的话再说下一步怎么办。 “你别着急，不行的话就找个借口解释一下，没人会介意的。”谭立旋抱了我一下，他总是这么体贴，从不为难我。 十几分钟后，吕芹给我来了电话，她说我妈没在店里，可是店门也没锁，听隔壁邻居说，最后看见我妈已经是昨天下午的事情了。 我的心一沉，直觉告诉我可能出事了。 回忆一下我跟老妈最后一次联系，也是前天了，我跟她在电话里吵了起来，最后是老妈生气挂断了电话，我也没再打回去。我以为自己马上要订婚了，老妈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在关键时刻让我掉链子的，所以都没去哄她。 我能嫁进谭家一直是老妈的心愿，所以今天她迟迟不出现我就该早发觉事情不对劲的，我怎么就没早点想到去店里看看呢。 “令令，出什么事情了，你脸色都变了。”谭立旋看着我问，他眼神里满是担忧，我摇摇头告诉他，我老妈不见了。 说完，我再一次给老妈打手机，还是没人接听，电话那头一遍遍唱着荷塘月色，我的心里突然很难过。 谭立旋正安慰我的时候，他小妈敲门进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快递盒子，看见我就说刚才有人送快递过来说是我的，她就替我签收了。 “令令，你妈妈什么时候到啊，你也看见了外面那么多客人呢，我们谭家不能失礼的。”谭立旋的小妈只比我大了六岁，我看着她满脸看热闹的表情就郁闷，再想到将来我们结婚后要搬进谭家老宅子和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真的是完全没有什么幸福感了。 谭立旋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妈倒是识趣，没再说话出去了。 我看着桌上的快递盒子纳闷，谁会这时候给我送快递，我今天在悦廷酒店办订婚宴的事情除了吕芹没人知道。 现在我也没心思去研究这个了，我看着谭立旋问他，我妈这事怎么办呢。 第4章 报案 谭立旋难得在我面前皱眉头。 他跟我说，订婚仪式怎么也要进行完，我老妈不能来就说她航班延误吧，至于找老妈的事情等订婚宴结束他马上就陪我去。 还能怎么样，我只能同意。 订婚宴上，我一直保持着谭家需要的社交微笑，等送走最后一波来宾的时候，我感觉整个脸颊都笑得肌肉僵硬了。 我知道客人们对于我父母全都没到场的事实会有各种说法，我控制不了别人的嘴，只要谭立旋父亲不说什么就好了。 “我们是真的要赶飞机，走。”谭立旋的老爸扔下这么一句话坐上了车子走了，小妈临走时看我的眼神更加幸灾乐祸了，我知道谭老爷子这句话的意思，他根本不相信我老妈没来是因为航班延误。 也是，航空公司这次真的是被冤枉了。 接近凌晨的时候，我盛装坐着谭立旋的车子到了我妈开的窗帘店里，吕芹已经在订婚仪式进行时替我去老妈家里看过，我妈也没在家里。 “阿姨可能真的出事了，报警吧。”吕芹看见我就这么说，我走进窗帘店里，这里是我妈离婚后才开的，我很少过来。 店里面一切东西摆放的都很整齐，我买给老妈的笔记本电脑正在休眠中，看来老妈离开前还在用，她到底是去了哪里呢。 按着我妈的性格，如果不是发生了突发的事情，她绝对不会连店门都不关就离开的，更何况专注省电几十年的她更不会开着电脑不关，这些待机状态流逝的电费会让她心疼的睡不好觉的。 给老妈几个常来往我有联系方式的朋友打了电话，半夜这个点打电话很不礼貌，可我现在急着找人也顾不得了，只是问的几个人都说跟我老妈还几天没联系了，因为我老妈之前跟大家打招呼说这几天别找她，她要忙着准备我订婚的事情没空。 我和谭立旋最后决定，报警。 市局刑警队的副队长是谭立旋的发小，他亲自带队到了我妈的窗帘店里，谭立旋给我介绍要我叫他赵队。 赵队勘查了现场后说，根据我们说的情况再加上看了现场，店里面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店里面东西摆放的也正常，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可以跟失踪联系到一起。 我听着赵队的话皱起了眉头，难道警方认为我们大惊小怪了吗？ 赵队接着问我，我妈店里没雇人吗，我说雇了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姑娘，只是这几天请假回家去了不在。 “这样的话，没关店门就离开就有问题了，蹊跷啊……”赵队自己念叼着，谭立旋着急的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急也没用，按经验判断，应该不是绑架，绑架的话早就该联系家属索要钱财了……你妈妈最近有什么钱财感情方面的麻烦吗，有什么有过节的的人吗？”赵队看一眼谭立旋，“你们家……” 赵队的话没说全，可是我跟谭立旋都明白他要说什么。 我开始仔细回忆老妈最近的一切，据我所知她没有跟什么人有过节，虽然曲梅芳那个人跟我和我爸关系都不好，可是在外人眼里她可是个性格好有能力好相处的女人。 我跟赵队说了我的想法，这期间谭立旋也给他爸打了电话，我听不到他们父子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只能看见谭立旋表情严肃，偶尔还会朝我看几眼。 因为作为家属我们都没接到索要赎金的电话和讯息，赵队要我们等消息，他回去安排一下，尽快调取窗帘店附近的监控录像看一看。 赵队说我老妈没锁店门就离开，说明她可能认为自己很快就会回到店里，这么推断的话，她去的地方应该就在附近。 凌晨两点多了，我沉默的坐在车里跟着谭立旋回家。 一年前我们两个开始同居，本来我们已经定好了去厦门的机票，谭立旋说要来个订婚蜜月，我妈的失踪打乱了所有的安排。 “别想了，事情已经出了我们也报案了，一回到家你要好好睡觉，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我呢。”谭立旋在电梯里搂紧我安慰着。 我抬起头看看他，“我知道，我老妈什么样你这么多年也知道，也许什么事也没有呢，她就是跟我置气呢。”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心虚。老妈这次太反常了，我知道是真的有事。 谭立旋把我搂得更紧，“会的。令令，今天收到那个快递我带回来了，一会儿到家看看吧。”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还有个快递，我一直在脑子里胡乱想着我妈的事情，压根没注意到谭立旋手里还拿了东西。 “好，到家就看看，也不知道谁寄给我的。” 第5章 明廊公墓的快递 谭立旋去洗澡的时候，我打开了快递。 快递盒子里躺着一个红色的大信封，我拿起来看着，信封外面用黑色笔写着我的名字，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铅笔画的人像速写。 画面上是一个少女的侧脸，少女就是十几岁时的我，那时候我还是短发，乍一看更像一个英俊的少年。 画的右下角署着一个名字，唐峰。 看到唐峰两个字，我的手抖了一下，这张画怎么会还在呢，我记得十年前自己已经把它撕掉了啊。 再仔细看看才发现，这张速写是复印件，画的背面也写着字。 “蒋令令，祝你幸福！ 吧，你的幸福从来都要闭着眼才能得到。 ——高中老同学。” 什么啊…… 我抓起快递盒子仔细看着，可是快递上没留下任何有关寄件人的讯息，只是在地址栏那里写着“明廊公墓”。 不可能，我看着寄件人的地址心头一紧，死人怎么可能给我寄快递，这又不是灵异故事。 一定是有人恶作剧，可是这个人是谁呢…… 谭立旋这时候围着浴巾走出来，他看我在看快递就问我是谁寄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犹豫了一下，谭立旋已经坐到了我身边。 “明廊公墓……唐峰的画！”谭立旋很快就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他吃惊的拿着画看着我。 我只好干笑了一下。 “公墓那边有什么事情吗，我每年都会关照的，有事情也应该找我吧，这个怎么回事啊？高中老同学是谁啊……”谭立旋自言自语着。 十年前，我和谭立旋，唐峰是高中同班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 唐峰在苏河出事的时候，我和谭立旋都在，可是我们除了难过痛哭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几年前大学毕业后，谭立旋就开始雇人定期照看打理唐峰的墓地，每年我去墓地过生日的事情他也都知道，我们两个谈恋爱之后他也没阻止过，还说只要我答应跟他结婚后不再去就可以了。 大概是因为唐峰当年出事的缘故，我们高中的同学这些年几乎都断了联系，我跟谭立旋订婚的事情也应该没有老同学知情的，现在看着画上高中老同学几个字，我跟谭立旋都想不出会是谁。 我们一直联系的老同学，也只有躺在明廊公墓的唐峰吧，可他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寄快递给我呢。 “令令，你今天在那里看见什么熟人了吗？”谭立旋问我。 我摇头说没有，可是眼前确出现了那个坐着轮椅的年轻男人。 对啊，我今天在公墓没见熟人，可是见到陌生人了啊。 我把看见唐岭的事情讲给谭立旋听，“我今天碰见他弟弟了，以前听他说过的，可是当年他哥哥妈妈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也没见他出现，我都快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了。” 谭立旋看着我，“弟弟……你说，这个是不是他寄来的啊？你跟唐峰的事情，蒋老师跟他妈的事情，他知道吗？” 我被问住了，我在今天之前根本就没见过唐岭，怎么不知道他对十年前的事情知道多少呢。 “可是他说看过你年轻时的照片，什么样的照片啊，我们家里有吗？”谭立旋继续问。 “我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唐峰死了以后我才发现，我跟他之间除了一张和谭立旋一起拍的合照之外，从来没有合影，就连高中毕业照上也没有，因为高中毕业的时候唐峰已经不在了。 谭立旋叹了口气，他要我去洗澡赶紧睡吧，有什么事情都等明天睡醒了再说。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在黑暗里怎么也睡不着，身边的谭立旋倒是跟平时一样，头沾了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明天，我希望醒来就接到曲梅芳的电话。 第6章 巧 第二天我的确是被手机来电弄醒的，可惜来电话的并不是老妈，而是刑警队的赵队。 他要我赶紧到市局来一趟，警方早上调取了老妈窗帘店附近的视频监控，里面有发现，需要我过去看看。 我挂了电话看了下时间，早上快八点了，谭立旋每天都会在七点半出门去公司上班，我有课的时候也会跟他一起出门，可是今天他没喊我。 想到自己要迟到了我心里起急，可是冲到卫生间收拾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我不是跟学院请了五天假吗，现在是假期不用去上课的。 我苦笑着看了看镜子里一脸困意的自己，还不知道去了刑警队等待我的是什么样的消息，昨天夜里我睡不踏实，总是一下子惊醒去拿床头的手机看看，生怕老妈打来电话我听不见。 可是我的手机在夜里就没响过。 赶到刑警队的办公大楼时，我居然在楼下看见了谭立旋。 “你怎么也来了？”我问这话的时候，谭立旋歪着头打量我，然后习惯性地捏了捏我的脸，有两个路过的警察好奇的朝我们看着，我赶紧抓住谭立旋的手让他别这样。 “本来我想让你多睡会儿，没想到老赵还是先我一步给你打电话了。” “哦，可是你怎么有时间啊，我自己来也行的，需要你来我会找你啊。”我知道谭立旋心疼我，可我从来都不想他因为我影响工作。 “走吧，上楼。”谭立旋拉着我往电梯那里走去，我看见电梯门口站了很多人。 刚准备说反正是去三楼，我们爬楼梯上去的时候，就看见吕芹从那堆等电梯的人里探出头冲着我招手。 “吕芹怎么也来了啊。”我拉着谭立旋往吕芹那里走，走近了看见更意外的事情。 之前等电梯的人挡着我的视线，所以刚才我没发现吕芹不是一个人，她原来是推着轮椅在等电梯呢。 吕芹看见我就推着轮椅走出了人群，轮椅上坐着的人冲着我歪了歪嘴角，看起来很像在笑。 我停下了脚步，下意识用力握了一下谭立旋的手，他不解的扭头看我一眼。 轮椅上的人是唐岭。 吕芹从轮椅后面走到我面前，她担忧的看着我，“令令，我本来想晚点再找你的，谁知道咱们在这里碰上了，阿姨有消息了吗？” “还不知道呢，你怎么也来了？”我嘴上问着吕芹，眼神看着轮椅上的家伙。 吕芹也看了眼轮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看我，还没给你介绍呢，这位是刑警学院的唐老师，就是要来咱们系要研究生的唐老师，我今天是陪他来刑警队工作的。” 唐老师……我低头瞅了眼轮椅上的人，几个月前学校里就传闻刑警学院会到我们美院来招老师，吕芹一直四处打探消息，没想到现在已经人家这么熟了。 “唐老师，这就是蒋令令，她默画能力是我们学院最好的，当然了我也就比她差一点点。” 唐岭听了吕芹的话朝我点点头，“你好，我是唐岭，再介绍一次吧，还以为我们下一次见面会是在美院呢。” 我正想着该怎么接话，谭立旋紧紧拉着我的手开了口。 “你就是唐峰的弟弟啊，我是谭立旋，高中的时候跟你哥哥是好朋友，听我未婚妻说昨天见过你了。” 唐岭声音里带着笑意，一种让我感觉好冷的笑意，“恭喜了，我哥说过你，他说有个人跟他喜欢同一个女孩，肯定就是你吧。” 第7章 8401号房间 我觉得像唐岭这样不会聊天有嘴癌的人是不适合当老师的，可人家偏偏就是。 既然是老师，来刑警队干嘛呢，吕芹刚才还说他是来工作的。 我持续关注着唐岭的两条腿，看得吕芹捅了我一下小声跟我说，“唐老师不是残障人士，这是暂时的。” 我点点头，谭立旋没回答唐岭刚才的话，他的手机正好响了，他看了眼手机屏幕跟我说，电话是赵队打来的。 “我们有正事，再见了。”谭立旋说完拉着我站到了电梯口，电梯刚刚好到了。 “你们去几楼啊？” “三楼刑警队。” “等等，我们也是。” 最后，我跟谭立旋还有吕芹，坐着轮椅的唐岭一起出现在了市局刑警队的会议室门口。 赵队迎面看见我们一起出现有些意外，我看着他严肃的样子就知道，等待我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立旋，给你们先介绍下，这位是我同学唐岭，刑警学院的老师，我特意请他过来帮忙的，咱们别耽误时间，先看视频吧。” 赵队说完也不等谭立旋和唐岭进行一下礼节性的交流，我们几个人被他带到一间屋子里，桌子上的电脑正在播放监控视频，两个警察正围在电脑前边看边说着。 “有什么新发现吗……”赵队走过去看了眼电脑屏幕问，两个警察摇摇头把位置让了出来。 赵队看我，指了一下正对电脑屏幕的位置，让我坐下来。 “你仔细看看……我们一早就去调了监控看，这是窗帘店隔壁街的，你妈妈出现在这里。”赵队点了下电脑屏幕上一个模糊的身影，我不用仔细看就知道那是我妈妈。 曲梅芳穿着米色的套裙，那是我买给她的。我看着她在监控视频里快步走进了一家快捷酒店，时间是当天下午的一点二十分。 “进去之后再没出来过，你再看看酒店里面的……”赵队看了我一眼，又接着找了一段视频给我看，这回是快捷酒店内部的了。 “让我离近点，你让一下。”我心情复杂的等着看新的视频，坐着轮椅的唐岭突然在我后面冒出这么一句，我看见赵队给轮椅让出了位置，唐岭目不斜视盯着监控视频到了我身旁。 “这女孩你认识吗？”唐岭指了指屏幕上一个穿着红色上衣的女孩问，没人回答他。 “问你呢。”唐岭扭脸看我。 谭立旋突然紧贴着我，他的手搭在我肩头，我瞧见唐岭眼神冷漠的瞥了一眼我肩头的手。 “我不认识，我妈怎么会到酒店呢……”我回答完唐岭的问题更仔细的盯着屏幕上的红衣女孩和我妈。 酒店内部的这段监控视频里，我妈背着包从酒店的旋转门走进来，她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很快穿红色上衣的女孩就走到我妈面前，我妈似乎笑了起来，她们两个不知道说着什么朝着酒店角落走去。 “你妈妈跟着这女孩上了电梯，你接着看……看到了吗，她们到了四楼，8401号房间，你妈妈跟着女孩进了这房间之后，再也没出来。”赵队俯身在唐岭头顶对着视频给我讲着，我看着视频里我妈的身影消失，突然觉得浑身出了一层虚汗，也不知道为什么。 “停！你们去现场看了吗？”唐岭又突然说话了，我看着赵队，唐岭也看着他。 赵队斜了唐岭的脑瓜顶一眼，“当然去了，现在技术的人还在8401呢，你怎么看啊，专家。” 我想问问我能不能去快捷酒店的那个房间看看，可唐岭没给我开口的时间，他听完赵队的话看着我和谭立旋说。 “你们出去一下。” 第8章 蒋老师 我在大脑里搜索着能对付眼前这个嘴癌男人的词汇，他凭什么让我跟谭立旋出去呢。 先不说这里是刑警队，负责案子的人是赵队不是他唐岭，就算他是负责的可我们也是受害者的亲属啊，我们有权知道案情发展吧。 “老唐……”赵队开口刚叫了这么一声就被唐岭用眼神噎住了后面的话，赵队拍拍谭立旋，谭立旋又拍拍我肩膀。 我站起来时，唐岭又对吕芹说要她也出去。 赵队让一个年轻警察带着我们三个人到了他的办公室坐着等。吕芹等着警察出去关了门，立马提高音量问我，“你爸呢？给你爸打电话没有啊？” 对啊，我居然没想到把老妈失踪的事情告诉我爸呢，这还要吕芹提醒我才想起来，谭立旋都没想到呢。 我刚拿起手机想打电话，一下子想到自己为啥没在出事的时候就想到找老爸，我跟他已经多久没联系了呢，就连我订婚想通知他回来参加都没联系上。 我拿着手机出神，吕芹又问我，“刚才我不方便问，怎么你也见过唐老师了吗，我听他的意思你们以前就认识吧，你可真行，连我都没说过，我还在他面前介绍你来着。” 谭立旋的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他看着手机就朝屋外走出去了，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心酸起来。 吕芹见谭立旋不在眼前，赶紧凑近我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控制了一下情绪，唐岭的出现让我不得不想起十年前的那些事情，让我想起那个在我青春里路过了一下子的唐峰。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吕芹看得出我难受，她问完又跟我道歉说她就总是这么没眼力见，这时候瞎问什么啊。 “没事，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唐老师的哥哥跟我和老谭是高中同学，我们三个特别好，可惜高二的时候唐峰出意外去世了。昨天我去墓地看唐峰的时候，唐老师也在，所以他才说我们见过了。”我语气平淡的跟吕芹讲了下我们几个的关系。 跟唐峰有关的回忆，我能用平淡的语气说给别人听，可自己心里的惊涛骇浪还是依旧，只是别人听不见罢了。 吕芹听了我的话哦了一声，她这人是挺八卦的，可是该有的分寸还懂，我们两个短暂沉默后，谭立旋推门又回来了。 他是紧皱着眉头走进来的，我看他这样子自己开始紧张，刚才那个电话肯定不是什么好电话。 “令令，蒋老师正在回来的路上，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蒋老师打不通你的才打给我的。” 老爸回来了！我听见蒋老师三个字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因为我跟谭立旋的高中班主任就是我老爸，所以这么多年他在我面前都是叫我老爸蒋老师的。 可是我看了下自己的手机，明明是正常的啊，怎么老爸会说我关机打不通呢，不管怎么样，他能回来太好了。 “我让蒋老师直接来这里了，赵队说了要联系蒋老师的，正好。”谭立旋拿过我的手机看了看，“奇怪了，这不是开着呢吗，可能是蒋老师打错号了吧。” 我爸到了刑警队的时候，赵队没让我跟他说话，赵队直接派人带着老爸去了询问室。 我看着老爸有些佝偻的背影，他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天天熬夜玩牌休息的不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过的，难得联系到他的时候，我问他总说挺好的，今天看见本人了才知道他一直骗我的。 “你们家人关系挺特殊的。”唐岭自己推着轮椅到了我身边，他的目光落在我爸进的那间询问室。 第9章 影子 我稍稍低头看着唐岭，从侧面这么看，他有些像少年时的唐峰。 偶尔，我会一个人想象唐峰活到我这个年纪时会长成什么样子，昨天在墓地遇见唐岭，我就想他们兄弟应该挺像。 从唐岭的身上，我总归能看见唐峰的影子。 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少年唐峰。 “我跟我妈没怎么生活在一起过，你一直跟妈妈在一起，为什么她失踪了你并不激动呢？”唐岭自己推着轮椅朝走廊的一头走去，我听到他说的话就跟了过去。 “唐岭，当年你哥哥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觉得对付嘴癌的人就要以牙还牙，我也不觉得他对自己的家人有多关心，凭什么说我们家人特殊。 我说完站到了轮椅对面，我要看着这个嘴癌怎么回答我。 走廊的尽头是可以吸烟的，有两个没穿警服的人在那里吸烟聊天，唐岭也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可是他没抽只是拿在手里。 “你见过我哥抽烟吗？”唐岭问我，他并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回答的很快，“你哥不抽烟的。” 唐峰不抽烟的，高中的时候我抽烟，谭立旋也抽，唐峰每次看见我们抽烟都会拉长脸。 唐岭抬起头看着我，他的嘴角又歪了一下，“他抽的，看来他没亲过你吧，亲过的话你怎么会闻不到烟味儿呢。” 我，“……” 唐岭继续，“我哥抽烟还是我教的，有一年他春节去看我，我带着他在海边抽的。”唐岭停下来把手里的烟递向我，“我哥在冬天的海风里跟我说了一句话，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他说……什么了……”我自己脑补了一下唐峰面无笑容站在海风里抽烟的样子，有点想笑，可我怕一笑出来就会流眼泪。 我没伸手接唐岭递过来的烟，我戒烟很久了，谭立旋也是。 “我干嘛告诉你。好了，说正事吧。曲梅芳有男人吗，我是说除了你爸之外的。”唐岭话锋一转，我像脑筋急转弯一样也跟着换了频道。 说实话，在老妈有没有男人这件事上，我不敢拍着胸脯说没有。 之前跟老妈在电话里吵起来，也有很大原因是因为这个事，在老妈失联之后我就想过，会不会是她真的像谭立旋小妈跟我说的那样，有了男朋友，然后跟男朋友去了哪里故意让我找不到她的。 我妈那个人是挺奇葩，可是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她不会干出这种事的。因为我了解老妈，在她心里一直有我老爸的，我知道老妈还在等老爸回来。 可要我保证我妈身边没别的男人，我也不敢，至少我知道有个人一直在老妈生活里晃荡着。 “没有，有的话我一定知道。你干嘛像审问一样问我，你又不是警察，刑警学院的老师跟刑警也是有区别吧。” 唐岭低头听着我的话，我说完他拍拍自己的腿，再抬起头看我的时候一脸笑意。 我看得一愣，弟弟和哥哥就是有区别的，唐峰的脸上永远也没有这样的笑容，可是唐岭就可以。 “我有警官证的。”唐岭说着居然掏出警官证亮给我看，我还没看清他又收了起来。 “带你去看看另外一些视频，你妈的案子不简单。”唐岭动作麻利的自己推着轮椅转弯向前，我很讨厌他可还是跟了上去。 很快，我们就回到了之前看监控视频的屋子。 赵队和另外一个警察在里面，看见我进来就让我坐到电脑前继续看视频。 “你注意到了吗，曲梅芳跟着这女孩进入8401之前，女孩是敲了门的，这说明什么？”唐岭抬手指着屏幕上红衣女孩问我。 我看到女孩是敲门了，我妈这时候就跟在女孩身后，我能看见我妈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看到了，说明这房间里是有人的，不然就应该用房卡开门了，我妈见的不是一个人啊。”我抬头看赵队。 赵队点点头。 唐岭用手指用力敲了下电脑屏幕，“这跟去年底那个案子肯定有关系，我的直觉。” 第10章 门后的迷雾 我听了唐岭的话就去问赵队，本市还发生类似我妈这样的失踪事件了吗，赵队点下头。 去年新年之前，奉市一个职高念书的女学生失踪了，至今也没任何进展，只是受害者家属似乎对破案也没那么强烈的要求，也没见媒体曝光这件事情，所以大多数奉市市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边发生了这些。 赵队说完又让我继续看视频，视频快进到晚间八点半左右，8401号房间的门打开了。 我看着画面，心头一紧。 打开的房门里，走出来两个人……我下意识凑近屏幕看着，都没注意到自己的一只手紧紧摁在了唐岭坐的轮椅扶手上面。 先走出来的是领我老妈进房间的那个红衣女孩，她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起来里面装着挺重的东西，背包的两条带子都拉得很直，用力向后面坠着。女孩走出房门后朝着走廊两侧都看了看，随后一个个子高大魁梧的男人出现在画面里。 魁梧男人也背着黑色的背包，看起来背包里同样有很重的东西，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拉杆的大号行李箱。男人出来并没有四下看，他低着头跟在女孩身后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监控视频换了画面，我看见红衣女孩和魁梧男子带着东西走出了快捷酒店的转门。几个小时前，我妈也是从这个门走进酒店的。 “我妈呢，还在房间里吗？”我下意识脱口问着，屋子里的人都沉默着不出声。 “能给你看的就这些了，去我办公室继续说吧，老唐你也来吧。”赵队面色没了之前见我时的严肃，我站起来时还回头去看定格暂停下来的监控视频，视频上是红衣女孩和魁梧男人走出快捷酒店的背影。 往外走的时候，赵队和唐岭都沉默着，我跟在他们身后走到走廊里时就看见谭立旋陪着我老爸也从那间询问室里走出来。 “爸。”我叫了一声朝老爸快步走过去。 “令令……”我爸声音有些沙哑，眼睛也通红，不知道刚才警察都问了他什么，我看一眼陪在他身旁的谭立旋，谭立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赵队喊谭立旋去了旁边说话，我赶紧也拉着老爸走开一些，一时间唐岭坐在轮椅上正好隔在了我们中间。 唐岭眼神淡漠的盯着我爸看着，我想到他是唐峰弟弟，也许我爸见过他吧，他们认识。 可是我老爸看见唐岭没什么反应。 “令令，老爸不好，连你订婚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回来参加，你别生气啊。曲梅芳怎么搞的啊，我就说她跟那个……算了，警察到底怎么说的，不是绑架吗，立旋跟我说警察认为不是绑架。”我爸咳嗽了好几声，断断续续的跟我说着话，我闻着他身上浓烈的烟味只能在心里偷偷叹气。 没有家没有女人照顾的老男人，就是我爸这个样子吧。 “爸，你怎么样啊，还是在那边住吗，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呢，你不把手机随身带着吗？” 我爸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手机总出毛病，我去打牌时就没带。” 我又看了一眼唐岭，他这时候已经把视线移到了窗口那边，不知道他微微仰起头在看什么。 今天的奉市有些阴天，我最讨厌的天气。 “爸，他们问你什么了，我妈最近找过你吗？我前天跟她吵架了，谁知道现在就找不到她了……”我尽量挑重点跟我爸说了下老妈失踪前后的事情，老爸听我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叹气声引来了唐岭的再次注目，我又在唐岭脸上看见了那种很冷的笑意，他瞥了我一眼之后继续看窗外。 我爸也看着唐岭，“令令，其实我……等下离开这里再说吧，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警察同志。”他前一句是对我说的，后半句是冲着赵队问的。 赵队看了一眼唐岭，唐岭没任何反应还是继续看窗外。 “你还是跟我过来吧，你爸爸可以离开。”赵队对我说完，转头对身边的谭立旋使了个眼色。 谭立旋很快皱了下眉头，然后看着我走过来，他让我留下来去跟赵队谈谈，老爸由他负责先送回家里休息。 “我带蒋老师去我们那里，你完事给我打电话吧，放心，赵队很有经验，阿姨的事情一定很快会弄清楚的。” 我听着谭立旋的话，心头的压抑丝毫不减，我总觉得等我单独跟赵队谈话的时候，他一定会对我说出挺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轮椅上的唐岭，他也会跟赵队一起跟我谈谈吧，那就更可怕了。 第11章 我妈在行李里 我的预感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老爸跟着谭立旋离开之后，我跟着赵队和唐岭到了办公室，临进门时唐岭的手机响了，他停下来接电话，我跟赵队先进屋坐了下来。 我刚坐稳，赵队就说要我做好心理准备，我们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我很难受。 我试图微笑一下缓解紧张，可是嘴张开了摆好口型，最后没笑成功。 “这种悲惨的事情没人能预料到会摊到自己脑袋上的。”我正有些尴尬的等着赵队开始的时候，身后传来冷淡低沉的声音。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轮椅上那个嘴癌在说话。 很快，轮椅到了我身边停下，跟我差不多高度的唐岭目光平静的看着我继续说，“你妈妈没从那个房间出来，酒店在退房后很快重新打扫了房间，没人见过你妈妈。” 我声音有些颤抖的问，“直接点说话好吗，我妈总不会人间蒸发了吧。” 赵队接过话，“我们派人调查过了，你妈妈的确没从8401房间出来，派去现场勘查的技术人员也没在房间里发现什么，房间被打扫过，打扫的人也问过了，当时也没发现房间里有什么不一样，所以……” 唐岭又把话接过去，他盯着我说，“你妈妈离开那间客房的方式，和去年那个技校女生消失的情况很像，我们初步认为人应该已经出事了，离开的那两个人带了很多行李……曲梅芳，应该在那些行李里。” 话音落定，办公室里久久静寂着。 赵队和唐岭都看着我不出声，我也只能听见自己脑子里嗡嗡的响声，眼前反复出现着我老妈走进8401号房间时的样子。 “……曲梅芳，应该在那些行李里……”唐岭的话我该怎么正确理解呢，我一边想一边去看他。 唐岭见我看着他就把目光又移向窗外，我不知道这么讨厌的天气有什么吸引他一直去看的。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妈在行李里的真正意思我明白，毕竟成天看美剧和刑侦类的小说，我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赵队没直接对我说出口的话。 “我妈，出事了。”我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的还是说给赵队他们的。 唐岭这时收回了目光，他看着赵队说等现场勘查的讯息回来了再想下一步吧，他还要回学校办事，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赵队点头站起来，我也跟着站起来。 “立旋说他回来接你，在我这里等着吧，你别着急，我们警方会全力办案的，何况还有唐老师出马，你更要有信心。”赵队示意我留下，唐岭趁着他跟我说话的功夫自己转着轮椅走出去了。 我突然想起来的时候是吕芹陪着他的，刚才只顾着案子都忘了吕芹去哪儿了。 “我去楼下透透气。”我说完追上了唐岭，我伸手推着轮椅，唐岭感觉到扭头看着我。 “你很厉害吗，我感觉赵队都听你的。”我推着轮椅朝电梯走着，唐岭听了我的话又把头转回去。 我以为他听了我的恭维至少会回答下我的问题，可是他居然拿出手机打电话，根本没理我。 手机打通了，我很快听出来他是打给吕芹的，他的意思是要吕芹在楼下等他，然后开车送他回刑警学院去。 “你跟吕芹很熟啊。”我讪讪的继续搭话，低头看着唐岭的头顶。 这么看他，愈发像少年唐峰了，唐峰总愿意坐得很低画写生，他画画的时候我就愿意站的高一些在他身后看，那角度就跟我现在推着轮椅的位置差不多。 一时间，十九岁时的时光浮光掠影般在眼前闪过，我甚至能听见唐峰叫我名字的声音。 那声音真的太好听了，“令令，蒋令令，你干嘛发呆啊……” 有人使劲推了我的胳膊一下，我回过神去看，是吕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她一出现就很自然的把我的手从轮椅上往下推，我也就松了手。 “唐老师，你要的东西我都买好了，一会儿上车你看看对不对吧。”吕芹原来是替人买东西去了，我看着她拎着一大袋子东西擦了擦汗，唐岭露出笑容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令令，你也要走了吗，我可以捎着你。”吕芹推着轮椅走进了电梯，我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唐岭看见我跟进来，嘴角又歪了一下。 第12章 男人的痕迹 刑警学院位于奉市北部，学院大门就对着某朝太宗皇帝的陵墓遗址，古树参天，附近的绿化极好，现在我们都叫陵墓遗址北陵公园。 吕芹开着车子驶过北陵公园正门的时候，唐岭在后排座说他想先回家一趟。我不知道唐岭住在哪里，心说这个嘴癌的男人还真是麻烦，眼看着就要到刑警学院了，他还要折腾。 可是吕芹在路口左转之后，我很快知道唐岭就住在附近的小区，很巧合的是，我妈的家也在这个小区里。 吕芹停车帮着唐岭弄好轮椅下来的时候，我小声问她，以前就送唐岭回过家吧，看她轻车熟路的。 吕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啊，你也知道我很想得到那个机会，所以就要多做功课了，我不像你无所谓。” 唐岭在轮椅上整理着他的腿，看都没看我说，“蒋令令，曲梅芳也住这里吧，你回家看看吗，去的话我也想看一下。” 还用他说，我当然要回家看看，也许能从家里发现些什么线索。 “你去看什么。”我其实知道唐岭跟着我回家为什么，可我就是很讨厌他跟我说话的样子。 我观察过了，他跟吕芹，赵队说话时都不像跟我这样嘴癌，他是针对我的。 唐岭把吕芹买给他的一包东西放在腿上，抬头看着我，“几楼？” 这个小区是没有电梯的，我妈家在三楼，虽然楼层不高但是轮椅要上去也不容易。 我说了老妈家的楼层，唐岭也不说话，自己转着轮椅朝着小区里一座楼走去，吕芹马上就跟了上去，还回头示意我一起。 如果不是我妈出了这事，如果不是我知道唐岭会对破案真的有帮助，打死我都不会就这么跟着他的，这太不符合我蒋令令的做派。 我们几个很快就到了楼前，唐岭拿出钥匙递给吕芹，要她帮忙把买的东西放到家里，然后把拐杖拿出来。 原来他不是只能坐轮椅啊。 等待吕芹的时候，唐岭掏出烟来，他瞥我一眼问我要不要抽。 我，“不抽，我早就戒烟了。” 唐岭就自己抽起来，一句话也不说，直到吕芹拿了拐杖出来。他掐了烟头接过拐杖，很快我就第一次看到了站起来的唐岭。 第一次在明廊公墓见到他时，我目测坐着的他至少有一米七五的个子，现在一看我低估他了，唐岭起码有一米八的身高。 刚有点习惯看着这个男人的头顶，现在却要微微仰头看着他了。 “走吧，你带路。”唐岭朝我歪歪嘴角，吕芹一直站在他身边，这时候又问要不要扶着他，唐岭语气很温和的说了不用。 我带着他们到了我妈家的门口。 来我妈家，本来就在我今天的日程里，所以我出门时就带了钥匙，把钥匙插进锁眼的一瞬，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发酸。 看来之前我一直尽力控制的情绪还是到了临界点，我不想别人看出我对老妈出事的真实反应，就连谭立旋都不想，可是一想到我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三天跟我一吵的曲梅芳了，我才意识到她的存在对我意味着什么。 还好我是背对着唐岭和吕芹，我偷偷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老妈家的门打开了，我走了进去。 表面看起来，家里一切如常。 “卫生间在哪里。”唐岭拄着拐杖进来，他看了一圈屋子朝着一个门口移动过去。 他不会是一进来就想找地方方便吧，我指了一下他站的门口，“你找对了，就是那里。” 唐岭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他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似乎没有要进去解决生理问题的意思。 看了一会儿，他背对着我问，“曲梅芳是跟人同居吗，或者是你爸爸住在这里？” 第13章 还是痕迹 我爸怎么可能住在这里！ 我告诉唐岭我爸妈离婚很多年了，我爸一直在外地的，今天才回来奉市。 唐岭还是背对着我，他摇摇头却没说话，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就问怎么了。 吕芹也凑到卫生间门口，她刚要开口说话，唐岭动作缓慢的转身过来。 “你多久没来过这里了，每次来呆多久呢，恐怕连卫生间都没进过吧。”唐岭的语气里满是嘲讽，可是我必须承认他说的全中。 我的确很少来老妈家里，去看她也多半是在窗帘店里，再不就是我跟谭立旋和她一起在外面吃饭，我上一次来家里应该是两个多月之前了。 见我没反驳，唐岭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卫生间里能暴露很多信息的，你妈妈应该不是独居。对了，你爸妈为什么离婚的。” 我没想到他这时候会问起这个，作为我爸情人的儿子，他会不知道我爸妈为什么离婚吗，他故意的吧。 “因为我爸在外面有别人。”我说完，站在唐岭身边的吕芹露出一个讶异的神色，我没跟吕芹说过我爸妈离婚的事情。 唐岭听了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我很想追问他，难道没听他哥哥说过他妈跟我爸的事情吗，可是看见吕芹就忍住了。 “你能联系上那把牙刷的主人吗？”唐岭拄着拐杖走向厨房。 什么牙刷的主人，我不解的问。唐岭指了指卫生间，让我自己去看，但最好别走进去，稍后会有警察来勘查的。 我走到卫生间门口，洗手盆的台面上，赫然摆放着两套牙具，我还看见一个电动剃须刀。 怪不得唐岭会那么问我，看来那个人已经跟老妈同居了。 半年前，谭立旋告诉我，他无意中看见我妈跟一个男人一起在4s店里看车，他还用手机拍了照片给我看。 我不认识跟老妈在一起的男人，谭立旋倒是能叫出他的名字，他告诉我那个男人就是那家4s店的老板，在奉市也算个小有名头的商人。 我去问过老妈，她说是认识那个男人，可是也只是朋友关系，偶尔在一起打麻将没别的。我当时压根就没信我妈说的话，后来就拐弯借口朋友要买车跟她要了那个男人的电话，现在唐岭这么一问，我直觉的认为牙刷的主人就是那个卖车的商人。 我翻出那个商人的电话给了唐岭，他站在厨房的冰箱前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打电话。 “喂，老赵，派人到曲梅芳家里来吧，我发给你的那个手机号打一下，查查那个人的账户信息吧……嗯，我就在这里。” 通话结束，唐岭打开了冰箱，我不知道他手上什么时候戴了一副白手套，他这么一戴，俨然就是一个勘查现场的刑侦技术人员了。 “太有样了……”我耳边突然出现一个花痴的声音，是吕芹在我耳边说话，我怎么不觉得那里很有样呢。 “你妈最近不怎么在家做饭。”唐岭看了冰箱里面之后关上了门，他的手机又响了。 唐岭把手机放到肩头用脸夹着通话，腾出手拄着拐杖朝我走过来，我看着他这个姿势好别扭啊，吕芹已经走上去要帮忙，可是唐岭往后缩了一下身子拒绝了，吕芹有些进退两难的僵在了那里，唐岭倒是继续往我跟前移动。 拐杖接触地板发出一下下的咚咚声。 马上走到我面前时，唐岭动作迅捷的突然转换了方向，他朝着阳台的方向去了，我还下意识的给他让开了路。 这人真是奇怪，你想不出他下一秒真正要干什么，我还以为他是要走到我面前呢。 “知道，有个新案子很有意思，我正在帮忙……这样，我下周一一定抓紧开始好吧。” 我听着唐岭的话就不舒服，我妈失踪的案子在他嘴里竟然是“很有意思的新案子”，他难道没考虑过当事人家属的心情吗。 唐峰的话，绝对不会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唐峰，他这个弟弟除了偶尔给我的感觉像他之外，其他的地方真的是一点都不同。 “看看衣柜，那里也会有线索。”唐岭走到阳台上时挂了电话，他突然回头冲着我大声说了这么一句。 我看了眼我妈的卧室，衣柜在那里。 第14章 碎 “你不是说警察会来勘查吗，我去看会破坏现场吧。你是不是怀疑我妈是被那个商人……”我走到阳台上问唐岭，他这时候正朝楼下看着。 这个小区虽然不是新建的，可是绿化一直做得很好，周围配套也很齐全，我记得哪一年还被评为最宜居小区来着，所以老妈一直不肯换房子。 “你还没回答我，你爸妈为什么离婚。” 我瞪着唐岭，“你失忆了吧，我不是说过了。你不记得了，那我再说一遍，我妈知道我爸有别的女人，所以离婚了，你哥哥没告诉过你吗？” 提起唐峰，我想起当年告诉唐峰我爸跟他妈婚外情的时候，唐峰听我说完一句话也没说过，他只是很痛苦的看着我，我记不清他当时是不是哭了。 眼前的唐岭听完我的话，仰起头又去看天，“是嘛，我哥没说过，我跟我爸都不知道。你恨我妈吧，你妈一定告诉你长大以后千万别做人家的小三儿别破坏别人家庭吧。” 真逗，我妈真的跟我说过这些，唐岭又猜中了。 爸妈离婚以后的每个春节，我妈都要在吃团圆饭的时候跟我重复这么一番话，她说女人千万不能那么贱，她让我看看唐峰他妈的下场，做了小三儿就不会有好下场的。 唐岭继续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其实我觉得，人类都是复杂的动物，谁说不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的？是吧，曾经爱过的人可以放在心底偷偷爱着记着，但是不影响身边再有一个实实在在陪伴的人，又没人能真的看见你心底究竟想了些什么，只要自己觉得可以就够了。” 他这话……我不知该怎么回应，脑子一转脱口就说，“唐老师，跑题了吧，我现在可没心情跟你讨论哲学，我只想知道我妈到底怎么了。” 听我这么一说，唐岭架起拐杖转头看着我笑，这回他笑得很正，嘴角一点都没歪。 我必须承认，他这么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挺有魅力的。 可是他笑了一会儿之后，笑容一点点没了，最后换了一副冷漠的神色看着我，“不是告诉你了，曲梅芳已经出事了。我说的官方一些吧，曲梅芳现在已经是受害者了，警方初步认定她是在快捷酒店的8401号房间出事，我不想让你不舒服，可是我必须直白的告诉你，不然你这么笨大概还是会自欺欺人。”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嘴角又歪了一下，“你妈妈是身体被切割开之后带出了那个房间，明白了吗。” 我的心猛地抽紧了，唐岭终于把我不愿去面对的事实说了出来，我张了张嘴说不话来，不知道为啥我突然学着唐岭的样子，使劲抬起头去看天空。 很快我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动作，因为我发觉自己在流眼泪了，这样子仰着头好像可以让眼泪流的少一些。 我妈，那个叫曲梅芳总跟我吵架的女人，她不在了。 “哭什么，哭死你妈妈也不可能回来了。就像我哥哥，我再怎么哭也不能让他活过来了，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让自己好好活着。你妈妈不会死的不明不白的，我会找出真正的凶手。” 唐岭这样一个嘴癌的人还真是会安慰人啊，他说完拄着拐杖重新走回了屋子里，我听着身后咚咚的声音，眼泪流的更多了。 我知道唐岭说的没错，可是听他说再怎么哭也不能让唐峰活过来时，我真没办法控制自己，我的眼泪是为我妈流的，也是为少年唐峰。 我抹了把眼泪，身后的屋子里传来开门声，做现场勘查的刑警到了。 唐岭在客厅里喊我，“去看看衣柜吧，别碰任何东西就行。” 我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唐岭正跟一个刑侦人员在说话，我走到卧室里面，老妈的衣柜敞着门，床上还堆着几件衣服，我猜这是她离开家之前在选衣服，应该是为了去参加我的订婚仪式才总拿不定主意。 眼泪又要涌出眼眶了，我赶紧随手在床头柜上拿了一张纸巾擦眼睛，无意间看见垃圾桶也敞着放在床头柜那里。 往垃圾桶里看了一眼，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止住了。 第15章 动车票 垃圾桶里只有两样东西，一团用过的纸巾和一张动车票。 客厅里有好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中间夹着吕芹的插话，我盯着垃圾桶没动，是不是应该喊唐岭进来呢，他说过让我看衣柜别碰衣柜里的东西。 我现在要碰的是垃圾桶，应该可以吧。 伸手从垃圾桶里拿出那张车票看，是安市到奉市的动车票，时间是上个月的二十号，车票是实名制的，我在购票人信息那里看见了熟悉的名字的身份证号码。 票，是蒋正齐买的，我爸就叫这名字。 老爸的车票怎么会出现在我妈家里呢，他回来过啊，我一点都不知道。 看见车票让我想到之前在刑警队里老爸那副有话不方便说的样子，他是不是跟我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不然的话他回来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爸现在在哪，联系一下吧。” 我正琢磨着车票和老爸瞒着我回奉市之间的联系时，唐岭在卧室门口跟我说话，我被吓了一跳，他拐杖撞地的声音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见呢。 “怎么了，他应该在我家呢。”我站起身时，手里捏着那张票，唐岭的目光很快就注意到了。 “我看看，不是让你别碰东西吗。”唐岭朝我伸手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票递给他。 唐岭低头看着车票，他手上还戴着白手套。 “我早说过，你们家人的关系很特殊，联系你爸爸，还有你的未婚夫，直接到分局刑警队，赵队在等他们。” 我不明白唐岭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才从刑警队离开吗，案子又有了新的进展吗？ “我呢，我也要去吗。”我问唐岭，他低着头点点头，意思是我也要去。 我从老妈家出来的时候，楼下有几个大妈正聚在一起指点着老妈家的窗口，看来之前警察来的动静惊动到了这些还没到跳广场舞时间的大妈们。 好在我平时很少露面，大妈们并不知道我是谁。 “令令，等等我。” 我回头，吕芹追了上来，她说是唐老师让她开车送我去刑警队的。 路上，我满脑子都是我妈走进快捷酒店8401号房间的情景，我不敢想她走进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又回忆从小到大我妈对我好的大事小事，然后又想到她拿我出气骂我的每一次，想着想着我就又开始流眼泪。 一张面巾纸递到我鼻子下面，“哭吧，使劲哭别憋着。” 我擦了下眼泪看着吕芹，她目视前方开着车，发觉到我看她就笑了笑。 到了刑警队的时候，我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很像兔子了，我又接过吕芹递来的纸巾擦了下鼻涕。 “我该怎么办呢，我妈出事了，吕芹。”我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偶尔经过的警察说道，吕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下车的时候，我让吕芹不用等我了，完事我会跟谭立旋一起的。 到了刑警队那层楼的走廊里，我看见老爸正站在一个门口发呆，谭立旋不在他身边。 我边走边喊了老爸，他猛然转头看向我。 老爸的眼神里有恐慌，我走到他面前，“老爸，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睡得不好有点累，你去哪了？”老爸看清是我之后，面色缓和了下来。 我告诉他刚从老妈家里出来，有警察在那里呢。 “怎么还去了家里……”老爸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我又问谭立旋怎么不在，老爸说他在赵队办公室里呢。 我想起在垃圾桶里看到的那张动车票，我问老爸，为什么回奉市了却没跟我说。 老爸听了我的话一愣，他看了一眼走廊里唯一的一张长椅，就走过去慢慢坐了下来，我也跟着坐下。 “令令，老爸和你妈有些事没跟你说，现在你妈出事了，我……”我爸刚说到这儿，赵队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谭立旋从里面走出来，我爸没再往下说。 第16章 旧事 谭立旋出来的时候，一只手摁在眉心那里揉着，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警服的女警，女警手里拿着白色的托盘离开了，我晃了一眼没看清托盘里都是什么。 我从长椅上站起来，谭立旋看见我就苦笑了一下，他的目光从我爸身上闪过，我听见老爸又咳嗽了几声。 刚想问谭立旋跟赵队都说了什么，那个女警是干嘛的，我爸拉了我的胳膊一下，我回头看他。 老爸看着我，“之前那个坐着轮椅的人呢？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还没回答，谭立旋已经走到了面前。 老爸又看了看谭立旋，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谭立旋声音温和的开口，“蒋老师，那个人是唐峰的弟弟，我跟令令昨天还收到奇怪的快递呢，寄件的地址是明廊公墓，加上现在阿姨这事，我觉得……有人针对我们。” 老爸听了谭立旋的话，垂下头不再说话。 “针对我们，难道快递和老妈失踪有关系吗，是不是赵队跟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我着急的让谭立旋赶紧说，可是他看了老爸一眼也不说话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老爸抬起头，“我以为那孩子不会回来了，前一段我去看他妈了，那里除了我就没人去过吧。” “爸，你去看她了，那次回来就是去看她吧，我在老妈那里看见一张你的动车票，我妈也知道？”我无奈的问我爸，我爸点点头。 我在垃圾桶里看见的那张动车票，原来是老爸买了回来去看唐峰他妈的。 唐峰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只知道她的骨灰存在了明廊公墓那里，后来我老爸在奉市的另一处公墓给她买了墓地安葬了。 唐峰为什么没跟他妈葬在一处，我一直有疑问，可是没去问过我老爸，那时候爸妈刚离婚，我对老爸的埋怨和不满正是厉害的时候，后来时间久了也就想不起来问了。 我更奇怪的是，唐峰他妈死了之后，唐峰的爸爸没出现，我知道他们没离婚只是两地分居，妻子死了难道不应该是由丈夫来料理后事吗，可最后替唐峰妈妈送最后一程的人是我老爸。 至于唐岭，唐峰的葬礼妈妈的葬礼，他都没出现过。 我们都不会想到，当年那个只存在于唐峰口中的弟弟，会在十年后出现在我们面前。 唐峰总跟我说他弟弟很聪明，他弟弟画画很有天赋的，唐峰最希望看见他这个弟弟将来能成为有名气的大画家。 可是出现在我面前的唐岭，却是一个刑警学院的老师。 唐峰难得一笑，可是跟我提起唐岭的时候，他脸上一定会有淡淡的笑容，搞得年少时的我很嫉妒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弟弟，我觉得唐峰对我笑的次数没有提起他弟弟的时候多，唐岭这个弟弟一度成为我心中的假想敌。 如今想起这些，说不好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尤其是当着谭立旋的面，我不好太表露对于唐峰的任何情感情绪，虽然这么多年谭立旋从来不干涉我对唐峰的纪念，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不会很好受。 就像唐岭第一次见谭立旋时说过的，当年的两个少年都喜欢同一个女孩，女孩喜欢的那个男孩不在了，这才给了另一个男孩机会。 我和谭立旋都无法回避这个问题，我跟他的感情里总会夹杂着少年唐峰的影子，尽管我们都想当他不存在，可是怎么能当他不存在呢。 我想把当年的疑问解开，就问老爸，“爸，为什么当年不把阿姨跟唐峰葬在一起呢？” 老爸听了我的问话，笑得很苦涩，“那是唐峰妈妈的遗愿，她去的时候给我留了信。” “爸，你觉得对不起我妈吗？”我突然就想这么问老爸，问出口的时候我自己心里很难受。 不知道老妈看见老爸回来，久别的老爸却是为了祭奠死去的老情人才回来时会是什么心情，我想着老妈床上那些衣服还有垃圾桶里的动车票，一瞬间似乎第一次感觉到些什么。 也许，在老妈的一生里，她一直都在围着老爸跟我打转，可是我们都不愿被她围着，直到有一天她真的没办法围着我们了，我们才意识到失去老妈的滋味是什么。 老爸用红红的眼眶回答了我的问题。 第17章 新线索 看着老爸，我的眼圈也红了。 “令令……”谭立旋看着我，他的表情也很沉重。 老妈一直很喜欢谭立旋，两年前我们恋爱后，老妈就总跟我说不要错过这么好条件的男人，家世好人品好已经难得，再加上我们是高中就认识的同学更加难得。 有很多次我都觉得我妈有些过了，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老妈对谭立旋的口味要比我这个亲生的更了解，我还说就算谭立旋缺乏母爱也不用我妈这么对她，结果招来我妈和谭立旋联合起来的打击。 谭立旋前几天还跟我说，结婚后如果我不想搬回谭家老宅住的话，他可以换个大房子把我妈接过来一起过，他太喜欢我妈做的家常菜了，虽然我们认识这么久他统共也就吃过那么三五回。 现在，这一切假设都失去了存在的前提，我妈不会再做家常菜了，以前我还总抱怨我妈做菜太咸。 “你回来了，正好。”赵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他看见我就举了举手里的一叠纸，“唐岭刚来过电话，你给的那个号码派人去调查了。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我跟着赵队回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坐下后赵队递给我一瓶水，然后低着头又看了看他手里的那叠纸。 我喝了一口水，赵队开始跟我讲警方最新调查的结果。 他说，去快捷酒店8401号房间现场勘查后，刑侦的技术人员在房间的卫生间里发现了三处血迹，还在唯一的地漏里找到一块儿不明的类似皮肤组织的东西，现在已经拿到实验室去坚定了。 我听着赵队的话，浑身发冷，一层虚汗从头顶冒起，很快我就感觉到有汗顺着头皮在我的头发里慢慢淌到了脖子上。 伸手摸了一下汗水，赵队注意到我的异常，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我。 “我知道跟你讲这些很残忍，可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警方接下来办案还需要你的配合，我跟你说过的这些不要跟其他人讲，包括你的父亲和未婚夫。” 我懒得去抽那包纸巾擦汗，还是用手背去抹脖子上的汗，我明白警方这么做是为了破案。 可是，为什么不能跟我爸和谭立旋说呢，他们也是我妈的亲人，跟我的位置没什么区别，我不解的问赵队。 赵队看着我，他说之前不是跟我提过奉市在去年底还发生了一起类似的失踪案，现在警方决定把我妈的案子和那个并案处理，因为唐岭说这两个案子应该是连环作案。 唐岭说的…… “赵队，唐岭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们那么再乎他的看法。”我忍不住还是问了赵队，赵队把身子往后一靠，“怎么说呢，他受伤之前就是我们的特别顾问，他休养了很久，你妈的案子是他复出接的第一个，他的专业和能力你不必怀疑。” 受伤，我眼前出现唐岭坐着轮椅拄着拐杖的样子，原来他是受伤了。 赵队大概是因为谭立旋的关系，所以没用我问就继续给我讲了唐岭受伤的事情。 第18章 新情况 赵队说，一年前，唐岭在参与一起跨国走私文物大案时腿部受了枪伤，他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处于休养状态，能坐轮椅之后就暂时到刑警学院去教书了，这次能来刑警队参与我妈的案子还是因为之前那个职高女生失踪案，唐岭参与过几个这类型的案子有经验。 在赵队的描述下，唐岭就是一个办案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了，可是他的年纪明明就不大。 “赵队，唐岭今年多大了？”我问。 “二十八吧，比我还小几岁呢。” 唐岭比他哥哥小一岁，我印象里的他是一个将来要成为大画家的男孩，不知道唐峰看见如今成了警察的弟弟会什么心情。 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我妈案子的事情，前面我问赵队为什么不能把案情进展跟我爸和谭立旋说，他还没回答我，我听他说完唐岭的事就又问了一次。 赵队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口，“案子目前的阶段不想打草惊蛇，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能跟你说的都说了。” 我没再追问下去。 “唐岭那个人有些不大好相处吧，可是办案没话说，你记住他做的都是为了尽快破案就好了。”送我出门的时候，赵队又补充了一句。 我站在门口看着一直等我的老爸和谭立旋，一会儿回到家里，我想我们都需要好好聊聊吧。 一天多的时间里，我们的生活里发生了太多意外的事情，老妈的失踪，唐岭的突然出现，我收到的那个奇怪的快递，这些似乎都有联系，可又说不清楚它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需要静下来好好想想。 至于老妈的案子，我只能按着警方的要求去配合和等待。 我从小就不是一个相信奇迹的人，所以到了这时候我也不会去幻想我妈没事还能好好地回到我身边了。 我只希望知道，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究竟监控视频里出现的那两个年轻人跟我妈有什么瓜葛，我妈为什么会走进8401号。 离开刑警队回家的路上，我和老爸还有开车的谭立旋都不说话，车子里一直静默着，老爸更是把头靠在车座后背上睡着了。 快到家的时候，我叫醒了老爸，他揉着血红的眼睛跟我解释说这些天一直睡眠不好实在是太累了，加上今天突然知道老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更是感觉脑子昏昏的想睡觉。 我刚想跟老爸说让他上楼好好休息时，手机响了。 来电是一个奉市本地的陌生号码，平时这样的电话我都会拒接的，现在什么诈骗促销之类的广告电话太多。可是今天这个我接了，因为老妈出事后我下意识觉得说不定哪个陌生电话就是老妈打来的，也许老妈是被人绑架了。 我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幻想老妈没事，可其实我还是愿意相信她就是被绑架了，我给了绑匪赎金老妈就会回来。 那个叫曲梅芳的女人依然会生龙活虎在我的生活里指手画脚，那样的日子还不知要持续多少年呢。 要真的是那样，多好。 可惜电话接通后，里面传来一个我刚开始熟悉起来的声音。 “你在哪儿，我这里需要你，马上到你妈家的小区来，到小区门口打这个号码，要快！”话说到这里，对方没等我回答就挂断了。 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如果我没听错的话，电话是那个唐岭打来的。 可是他什么意思，他说需要我，难道是跟我妈案子有关吗。 他给别人打电话，可是连自己是谁都不说一声，他怎么就肯定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吗，我们认识加起来还不到两天。 谭立旋看我发愣就问我谁来的电话，我说可能是唐岭，他要我去老妈家的小区有事情找我。 老爸一听这话就激动起来，他说要跟我一起去，谭立旋也说要去，我看了眼手里面握着的手机，不知道该不该让他们跟我一起过去。 正犹豫地时候，赵队的电话也打了过来，他在电话里也问我在哪，让我赶紧到老妈家的小区去，他自己也正往那里赶呢。 我问他可以带着我爸和谭立旋一起吗，赵队说了句不行就挂了电话。 顾不上多解释了，我让谭立旋跟我爸先回家等着，自己一个人赶紧打车朝老妈家赶去。 第19章 他的家 赶到老妈家小区的时候，我没给唐岭打电话，而是直接打给了赵队。 赵队比我先到了，我按着他说的位置找过去，在我妈家楼下的一个自行车棚里，我同时看见了赵队和拄着拐杖的唐岭。 我看了眼唐岭，想起之前他打电话给我时说的那句“我这里需要你”就觉得不真实，因为我来了之后他一眼都没看我，只是一直盯着车棚外面的某个地方，哪里像需要我帮忙。 我还注意到他手里夹着一根烟，烟是点着的，可我没见他放进嘴里抽。 赵队扒拉我一下，小声说，“别说话，一会让你认个人。” 我这才知道把我喊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可是认什么人呢。 唐岭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的往外看着，我好奇他点着烟不抽，眼神就总是往那根烟上面瞄。 等了好半天，唐岭手里的那根烟突然动了，我跟着一起动了，因为我一直看着烟来着。 唐岭侧头看了我一眼，“注意看那个女的，认识吗？” 看哪个啊，我盯着唐岭，他都没指出位置我看哪里。 赵队的胳膊伸到我面前，他指着车棚外面一个正在打开电动车锁的中年女人，“就是她，你好好看看，认识吗？” 我看过去，车棚斜对的就是我妈家那栋楼，楼门口停着一辆电动车，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中年妇女正在开锁，她的位置离我不远，我第一眼看过去没看出这是什么我熟悉的人，不知道赵队和唐岭是什么意思，干嘛让我认这个女人。 很快，中年妇女推着电动车要走，她抬起脸正好看向我站的方向，我又仔细的看看她的脸。 我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以前应该也没见过她。 我朝赵队摇摇头，意思我不认识这个女人。 赵队和唐岭互相看了一眼。 等那个女人骑上电动车走远后，唐岭把手里烧没的烟头掐灭，他跟赵队说到他家里再说，然后就自己先走出了车棚。 我对老妈家的小区里并不是很熟，跟着拄拐的唐岭七转八绕的到了他家的那栋楼，唐岭把钥匙扔给赵队，赵队跟回自己家一样自然的拿着钥匙走到了最前面，他打开单元门，我跟着唐岭走进楼道里。 赵队打开了一楼的一扇门，唐岭看看我说，“请进吧，我家。” 我走进唐岭的家，这里是和我妈家差不多面积的三室一厅，可是我觉得唐岭家里要比我妈家小了很多，尤其是客厅。 因为唐岭家的客厅里，到处都摆满了绿植和各种透着古老感觉的家具，还有很多的瓷器，如果不是知道这屋子的主人是个警察的话，你肯定会凭着屋子里的情况判断主人是个捣腾古玩老家具的商人或者发烧友。 我正被电视旁边的一个藏式风格柜子吸引住的时候，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赵队正张着双臂盯着脚边的碎花瓶。 “靠，为什么每次来你这里我都要弄坏点什么，这个值钱吗，我赔得起吗！你换个大房子吧，求你了！”赵队看了我一眼喊着，他的表情很平静，倒不像他嘴上喊的那么激烈。 我去看那个被打碎花瓶的主人，只见唐岭已经坐回到了轮椅上，他转着轮椅到了一地碎片这里。 “这个是假的，不用你赔，我们说案子吧。” 唐岭一说完，赵队发出如释重负的一声叹气，唐岭指了指靠着客厅落地窗附近的美式沙发对我说，“坐吧，想喝什么等一会儿，我们先说案子。” 我的思路可能还停留在之前花瓶落地碎成渣的时候，唐岭又说了一遍让我坐的时候我才挪动了脚步朝沙发走过去，短暂的路程里我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跟赵队一样再弄坏了什么。 这客厅，实在是太挤了。 第20章 关联 我谨慎前行到了沙发坐下，唐岭的轮椅在我对面停下来，赵队也坐到了我对面。 唐岭首先开口，“刚才那个女人，在我们离开你妈家之后来过，她有钥匙直接开门进去的。”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妈家里请了钟点工，我觉得那个中年女人应该就是这个正常的身份。 我还没说自己的看法，唐岭又接着说，“也许是你妈请的钟点工人，这个需要核实。这个女人……” 唐岭停下来看看赵队，赵队很默契的接话说下去，“去年底那个职高失踪女生的妈妈，就是刚才你看见的那个中年妇女。” 这下我吃惊了，我看看唐岭又看看赵队，我问是不是我妈失踪跟那个女孩有关联，是这个意思吗。 唐岭面无表情看着我身后的某个地方，他不会回答我的，赵队说目前来看警方有这个怀疑，可是一切都需要靠证据来说话，已经在查了。 老妈究竟是为什么失踪，那两个出现在监控视频里的人到底跟我妈什么关系，现在又冒出一个跟另一起失踪案有关联的钟点女工……发生的一切开始让我有些觉得透不过气了。 我朝客厅的落地窗外看去，突然发觉窗户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看清才发现，唐岭家原来还有一个小花园在户外。 我看见那个动的物体是个杏黄色毛茸茸的汪星人，这时候正在用前爪抓着落地玻璃，隐约似乎还能听见打呼噜的声音。 “豆豆……”唐岭突然喊了一声，我看见他正看着窗外，汪星人听见叫声，先是瞪圆了两个乌黑圆溜溜的眼珠一呆，紧接就兴奋地沿着落地窗左右来回跑着，嘴里面开始哼哼唧唧的大声叫唤着。 “豆豆！你个老家伙还活着呢，快让他进来吧。”赵队兴奋地喊了一声，窗外的汪星人听见这声喊更加兴奋，唐岭盯着窗外，我看他一眼。 这个嘴癌的男人第一次让我看见他脸上有了温柔的神色。 “不会让我这个行动不方便的人去给那个老家伙开门吧……”唐岭斜了赵队一眼，赵队就走到落地窗那里去了。 “等一下！” 赵队正要开窗放狗时，唐岭喊了一声。 唐岭的目光继续看着窗外的汪星人，嘴里的话像是说给我听的，“你不怕狗吧，它不咬人的。” 原来他喊等一下是为了我，我说不怕的，小时候很喜欢狗的。 赵队把叫豆豆的汪星人放了进来，我只听见地板上一阵噼里啪啦的的声音响过，一道肉滚滚的杏黄色身影迅速冲到了唐岭的轮椅前。 唐岭俯下身子去抓豆豆的后脖颈，可是小家伙很兴奋根本就不可能保持不动，唐岭抓了几次都扑了空，我听见他笑着骂了汪星人一句什么，小家伙这才渐渐冷静了下来，最后蹲坐在轮椅前，扬起方正的大脑袋看着唐岭。 “豆豆，你没看见我啊！”赵队坐到了我身边，豆豆听见他说话哼唧了一声回头看看，坐在赵队身边的我也落进了汪星人的视线里。 唐岭也抬头看我，我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一些很温和的东西，这是我认识这个男人以来第一次。 这些温和，曾经是唐峰最常见的神色，很多年都没见到过了。 唐峰不笑温柔看我的样子再次浮上心头，我恍惚间觉得轮椅上坐着的是唐峰，少年手拿画笔认真注视着前方，我就坐在他的对面，表面看起来宁静实则心里面早就乱乱的了。 十年前，不知道我爸和他妈事情的时候，我和少年唐峰经常这样一坐就是整个下午。 我沉浸在往事重现的假想里，脚边猛然被一个重物撞击了一下，让我清醒了过来。 低头一看，豆豆的一只爪子正踩在我的脚上，它嘴里发出哼哼的呼噜声，明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一张满是皱纹的黑色大脸上全是忧郁的神色。 不知道怎么，我看着汪星人的脸，突然就想到微博上面曾经有的一系列照片，说的是主人和狗长得越来越像的事情。 豆豆和唐岭……我差点笑出来，这一人一狗长得也有那么点像。 “你是豆豆啊……”我很喜欢狗的，只是老妈爱干净坚决不同意我养，后来长大了也就没了时间，慢慢也就没了自己养的念头。 我伸手去摸豆豆的头顶，小家伙盘成一团的尾巴在身后剧烈的左右摇摆着，我担心这么摇下去会摇断，“他怎么见到我这么兴奋啊！” 赵队从我身边探手使劲扒拉了豆豆的脑袋一下，小家伙嘴里面发出呜咽的声音，赵队问我是不是以前就认识这小家伙，他看见我的态度完全是久别重逢的激动。 “你也养狗吗。”唐岭喊了下豆豆的名字，汪星人坐到我脚边不肯离开。 我一直摸着豆豆的头顶，“没养过，小的时候朋友有一只……”我意识到自己口中的那个朋友是唐峰，马上住了嘴。 唐岭指了一下房间里的一扇门对我说，帮他去拿块狗咬胶给豆豆，我站起来边走边想这人还真是不客气。 我走进那个房间，房间看起来应该是书房，“放在哪里了。”我四下看着没发现就喊着问唐岭。 唐岭让我看下书柜最下面，我按着他说的走到书柜那里蹲下，果然最底下一格放着一袋写满英文的小塑料袋子，应该就是这个。 我去拿袋子，这一格的上面一层摆了好几个相框，我拿起一张年轻男人穿着警察制服的照片看，照片里的人是唐岭。 穿制服的嘴癌男人挺酷的，他不笑的时候眉眼间总有他哥哥少年时的感觉，尤其是眼神，越看越像。 我把照片放回原处，这才又看见之前挡住没看见的另一张照片。 照片上里有三个人，两个个头差不多高的小男孩站在两侧，他们中间站着一个梳着十多年前流行的波浪卷发的妇女，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妇女的手分别搭在两个小男孩的肩膀上。 我注意到，站在左边的那个小男孩笑的时候，嘴角有一点点歪。 第21章 走得太早 我盯着照片看得出神，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你看见了，你没见过我妈吧，比起你妈妈谁漂亮呢。” 从我妈情敌儿子的口中听到这种话，我一下子站起身回过头，我想自己这时候的眼神一定很凶恶。 我瞪着唐岭，他一点都不回避我的目光，反而语气更加冷漠的说，他在刑警队看过我提供的老妈的照片了，他觉得我妈没有他妈妈好看。 神经病吧，他已经不是嘴癌这么简单了，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如果你不是一个警察，我可以告诉赵队你有嫌疑了。”我说完拿起那袋狗咬胶扔到了唐岭的腿上，侧身从书房走回了客厅，蹲在沙发边上的豆豆看见我就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赵队大概没听见我跟唐岭的对话，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他站在外面的小花园里打电话呢，赵队背对着屋里也没看见我出来了。 “你知道豆豆为什么跟你很热情吗，你看他眼熟吧。”身后传来轮椅转动的声响，豆豆的尾巴摇得也更厉害。 我心里一动，眼熟是有的，唐峰高一那年领我见的那只小狗也是长着一张全是褶皱的大黑脸的，也是八哥犬。 难道…… 我等着唐岭的解释，可是才过了几秒我就反应过来，他才不会跟我主动解释呢，他在等着我去问。 可我现在没那么心情，我不想问，不想跟他讨论除了我妈失踪案之外的其他事情。 就这样，我跟轮椅上的唐岭都沉默了，搞得豆豆也不再发出声响，它坐在我跟轮椅之间，低头看着地板，一副犯错反省的架势。 赵队打完电话推开拉门回到屋里，他跟唐岭说要回去了，还要我回去等消息，需要我的话会马上联系。 我知道现在的情况自己只能配合警方，等待案件的进一步调查。 “你走吧，我跟蒋小姐谈点跟案情无关的事情。” 我看了唐岭一眼，他要跟我谈什么，我现在只想谈我妈案子的事情。 赵队什么都没多说就走了，屋子里剩下我跟唐岭两个人，一只狗。 “你妈家里我们没封锁，希望你可以最近经常去几次，这对我们警方破案有帮助。豆豆今年十岁了，他是个老家伙。”唐岭把一块狗咬胶扔给豆豆，汪星人叼起来趴到一边啃去了。 我听着他的话开始觉得莫名其妙，后来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说豆豆已经十岁了，这个年纪对于汪星人来说，已经是高龄了。 “我哥走得太早了，他有好多心愿还没来得及去做，养大豆豆就是一个，我替他做着呢。”唐岭指了一下墙角某个地方，“豆豆，去喝水。” 豆豆抬起黑脑袋看了看自己的主人，然后放下狗咬胶去喝水了，它好像能听懂人类的语言。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潮热加重了，我一直有这个问题，天气热起来我的手脚都会跟着升温变热，这种感觉挺不舒服的。 原来豆豆就是当年那一只，如果十年前唐峰不在苏河出事的话，我想他一定会自己养大豆豆的。 “以后上大学了怎么办呢，学校里又不能养狗。”那时的我歪着头问唐峰，我们两个蹲在纸箱子边上，纸箱里是只有两个多月的小豆豆。 唐峰把手指头给豆豆用嘴吸着，“没事，咱们争取考进一个学校，然后在附近租一个房子画画，它就养在那里……” 唐峰的话，犹如昨日才刚说过。 “你哥哥的事情是意外。”我想了一下挤出这么一句来。 唐岭冷冷的看我一眼，“当然是意外，只能怪他自己命苦。” 我突然很想离开这间房子，“我该走了，你还有别的事情吗，你不方便做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我说这句话更多的是客套，毕竟唐岭还是在办我妈失踪案的警察，我不想因为我们私下的关系而影响到办案。 如果不是顾及这些，我想自己早就跟他吵起来了。 “我有很多不方便自己做的事情……你走吧，案子有进展在见吧。”唐岭朝我笑笑，我总觉得他的笑让人不舒服，虽然他笑起来看着挺帅的。 我再次小心翼翼的避开客厅里那些花瓶瓷器，心想着养了汪星人的家里还这么随便的就地摆易碎品，真不知道唐岭这人是什么特殊的脑回路。 走出很远了，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唐岭家的方向，我很想问问他这么多年都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他哥哥和妈妈离开的时候他没出现。 我能感觉到，唐岭跟他哥哥的感情很深，可是当年他却连唯一哥哥的葬礼都没来参加。 还有他们兄弟的爸爸，那个男人也没出现过，我至今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有一次问过我爸，我爸用沉默回答的我。 我停下脚步，唐岭干嘛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呢，这问题跟我妈的突然失踪一样让我心里乱糟糟的。 一直阴沉着的天空突然透出一线阳光，正好射到我的脸上，我仰起头去看，好久没抬起头认真的感受过阳光了。 我不知道的是，这时候有个人也在跟我一起看阳光，他看着这缕阳光笑的很冷酷。 第22章 小婆婆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刚出了电梯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屋子里隐隐传出争吵的声音。 这时候家里应该只有谭立旋和我老爸，他们两个会吵什么。 我正要按密码开门进屋，又听见屋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的手停了下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我眼前的门砰的打开，我和开门的人都吓了一跳。 “小妈，你别走……”谭立旋紧跟着开门的人出现，我看着眼前化了浓妆的这张脸，之前看一缕阳光补充的那点正能量一下子被吸没了。 开门出来的是谭立旋的小妈，许心莲。 许心莲按着谭家的辈分论是我的长辈，可实际上她比我只大了六岁，我最早认识这个女人的时候，她还是谭家老宅子的小保姆。 转眼之间，当年的小保姆已经摇身成为我未来的小婆婆了。 奉市的那个圈子里一直都在传，说谭老爷子口味特殊，一直都喜欢身边的保姆，两任老婆都是这样，搞不好以后再出来第三任还是得从保姆里发展。 不知道谭立旋有没有听到过这些话，我知道他早逝的妈妈当初就是做保姆的时候认识的谭老爷子，现在这个许心莲是立旋妈病重之后找来伺候她的，结果立旋妈一走，谭老爷子就把她娶进了家门。 谭立旋那个对谁都好脸相待的性子助长了这个小妈的气势，她刚进家门时还比较收敛，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后就变了，但是对待谭家长子还是一直挺客气地，所以这么多年里我都没见过他们发生什么不愉快，更别说吵架了。 “小妈。”我随着谭立旋一直这么称呼许心莲。 许心莲之前一脸怒色往外冲，现在看见我出现，短暂的慌乱后已经镇定了下来，她含着笑看着我，“令令，你回来了，我是替老爷子过来看看的，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呢。” 我挤出笑容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我就用微笑来回答，这是老妈教我的。 许心莲有点不高兴的回头看了眼追上来的谭立旋，我不知道我爸在哪呢，反正没看见他也出来，也不知道这场不愉快是因何而起。 “令令，我之前不那么看好你跟我们家立旋，就因为……你别嫌我说话直啊，你也知道小妈我出身是啥样，我不会那些客套话，我就觉得你家庭挺乱的，配我们谭家有那么点不合适，现在你看看，你妈妈竟然跟一个有家的男人勾搭在一起，这出事肯定跟那个人有关了，还查什么啊，要我……” 谭立旋着急的喊了一嗓子，“小妈，别乱说话好吗，令令你先进来。” 我和许心莲都被谭立旋拉回了屋子里，谭立旋关好门看着我，我再也笑不出来了。 什么对朋友对敌人都要微笑，狗屁，我再也不想对着许心莲笑了！ 积攒了许久的怒火，就差一丢丢就被谭立旋的小妈点燃了，我等着看这死女人接下来还怎么说，她再敢说我妈什么我就抽她！ 我爸没出现在客厅里，我瞪着谭立旋问我爸怎么不在。 谭立旋还没开口，许心莲不知死活的说开了，“你爸爸啊，在屋里躺着呢，我才说了几句话他就要晕倒了，早干嘛去了啊，连自己女儿的订婚仪式都不来参加，我还有好多话没代表我们家老爷子跟他说呢！” “小妈！”谭立旋跳到我面前，他抱住我的肩膀，一脸讪笑。 我使劲想甩开谭立旋，我忍不下去了，要爆发！ 第23章 走到半路的心魔 可是还没等我爆发，谭立旋的小妈先爆了。 她见谭立旋拦着我就又拔了一个高度的音量喊起来，“蒋老师，你别晕着了快出来吧，你跟你女儿说说吧，告诉你女儿我们谭家是怎么帮你的，快点啊！” 这女人说什么呢，我使劲又推了谭立旋一下，他把我抓得更紧。 许心莲继续，“立旋，你干嘛拦着令令啊，这些事不该让她知道吗！” 我突然被气笑了。 想想我刚认识许心莲的时候，她还是成天围着围裙的保姆莲姐，那时候我偶尔跟着谭立旋回谭家老宅，她都会格外对我好，我记得第二次去的时候莲姐就记得我爱喝冰镇的可乐，最好还是易拉罐包装的。 两年之后，当莲姐变成谭家老宅新的女主人时，我再也没在那里喝到过冰镇的易拉罐可乐，因为新女主人说喝那个对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不好，我这样的成年人也该少喝。 许心莲说这些的时候，谭老爷子都在旁边，我和谭立旋从来都是微笑着看她说不支声。 谭立旋的弟弟出生后，许心莲彻底放开了，再见到我的时候就开始像现在这样了，我忍她不是一两天了。 可是她的话也让我不得不去问谭立旋，到底他帮了我老爸什么呢，我没听这两个男人说过。 “你帮我爸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我问谭立旋。 谭立旋急的满脸汗，他不敢放开我也不回答我。 这更让我生气了，我突然大喊了一声“蒋老师，你出来。” 一瞬间，许心莲闭上了嘴。 片刻的安静反倒让我从暴怒状态平静了下来。 我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发作了，上一次我这么暴怒是多久之前了，可能有两年了吧。 “闭上眼睛……你试试，每次忍不住的时候就闭上眼……”我耳边响起那个好久没出现过的声音，我真的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力道也泄了，谭立旋在我身边发出松了口气的声音。 我闭着眼睛看不到任何人，心里面的确平静起来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拉着坐到了沙发上面，我还是闭着眼睛，我怕自己睁开眼就会继续发作，我不想那样。 等我再次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了许心莲，只有谭立旋握着我的手紧张的看着我，他见我睁开眼睛马上就笑了。 我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我只是知道远离我很久的那个魔鬼似乎又回来了。 “立旋，我又那样了吧。”我很小的声音对谭立旋说着，他握着我的手摇了摇。 “没事，有我在呢，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你是太紧张了，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情。”谭立旋伸手捏了下我的脸，这是他对我的习惯动作。 我知道谭立旋说的对，我真的是太紧张了，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我一直在用各种事情和情绪去压制心里面的一个念头，一个去脑补我妈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念头。 我知道放任那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的话，我搞不好就会犯病，就会把那个离开我两年的恶魔召唤回来，我不敢也不想那样所以拼命控制自己，本来一直还好，可是刚才进家门看见许心莲之后，我终于还是被触发了那个点。 所幸的是，最后一刻我想起了那句话，我想到了要闭上眼睛，所以恶魔归来的半路上又消失了。 谭立旋温柔的抱紧我，他的大手在我的胳膊上轻轻抚摸着。 他说：“令令，你记得那个办法太好了，我看见你闭上眼睛就知道你没事了，我们挺过去了。你要记住啊，以后我们结婚了你什么都不用操心，遇到问题就闭眼，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我只要你无忧的生活在我身边，你答应我。” 我听着他的话笑了。 是啊，我受不了的时候就是可以闭上眼，反正有谭立旋替我挡着呢。 两年前要不是有谭立旋，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跟他也是从那时候正式开始谈恋爱的。 患难见真情，这话真的挺对。 我们两个正拥在一起的时候，房间里响起了脚步声，我激灵一下子从谭立旋怀里坐起来，我认为是许心莲又出来了。 可是我错觉了，出来的是我爸，蒋老师。他头发有些蓬乱的从卧室那里走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信封。 蒋老师口气有些发颤，“你们也收到这个了，这是你们说的那个快递吧，是不是！” “对，就是这个，怎么了。”谭立旋突然放开我站了起来，他快步朝着老爸走过去。 老爸使劲晃着手里的红色信封，我看着抖成一团的红色有些头晕。 我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可是没成功，我最后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的头撞到了地板上，我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4章 又是快递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都这么晚了，我腾地从床上做起来，努力回想了一下我睡之前发生了什么，可是我只记得我爸拿着红信封在我眼前晃的事情了。 卧室里只有我自己，这个时间谭立旋应该去上班了，我爸不知道在哪里，我需要跟他谈谈。 浑身跟被人打过一样难受，我下了床往外走，才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在说话。 “我们要不要告诉她，不说也瞒不了多久的，别到时候再刺激到她。”这个声音我不用用心听也知道是老爸。 “我也这么想，可是到底是谁盯上我们了，那些事情过去十年了，干嘛这时候翻出来，是冲着我爸爸来的吗？” 我小心地吸了口气，现在说话的是谭立旋，听他提到什么十年，我下意识就想到了唐峰。 我爸接着说，“那个孩子也回来了，他怎么还当了警察呢……” 老爸的话似乎没说完就停下了，屋子里一阵沉默。 我还是有点头晕，扶着墙站稳了就在想，老爸说的那个孩子一定是指那个嘴癌的唐岭。 是啊，他为什么会当了警察呢，我也想知道。 屋子里响起倒水的声音，我知道这是谭立旋在泡茶呢，他只要在家里就离不开茶水。 水声没了之后，谭立旋才说话。 “不行我找赵队谈谈，阿姨的案子不是必须那个人参与吧，我听说那个人也不是刑警队的人，他是省厅的，好像是之前办案受伤了就暂时到奉市刑警学院教书的，我今晚就约赵队。” “好。” 他们说到这里又沉默了下来，很快我就听见有脚步声朝我这个方向走过来，我赶紧坐回到床上。 刚坐稳当，谭立旋和老爸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他们看见我醒了有些意外，彼此看了对方一眼，谭立旋坐到我身边先开了口。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头晕吗？” 我点点头，“还有点晕，我怎么了，昨晚我是不是又那样了。” 谭立旋整理了一下我额前的头发，温柔的说“今天别出去了就在家里休息，你就是太紧张了才晕倒了，没事。” 我试着回忆，可是只记得老爸晃着红色信封在我面前的情景，也许谭立旋说的没错，我是太紧张了。 可是怎么能不紧张呢，生我的老妈失踪了下落不明，我又看了那段监控视频，没情绪崩溃大哭小叫就不错了。 我看着老爸，“爸，你拿着的那个信封是我们收到的那个快递吗，我就记得这些了，你昨晚拿着那个说什么了。” 老爸拧着眉头看着我，“那个是你们的，可是……我上个礼拜也收到过这样的红信封，里面倒不是什么画。” 我很意外地看着老爸，“你也收到了，里面是什么啊，到底什么情况，也是明廊公墓寄来的吗！”我紧张的抓着谭立旋的胳膊。 老爸瞟了一眼谭立旋，“我的不是明廊公墓寄来的，是从老房子那个地址寄来的，信封里是一封信。” 老房子……老爸的话让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疑惑的看着老爸，老爸又看了一眼谭立旋。 “是唐峰家的老房子。” 我更意外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什么信，你带来了吗，爸。” 谭立旋也站起来，他扶着我让我别激动，小心一会又晕过去了。 “你闭上眼睛冷静一下，蒋老师的信没带来，不过我们研究了快递上写地址的笔迹，我们收到的和蒋老师收到的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我真的闭上了眼睛，闭眼的瞬间也觉得心脏跳得没那么快了。 看我渐渐平静下来了，老爸才继续说起他收到的那个红信封，他说上礼拜他吃完午饭刚坐下打麻将，手机就响了，对方说是送快递的。 老爸当时就觉得奇怪，他从来就没收过快递，一开始还以为是我给他寄了什么东西。可是快递拿到手才知道不是我寄的，快递盒子不小，可是里面只放了一个红色的信封。 “那个送快递的小伙子还好奇地问我来着，他说这么大盒子的东西这么轻到底是什么呢，我当时急着打麻将也没细看，晚上回家的时候才打开仔细看。” 老爸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他掏出一根烟来抽起来。 我着急的追问老爸信封里的信到底写了什么。 “也没什么，那是……反正你们都知道我那点事，就是唐峰他妈写给我的信，信里面是她跟我说准备跟唐峰他爸摊牌谈离婚的事情，那时候电话不方便，写信有时会还会邮丢了收不到，这封信我就没收到……唉，信纸都发黄了，当年我没看到……” 老爸说完，用力猛吸了两口烟，他整张脸都被烟雾罩住了。 第25章 无法面对的往事 老爸也收到了装着红信封的快递，这是除了老妈失踪之外最让我意外的事情了。 我看着老爸面前的烟雾，一阵恶心，起身冲进了卧室里的卫生间。 从昨晚到现在我什么东西都没吃过，扶着洗手台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我用清水簌了口，开门出来的时候，谭立旋和老爸都一脸焦急的看着我。 “我没事，饿得吧，咱们吃东西吧去吧。”我笑了一下，不想我身边这两个亲近的男人担心，我主动提出来要吃饭。 其实，我什么胃口都没有。 两个男人默契的配合我，都不再提之前我们聊的话题，我简单换了衣服梳好头发就跟着他们出门了。 小区楼下有家很好吃的港式茶餐厅，我跟谭立旋经常来。我们到的时候才发现今天茶餐厅的客人好多，下午茶的时间居然要拿号排位置了。 谭立旋见人多就想换一家，可我坚持要吃这里的东西，我们就拿了号排队等着。 我的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我只是需要在热闹的环境里让自己想事情，这是我多年来的习惯，安静的地方反而让我静不下心来。 等待的时候，我隔几分钟就把手机拿出来看看，我总担心这时候会接到警方打给我的电话，万一我没马上接到就不好了。 我很焦虑，我自己很清楚。 终于拍到我们时，我其实早就没了饿的感觉，倒是老爸吃了不少，我喝着丝袜奶茶看着老爸，心里面很难受。 我一下子想起高三那年去苏河写生的时候，老爸到我住的地方告诉我唐峰出事时，那是我长了十九岁第一次看见老爸哭，而且哭得很厉害。 那段时间的苏河总下雨，唐峰出事的那个夜里更是下成了暴雨，当地人都说天气反常，往年那个时间不会有那么多雨水的。 和唐峰住在一起的几个同学都没事，因为那天夜里那几个男生约好一起在河边通宵钓鱼，只有唐峰没去。 十年了，每次想起那个夜晚的事情，我都还是难以平静。我始终觉得，如果不是那天夜里我见了唐峰跟他说了那些话的话，他就不会心情不好独自回去睡觉，他不回去睡觉就不会被突然而至的泥石流带走。 唐峰的死，我有责任的。 虽然所有人都对我说我没责任，可我内心对自己早就判了有罪。 “我们真的不可能的，真的！我已经跟谭立旋在一起了，他来苏河第一夜还亲了我呢，你有时间还是管管你妈妈吧，别让她总惦记我爸，我爸有我妈呢，我走了。” 苏河的雨夜里，我在闷头桥上把这句话狠狠砸向了唐峰，我离开前看了他最后一眼，唐峰紧紧咬着嘴唇盯着我，那是他留给我最后的样子。 我骗了唐峰，那时候我根本就没跟谭立旋在一起，更别说什么谭立旋亲我了，我那么说只是想逼着我自己放下唐峰。 我跑回住的地方时，趁着洗脸的时候痛快的流了一顿眼泪，我觉得那么跟唐峰说完就解脱了，我再也不会想他了。 所以那一夜，我睡得像个死猪一样。 老爸来给我报完消息就去和其他人寻找失踪的唐峰去了，唐峰是那个暴雨夜里唯一不见的人，其他一些村民只是受伤但很快都找到了。 只有唐峰，他在明廊公墓的那块墓碑下，至今都只有他的画笔衣服和很多生前画的画，警方学校还有村子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的尸体，最后只能宣告死亡。 我也是在苏河第一次见到了唐峰的妈妈。 昨天在唐岭家里看照片时，唐岭问我是不是没见过他妈妈，其实我见过的。可我当时是离了很远看见的，唐峰妈妈被两个人架着站在唐峰出事的地方痛哭着，我离那么远都能清楚听见她的哭声，我还看见我老爸站在她身边，老爸背对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哭。 十九岁的我，无法面对突然到来的失去和自责，我看着唐峰妈妈也哭得快喘不过气了，可是我能做什么呢。 我什么都做不了。 唐峰葬礼的时候，老爸没让我去，谭立旋也没去，他陪着我坐在我们三个经常去的地方坐着，从早上坐到了晚上。 很晚的时候，老爸骑着自行车找到了我跟谭立旋，他带着我们两个到了学校旁边还开着门的面馆里。 那天吃饭的场面，就跟我们现在的情况差不多，那天也是只有老爸一直在吃，我和谭立旋都闷声不说话也不怎么吃。 我胡思乱想着，筷子随机伸进了一小碗蘸料里，然后又把筷子送进了嘴里，一股辛辣瞬间冲击到我，原来我蘸了一筷头芥末，好辣！ 我的眼泪，哗哗流了出来。 第26章 你来美院干嘛 我正狼狈的用纸巾擦眼泪鼻涕时，手机终于真的响了起来。 我拿起来看，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可又看起来有点眼熟，号码是本地的。 接了的时候，我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个号码眼熟了，这是唐岭的手机号码，他昨天打给过我，可我没存。 “我在美院，你能过来吗。”唐岭还是言简意赅的让人想挂了电话。 我吸了一下鼻子回答，“我妈的案子有进展了吗？”我本来还想问是不是那个钟点女工的调查有消息了，可想到赵队说过让我要保密就没问。 “你感冒了吗。”唐岭又是不回答我的问题反问过来。 我说，“不是，吃芥末辣的，到底什么事情。” “正事，我说过对你不感兴趣，找你肯定是工作或者案子，我在网球场那里等你，一个小时后见。” 唐岭说完就挂了电话，剩下我举着手机擦着鼻涕发愣。 谭立旋和老爸都问我是谁打电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没说实话，我告诉他们是美院的人找我，我要去学校一趟。 谭立旋要送我过去，我同意了。 到了美院门口我就下了车，我正要走的时候，谭立旋叫住了我。 “令令，早点回家。”他只说了这么多，我冲他笑笑答应说好。 美院的网球场离大门口不远，我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我之前请了五天假，不是老妈出事的话，我现在应噶在跟谭立旋度假呢。 今天天气不错，奉市在五月末的时候已经开始热了起来，可我走到网球场旁边就看见了一个怪人。 说他怪是因为他穿的好多，现在的天气温度很多人都穿上了短袖，可是这个怪人居然穿着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色衬衫，还打了领带。这能不怪吗。 可是等我看清怪人的脸就立马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因为怪人就是约我来的唐岭。 我走到唐岭面前时，他微微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发现他今天没坐轮椅，身边只有一只手杖，看样子也像他家里那些古玩一样，散发着时光久远的味道。 “你会打网球吗？”唐岭问我。 我摇头，“不会，换个地方坐吧，你不觉得这里很晒吗。” 唐岭坐在阳光下面，我都能看见他脸上那层淡淡的汗水。这么热的天气穿这么多还在太阳下晒着，不出汗才怪。 他这是在虐待自己吗。 唐岭不看我了，他的眼神放空到不知道什么地方，过了几秒种听他好像嘀咕了一句好热，然后就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 凭良心说，他脱掉外套的那一刻，我被他穿着白衬衫的样子，秒杀了。 我不晓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有没有失态，反正唐岭脱完衣服才又看我，他嘴角歪着笑了，看我的眼神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嘲讽。 “别把我当成我哥了，我是我，他是他，唐峰不过是你曾经喜欢过的男人，唐岭却绝不会是你喜欢的男人。” 这个嘴癌！我听了唐岭的话暗骂。 “找我到底干嘛。”我有些不痛快的问他。 “说了是工作。我下周要来美院选助理，你在我的候选名单里，我想看看你的想法，还有……面试一下。” 我这次真的愣了，一个正在休养疗伤的警察来我们美院选助理，几个意思啊，我们是搞艺术的跟警察有什么可合作的。 我用疑问的表情回问唐岭，他也看着我可是不回答我。 我耗不过他，又问，“面试什么，我可以拒绝参加吗，我对你说的事情不感兴趣，我只希望警方赶紧破了我妈的案子。” 这回唐岭笑了。 他回答我，“面试很简单，给我画张速写就可以了。你不可以拒绝我，拒绝了也没用，你们领导还会找你的，很多人想争取这个机会呢，你要珍惜。” 第27章 罪与美的结合，呵呵 我看着阳光下的唐岭，这个嘴癌的男人还真是不了解我蒋令令是什么性格，如果我真的不想做一件事情，谁能强迫我。 那个人，还没出生呢。 我想了一下，转身就走。 身后，一直没有叫我站住的声音，我加快脚步继续走。 就这么走出去好远了，身后终于响起了喊声，“蒋令令，你站住！” 我放缓了脚步，抿嘴。 我不会停下来的，我知道那个嘴癌的男人对我妈的案子有用，可我也不能为了那个就什么都顺着他，我从来没那个习惯。 我跟谭立旋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是顺着我的。 走出美院大门的一刻，我其实犹豫了一下，要是我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好呢，毕竟人家警察同志正在休养疗伤期间还帮助侦破我妈的失踪案，我这么走了也可以算作不配合警方工作吧。 我站在了学院大门口，门卫的大爷认识我还跟我打招呼，我才跟大爷说了一句话，手机就响了。 又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我觉得差不多了，接了电话。 “抱歉了唐老师，我把这么珍贵的机会留给其他人吧，我现在家里遭逢巨变，没心思想别的。” 听完我的话，电话那头的唐岭好像笑了一声，他对我说，“你刚才这样子才跟我哥说的差不多，之前的接触我还以为自己的记忆出错了呢。我换个说法吧……你来刑警学院参与我手头工作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其他人的各种努力都是浪费时间，名额只有一个，适合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他又提他哥，我心烦的转身朝校园里看过去，远处似乎有一个走路颠簸的身影正在靠近大门口这里。 “唐警官唐老师，你也有家人的，你觉得我妈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现在有状态和心情去参与什么刑警学院的工作吗，我真的不行，你换别人吧。” 电话那头冷哼了一声，“我的家人有哪些你会不知道吗，我的家人只有那只老狗，不像你有未婚夫有老爸，现在又不是你身边所有的亲人都出事了，难道因为亲人出事情就可以什么都不做吗？今天是周五了，下周一我们在刑警学院见，我会在周一早上八点等你。当然……如果那时候你妈的案子有了新情况，我们可以改时间。” 这些全是狗屁话，我再次在心里骂了脏话。可是，我又不能否认唐岭说的这些话不对。 也不知问什么，我突然想到了吕芹，她那么希望得到这次刑警学院来挑人的机会，可是现在唐岭要了我，吕芹就没机会了。 想想吕芹跟在唐岭身边俨然助理的画面，等她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吕芹呢，你跟她那么熟了，怎么不用她，她专业很好的，比我好。”我想着就把心里的想法跟电话那头的唐岭说了出来。 唐岭这回听我说完居然呵呵了两声，“你注意听我说话了吗，我之前说过了，其他人的各种努力都是浪费时间，我需要的是你。” 我回忆了一下他说的话，那他的意思是吕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这人真没劲，既然不想用吕芹，怎么不早说明白，还让人家帮他做这做那。 我瞪着那个走近的身影，非常不屑。 唐岭虽然拄拐，可是走的不算慢，可等他走得更近了我才看清楚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他的一只手也抵在胃部那里。 正常情况下，我应该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是现在我觉得没必要去问，人家不稀罕的。 所以我一言不发看着唐岭。 他也眼神阴郁的看着我。 我们两个的表情都跟现在美好的天气不搭调，唐岭穿着白衬衣显得脸色有些苍白，好像还有一层汗罩在他脸上。 “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周一见。” 再见是唐岭先说的，可是我却比他走的早一步，我转身朝着地铁站走去，从学院这里坐地铁几站地就到家了。 我甚至都没去看看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是用什么交通工具离开的，上了地铁后我就一直在想我妈的案子，我脑子里都是监控视频里那个红衣女孩的模糊影像。 从老妈出事到现在，我只有在地铁的这一刻算是安静的独处下来。 我在想那段监控视频里每一个我看过的画面，那个红衣女孩一直都很镇定，看来她在见我妈之前是有心理准备的，那就说我妈的出现不是偶然。 我又想到在老妈家楼下看到的那个钟点女工，她还是另外一起女孩失踪案受害者的妈妈，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别的…… 地铁在黑暗的隧道里呼啸前行，我的心也好像在一个黑暗的通道里孤独前行着，我开始既期待手机响又害怕手机响。 电话不响说明警方没找我，电话响了呢，也许我就会听到更可怕的消息，怎么办，我觉得心里堵得一点缝隙都没有。 出了地铁站的时候，天色开始暗下来了，我缓慢的挪着两条腿朝家里走去。到家的时候我发现，老爸没在家里，谭立旋也不会在这个时间回家。 挺好，其实我现在挺害怕面对他们的，我不愿意跟他们谈起老妈案子的事，更不想跟他们分析那两个奇怪快递的事儿。 我知道自己这样是在逃避，可是就让我逃避一下吧。 简单洗了下脸，我换了家里的衣服坐到了电脑前，我不想给谭立旋打电话，等他忙完了自然会打给我的，我想把难得的独处时间延长些。 电脑开机后自动登录了扣扣，我开始打开网页随便看着微博上的新闻，看了没一会儿，我又点了扣扣看，加的很多群都被我屏蔽了，今天真的是打发时间就挨个看看，没想到看到我们高中同学的群时发现，消息记录提醒有999条。 没记错的话，这个群很久都没人说话了，那些老同学很少来往，建这个群之后也没什么人出来聊天，我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群里热闹起来有了这么多聊天记录。 我好奇地点开了群，可是看了几条聊天记录我就再也不想看下去了。 第28章 网上的唐峰 高中老同学的扣扣群里，正在发起一次集体活动。 我点开群聊天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线聊着，屏幕上快速闪现着一条条对话。 “咱们就别这个季节去了吧，不是说那里九月去最好，要不就十一黄金周过去，大家都有假期。” “十一不行，挤得要死都得掉河里去……” “到底多少人回去啊！谁能联系上蒋老师呢，既然是重走青春路，那就不能少了老师。” “对。” “就是，咱们瞎张罗半天，把重要人物忘了，还有蒋令令，谭立旋，他们都很多年没联系过了，这次全找出来。” “对对。” 紧接着，电脑屏幕上出现好几个附和的声音，我再也不想看下去了，突然有了一种被人肉的感觉。 我往前翻着聊天记录，很快就知道了他们计划要重走青春路的地点。 是苏河，高三写生去过的地方，也是唐峰当年发生意外的地方。 我继续往前翻聊天记录，一个临时对话窗口在电脑屏幕的右下角闪着。群里有人找我。 我从来都是隐身上线，对方不知道我在不在，我点开看了，对方是我们高中的班长，她给我留言说让我看见消息打电话给她，还把她的手机号留给我了。 我看着扣扣上的话，脑子里使劲组合着零星的记忆，我对高中那些同学的印象都不深，要不是念书时跟这个女班长打过架的话，估计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样貌了。 高中时代的蒋令令，是个问题少女。 从进美术职高那个院子的第一天起，我就打算跟那里对着干的。我不喜欢这个学校，更讨厌要每天生活学习在我爸的视线范围内。 我爸，蒋老师，明廊美术职高班主任，这些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身份让我从高中的第一天起就不痛快。 可是我没办法只能认了。 女班长是我爸管理班级的得力助手，自从她知道了我是班主任的亲生孩子之后，就开始肩负起了替我爸监视我的重任，所以我烦死她了。 怎么说女班长呢，她是个专业没天赋后天还不以勤补拙的学生，在她脑子里只有怎么跟老师处好关系，怎么监视好班里每一个同学才是重要的，我当时就特不明白她怎么想的，反正女班长怎么看都不像学画画的艺术生。 还有，我讨厌她还有另一个原因，女班长很喜欢唐峰，曾经在唐峰生日的时候送给他一个生日蛋糕，还写了个贺卡，上面只有三个字，喜欢你。 唐峰出事以后，女班长哭得很凶，听谭立旋说她还经常去唐峰家里陪唐峰妈妈。高考结束后，女班长只够上一个大专的分数线，她去没去念我都不知道，反正高考结束我就离开明廊到了奉市，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再跟高中同学走动了。 现在突然又看见这些曾经熟悉的人，心里面说不好什么滋味，尤其是看着女班长留给我的手机号。 我查了一下这个手机号码，是奉市的本地号码，原来我们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可是快十年都没联络过。 我又去看群里的聊天，女班长正在主持局面，我看着她说话不由自主的弯起了嘴角，她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她还记得我们两个打架的事情吗，那可是当时学校里的头条新闻。 女班长的网名就叫“女班长”，她在群里说，当年班上的三十九名同学都要争取联系上，能全都去苏河是她近期的工作目标了，语气还是一副干部的口吻，至于蒋老师，她一直有联系会负责联系的。 我看到这里愣了，这么多年女班长竟然跟我爸一直有联系，可我从没听我爸说起过。 蒋老师，这个我叫爸爸的男人，你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呢，我想起之前自己醒过来偷听到老爸跟谭立旋的那番对话，还有从老妈家垃圾桶里看见的那张动车票，还有…… 我叹了一口气，活在这个世上，谁还没有几个秘密呢，我不是也有秘密吗。 女班长说了半天之后，又有几个同学说话。 “你跟蒋老师还联系着呢，听说他离婚了，那蒋令令你也有联系了？”一个同学问，大家都用的网名，我看不出是谁。 女班长回复，“没有，蒋老师跟他女儿不怎么来往，蒋令令应该在奉市，我刚把手机号留给她了。” 这之后，群里一阵安静，没人说话了，我看着屏幕正想关掉时，一个叫“闭上眼睛就幸福”的人突然说话了。 我看清说话的人是“闭上眼睛就幸福”时，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突地使劲跳了一下，握着鼠标的手下意识的用力去点了一下那个名字。 怎么可能，这个号码怎么可能说话呢！ “闭上眼睛就幸福”是唐峰的扣扣名字，他出事后我们班才建了这个群，是我偷偷建了这个号给唐峰，女班长当时还在群里感慨了一番，同学们也都说这样做挺好，虽然人不在了，可是有个号码趴在群里总觉得班里没少了那个人。 就算这个号码永远不会亮起来，永远不会出来说话，可是只要有这个位置就好。 我想看见这个号码出来说话，惊讶以外的人绝对不止我一个。 “大家好，听说蒋令令跟谭立旋订婚了，有人接到婚礼邀请了吗？”这是“闭上眼睛就幸福”说的第一句话。 短暂的平静后，群里面炸了锅，一堆人跳出来说话，我眼睛都看不过来了，不过大家说的话基本一样，无外乎问是谁在用唐峰的号码说话，还有问我跟谭立旋真的订婚了吗。 “闭上眼睛就幸福”在大家七嘴八舌好一阵之后，又说话了。 “订婚是真的，我还有订婚宴的照片呢。我不是唐峰，只是偶尔用这个号上来看看，今天看到你们的讨论就出来说话了，我也是高中老同学。” 高中老同学……他自称这个，这不是跟给我寄快递的那个人留名是一样的吗，那张放在红信封里寄给我的速写背面，落款也是高中老同学。 难道快递就是他寄得？ 这个高中老同学到底是谁，他怎么会有唐峰这个号的登录密码呢，密码是我设的，总也不用，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被盗号了，这种事在网上也常见，可是到底是谁在用唐峰的网络身份说话呢。 我正想着，“闭上眼睛就幸福”又说话了。 “我去找照片一会儿传上来分享。” 第29章 背面 看着屏幕上的话，我第一反应这个用唐峰网络身份出来说话的人，就是那个嘴癌的男人。 直觉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尤其是我们女人的。 他说要上传我定婚宴上的照片，难道他去了吗，我跟谭立旋的订婚宴根本没请什么高中同学，大学同学研究生同学我都没请，谭立旋那边也只是谭家生意场上连三个合作的世交，再有就是亲戚，这些人里谁会这么做，谁会知道唐峰跟我们之间的关系呢。 他刚才自己说“也是高中老同学”，他到底是谁。 等着这个“闭着眼睛就幸福”上传照片的时候，家里的门有响动。我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往外看，是老爸回来了。 老爸手里拎着一塑料袋东西，我听见一些声响来自塑料袋里，老爸买了一堆易拉罐装的啤酒吧。 “你回来了，还觉得难受吗？”老爸看见我关切的询问着。 我摇摇头说没事好多了，老爸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了地板上，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我听着皱起了眉头。 “爸，你跟张丽还有联系吗？”我问老爸，张丽就是高中女班长的名字。 老爸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点头，“是你们高中的班长吧，也没什么联系，就是过年的时候会给我打个问候电话，还有教师节的时候，怎么问这个？” 我没跟老爸说网上的事情，就说突然想到了随便问问，老爸似乎也没什么心思跟我多说话，他都没问我吃饭没有就拎着那袋子啤酒进了客房。 我有些难过，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跟老爸的关系变成了这样，老爸也变得越来越古怪了，以前他也烟酒都沾的，可是现在，凭我的感觉是酗酒了。 找时间一定要跟老爸好好谈谈，老妈已经这样了，我不想看着老爸也出事。 坐回到电脑前，我发现群里还没有那个“闭上眼睛就幸福”上传的照片，女班长已经在问了，怎么这么久还没看到，可是“闭上眼睛就幸福”一直没回复。 我也在等，我倒要看看他发的照片是不是真的。 半个小时后，群里面依然没看到我订婚宴的照片，几个人都出来说太晚了要睡了不等了，“闭上眼睛就幸福”依旧没出现。 我看了一眼放在电脑边的手机，谭立旋怎么一直没打电话过来，他今天很忙吗？ 拿起手机本来要给谭立旋打电话，可是看着手机我突然变了想法。我找出通话记录，给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我打算挂掉的时候，那边踩着点接听了。 “现在是十一点半了，你不睡觉吗？”电话里的声音有些黯哑，我不会是把人家从睡梦里弄醒了吧。 “你去我的订婚宴了吗，你怎么有密码的。”我直截了当毫无铺垫的批头问过去，我认定群里用唐峰扣扣的那个人就是唐岭。 他是他弟弟，就凭这个。 唐岭的呼吸似乎挺沉重，我隔着电话都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这人不会是病了吧，我联想起下午在美院门口他捂着胃部脸色难看的样子。 “你在梦游吗，说什么呢。”唐岭声音清楚了不少。 还跟我装，我盯着电脑屏幕，群里面已经安静了，没人说话，很多之前亮着的头像也都变成了灰色。 我想了一下说，“你哥哥，跟你说过我跟他的事情吗，为什么我们每次说话你都要提起他，我收到一个明廊公墓寄来的快递，是你寄得吧？你要干嘛，我不喜欢猜谜，你直接说吧。” 我把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一下子感觉轻松了不少。 “蒋令令，我听说你两年前病了，是不是你现在又复发了，我觉得你有被害妄想症。我理解……至亲突然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情绪一时崩溃是可能的，不过希望你记住，我是警察不是坏人，晚安吧，周一见。” 唐岭又是不等我再说话就挂了电话。 我猜他肯定会接着就把手机关机，可是又一想听谭立旋说过刑警的手机都是二十四小时开着的，就又打了回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果然关机了。 我不相信唐岭说的话，直觉就是告诉我这一切奇怪的事情都是他做的。可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些，我跟他远日无仇近日无恨的，我跟他哥哥的事情虽然是年少的不愉快事情，可是也不至于要他来这么耍我吧。 还有，老爸也收到了快递……想到老爸，我决定还是现在就找他谈谈吧，谭立旋不在家有些话方便说。 谭立旋知道我爸跟唐峰妈妈那些旧事的，可我没跟老爸说过谭立旋知道这些，老爸收到的快递里是唐峰妈妈写给他的信，我收到的是唐峰画给我的速写，一切似乎都跟唐家母子有关。 跟他们有关，也就是跟我和老爸有关。 我敲了客房的门，里面响起一阵响动，老爸开了门。 “爸，你吃饭了吗，又喝酒，你每天都是这么过的吗？”我歪头看了眼客房里，屋子里都没开灯。 老爸苦笑了一下。伸手挠了挠头顶，“没事习惯了，老爸都忘了问你吃饭了吗，立旋每天都这么晚不回来吗？” “不是，今天估计是很忙吧。爸，我们聊聊天吧，这么久没见了。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能下酒的，我陪你喝点儿。” 我在厨房里翻出了一些袋装的小菜，这都是谭立旋买回来的，还有花生米什么的，我跟老爸坐到餐桌上，面对面，每人面前摆了两听啤酒。 我给老爸起开酒，自己也打开一罐。 “爸，喝一个！”我举着啤酒去碰老爸的，他笑着看我。 “令令，老爸对不起你，我现在都没个老爸的样子了，把你扔给你妈就不管了，连你跟立旋要结婚我都不知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嘴里还含着一口没咽下去的酒，老爸的问话让我猛地一口把酒吞进了肚子，喉咙一阵刺痛，我咳嗽起来。 老爸站起来问我没事吧，我低着头摆手，“没事，喝急了，好久不喝酒了。” 老爸重新坐下，他叹了口气，很小的声音说，“你跟他谈恋爱时我就跟你说过，我觉得你们不合适，从家庭到经历到各方面，我都觉得不合适，可你还是跟他在一起了，现在还要结婚，你妈在这件事情上就没起过好作用，她……” 我打断老爸的话，“爸……别这么说我妈……”说着，我的眼睛发酸，想到老妈让我难受。 “我回来了。” 我跟老爸都低头沉默的时候，谭立旋拎着好几个打包盒开门走了进来。 第30章 腿好了 谭立旋今天没在回家前给我打电话，我站起身接过他拎着的打包盒，谭立旋腾出手了就在我脸颊上捏了一下。 “都是你爱吃的菜，今天有事回来晚了，你跟蒋老师在喝酒啊，那正好，带我一个，我先去洗手换衣服。” 望着谭立旋走进卫生间，我问了一句，“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水声响起，谭立旋大声喊着，“忙得忘记了，手机没电了。” 谭立旋坐到桌前的时候，老爸闷头又开了一罐啤酒，谭立旋帮我把菜摆好，他也开了一罐酒喝着。 “蒋老师，今天下午我跟赵队谈过了。” 我侧头看着谭立旋，“谈什么。” 老爸似乎一直期待着谭立旋的这句话，他紧张的问，“怎么说的？” 谭立旋喝一口酒，嘴里含糊的回答，“赵队没同意，而且案子已经惊动了省里，那个唐岭原来就是省里的人。” 老爸把手中的啤酒罐重重放到了桌子上，“你们少跟他接触吧。” 谭立旋沉默不出声，我本来想问为什么，刚张嘴就被谭立旋握住了手，我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每当谭立旋想阻止我的时候，都会这么握一下我的手，在一起久了我们彼此很默契。 一夜无话。 周一很快就到了。 谭立旋早起准备上班的时候，我也在洗澡。 他站在浴室门口问我，“你的假期结束了，最近要是不忙就再请一段假期吧，我不想你太累了。” 我一边洗头发一边听着，可是脑子正在溜号，我昨晚做梦了，现在还在回想梦里的情景…… 梦里是个下雨天，我打着把透明的雨伞独自走在一座城市里。 这座城市很奇怪，我在里面走了很久，没看见一个红绿灯，而且不管我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最开始出发的那个地方，我急得想哭，好像我是要赶着去见什么人，可是我就是找不到那个人。 雨越下越大，我的伞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雨水很快就把我淋湿了，我忙着擦脸上的雨水，只是一闭眼的功夫，整个人就进了一个房间里。 屋子里灯火昏暗，看起来很像高档酒店的套房，门铃这时候响了，我过去开门。 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是唐峰，他坐着轮椅。 “令令，你怎么还没换好衣服，今天是我们结婚，快来不及了。”唐峰冷着一张脸对我说。 我让唐峰进来等我，可是我的手朝门外伸出去却被挡了回来，原来这扇门上有一道我看不见的墙，我着急的又试了一下，还是出不去。 门外的唐峰还是冷漠的看着我，好像刚才说要跟我结婚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一着急就头晕起来，我还记着那个声音跟我说头晕就闭上眼睛，可我闭上眼睛了还是感觉晕。 我想睁开眼睛的时候，怎么也睁不开了，我用双手去揉眼睛，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谭立旋正从我身边起来下床，我看着他赤裸的背影说不出话。 “令令，怎么不说话，你在听我说话吗？”浴室门外，谭立旋提高了声音又问我，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我赶紧回答他，“我没事，学院最近有一个项目需要我配合别的学校，不能请假，你放心吧，你快走吧我收拾好自己开车过去。” “好。”门外的谭立旋没多问。 我平时很少开车，可是刑警学院附近不好打车离地铁站也好远，我不想迟到就开车了。 车子是老妈买给我的，我说过不要可她坚持买给我。 车子还很新，我没开过几次，可是老妈……我坐到驾驶位置心里酸酸的。 刚才从家里离开的时候，老爸还在睡觉，我没打扰他。 早上的奉市交通跟很多城市一样，堵塞考验耐性，我也被堵在了里刑警学院不远的一个大路口上，红灯转换了两次我还没过去。 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时间没多少了。 八点十分的时候，我终于到了刑警学院门口，把车停好后，我四下看着，说好等我的那个人连影子都没有。 就迟到了十分钟，这都不能等，交通拥堵他不会不知道吧，还这么不通融。 我拿出手机想打给唐岭，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机有新消息的提醒，刚才开车都没听到。 短消息是唐岭发给我的，“到了正门北走五百米，牢记包子铺见。” 这么麻烦，弄得跟特务接头似的，我按着唐岭说的方向找过去，果然马路对面有一家“牢记包子铺”。 这包子铺的名字还真是有意思，不知道包子味道怎么样。 这个时间吃早点的高峰已经过了，我看见路边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官。 第一次看见穿制服的唐岭，我没想到他穿制服这么……诱惑，挺意外的。更让我意外的是，他今天居然不是坐着轮椅，也没看见他身边放着拐杖什么的。 难道这个嘴癌的人一夜之间全好了！ 我走到唐岭眼前时，他正在喝粥，头也不抬的说，“吃了吗，我可以请你吃。” 我趁着坐下的功夫又四下看了看，还是没看见什么能辅助行走的物件，真的就好了啊。 “我吃过了，抱歉堵车来晚了。”我要了一杯豆浆喝着，还直接付了钱，包子铺的小伙计奇怪的看看我又看看唐岭。 我只给自己要的豆浆付了款。 唐岭还是继续低头喝粥，我也不说话喝我的豆浆，还别说味道挺好的，看来以后要是常来刑警学院的话可以在这里解决早饭了。 唐岭终于喝完了粥，他用纸巾擦了嘴，看我一眼说，“今天计划有变，你开车来的吗？” 我是开车来的，可是我跟唐岭说了谎话，“没开车，打车来的。” “哦。”唐岭看了我一眼，拿出手机打电话。 通话过程中，唐岭还问了我一句，“你会开车吧，驾照带了吗？”我这次没骗他，点点头。 唐岭打完电话站了起来，我看着在我面前突然变高的他还不适应，我微微仰着头看他，他的腿真的好了。 “我要去见一个目击证人，我的腿还不能开车，你来开。” 说完，他步子缓慢的走动了起来，我也站起来。 我问他，“是我妈案子的目击证人吗？” 第31章 面试 唐岭不回答我，我也不意外，跟他认识短短时间，被他无视也不是第一次了，习惯。 他走到路边，我观察了一下他的步态，还是能稍稍感觉到他的腿脚不那么灵便。 他的腿好了，是不是很快就会离开奉市了，我在心里想。 “走啊。”唐岭回头喊我，我跟了上去，他竟然朝着我停车的位置走去，我莫名紧张起来。 很快，唐岭在我的车子前面停了下来，我只好装傻站在他身后不吭声。 唐岭正在打量我的车，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才说，“走吧，你开这个车挺相配的。” 我，“……” 他是怎么知道这是我的车，上车之后我刚要开口问唐岭，就见他从警服的兜里掏出一个装药丸的随身小塑料盒子。 他打开药盒，拿出两粒药送进了嘴里，我看见他闭了一下眼睛，喉结随着一动，没用水就把药丸硬咽了下去。 “开车吧，去北陵公园。”唐岭见我看着他不动催了一句。 我没想到要去的是这么近的地方，发动了车子问唐岭，“去哪个门？” “正门。” 车拐弯没走多远，我又把车停了下来，唐岭不解的看着我。 我开了车门下去，扔给副驾驶位置上的唐岭一句，“口渴，买瓶水喝。” 等我快速从便利店里买了两瓶水回到车上的时候，唐岭正沉着脸在打手机，我把一瓶水递给他，他用闲着的一只手接了过去，继续讲电话。 “知道了，把照片传到我手机上，帮我跟师傅说一声，今年不能去给他过寿了，做好事情我会去补上的……嗯，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已经好了，我今天已经站起来走路了……” 我拧开水瓶，喝了一小口。本来我就不渴，去买水其实是因为看见唐岭硬把药丸咽了下去才想买了给他的。 默默听着唐岭讲电话，我发动车子慢慢前进着，听他跟别人讲电话时的口气听、挺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挺温柔的，可是跟我讲话的时候就不是这样。 “好了，你也注意，挂了。”唐岭打完了电话，他既不喝我买给他的水也不说话，车子里有些尴尬的静着。 我们很快就到了北陵公园的正门，这里没有停车的位置，我看着公园的门口问唐岭，“是我等你还是也要去，这里不能停车的。” “一起，这是我对你的面试。”唐岭说着指了一个位置给我看，“停在那里，我们走过去。” 莫名其妙啊，我快速扭头看了一眼唐岭，他穿着制服面色冷峻的目视前方，发觉我看他后歪了一下嘴角。 “别紧张，面试很简单，我来询问，你根据目击者说的把嫌疑人的样子画下来就可以了，这对于一个美院的研究生来说很简单。” 原来是这样。 我把车停好后，唐岭先开了车门下车，我们步行朝着北陵公园的正门走去，我注意到唐岭下车的时候拿了我买给他的那瓶水。 我看着他手里的水，心里面有了一点帮到人的成就感。 今天很热，才上午九点的时候走在太阳下就已经微微冒汗了，快走到公园正门的时候我感觉到口渴，可我买给自己的那瓶水放在车里没拿着。 唐岭一直走在我前面，我正觉得口渴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然后转身看着我，他手里的那瓶水也举到了我面前。 “我不爱喝水，你喝吧。” 他怎么知道我口渴了，我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那瓶水。看来予人恩惠果然必有回报啊。 唐岭又转身走在前面，阳光下，他的背影很挺拔，半袖的警服下露着他微黑的肤色，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他。 可我打量了他的背影之后，很意外。 唐岭露在外面的小臂后侧，左右各有一道伤疤，从他的身后可以看得很明显，伤痕还隐隐显得跟他的肤色不那么协调，我觉得这两处伤疤肯定是近期造成的，可是他怎么会弄成这样的，难道跟他的腿伤是同时弄的吗。 看来，刑警这个职业真的很危险，我在唐岭身后皱了皱眉头。 我又想到了唐峰，要是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弟弟现在做了这么危险的工作会怎么想，他可是一心希望自己的弟弟成为一个画家的。 事与愿违。 我跟着唐岭进了公园的正门，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也穿着警察制服的警官，他边朝我们走边冲着唐岭招手。 “你来了，你要的东西我准备好了，在哪里开始？”这位警官走到唐岭面前，我看见他手里提着一个画箱，还背着一个画夹子。 风景优美的公园里，穿着警察制服的汉子背着画夹站在我面前，这画面还真是……醉了。 唐岭对这位警官也没多热情，他笑着接过了画箱，头都没转就递到我面前，“你拿着这个，画具都在里面。” 他又把画夹背到了自己背上，我在他动作的时候紧盯着他手臂上的伤疤，伤疤随着动作扭曲着，看起来有些刺目。 “去管理处吧，你带路。”唐岭跟那位警官说着。 他也不跟我多解释，我就跟着他走。我想好了，等下有空的时候，我要问问有关我妈案子的事情，这两天一点警方的消息都没有。 那位警官很快把我们领到了公园的管理处，一处二层古典建筑造型的房子。我们到了一楼中间的一个屋子里，那位警官停在门口，唐岭走在最前面进了屋子，他看了一圈回头对我说，“进来，就在这里画像。你也坐下吧，咱们马上开始。” 我看了一眼门口的那位警官，难道我要画像的人是他吗。 屋里有一张桌子，唐岭坐到了桌子后面，他要我坐到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那位警官坐在了我们对面，他坐下来摘了头上的警帽，我看见他的头发都湿了，今天还真的是够热的。 “用铅笔你习惯吧，一会儿我会做笔录，你仔细听他说嫌疑人的样子，然后画下来，没问题吧。”唐岭把画夹交给我，他打开画箱拿出了一支笔和一叠白纸，又把一根铅笔递给我。 我接过铅笔的时候，唐岭对我笑了一下。 第32章 又一起 那位警官开始讲了，唐岭低头在纸上记录着，他边写边问。 我看着他很想问问，做笔录这种事不是应该在警局里进行吗。还有，什么年代了，笔录不是用电脑记录吗，他怎么还用手写。 正式开始了我才知道，那位警官叫王涛，是北陵公园派出所的民警，我参与的这次询问也跟我妈的案子没关系，至少在我看来没关系。 唐岭问王涛，“说说你看到的吧，那个人什么样的头发，脸型能记起来吗？” 王涛一脸思考的样子，他说话语速很快，“那时候天开始黑了，他发型……跟你差不多，”他指了一下唐岭的头发，我随着看过去，王涛接着说，“不过他的染了颜色，天色暗了也能看出来是那种黄黄的，脸型嘛，挺长的……你们知道卷福吗，跟他那脸型差不多！” 唐岭低头快速记着，听到卷福两个字，他抬起头看看我，一脸茫然。 看来他没看过那个很火的英剧，卷福是电视剧里扮演福尔摩斯的男演员昵称，我可是那个剧的追随着，当然知道卷福是什么样的脸型。 “很长的脸……”我言简意赅的解释着，王涛听了我的话噗嗤笑了。 唐岭却一脸严肃，“注意听，一会儿要你画像就只有他说的这些信息，继续吧，回忆下眼睛鼻子这些五官的样子。” 王涛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眼睛挺大的，对了！他戴着眼镜的，那种黑框的，鼻子嘛我没印象了，他的嘴唇挺厚的，特别厚那种，所以我印象很深……别的还有什么……” 唐岭没抬头，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笔一直在写，“眉毛呢。” “对，眉毛也挺浓的，反正这个人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毛发挺浓重的。没了，我能记住的就这些了，这人个子不高。” 屋子里安静下来，我和王涛都看着埋头记录的唐岭，唐岭终于停笔抬起头，他看着我。 “可以开始了，按我记录这个，结合你刚才听王涛说的，把嫌疑人的样子画出来，面部就可以，正面。我们出去走一走，我的腿还需要适量的运动来恢复，公园正合适。” 唐岭说完把他刚才记得满满的那张纸放到了我手上，我看着他跟王涛出去站了起来。 “唐警官，这怎么画啊！我又没见过那个人，我们默画也要先看过对象才开始的啊，我不会这个！” 唐岭示意王涛先出去，他转身走回来，站到我面前。 我在近距离看了唐岭的背影之后，再次近距离看见了他的正面，在他的眉骨那里，我又看见一处伤疤。 也许正是因为这道伤疤，加上身上穿的警察制服，唐岭原本的那种阴郁的气质里多了些雄性气息，显得他更加……有男人味儿了。 可是他怎么有这么多伤疤呢，我也没见赵队他们那些刑警浑身有伤疤，不知道唐岭到底在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我相信你，你试试。”唐岭说完，嘴角歪了歪冲着我笑了一下。 他走出屋子之后，我坐下来对着画夹上的白纸发呆，还从来没这么画过人像呢。 在我发呆想着那个嫌疑人到底什么样子的时候，唐岭正独自在北陵公园的河岸边出神，他从兜里掏出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支烟点燃，看着烟着了一会儿扔到了河水里。 “哥，我回来了……” 一个小时后，唐岭微微喘息着走回到了我画画的屋子里，他一进屋我就抬起头去看他，目光对视下，我恍惚又看见那个少年唐峰了。 唐岭捏了下鼻子走到我身后，“这就是画完了吗？” 我看了眼自己画的嫌疑人头像，纸上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描画，我好像突然丧失了自己十几年几乎每天都要重复的技能，我不会画人像了。 “我说了我没这么画过，这算面试失败了吧。”我刚说完，手里握着的铅笔就被人拿走了，紧接着画夹也被拿走，腿上突然空落落的感觉让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两年前那场大病之后，我很多感觉功能似乎都受到了影响，别人对我肌肤身体的触碰我总是反应的慢，就连跟谭立旋亲热的时候也是，他每次吻我抚摸我时，我都要一点时间才能产生反应去配合。 这大概就是那场病留下的后遗症。 “我画，你给我念一遍资料，开始。” 唐岭很快拉过之前王涛坐的那把椅子，他换了一张空白的新纸，用我之前用的那支铅笔开始画画。 我拿起他记的笔录念了起来…… 唐岭听我念完后说可以了，他很熟练的在纸上画着，我走到他身后看着，都说内行看门道，我看了几眼就知道唐岭是个高手了。 画画的高手。 一个鲜活的男人样子渐渐出现在纸面上，我又去看了看笔录上王涛说过的那些，唐岭笔下的嫌疑人马上就要完成了。 十分钟之后，唐岭停笔站起来，他把画夹举起来，闭起一只眼睛看着。 “你画的真好，你学过画画吗？”我有些兴奋起来，看着一个刑警画的人像和看着一个画家画的人像感觉当然不同。 唐峰说的没错，他这个弟弟真的是有天赋的。 “王涛！” 唐岭突然喊起来，一阵脚步声，王涛探头出现在门口。 “你看看，跟你见到的那个人像吗？” 王涛凑到唐岭身边看着，很快就听见他一阵啧啧声，“这位小姐画的真像啊，就是他，没错！尤其那眼神，这个也能画出来啊，我觉得比照片还传神啊，你真厉害，服了！” 我听了王涛的夸赞，脸有些发烫起来，我刚想开口解释说这不是我画的，唐岭用眼神制止了我。 “谢谢你配合，也要你记忆力好才行，我们要回去了，找个时间一起吃饭吧，我请。”唐岭放下画夹，拍了拍王涛的肩膀笑着说。 他还能主动邀请别人吃饭，我没想到。 王涛自然很高兴的答应了，他临走时还跟我说我真厉害，有机会让他女儿跟我学画行不行。 “你有孩子了啊！”我很意外，因为王涛看起来也没多大，都说没人愿意找个刑警，可人家不是连女儿都有了。 王涛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我看，手机上是他女儿的照片，一个五岁很漂亮的小姑娘。 我连声夸着他女儿好看，当老爸的脸上都要笑出花了。 王涛把手机重新放回裤兜里，他送我和唐岭往外走的时候，手机响了。 唐岭示意他不用送了，王涛听着电话朝我们摆手。 可是还没走几步，我就听见身后王涛颤抖惊讶的喊声。 “你说什么！不会的，不可能！我马上过去！” 我和唐岭同时回头去看他，只看见刚才还满脸幸福的王涛这时候眼神发直的快步朝我们走过来。 “怎么了。”唐岭问他。 王涛声音颤抖着，“我女儿……上礼拜老婆出差我又没时间把她送到姥姥家里了，她不见了！不是走丢了……那个片区的同事来电话，说发现我女儿了！” 王涛说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我和唐岭互相看了一眼。 第33章 白布下的小女孩 王涛的岳母家在奉市近郊，我开车跟着王涛开的车直接到了找到他女儿的地方，是一条排水渠的岸边。 下车的时候，好多警察在场，一位女警正扶着位白发苍苍的阿婆站在一边，阿婆满脸泪痕，见到王涛更是嚎啕起来，声音凄厉。 不用问也知道，这应该就是王涛的岳母，孩子的姥姥了。 “妈，怎么回事啊！”王涛扶住岳母问着，他的声音一直在颤抖。 我受不了这样的场面，扭头看看唐岭，他倒是一脸平静毫无情绪变化，他的眼神也一直盯着几个警察围着的地方，周围很多围观的群众在七嘴八舌的议论。 “王涛，你要有心理准备……跟我过来，你们是……”一个警官招呼王涛过去，看见我跟唐岭就问我们身份。 唐岭拿出警官证，又指了指我，“实习生，自己人，什么情况？” “唉……过去看看吧，不想说，你们跟王涛一个所的吗？”警官一脸遗憾的表情转身令我们往排水渠那里走。 王涛是跑过去的，我很快就看见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连声呼喊着一个名字。 “曼曼……曼曼……” 我有些着急的加快了脚步，一只胳膊却突然挡住了我，是唐岭。 “你别过去，那种场面你会受不了的。” 他说完有些瘸的到了王涛身边，我看见他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可我没听他的话，还是走了过去，我伸头往王涛那里看，只见到一块白布遮挡着一个不太长的物体，白布被掀起一块，一个小小的脑袋露在白布外面。 我看了一眼，捂住了嘴巴。 小小的脑袋面色惨白，额头和眼睛都有血迹，凌乱的发丝粘在小小的脸上，这是一个小女孩儿的脸。 唐岭发现了我，他没说我径直蹲到了王涛身边，一个戴着白手套和口罩的警察看到他喊了一声。 “老唐，你怎么来了！正好！” 唐岭抬头跟人家点头打了下招呼，“什么情况。” “过来这边说。” 唐岭跟着戴口罩的警察走到一旁，我也凑了过去。 戴口罩的警察压低声音说，“在排水渠发现的，装在一个大号的编织袋里，只有头部和上半身，胳膊也没见到，发现时身上没有衣服，死亡时间还没确定，但应该不会太久……” 唐岭听着点了一下头，他突然看了我一眼。 我的心在突突突地跳着，我虽然不是刑警，可是听了刚才的话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王涛不到一个小时前还在跟我炫耀的女儿，现在就躺在那块白布下面。 不对，是部分身体躺在那块白布下面…… 我不敢再想下去，因为我听到大号编织袋的时候就想到了老妈，想到了监控视屏里那两个人背着的背包和大号的行李箱。 我猛地转身快步朝排水渠边走去，我看不到身后唐岭向我投来的冷淡眼光，我不敢再去看现场的那块白布，更不敢去看白布下的一切。 太可怕了，我走着就发觉自己眼睛好难受，心口也堵死一般的沉重。 我妈在哪里，我妈不会这样的，赵队会不会一会儿就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我妈找到了，她在…… 眼泪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尤其是耳边持续响起阿婆哭嚎的声音，还有一个父亲无助的呼喊，我使劲摸着脸上的泪水，可是总也擦不完。 我在水渠边站了很久，现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唐岭在做什么，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四肢无力的很想直接坐在地上，可我尽力控制着自己。 这种生理反应，很多年没有过了。 我又抹了一把眼泪，视线有些模糊的看着眼前的排水渠。 很多年了，我很讨厌站在水边。 不管是海边还是河边湖边我都不喜欢，水面上的桥更是我的禁忌，我走在桥上面就会特别紧张，两条腿会不知道该怎么迈开，又一次跟谭立旋去旅行，他拉着我过桥，我走了没多远就逃回了桥头，搞得当时很多游客都看着我。 谭立旋有一点好，我不想说的事情他绝不会追问，那次我不敢过桥他也没问什么，只是我们再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很少去有桥的地方了。 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那是我的心病，从唐峰跟我在苏河的桥上分开成了最后一面开始，我就是那时候开始害怕水边害怕桥的。 刚才情绪激动之下，我忘记了自己讨厌的事情，站在了排水渠边流眼泪，现在一点点平静了赶紧离开了那里。 我转身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可是一下子又想到王涛要我教他女儿画画的事情，眼睛又一次湿了。 一个只有五岁的小生命，就这么突然地消逝了，她的消逝是这么残酷，我不敢去想她的父母亲人该如何面对那具残缺不全的身体。 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现场的方向，我的视线正好和朝我走来的唐岭撞到了一起，他走得很慢，我想了一下又朝他走过去。 “确定是他女儿吗……怎么会这样！”我皱着眉头问唐岭。 唐岭正从手上往下摘白手套，我觉得他的脸色又开始变得不好看，联想之前在车上他吃药的事情，我觉得他一定生病了，要不就是旧伤未愈。 “你没事吧。”我问他。 唐岭还是老样子，不回答我的问题。他摘完了手套看着我，“确定了，案情还需要调查，你哭过了？” “嗯。” 唐岭盯着我看，我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吓人，下意识的回避了，我把视线投向现场那边，王涛还跪在那里，有两个穿警服的人陪他蹲在那里。 再看另外一边，孩子的姥姥已经见不到了，可能是被送走了吧，这种时候老人家的身体让人担心。 孩子是在姥姥家出事的，姥姥现在的心里应该特别难受，我能想象到那种自责的痛苦，你永远都会过不去那个心坎的，就跟我一样。 “孩子的妈妈呢。”我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问唐岭，一直没看见小女孩的妈妈，她该怎么面对这个场面啊。 “送我去赵队那里，这案子一定跟你妈妈的案子有关联。”唐岭朝着车子走过去。 第34章 不愿醒来 跟我妈的案子有关……唐岭这句话我似乎早有预感，我听到那句“大号编织袋”的时候就想到了。 我只是不想去面对，不敢去面对。 开车到了刑警队的时候，正好是午饭时间，正午的阳光是那么刺眼，我看见下车的唐岭仰起头看着天，也跟着抬起头。 可是刺目的阳光我享受不来，刚一接触到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我赶紧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饿了，我们去食堂吧，他们没出去办案就应该在那里。”唐岭还是仰头看着天空，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不怕阳光的刺眼。 “没胃口，我在车里等你。”我说完就打开车门要坐回去。 我很佩服刑警和法医，经常接触血腥残忍的现场，可他们都能当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该睡该吃一点不耽误，可我不行，我脑子里全是白布下那个小女孩满是血污苍白的小脸，我怎么吃得下饭。 唐岭都没多说一句，自己朝着大楼里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越来越难受。 刚才的现场让我想起了好多事情。 十年了，我一直有一个妄想，但也是我的梦，一个不想醒来的梦。 泥石流发生的时候，不幸遇难的人可能会找不到尸体，唐峰就是那样，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他的遗体。 可我总觉得这样挺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幻想着，少年唐峰没死，他也许是穿越了，去了什么神秘的地方，就像世界上那么多未解之谜一样，也许他就是神秘事件之一呢。 就算他再也不回来了，可只要他还在另一个我去不了的地方活着也好，我愿意事情是那样。 我想唐岭也有过跟我一样的念头。 我在车里胡思乱想着，渐渐睁不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我眼前闪过老妈，唐峰，老爸还有唐岭的样子，每个人都在盯着我看，他们都不笑，我想喊他们可是张不开嘴。 后来，我终于看见老妈朝我笑了一下，可是瞬间她的脸就变成了另一女人的样子，我一下子就惊醒了。 一睁开眼睛，我就感觉到一片阴影罩在我面前，有一双眼睛在近距离盯着我看。 “谁！”我喊了一声换了个姿势坐好，脑子里还残留着梦里看见那个女人的脸。 那是谭立旋小妈许心莲的脸。 “是不是闭上眼你才觉得放松有安全感，睁着眼睛活着挺累的。”近距离看着我的人是唐岭，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趴在我摇下去车窗边上看着我，手指应该是很用力的按在车窗框上，因为我看见他的手指间有些发白，那是用力时才会有的样子。 我也没回答唐岭的话，我不是故意针对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许他说中了我心里的真实感受，可我不想承认。 “上楼吗，赵队在吗。”我揉着眼睛问。 唐岭点点头，“走吧，你真的不吃饭？”他又提起了吃饭的事，我觉得胃里翻腾，肯定的摇摇头说不吃。 午休时间的刑警队办公室一片安静，赵队的办公室开着门，我跟着唐岭直接走了进去，赵队正在整理桌子上的一堆文件，看见我们进来停了下来。 唐岭自顾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我站在办公桌前没动，赵队看着我的表情还是那么严肃，我心里面开始忐忑起来。 我很怕赵队开口跟我说老妈案子的事情，可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老妈的案子吗。 这么纠结矛盾的心情，是可以让人崩溃的。 “你也去现场了，第一次见到那个场面吧，你坐。”赵队指了下他桌前的椅子让我坐。 我深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眼睛余光瞄着一边的唐岭，他坐在沙发上好像正在看手机呢。 “太惨了，我没见过那种场面，那也是……”我本来想说时跟我妈的案子一样吗，可是我不敢从自己嘴里说出失踪碎尸什么的，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赵队看我的眼神里满是理解，他大概见多了受害者家属，对于我这样的反映习以为常。 “有可能。曲梅芳的案子也有了新发现，我们在确认，就不跟你细说了。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的？”赵队指了下唐岭问我。 我注意到，赵队提到我妈案子的时候，用的是“曲梅芳的案子”，他没说“你妈的案子”。 这样的说法，让我感觉好受一些。 我觉得为什么会跟唐警官在一起的事情还是让唐警官来说更好，所以也扭头看着唐岭。 唐警官还在低头摆弄他的手机，我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心头突然一动，这个小我一岁的警官，现在看起来就像个没不大的大孩子。 二十八岁，这个年纪不大不小，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 “唐岭！说话啊！”赵队喊了一声，唐岭慢慢抬起头，可是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手机上。 “你看什么呢！”赵队接着喊，唐岭这才把手机放下了。 “职高女生，窗帘店女店主，五岁小女孩……这之间一定有联系，王涛参与过那个案子的事情，很多人知道吗？” 王涛参与过什么案子，我不解的看着赵队和唐岭。 赵队想了想摇头，“不会，那件事知道的人也是内部的，你见他不都是选在外面吗？怎么……你觉得这和他女儿的事情有关？” 赵队说到最后的声音，沉重起来。 唐岭走到了窗边，他又仰头看着天空。 “希望不是那样……我要回省厅一趟，那个老家伙你带走行吗，这次不方便带它一起。” 老家伙……我很快想到之前去唐岭家里，他跟赵队都管豆豆叫老家伙的。 赵队问，“要多久？我最近几乎长在队里了，你不怕老家伙饿死没问题，我可没时间溜他，你送去宠物医院寄养吧，上回你住院的时候不就是嘛。” 唐岭转过身，露出一个很不满的表情，他的整个人都在逆光之下，我有点看不清他的眼睛。 “别提那次，接回来后老家伙一副跟我再也不来往的样子，我哄了很久才好，你就管他几天吧，最多五天我也回来了。” 赵队还是没松口同意，我想着豆豆看见我那副亲热的样子，心头暖暖的。 “要是你放心，我可以帮你养几天。”我冒出这么一句。 唐岭从窗前走开，我看见他嘴角歪了一下。 “好啊。” 第35章 它保养得好 其实我那句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赵队听了我的话有些意外，“你养狗吗？那个老家伙被老唐惯坏了，要不还是我来吧。” 我本来就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冲动了，赵队这么一说我松了口气。 “麻烦你了，反正你也要去你妈妈家，挺方便的。一会儿跟我回家，我今天晚上就走。”唐岭看来是不想给我后悔的机会了，他说完又坐回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忙碌着。 很快，他抬起头看着赵队，“搞定，车票定好了，我有案子的事情跟你碰碰，你先出去吧，外面或者车里等我。” 唐岭是让我出去，他这个人的情绪转换还真是……前一刻还找我帮忙，后一刻立马严肃脸赶我出去了。 我走出办公室，看着外面的艳阳天，这时候坐在车里也不会太舒服，我索性坐到了走廊的长椅上，我就在这里等他。 我在等唐岭，这情景有点奇怪。 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是谭立旋打来的。 我接了电话，头向后仰靠着墙壁，目光盯着天花板。 刑警队的办公楼是座老建筑了，天花板上有很多深深浅浅的水渍痕迹，我看着这些痕迹有点走神，谭立旋一开始跟我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注意听清楚，直到他跟我说今天晚上要去省城，我才清醒起来。 “你也要去，几点走，这么突然呢。” 走廊一头走过来两个警察，我坐端正了问谭立旋。 谭立旋说，“临时决定的，那个合作的项目有些大变动，必须要我亲自过去，我好想你陪我一起去，可是我知道你走不开的，没关系，就两天，我只是担心你，我不在你又该不好好吃饭了。” 我笑了一下，在谭立旋眼中，我就是一个没什么生活自理能力的小孩子，离开他我就活不好了。 “看你说的，我都多大了，你放心吧，要我回家给你收拾东西吗？”谭立旋每次出门都是我帮他收拾行李，我看了一眼赵队办公室紧闭的门。 “不用，你在学院吗，我马上回家拿东西顺路看看你。” 我迟疑了一下，“没有，我在刑警队呢。” “阿姨的案子有新情况了吗！”谭立旋的语气里透着意外，我没想到他也这么紧张我妈的案子。 也不奇怪，我妈一直那么喜欢他，他担心是自然的。 “没有，你别担心我了，上飞机之前告诉我，快去忙吧。”我笑着对电话说着。 谭立旋沉默了一下说了好的，挂了电话。 我才放下手机，赵队办公室的门就开了，唐岭跟赵队一前一后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都看着我。 我坐在椅子上没动，可心里却咯噔一下，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们两个要跟我说什么不好的事情。 “走吧。”唐岭手里面多了一个电脑包，他拎着包往电梯那里走，赵队走到我面前，看我的眼神有些跟平时不一样。 我心里更慌了。 “他跟我说了你的事，刑警学院要研发设计一套模拟画像的软件，他趁着休养这段时间正在参与，找到你们美院要人才，你们那边就推荐了你还有那天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女孩，他选了你。”赵队跟我说了一大通，我心说这些话不是应该唐岭跟我说的吗，怎么要赵队来说呢。 见我不出声，赵队接着说，“他这个人是挺古怪，可绝对是好人！你是立旋的老婆，立旋是我的发小，你信我。他经历过太多，我在他这个年纪还是毛头小子呢，反正你跟着他会学到东西的。” 我一怔，赵队跟我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我一个美院的研究生要跟着一个年轻刑警学什么呢，学了对我又能有什么用。 可他最后那句话让我不由得去看等电梯的唐岭。 他的侧面很好看，气质跟谭立旋完全是两种，我想起之前在他身上看见的那些伤痕，忍不住问赵队，赵队应该知道他怎么会弄成那样。 “赵队，他怎么有那么多伤疤。” 赵队意外的看着我，“你看到了啊！也没什么，他参与过一个大案，都是那时候留下的，我们这行多少都有些伤。” 我感觉赵队并不想细说，我没再深问，跟赵队告别追上了唐岭，正好这时候电梯来了。 电梯里只有我跟他，唐岭一直抬头看着楼层指示那里，我也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都沉默着。 我突然想到刚才没问问赵队我妈案子的进展，看来我是故意回避，可回避完了又后悔，心里真是烦躁死了。 唐岭开了家门的时候，我还没看清就听见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然后就看见豆豆使劲抬起前爪扑着唐岭的腿。 唐岭笑着喊了一声豆豆，汪星人更加激动起来，随后他又注意到我的存在，愣了一下转而扑上我，我赶紧蹲下身子抓住他。 “豆豆！”我也开心的叫着他。 唐岭站在一边看着，我听见他淡淡的说，“主动追求异性很好，可是你也要看清了……这是异类不是异性，你忘了自己是一只狗吗。” 我听得哭笑不得抬起头，这个嘴癌的人又开始发作了。 豆豆听了他主人的话哼唧了一声，我仔细看着豆豆的大黑脸，打量了半天，赵队和唐岭都叫他老家伙，可我看豆豆听年轻的。 “豆豆，你真的十岁了吗，看起来还是个小伙啊！你跟我回家吧，好不好，我那里有很多跟你一样的汪星人。”我摸着豆豆的后脖颈跟他套近乎。 我知道十岁对于汪星人来说就相当于我们人类的老年了，可是豆豆在我眼里真的看起来没那么大。 “我接他回来的时候快一岁了，我哥本来想一直养着他的。你喝水吗，有可乐，罐装的。”唐岭走向冰箱。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罐装的可乐，我果然看见唐岭拿了一罐可乐出来。 “豆豆还是很活泼啊，吕芹家那只也九岁了，可是看起来就不是豆豆这个状态。豆豆，你好厉害啊！”我使劲揉了揉豆豆的脑袋，豆豆用力摇着尾巴回应我。 唐岭把可乐递到我面前，“他，保养得比较好。” 我“……” 这个嘴癌的人，也挺幽默的。 第36章 没失去过不会懂 我拿着可乐坐到沙发上喝着，豆豆紧跟着坐到了我脚边。 唐岭也不管我们，他开始收拾东西。 “几点的车，你怎么不买机票。”我喝了一口可乐问他，豆豆的大眼睛一直紧盯着我的手。 唐岭把笔记本电脑放到了茶几上，又从我上次来喜欢的那个藏式柜子里拿出一个很漂亮的丝绒带子，那上面是绣工精美的刺绣花纹，我一下子被吸引了目光，这东西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又拿出一个行李箱，当着我的面开始收拾东西，那个丝绒袋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看着沉甸甸的，唐岭把它也放进了箱子。 我看了眼桌上的电脑，想起之前在高中同学的扣扣群里看见的就问了一句。 “你上网聊天吗，唐警官。” 唐岭拿了几件简单的衣物放进箱子里，豆豆开始好奇的坐到了箱子边上看着闻着，唐岭还伸手挠了挠豆豆的头顶。 “很少，我对电脑这东西不怎么熟。” 我在犹豫，要不要把高中同学想要重回苏河的事情告诉他，我始终觉得在群里用“闭上眼睛就幸福”说话的那个人，就是唐岭。 我想他找个黑客破解了密码不会是什么难事，也许他自己本身就会那个。 看了一眼唐岭的电脑，我脑补着深夜里他独自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嘴角时不时歪一下，脚边躺着打呼噜的豆豆。 “问这个干嘛。”唐岭装好了箱子坐到了他的电脑前，侧头看看我问。 我看着他开机，拿起那罐可乐又喝了一小口。 “没什么。最近高中同学都说要回苏河去看看，那天在群里聊天，你哥的号居然有人在用，我以为是你。” 我说完耸耸肩膀，故作不在乎，可是心里有些紧张的瞄了一眼唐岭。 唐岭继续操作着电脑，听完我的话，他在电脑里找出扣扣，点了登录。 “你看看……”他指着自己的扣扣号让我看，他的扣扣名字不叫“闭着眼睛就幸福”。 “流浪的魂淡，你这名字……”我真的没想到唐岭会有这么个网名，他居然叫自己魂淡，还是流浪的，魂淡加一等了。 如果抛开他警察的身份，魂淡这个词倒是有点适合他的，就凭他那张嘴就适合。 “你说高中同学要去苏河……什么时候，还有人记得我哥吗？”唐岭漫不经心地打开网页浏览起来，他刚问完我，扣扣就有人跟他说话了。 我不爱窥人隐私，所以自觉地挪了屁股往边上坐了坐，唐岭撇我一眼，嘴角一歪。 “是吕芹。” 吕芹都有他的扣扣，我没想到他们来往的方式还挺多元化的，吕芹是不是喜欢上这位唐警官了，我感觉她对唐岭很用心。 这种用心的感觉，绝不会是单单为了获得那个机会。 “吕芹问我怎么这个时间上网，我说查资料，马上出差了。”唐岭修长的手指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跟我说着他们聊天的内容。 我不关心这些，低头看趴在地上的豆豆，还不知道主人离开后，这个老家伙跟我单独相处行不行呢。 “你还没回答我。”唐岭问我。 “当然记得，只是提起来未免伤感，大家都不说出口罢了。”我又喝了一口可乐。 “你每年都去公墓吗，未婚夫不介意？我以为你不记得我哥了，那天在公墓看见你，挺意外的。”唐岭淡淡的说着，可我听的心里一疼。 怎么会忘记，他一定没试过失去心爱的滋味，试过的话就不会问出这种话。 “如果我哥回来了，你还会跟谭立旋结婚吗？” “你说什么呢！” 我惊讶的看着唐岭，他怎么会问出这话，他哥怎么可能回来，就算是回来，人间已经物是人非了。 我想的心口好疼，一抽一抽的，就像当年站在被泥石流冲毁的屋子前期待奇迹出现。 我曾经以为，少年唐峰真的会回来的，他答应要跟我一起养小狗的事情还没会做到，我们还说好要考上同一所美院的。 可是他没回来过。 这时，唐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一眼接了。 好一阵沉默，唐岭一言不发盯着电脑屏幕听着电话，我无从判断电话是什么人打来的。 “知道，放心，到了打给你，明天早上一起吃饭……带了，你要的东西不会忘的，嗯。” 唐岭终于开始讲电话了，我看着豆豆，这个电话应该还是之前我听过那个人打来的，唐岭说话的语气跟那次一样。 怎么说，挺温柔的。 我感觉打电话的是一个女人，也许是他的女朋友吧，毕竟唐岭这么帅又是荷尔蒙正旺盛的年纪，身边没女人才奇怪的。 唐岭又说了几句话后，挂了电话。 “我要出发了，豆豆拜托了，他吃的狗粮在书房，你上次看见了，这是我家钥匙，你每天过来看看溜一下就可以，或者把他放到院子里。” 唐岭关机跟我交待着琐碎的事情，我突然感觉我们两个这样说话好怪异，这很像夫妻或情侣之前的对话，可是我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呢。 豆豆看见主人拎着行李要出门，也站起来摇摇摆摆的跟着去送，他嘴里呜咽着，似乎对唐岭的离开挺不满的。 “钥匙就别给我了，我带豆豆去我家。我们又不熟，万一丢了什么摔坏了什么多不好。”我没接钥匙，唐岭也没再次要求，我看着他把钥匙放回了兜里。 “老家伙，我走了，你听话。” 唐岭走了之后，我去拿狗粮，豆豆一直跟着我，他眼神里满是好奇，我想豆豆一定很奇怪怎么是我来照顾他。 在一人一狗的世界里，我是个绝对的新人。 我刚想找东西装些狗粮带走，手机就提示有新消息，拿出来一看，是唐岭发来的。 “给你钥匙不是为了你，老家伙换新环境会不习惯，你还是按我说的办吧，听话。钥匙放在门口地垫下了。你妈的案子我会一直跟进。” 我看着短消息，这个人还真是对豆豆很好。 第37章 血迹 我开门从地垫下拿出了钥匙，关门回屋的时候，给唐岭回了短信，我告诉他知道了。 很快他又回了一条过来，“可能没时间赶上葬礼了，如果你去王涛那里，替我问候一下。” 他这么一说，我眼前马上出现了那个白布下面苍白满是血污的小脸，悲伤地感觉马上涌上心头。 我跟王涛并无私交，今天不过是第一见面，可就赶上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是唐岭怎么会让我替他问候呢，他这么一来我想不去都不好意思了。 之前在赵队的办公室里，他们说起王涛时欲言又止，可我感觉到他们的意思，可能王涛女儿出事是受了王涛的牵连。 在唐岭看来，我妈的失踪案和王涛女儿遇害的案子有关联……他到底什么意思我都没时间去问，可就算我问了，他也不见得会跟我多说，总之就是很复杂千丝万缕联系在一起的感觉，可我又不知道那些联系是什么。 老妈情敌的儿子在侦查老妈的失踪……我脑子里又开始反复出现这句话，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乱的。 我看了下时间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该喂豆豆了。 看着豆豆吃狗粮的时候，唐岭又发来了短信。 “上车了，你面试通过了，等我回来开始正式工作。” 我这才想起今天所谓面试的事情，没想到我画成那样就算通过了。赵队不是跟我说过了，唐岭早就选定我了，我想今天的面试只是个形式了。 可他为什么会选中我呢，想不明白。 时间过得很快，我在唐岭离开的第三天，终于接到了赵队打来的电话，他要我到刑警队一趟，老妈的案子有进展。 我没敢问是什么样的进展，赵队也没说，谭立旋已经从省城回来了，赵队来电话的时候他也在，说要跟我一去过去。 昨天，老爸回了明廊，他没说干什么，我想很可能是跟唐峰妈妈有关，因为老爸收到的那个快递上面写得寄件人地址，就是唐家老房子的。 老爸应该是想去看看那里，可是没跟我们明说，我跟谭立旋也都心照不宣的没问。 一走进赵队的办公室，我就看见他桌子上的几张照片，看起来像是宾馆房间的照片。 我手心一下子就冒汗了，老妈出事的地方就是宾馆房间，8401号房间，照片是那个房间的吧。 “来了，你们坐。”赵队跟我们打了下招呼又低下头，我坐下，谭立旋直接走到赵队身边，也低头看着，“什么照片啊。” 赵队没说话，谭立旋看了下照片抬起头看看我，他的脸色有点变化，我紧张的等着赵队说话。 可我又很怕他说话，感觉他嘴里今天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 “等一下，唐岭马上回来。对了，我听说你去王涛家了？”赵队把桌上的照片拢到一起。 唐岭要回来了，我以为他还要几天呢。他走的这几天一直没联系过我，我偶尔会在喂豆豆的时候想起他，不知道他在干嘛，他就那么放心我照顾豆豆吗，一次都没问过我们怎么样。 我又转念想，也许他回了省城很忙，那个打电话给他能得到温柔对待的人也一定占了他大把时间，所以他暂时忘记了我们这一人一狗的新组合了，也不奇怪。 “令令……“谭立旋发觉我愣神，喊了我一下。 赵队问我的话还没回答呢，我赶紧说，“去了，没去殡仪馆，我看不了那个场面，只是见到了孩子的妈妈。” 想起去王涛家里那天，我的心情更加不好了，尤其是想起孩子妈妈的样子。王涛的老婆开了一家卖游戏光碟电脑配件的小店，孩子出事的时候她正好出门不在，等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哭得没什么眼泪了，她见人来就拉着说都怨她，不是她就不会出这事。 我什么也不能说，任何安慰的话对于那位妈妈都是没意义的。 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尽快抓到凶手。 赵队听我说完叹了口气，他说警察家里出了这事，整个奉市的警察圈子都知道了，现在案子被领导特别批示尽快破案，我妈的案子也一起并案了。 “今天叫你们来是要排除你们的嫌疑。”赵队点了一根烟抽起来，谭立旋不喜欢烟味，坐回到了我身边。 谭立旋问赵队，“什么嫌疑，怎么排除？” 赵队没回答，他的目光越过我们朝门口看着，我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t恤。 唐岭回来了。 他走进来，经过我身边时问了我一句，“老家伙好吗？” “好。”我几乎一点都没停顿无缝衔接的回答了他的话。 谭立旋站了起来，唐岭看着他，他们两个人互相对视，屋子里没人说话。 这是要干嘛，我觉察到一丝微妙的不和谐，刚要站起来时，赵队开口了。 “你先看看这个，我跟他们两个说了。”赵队用力指了下他桌子上照片，唐岭扭脸低头看了过去。 我松了口气。 屋子里继续安静，我看一眼谭立旋，不知道为什么他看我的样子有些伤感，是不是赵队早就跟他透漏了什么讯息，可他又不想刺激我呢，我胡乱想着等着答案。 唐岭用手指把一叠照片扒拉开，他敲着其中一张，“这两处不一样，颜色一深一浅，还有地漏里发现的那一小块儿组织，等结果都出来了，我想会有一个突破点的。” 赵队点头嗯了一声，我和谭立旋都看着他们两个警察，疑惑不解。 “等下会有人带你去采下血，我们需要做一些比对，请配合。”赵队跟我这么正式客气的说完，我马上想到了这是为什么。 不用多问，一定是发现老妈身上的……我不敢再想下去，深吸一口气说了句一定配合。 “头儿，血迹比对结果出来了。” 办公室门口，一个年轻警察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唐岭和赵队看了之后对视一眼，几乎同时看向我。 赵队问我，“你爸爸呢，还在奉市吗？” “现在不在，他去明廊老家了。”谭立旋抢在我前面开口回答了，唐岭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冰冰的。 “你能让他尽快回来吗？”赵队又问我。 “能，怎么了。”我感觉手心更湿了，干嘛突然问起老爸呢。 第38章 端倪 本来晴朗的天色，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阴云密布起来，隐隐还有闷闷的雷声响起。 唐岭又看着窗外，他整个正脸都背对着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话。 “在8401房间里，发现了几处血迹，需要你们家属来配合做一下比对，你来了就先去做吧，你也要做，等你爸爸到了也一样去做。” 唐岭说着突然转身，手指抬起指向了谭立旋。 谭立旋什么都没说，他和我很快都配合警方做了血样采集，我用消毒棉球摁着针孔的位置走出来时，正好看见唐岭迎面走过来。 几天没见，他走路似乎比之前利索了很多，看来回了一趟省城他心情不错，我第一次看见他笑的时候不那么阴郁了。 “谢谢你。”唐岭看一眼我的胳膊笑说着，他还要说什么的时候，谭立旋也走了出来。 唐岭看着谭立旋的眼神，总让我觉得浑身发冷。 “令令，疼吗？”谭立旋根本没看唐岭，他径直走向我关切的问着。 我也问他怎么样，谭立旋温柔的笑了起来说没事，我们两个互相关切的时候，唐岭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脸上。 “尽快叫你爸回来，最好是今天。”唐岭说完朝着走廊尽头走去，很快他推开一个屋子的门走了进去，没有回过头。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回省城是不是顺利办了事情，也没机会问他，现在也没心情。 我给老爸打手机，老爸还是老样子不接电话，我只好又给他发了短信，让他给我尽快回电话有急事。 赵队说我们采完血样就可以走了，直到我们走都没再见到唐岭。我跟着谭立旋出了刑警队大楼时，不知道为什么回头朝着一个窗口看了过去。 天空开始落雨了，我似乎看见某个窗口前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窗边，可是没来得及看清就被谭立旋喊着赶紧上车。 谭立旋刚把我送到美院门口，老爸就把电话打了回来，他说刚才在跟几个老家邻居说话没听见，问我什么事。 我把警察需要采集血样比对的事情跟他说了，老爸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就去买票，看看今天能不能赶回来。 “爸，明廊下雨了吗，这边下雨了，你几点到我去接你。”我跟老爸说完这句，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好，买好票告诉你。”老爸在电话那头的语气也很低沉，我想我们父女都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可是我们都不想去说出来。 谭立旋很不放心我，可我坚持让他去忙，我也要回学院，马上要毕业了有很多事情。 从车里拿了伞打开，我在小雨里缓慢的挪着脚步往自己的画室走。 唐岭不在的这几天，系里找我谈过话了，说了刑警学院来我们系里要人的事情，原来刑警学院打算在我们这届的研究生毕业生中挑选老师，需要绘画基本功扎实的，最好还是女生。 我们这一届研究生里，只有我跟吕芹两个女生。 系主任说最近就要我跟吕芹先去刑警学院那边参与个研发项目，至于到底会选谁留下当老师还要看实习表现了。 我妈失踪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学院这边，系主任也不知道消息，他还问我怎么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订婚的消息，他一样不知道，因为谭家在奉市的名声在外，我尽量低调不想被人注视，吕芹会去参加订婚宴也不是我主动邀请，其实是因为我跟谭立旋通电话时被他听见了，吕芹就吵着说我不把她当朋友，我没办法就请了她，条件是她绝对不能对学院的人说起这事。 我告诉系主任没事时，没想到他笑着说我保密功夫做的真好，订婚的事情一点风声都没漏。 我听着这话笑了，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秘密总会被别人发现的。 一定是吕芹说出去的，我从心里有些讨厌回避她，可偏偏越不想见到就越会见到。 我刚走进教学楼里，就听见吕芹喊我。 看着笑呵呵朝我走来的吕芹，我发现自己的私事被她知道的太多了，包括我妈的失踪她也知道，谁知道她有没有对人说过这事，有一个嘴巴没把门的朋友，也是苦恼的事情。 “外面下雨了啊，你从哪过来的，我在画室一直练习默画呢都不知道下雨了，你脸色这么差！”吕芹上下打量着我。 “没什么，睡得不好。”我不想多说，很怕吕芹问东问西。 “哦”吕芹居然难得的没追问，看来她也知道我妈案子的严重，终于学会了少说话。 老妈对吕芹也很好，我想老妈出事吕芹心里也不会好受，因为她看着我叹了口气，一脸的难过。 “不提不开心的事，系主任找你了吧，咱们两个要去刑警学院实习，这下能跟唐老师常见面了！”吕芹说着又一脸幸福的憧憬。 我说找过了，吕芹又马上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神秘的跟我说，“前几天我给他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 吕芹说了一半不说了，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我问她感觉什么啊，她说的他不用问一定是指唐岭了。 “我是想说，我感觉他身边有女朋友了，就算不是女朋友也是个红颜知己，我第六感一向准确的。” 吕芹说完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居然有些心虚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真有意思，我心虚个什么啊！ 其实，我不是也有这个感觉吗，想到唐岭用温柔的语气跟那个人打电话的样子，那种神情应该是跟女人才会有的。 “好了，我专业不如你，只好趁着你爱情甜蜜无心事业时奋起直追了，我给唐老师打电话他一直不接，不知道为什么，你最近见过他吗？”吕芹叹了口气换了话题。 我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吕芹见我犹豫不开口也没在意，可能她只是跟我吐槽一下心事，至于我说什么并不重要。 我跟吕芹一起回到画室，画室里没人，我看见吕芹画了好多人物头像，看来她真的在意这个能留在刑警学院当老师的机会。 吕芹坐下继续画画，我心里乱坐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点什么时，老爸又打来的电话，他说买好了晚上八点到奉市的车票。 我告诉老爸会去接他，完了又给谭立旋打电话，他说那个时间往我这里来会很堵车，就直接去车站接老爸，然后再来学院接我，我就别去了。 他说的没错，我也不想他忙了一天还要开车接来接去折腾，就说好。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谭立旋来电话让我下楼，他接到老爸已经到了学院门口。出来的时候，雨下的比白天大多了，没走几步我的裙角就被打湿了。 我走到谭立旋车前的时候，就看见老爸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窗被雨水打的看不大清楚，我好像看见老爸朝着谭立旋猛地挥了一下手，谭立旋应该是抓住了老爸的手，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我在车外听不见。 第39章 你不记得了吗 他们这是怎么了，我打着伞站在车前愣住。 谭立旋很快注意到我出现在车外，他和老爸的手都放了回去，一切回到平常我见到的状态。 老爸和谭立旋都打开车门喊我赶紧上车。 坐到车里，我看着两个都回头看着我的男人，他们刚才究竟怎么了。 高中的时候，谭立旋是公开喜欢我公开追求我的第一人，那时候的他可不是现在这性子，少年的他是个跟我一样的叛逆孩子，我们两个做的事情常常让唐峰一声叹息。 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谭立旋的眼角眉梢闪过一丝只有我才能觉察到的桀骜之色，这神色太多年没在他脸上看到过了。 老爸是不喜欢高中时的谭立旋的，这点我很清楚，那时候的谭立旋就是个典型的有钱人家的败家子，成天逃课，骑着个摩托在明廊城里到处晃。 可是老爸又是爱谭立旋的才的，谭立旋从小学画，他唯一能像个好孩子的时候，就是拿着画笔面对画纸的时候。 唐峰说过，如果谭立旋把心思都用在专业课上，那我们班里的第一名非他莫属。 可是我们三个的成绩排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唐峰，我，谭立旋的排序，直到唐峰不在了。 唐峰出事以后，谭立旋一下子转了性，他开始努力画画，几乎不再逃课，等到高考的时候，他成了我们那一届唯一一个考进美院排名第一院校的人。 大学四年里，我们两个在不同的学校上学，每个月他都会来我学校看我，给我买很多好吃的，还把最新一期的画册带给我看，那是他让谭老爷子想办法从国外订回来的。 “你留着看吧，我看完了，放在我那里占地方。”谭立旋每次都会这么说，我明知道他是骗我可还是装傻欣然接受了那些珍贵的画册。 没办法，我习惯了占谭立旋的便宜，就像高中时我画不完作业会让他给我当枪手一样，我们两个会一起抽着烟猫在画室里赶作业，谭立旋为了不被老师看穿，还要模仿我的风格，最后搞得他画的作业被老师选为了我的优秀作品，还说我个性鲜明用色大胆。 前一段开始准备研究生的毕业创作时，每次我躺在他腿上喊着累死的时候，谭立旋都会很温柔的摸着我的脸颊说要不他来替我完成吧。 两年前我大病痊愈后，我们两个正式开始恋爱，我也是那时候跟他在一起的，那是我的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 本来我不相信他这么多年会守身如玉，可是第一次的笨拙和失败搞得我们两个笑成一团，那一刻我反倒觉得很幸福。 我觉得自己跟谭立旋的关系感情都是实实在在的，不像我对唐峰的那份，总觉得是才在云端看雾，没有踏实的感受，更何况我跟唐峰之间还隔着我爸和他妈。 注定我们无缘。 大学毕业后，谭立旋回了家族公司，他那时还是谭家的独子，我跟他都知道他不会走艺术之路，他注定要去学着做生意，学着周旋在名利场里。 远远传来闷闷的雷声，谭立旋叫了我的的名字，他又回到了现在的样子。 “我给赵队打过电话了，明天早上过去采血样，我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菜……”谭立旋回复温柔的笑容，让我第一次有了不真实的感觉。 他开始开车，老爸一直没说话，我坐在后排也看不见他的脸色，我还在猜测他跟谭立旋刚才为什么会那样。 可是没有结果。 第二天，雨后又是一个明媚的天气，天空蓝的让人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真实感。 我陪着老爸到了刑警队，老爸进去采血样时，我站在门口等着。 我的眼神朝着昨天唐岭进去的那个房间看着，不知道他在不在这里，他回到家里看见豆豆了没有，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他家的钥匙还在我手上呢。 “来了啊，够早的。” 身后，赵队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看见赵队两眼通红，“昨晚熬夜了吧，眼睛这么红。” 赵队一笑，“常事了，干我们这行经常地，昨晚跟老唐都没睡，他现在恐怕去补觉了吧。” 我看着赵队打了一呵欠，“唐警官没回家啊，糟了。我以为他回来了就没去喂豆豆！” 赵队摆摆手，“没事，他回了一趟又回来的。我去看看他在不在……”说着，赵队朝着唐岭昨天进的那个房间走过去。 我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赵队快走到房间门口时，放慢了脚步，他试着推了一下门，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了。 赵队走了进去，我跟到门口停下了脚步往里面看着。 这也是一间办公室，可是开门正对着看见的是一张木床，床上面躺着一个人，就是唐岭。 他还是那件白衬衫，一件长袖的警服搭在腰那里，整个背部冲外，他没枕枕头，只是蜷着胳膊枕在头下，看起来挺可怜的。 那张床……我看的皱起了眉头，一看就是很少住人的床，唐岭身下只有薄薄的一层垫子，连床单都没有。 唐岭光着脚，赵队走近他身边，他应该是睡得很沉一点反应都没有，赵队贴近唐岭的脚看着，我好奇地也往屋里又挪了挪脚步。 一个男人的脚，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赵队偏偏就看了很久，最后我隐约听见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身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赵队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指了一下唐岭的脚。 我慢慢走了过去一看，只见唐岭的脚后跟那里，有一道切口整齐的伤口，虽然一看就知道不是新伤口，可还是看得我心跳加速起来。 那伤口应该很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弄成的，伤口的边缘还有些红肿，是不是有些发炎了，我不敢确定。 我吃惊的抬起头去看赵队。 赵队示意我出去再说，我们两个又小心的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走远了一些，我问赵队那伤口怎么弄的。 赵队点了一根烟夹到嘴上，狠狠吸了两口吐了一大片烟雾出来。 “看来你真的是忘了！那个伤口总是好不彻底，要不是因为那个伤，他也不会在去年伤成那样！” 我听得稀里糊涂，我忘了？难道那伤口跟我有关系吗？ 赵队又吸了一口烟，转头盯着我说，“两年前，他因为救你才弄伤的那只脚，你真的不记得了？” 第40章 意外连连看 赵队的话让我吞了口自己的口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当我没说。” 赵队见我的样子赶紧补充了这么一句，可是怎么当没说呢，我都听见了。我在记忆里拼命搜索，可是没有哪怕零星的发现。 从来没有人说过，两年前我被人救过。 我是在那时候生了场大病，病愈之后的确记忆里差了好多，可是被一个警察救过这么重要的情节，我不至于完全毫无印象吧。 我看着赵队疲惫的脸，赵队也不会骗我吧。 “两年前我病了，好了之后记忆力就不好，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为什么救我的，怎么没人跟我说过？我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我追问赵队。 赵队低头挠了挠头顶，他肯定后悔自己多嘴惹了麻烦，挠了半天才又抬起头来跟我说，“唉，我以为你们都想起来了，那天你们来看监控视频，我问过立旋来着，我就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呢。” 谭立旋也知道，他竟然知道！ 看来只有我不知道被蒙在鼓里，我再次扭头去看唐岭睡觉的那间办公室，他也一个字都没说过啊。 生日那天，我们在明廊公墓相遇，唐岭说过那是他第一次见我，他干嘛隐瞒我们两年前就见过的事情呢。 还是他救过我的事情！ 唐岭脚上那个可怕的伤口在我眼前清晰极了，我闭了下眼睛又睁开，究竟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呢？ 赵队对于他的多嘴极为懊恼，我只好跟他说没事，可赵队说他真的是累的糊涂了，怎么就把这事给说漏了，唐岭知道了一定生气。 “怎么，他不让说吗？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想难为赵队，可是就这么让我知道一半猜一半也太难受了。 赵队坚决不肯多说了，他说我要是想知道就去问当事人吧，他说完就要撤，临走还嘱咐我别跟唐岭说是他说漏的这件事。 赵队刚离开，老爸就从采血的地方出来了。 我陪着老爸往外走，心里面想的全是唐岭救过我这件事。 还有，谭立旋也知道可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次因为老妈的案子见到唐岭他也没说一个字，我就以为他们从来没见过，到底是为什么呢。 到了楼下，我问老爸要去哪里，老爸说想一个人转转，让我不用陪着他。我觉得老爸有很多心事，让他自己待一下也行。 我自己回到美院的画室，下周就要交毕业论文的选题了，可我还一点准备都没做，老妈的案子让我心里一直很难静下来思考。 画室里只有我自己，吕芹今天也没出现。 我打开电脑准备写文档，可是开了文档后就一直在发呆，眼前总会出现唐岭那个蜷缩着睡觉的姿势。 还有他脚上那个可怕的伤口…… “那个伤口总是好不彻底，要不是因为那个伤，他也不会在去年伤成那样！” “两年前，他因为救你才弄伤的那只脚，你真的不记得了？” 赵队的话反复在我脑子里出现，可我还是没在自己的记忆里找到半点匹配的讯息。 我一点都不记得，他一个字都不肯提及，我们两个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一个小时之后，我看着电脑屏幕上依旧空白的文档，自嘲的笑了起来，我蒋令令什么时候变成这副德行了，牵肠挂肚心思飘渺的，太不对了。 我站起来想出去走走，回来好专心准备论文的事情。 有人不是说过吗，不能因为出了件大事就什么都不做了，日子不还是要过下去嘛。 可我还没走出画室，就接到了唐岭打来的电话。我盯着手机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名字，忘记了要去摁那个接听的键。 电话挂断了，手机屏幕黑了下去，我还拿着手机站在原处没动。 很快，电话又打了进来，还是唐岭。 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自己笑话着自己，咬了下牙接了电话。 “在哪呢，有案子。” 我皱着眉头，“我在学校写论文呢，有案子不是该找警察吗，我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我嘴上虽然跟他话说得刻薄，可是心里却有一丝隐隐的心疼，这感觉是之前都没有的。 “跟你有关才找你，你是我助理当然要去，十五分钟后在门口见。”唐岭说完就挂了电话，还是老样子。 我心里发堵起来，很想不去理他。 能不能凭着跟他研发那个什么模拟画像系统得到去刑警学院当老师的机会，我并不是那么上心的，就像吕芹说的，我不在乎那个工作机会。 我会一直这么配合迁就，说白了就因为我妈的案子，现在又多了那个他救过我的事情，我在心里给自己找着理由，我应该听他的。 十五分钟还没到，一台黑色的大吉普停在了我面前，车窗摇下，唐岭微眯着眼睛打量着我。 看来他真的是好了，都能自己开车了。 “上车，坐前面。”唐岭面无表情的下了命令，我爬上车关好车门，心里暗赞这车太酷了。 可我嘴上问的却是，“什么案子，我不会破案抓坏人，我只是个受害者家属。” 唐岭没搭理我，发动车子。 “你今天见过吕芹了吗？还有昨天。”路上，一直沉默的唐岭突然问了我一句。 “昨天见过，晚上的时候我们两个因为……今天没见过，干嘛问这个。”我本来想跟唐岭说我跟吕芹昨晚争执了几句，可是一想到争执的内容是因为唐岭就憋了回去没说。 “什么时间还记得吗？”唐岭继续问。 我回忆了一下，“应该是晚上七点半左右。” “你们吵架了？”唐岭又问。 “嗯。” 唐岭咳嗽了两声，我想起赵队跟我说他跟唐岭昨晚都没睡忙了个通宵，猛然间一个不祥的预感窜上了心头。 “吕芹，怎么了？”我问。 车子正朝着奉市南城飞速前进着，车窗外的景色扭曲着快速倒退，唐岭开车的感觉完全跟谭立旋不同，我第一次坐他的车子还有点不适应。 “昨晚十点左右，吕芹自己报案，她被人强暴了，就在你们美院后街的那个小巷子里。” 唐岭语气平静的说完，我差点瞪着眼睛从座位上跳起来。 “怎么回事！吕芹现在怎么样，我早上见过赵队，他怎么没说啊！” 唐岭突然把车速降了下来，他扭头瞥了我一眼，“是我不让说的。现在带你去见吕芹，她在医院刚醒过来。” 他说完，车子很快停了下来，我这才注意到车子开进了一家医院，我脑子里又响起那个嗡嗡的烦人声音。 第41章 高中往事 医院的病房里，一个女警正坐在吕芹的病床边上，我站在病房门口朝里面看着，吕芹眼神呆滞的看着她正在打的吊针。 很少在吕芹身上看见不快乐，我跟她认识三年多，她那个直来直去口无遮拦的性子总让我躺枪，可我妈总说像她那样没心事多好。 “进去吧，我问她要通知什么人，她说了你的名字。”唐岭轻轻推了我一下，我推门走进了病房里。 开门的响动让吕芹转头看过来，她看见我之后，眼圈马上红了，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赶紧走过去。 “你别动，我过来了。”我拉住吕芹的手，这么热的天气，她的手温去如同寒冬一样冷。 吕芹的脸颊上有些淡红色的血痕，看起来像是擦伤的，之前那个女警见到唐岭就站起来走到一边跟他说话去了，我坐到她刚才的位置上，手被吕芹紧紧攥住。 我很想马上问明白到底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着吕芹的样子，什么也问不出口。 吕芹没有男朋友，她跟我说过今年研究生毕业找到了工作就开始找男朋友，争取明年把自己就嫁出去，可现在却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 “令令……”吕芹的声音很弱，她看了一眼旁边说话的唐岭和那个女警，“我有话单独跟你说，让他们出去好吗？” 我站起身去跟唐岭说了，他很快就和那个女警察一起出去了。 “说吧……”我坐回到吕芹身边，她马上就把我的手攥紧了。 “令令，我看见那个人什么样子了！我认识她！我们以前是一个宿舍的……为什么这么对我呢，你说为什么。我以前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啊！”吕芹急促的说完，眼泪开始刷刷流着，我从包里摸出纸巾一直替她擦着。 吕芹的话让我意外，她说的那个人应该指的是昨天深夜伤害她的人，可是那不应该是个男人嘛，吕芹怎么还会说他们以前是一个宿舍的。 我安慰着吕芹，等她渐渐止住了眼泪才试探着问，“吕芹，你跟警察说这些了吗，我知道让你回忆那些很可怕，可是你确定自己说的没错吗，你跟那个人怎么会是一个宿舍的……” 吕芹吸了一口气，“没错，我被……的时候，她就站在旁边看着的，我的嘴被堵上了喊不出来，她蒙着脸可是她的声音我不会听错的！就是她！一定是她找人做的，可是问什么啊！”吕芹说到后来再次激动起来，我的两包纸巾都已经消耗掉了。 昨天的现场，是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吗！ 我意识到吕芹的事情有些特殊，下意识去看病房的门，不知道唐岭知不知道这些，这些讯息可是抓到坏人的线索啊。 “吕芹，你跟没跟唐警官说这些，警方是可以根据这些找到那两个坏人的，我喊他进来好吗？” 吕芹听我说到唐岭，眼神里全是绝望，她摇头说没说，昨天夜里她几乎一直是昏迷的，就记得在医院里，唐岭守在她床边很久。 “要说的……”我拍着吕芹冰凉的手。 犹豫了半天，吕芹终于答应跟唐岭说出这些。 唐岭坐到了吕芹的身边，那名女警开始做笔录，吕芹开始断断续续的讲述着昨天深夜的一切…… 吕芹说她不知道昨晚侵害她的那个男人是谁，可是那个一直在现场的女人她认出来了，虽然只是凭着声音，可是她很肯定那就是她高中时的一个女同学，夏丽丽，她们曾经住在一个宿舍里。 我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心里很别扭，可能是高中同学这字眼触到了心底那个脆落的地方。 我偷偷看了一眼唐岭，他倒是一直面无表情的认真听吕芹说话。 之前吕芹说过，昨天夜里唐岭陪了她很久，看来这个人也是懂人情的，虽然嘴是冷的，可血并不冷。 “我今天想了很久……夏丽丽是来报复我的吗？有件事我都快忘记了，要不是出了事我还想不起来……”吕芹说着看了我一眼。 吕芹继续，“高中的时候，夏丽丽是我们班里女生中最甩子的一个，我们都不爱跟她来往，她抽烟喝酒总跟社会上的男生混在一起……” 唐岭听到这里抬起头看我一眼，我马上反应过来，吕芹说的“甩子”是方言，唐岭应该是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我解释道，“甩子就是混混的意思，方言。” 唐岭没吱声又把目光挪回到了吕芹身上，听她继续说着。 吕芹说，“高中毕业吃散伙饭的时候，她出事了……跟我一样……那天本来她跟我和另外两个女孩是一路的，我们两家还住在一个小区里，可是我们都不愿意跟她一起走，那天大家都喝酒了，夜里一点多的时候，她一个人往家里走，然后就……” 我吸了口凉气看着吕芹，吕芹攥着我的手突然用力起来。 “我那天比她回去的晚，我们小区边上有一个小公园，我们都经常从那里回家，那天太晚了，我就答应了班里一个男同学送我回家。我们走到小公园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吕芹更用力的攥着我的手，“看见她只穿着上衣就从一片树影里跑出来了。” 吕芹说到这里，再次哭了起来。 我和那个做笔录的女警都不说话，唐岭却很快询问起来，他的语气冷冷的，“送你的那个男同学，跟夏丽丽什么关系？” 吕芹听了愣了一下，她抬手摸了一下眼泪，“夏丽丽一直说那个男生在追求她的，那个男生是我们班里学习最好个子最高的。” 唐岭听完点点头，他站了起来看着吕芹说，“把你那两个同学的联系方式名字告诉我，还有那个男生的。” “那两个女生的我有，一个叫高英，一个叫石晓琳。可是男生……我们毕业后再也没联系过了，跟他有关吗？”吕芹拿起枕边的手机递给我。 我赶紧在通讯录里翻找那两个女生的名字，找到后快速让那个女警记了下来。 唐岭拿着抄好的名字手机号看了一眼，他开始打电话，边打边走出了病房。 第42章 后悔有用吗 高英，石晓琳接到警方电话时会是什么反应，我不知道，不过听唐岭说她们都安全，那个男生和高英一直有联系，所以也很快联系上了。 虽然都是陌生人，可我还是替她们松了口气。 “夏丽丽呢……”我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问唐岭，他一副深思的样子，眼神有些放空的瞅着我。 脚上的伤口……我面对着唐岭，眼前闪过他身上那些被我见到过的伤痕，谁知道我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没有别的。 “你跟吕芹为什么吵架？”唐岭突然这么一问，我知道不说不行，就跟他说了。 唐岭听我说吵架的原因牵涉到他，马上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我都没说呢。 唐岭的手机响了，他走远去接电话，我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我有很多事情要问，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唐岭慢慢背对我走着，突然又站住不动，过了一会儿又一个转身朝着我走回来，他的目光盯着我，越走越近了。 “好，我尽快回去。” 他挂了电话，“那个男生报案了，我要回刑警队了。” 我很意外，“他报案了，不是刚说他没事吗？” 唐岭突然皱了下眉头，同时抬起他的左脚，很快又放下。 “他是没事，他的未婚妻有事，一周前在下夜班的路上也被人强暴了。”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回到吕芹病房时，她睡着了，脸上挂着泪痕，睡梦里还紧蹙着眉头，两只手紧紧抓着被角。 昨天那个可怕的经历谁遇上了都会这种反应吧，我悄悄退出了病房，吕芹在奉市没有任何家人，我现在必须照顾她。 我想去医院的超市看看需要买什么给吕芹，之前问过医生她要留院观察一周。 往超市走的路上我打电话给谭立旋，告诉他吕芹出事了。 谭立旋听了自然很意外，可他不同意我留在医院照顾吕芹，他说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你想多了。”我想着赵队跟我说的那些话，跟谭立旋说话的语气带了些情绪，他向来对我敏感，很快就问我怎么了，说话的语气不大对劲。 超市马上就到了，我停下来看着超市里进进出出的人，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曾经这么站在某个医院的超市门口打电话，我能感觉到那个跟我打电话的人绝对不是谭立旋，可是又想不起来是谁。 只是能依稀感觉到那个跟我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是个男人的声音。 “喂喂，令令，你怎么不说话，你没事吧？”谭立旋大声喊着，我闭了下眼睛又睁开，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 “没事，你放心吧，吕芹在这里没家人，我知道了怎么能不管呢。立旋，你是怎么了，平时你不会这样的。” 谭立旋难得一见的沉默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也不说话了。 “那你小心吧，太晚的话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令令……”谭立旋过了一分钟才说话，可他又欲言又止。 我心里发堵，“知道你放心。” “令令，那个唐岭，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了。” 我没想到谭立旋要说的是这个，我差点冲口而出去问他，为什么他早就认识唐岭却从没跟我说起过，为什么两年前唐岭会救过我，我到底有多少自己的事情不知道呢。 可我忍了下来没问，只是淡淡回答，“知道。” 医院的超市里东西很全，我买了住院需要的一些必需品回到病房时，吕芹已经醒了，她看我回来笑了一下。 虽然她笑得很难看，可我看着心里还是轻松了一些，我问吕芹想吃什么我去买，她摇头说不想吃，只想跟我说说话。 我就坐到床边等着她开口。 吕芹半卧在床上问我，“令令，你高中的时候什么样子，一定是个好学生吧。” 我挤出点笑容，“我啊，不算好学生，那时候还小不懂事，做了很多荒唐疯狂的事情。” 吕芹听了我的话又笑了，“谁十几岁时很懂事啊，我也是……其实刚才我没说真话。” 我惊讶的看着吕芹，“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没告诉唐老师，其实那天是我……是我撺掇那两个女同学不跟夏丽丽一起回家的，那个男同学……”吕芹说着就红了眼眶，“他也不是主动要送我回家的，是我提出来的，我就是想证实一件事，我真的没想到事情后来变成那样，我就想知道那个男生不是真的喜欢夏丽丽，因为我一直偷偷喜欢他的，可是没想到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听着吕芹的话，我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没想到事情是这样。 我也红了眼圈，吕芹的话让我感同身受，我的高中时代也很荒唐，我也因为自己的错误连累过别人。 我连累的那个人，是唐峰。 “令令，我这是不是报应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话真的啊，以前我妈跟我说我还不信！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夏丽丽会碰上那种事情的，我真的只是想让她难受一下没别的，那时候我偶然听到夏丽丽跟别人说我没人追都不觉得丢脸，我特别难受特别生气就想报复她一下，让她嘴贱嚼舌头，谁知道……我对不起夏丽丽，可是她也不用这么对我啊！令令，我以后怎么办呢，我现在好后悔啊，我后悔小时候做错的事情，也后悔……报警了，抓到她又能怎么样呢，我还不是一样被人……” 吕芹说不下去了，又一次哭了起来。 我也想哭，可是怎么也流不出眼泪。 我也很想跟被我连累的那个人说句对不起，可是我没机会了。 一个死人，你要怎么跟他说抱歉呢，就算我在墓地陪着他过了十年的生日又如何，我连累他的的事实还是不能改写。 如果不是我，唐峰就不会失去那么宝贵的机会，也许他没失去那个机会，就不会在苏河出事…… 我也后悔，可是后悔有用吗。 第43章 破戒 我没告诉吕芹，那个送他回家男生的未婚妻，也遇上了跟她一样的事情，可我没办法继续陪着吕芹了，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需要出去透透气，不然我要疯掉了。 出了病房，我再也忍不住，拿出手机就给唐岭打了过去。 我要马上听见他的声音，听见他的声音就像听见唐峰的声音一样。 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从唐岭在墓地出现那一刻开始，我已经把他当成了少年唐峰的影子。 只要唐岭不歪着嘴角冲我笑，我就觉得他就是唐峰。 唐岭很快就接了电话，我听见电话里很吵，好像有很多人在同时说话，他问我怎么了。 我脑子乱得亢奋，脱口而出就对他说，“如果我做过对不起你哥哥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唐岭没回答我，可我知道他一定听清了我在说什么。 很快，电话里安静了下来，唐岭冷冷的声音问我，“你刚才说什么，太吵没听清楚。” 再说一次的勇气，我没有。 我抹了下眼角，“没事，心里难受你当我刚才抽风吧，我就是想我妈了，她的案子到底怎么样了，能告诉我吗？” 唐岭回答我，“案子的事情不方便跟警方以外的人说太多，你已经破例知道很多，好好感激你未婚夫吧，谭家的面子够大。” 谭家的面子…… 我刚要问明白这话的意思，唐岭那边有人在喊他，唐岭咳嗽了几声，都没跟我打招呼就直接挂了电话。 夜里，我留在了医院陪护吕芹，我看吕芹睡熟了就把电话调成了静音了，我怕谭立旋半夜打电话过来吵醒吕芹。 她已经够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可是我自己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唐岭蜷着身子躺在床上睡觉，还能看见他脚上那个可怕的伤口。 还有那个领我妈走进8401号房间的红衣女孩…… 唐岭救过我，他到底为什么会救我，为什么大家都瞒着我，我妈又怎么会跟那个女孩去那个房间……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没办法睡着。 我看了下手机，没人打电话给我，也没简讯，我刚要点开微博随便看看，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一闪一闪，来电话的是唐岭，现在可是凌晨了，他还打电话给我。 我迅速爬起来开门到了走廊里。 “喂，几点了还打电话。”我小声接了电话。 “回头。” 我转身朝着病房入口的方向看过去，唐岭正朝我这边走过来，他见我看见他了就挂了电话。 “夏丽丽抓到了，她承认是她找人做的，那个人还在逃，不过派人去抓了跑不掉的。” 没想到案子这么快就破了。 “抓到又能怎么样，吕芹受到的伤害抹不去了，她知道了也不会开心的。”我知道自己这么跟刚刚破了案的警察说话很扫兴，唐岭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 “当事人的心情我管不到，抓到嫌疑人是我要做的，你怎么还不睡？离开未婚夫睡不着吗？”唐岭说着从衣兜里掏出烟，他抽出一根点着了，夹在手指间不抽。 我一直很奇怪他这个习惯，我几次看见他点了烟却不抽。 “这里禁烟的，我出去。”唐岭朝我举了举手指间的烟，转身往外走了，我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到了外面，夜里的温度凉快了很多，我看着住院部依旧灯火明亮的大楼出神，住院对我来说曾经是噩梦，两年前我在医院住了很久，住到我想到医院的那股消毒水味道就想哭。 两年前……两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呢，我能记得的就只有自己高烧不退，还有一段时间双眼还看不清东西，每天头和眼睛周围都很疼。 那些身体上的痛苦我一直记得很清楚，可就是不记得那时候我为什么会那样，更不记得丝毫有关唐岭救过我的事情。 老爸老妈，谭立旋都没跟我说过，他们只说我病得很重，不过现在都好了。 “你什么时候戒的烟，戒掉容易吗。”唐岭弹了下烟灰问我。 夜色里，烟头上的红色忽隐忽现，我突然很想抽烟了。 “忘记了，从你哥哥出事后就不抽了，记不住怎么戒的了，你怎么从来不抽呢，浪费。”我看着烟头的红光，以前唐峰每次看见我抽烟都说我浪费还伤身体，尤其是个女孩子抽烟，一点都不好看。 可我还是抽，甚至很多时候是故意当着唐峰的面抽烟，我就爱看他生气的样子，很酷的。 想到那些曾经的心情，我不由得笑了一下，唐峰留给我的记忆也不全是痛苦。 “给我一根，馋了。”我朝唐岭一伸手，跟他要烟抽。 唐岭转过头跟我对视着，他把打火机扔到我手里，然后掏出烟盒整个丢给我了，“喜欢的东西戒掉干嘛，我哥那人就不懂这个。” 我抽出一颗烟点着送进了嘴里，久违的感觉瞬间倒是让我觉得放松了下来，烟雾在眼前升腾，我想起了十年前跟唐峰谭立旋一起离家出走的那个夜里。 我所知道的唐峰十九岁的生命里，那应该是最放纵的一次。 那时候，我们三个都很开心，我还不知道我爸跟唐峰他妈的事情，唐峰刚在我们生日那天送了礼物给我，班里人私下都在议论，他们说这是唐峰在跟我表白呢，我面上不说什么，可心里一直甜滋滋的。 谭立旋也送了礼物给我，是一套外文版的画册，我很喜欢，可是那种高兴的心情跟收到唐峰礼物是不一样的。 谭立旋倒是不在乎我的高兴是哪一种，他还是跟我和唐峰泡在一起，还是会跟我偷偷猫起来抽烟，我跟唐峰说话的时候，他偶尔会用一种让我看不透的眼神很认真的看着我。 只是那时候的我眼里只有少年唐峰，谭立旋的眼神纵然有千言万语我也体会不到分毫。 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唐岭又跟我要了一根点着，他还是不抽只是用手指夹着烟。 我使劲吸了一口烟对他说，“你还真是奇怪的人，点了烟又不抽。” 唐岭咳嗽了两声，“你说的不对，这叫残忍……让一根烟跟我毫无交集的自生自灭，我喜欢这感觉。” 有人会这么淡然的说自己残忍，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我正想着该怎么把话题引到唐岭脚上的伤口上时，他抢先开口了。 唐岭说，“你妈的案子有进展了，想听吗，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44章 线索断 好消息坏消息，只要是老妈案子的消息，我有理由不听吗？ “说啊……”我猛吸两口烟，抬头看了眼天。 唐岭四下看看之后才开口。 “查了那个4s店老板的情况，你知道他有家庭吗？曲梅芳失踪前三个小时曾经跟他通过电话，通话时间二十多分钟。” 我被烟呛了一下咳嗽起来，那个男人有家的，那我老妈跟他住在一起算什么，老妈不是最恨第三者吗，她自己这算什么身份。 “你打电话过来胡说的时候，赵队正在询问他，他叫丁立武，四十七岁，最近一个月个人账户上分四次转账出去，每次五万元人民币。” 唐岭伸手把我面前的烟雾散开，我把没抽完的烟掐灭，太久不碰这东西了还有点不适应。 “你妈最近生意上有问题吗，为什么你对自己妈妈的事情知道的这么少，你又不像我从小就没跟妈妈生活在一起。”唐岭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嘲讽。 我低下头，涉及到我妈时，这个嘴癌立马启动病重模式。 “警方是怀疑我妈失踪跟他有关了，证据呢，问他我妈在哪里了吗！” “只是调查询问，不代表就是嫌疑人，你现在跟他处于同样的嫌疑程度，他说那几笔钱是借给一个做生意的朋友了，我们正在调查，等消息呢。” “唐警官……”我看着夜色下唐岭的侧脸。 “怎么。” “我们以前就认识吧……” 唐岭一副懒懒的口气回答我，这还真少见，我问他的问题通常都不会马上得到答复。 “认识啊，小时候就从我哥那里见过你的照片，你现在没那时候好看了，长残了。” 我气闷，“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两年前，就是两年前，我们认识吗？” 唐岭干脆的回答我，“不认识，那天在我哥墓前是第一次见真人，你什么意思？” 他不承认，我早就想到会是这样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你就当我没说过。我困了，回去吧。明天我妈的案子能有消息的话，告诉我。” “嗯。”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我刚给吕芹买好了早饭劝她多少吃点的时候，谭立旋过来了。 他没直接到病房来，给我打电话要我出去见，因为吕芹是因为那个原因住院，他不想她难堪。 我见到谭立旋时挺意外，一夜没见他胡子拉擦的不精神，弄得跟熬了一个通宵似的。 “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啊！”我伸手去摸他的胡茬，谭立旋借机抓住我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我。 “故意的，做给你看，让你不心疼我！” 两个小护士从我们身旁经过，一阵窃笑声，我把手抽了回来，白了谭立旋一眼，可心口是温暖的。 “立旋，我妈的案子有进展了。”我想着半夜从唐岭那里听来的案情进展，心口的舒坦一下子又没了。 谭立旋皱着眉，“什么进展？” “跟我妈在一起的那个男的，我觉得警方是在怀疑他，我也怀疑他，不知道调查完什么情况呢，你问问赵队吧，你问比我说话好使，我快急死了！” 谭立旋安慰我别急，他这就打电话问。 我站在一边等着他打电话，谭立旋突然深深看我一眼，搞得我一阵莫名的心虚。 “令令，你又抽烟了吧！”他说着抓起我的手指看了又看。 我郁闷，洗过手了还能闻到烟味儿吗，不可能，就抽了两根而已。 “怎么会，我们不是都戒了吗，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你赶紧打啊！”我催促着，趁机把手又抽了回来。 谭立旋打通了赵队的电话，他们两个在电话里说着话，谭立旋渐渐走远了，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谭立旋变了很多，从十九岁之后变了很多。 我也是，十年里我跟他都变了。 以前那个坏小子谭立旋几乎看不出痕迹了，现在的谭立旋是每天西装革履周旋于商场的年轻精英，再加上谭家的背景，他可是近年奉市商界的风流人物，没跟我交往之前，谭家老爷子给他介绍了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千金，可他还是选了我。 订婚之前，谭立旋很认真的问过我，“蒋令令，你摸着自己的心告诉我，你是真的爱我才愿意嫁给我吗？” 那是在深夜的床上问的，我正被他压在身下，没开灯的屋子里我只能看出他迷糊的轮廓。 我很快回答他，“当然，不过你知道，我心里有座坟，你别让我把那个平了再跟你在一起就好。” 谭立旋听了我的回答，用狠狠地吻和抚摸回答了我。 他从一开始就清楚，我跟他在一起，就会有那座坟隔在我们中间，只是他说了不介意。 我不敢说他的话是不是完全真心，至少我们彼此坦白，我不觉得自己骗他，他也喜欢我这点。 “蒋令令，我就喜欢你这个坦荡的样子！你别怕，以后我会保护你，我只会比他更爱你！” 想起谭立旋说的那些誓言，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谭立旋终于打完了电话，他扭身走回来，面色看起来不错，看来从赵队那里得到的是不算坏的消息吧，我期待的看着他。 “你别急听我说……赵队他们派人去查了丁立武的银行往来，也外调了他说的借钱的那个朋友，那几笔钱没什么问题，排除了。” 我不明白，“排除什么？” “开始怀疑是他花钱雇人对阿姨做了什么，看来又不是了。”谭立旋解释着。 我倒不觉得这是好消息了，这样一来不就说明这条线索断了没用了吗，我妈到底怎么了还是没答案啊。 我惆怅的叹了一大口气，谭立旋静静抱着我。 “相信赵队他们吧，肯定很快会有消息的。” 我突然就想哭，我问谭立旋，“你说我妈还能回来吗，要是她回来了，我保证不再跟她吵了！她不就是放不下我爸嘛，这回我帮她把老爸弄回来，我要他们复婚！” 说完，大串的泪水流了下来，我看见好多眼泪就落在谭立旋的肩膀附近，他穿的黑色衬衫上面，一片水渍。 “好，我帮你一起，” 第45章 父女 虽然我跟谭立旋都这么说，但我们心里都很清楚，我妈不太可能回来了，她没从快捷酒店8401号房间出来，就再也回不来了。 谭立旋又要出门，这次去的是深圳，他还是没用我替他收拾东西，临走还嘱咐我照顾吕芹的同时别忘了蒋老师也在家里。 对，我差点忘记了老爸还在我家呢，因为习惯了这些年他不在身边，我昨天都没想起老爸。 回到病房里，我跟吕芹说了谭立旋出差的事，等我说完他这两次出门都没用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吕芹突然冒出一句。 “你小心了，一个男人改了平常的习惯，可能有问题的。” 我倒没把吕芹的话太往心里去，毕竟我了解谭立旋，认识十几年，他又不是第一次变了，之前唐峰出事后，他变得更厉害呢。 可嘴上我还是跟吕芹说知道了，心里面又不免替她难过，不知道她以后该怎么忘记这段可怕的经历。 我没跟吕芹说夏丽丽被抓到的事情，因为案子没定论，还要很多工作做完才能完结，还有需要吕芹配合的地方。 我只想让她再缓缓，缓缓之后再去面对一次次回忆痛苦经历的过程。 怎么熬过那种日子，我比吕芹有经验，唐峰出事的时候练出来了。 安排好吕芹在医院的事情，我开始给老爸打电话。 老爸难得马上接了，他说赵队让他最近不要离开奉市，他打算去老妈家里看看，正要找我拿钥匙的。 我也几天没去老妈家了，就说我也去，跟老爸约好在楼下见。 到了老妈家楼下时，我想起那天带唐岭和警察去老妈家里时，卫生间里有那个丁志武用过的东西，我不想老爸在这个时候见到那些，趁着老爸还没到我就先上了楼准备收拾一下。 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警方没有把老妈家里封锁呢，我看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不是应该保护现场吗，可能因为这里并不是案发的地方所以就不用了。 开门进屋，走进卫生间里时，我愣了。 原来放在洗手台上的那些男人用的东西现在都不见了，是警察拿走了吗？如果不是，难道是那个丁志武来过了？ 我真的对老妈知道的太少了，连她家里的钥匙都谁有我都不清楚，可能两年前那场大病让我也变了太多吧，我记得小一点的时候我跟老妈挺亲的，有什么心里话都会告诉她的，什么时候我们母女间就疏远了呢。 老爸没多久也到了，我开门让他进屋时，看见他手里也拿着老妈家的钥匙。 “令令，老爸对不起你妈啊！也对不起你，我没用，好好的一个家就是被我毁了的，现在你妈又出了这事，我连……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老爸痛苦的看着我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爸，其实从高二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开始，我一直对老爸有怨恨的，这也是这么多年我对他并不是很关心的原因。 尤其是唐峰刚出事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唐峰的死并不是意外，其实我跟老爸还有唐峰他妈都是间接地凶手。 如果老爸跟他妈不是一直偷偷搞婚外情，那老爸就不会想跟老妈离婚，不提离婚也就不会告诉我他们的关系。 如果我不知道那些事，就不会跟唐峰说那些残忍的话，就不会在唐峰出事前骗他说我已经跟谭立旋在一起了。 可是这些如果没有任何意义。 我对老爸的那些怨恨，本来淡了很多，毕竟十年了执念又能如何。可是这次老妈出事，我才发觉老爸心里还是惦记着唐峰妈妈的，想到老妈多年来一直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我没办法接受。 老妈不肯再找就是心里还有老爸啊，可是老爸心里呢…… “令令，你妈出事之前我回来过，没跟你说是因为本来也没想跟你妈说的，可是凑巧在车站见到了，你妈在车站送人我刚下车到了这里，你妈那个人见了我就不会好好说话，我们说着就吵了起来，所以就没跟你说。” 我问老爸，“你跟妈吵什么？” 老爸脸色变了一下，憋了一会才开口说，“是因为你要结婚的事情。” “这有什么好吵的？” “是你妈先吵的，她一直跟我说谭立旋多好，她能把你嫁进谭家就了了这辈子的心愿了，我听着就火了。” 我明白了，老爸对于我跟谭立旋在一起，一直就不是那么赞成，可是他总也不在加上我态度坚决。后来也就不管了。 而老妈呢，她就是希望我能嫁进谭家。 老爸叹了口气，“本来我跟你妈回家是想跟她缓和下关系，可是进了家门吵得不可开交，我最后还是去找了酒店住的，现在想想后悔啊！” “爸，你为什么不愿意我跟立旋在一起呢，你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高中那会儿你不是挺喜欢他吗？” 老爸听了我的话，低下头，他伸手在兜里掏着什么，可半天也没掏出来。我知道他想抽烟，可能烟忘记带了，就想起昨天半夜拿了唐岭的那盒烟还在包里呢，就从包里翻出来递给老爸。 看见烟，老爸意外的瞪着我，“你怎么又抽烟了！” 我懒得解释，转身去厨房想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喝的，身后传来打火机的声音，还有老爸的又一声叹息。 老爸抽烟，我喝水，我们父女两个在老妈的屋子里长久的沉默着。我等着老爸跟我说他为什么反对我跟谭立旋在一起，可是老爸看起来根本不想跟我说那个原因，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赵队打来的电话。 我看见赵队的号码，心里就是一紧。 “喂，赵队。” “你过来队里一趟吧。”赵队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很多，我手心里因为紧张开始出汗，赵队讲话的声音让我感觉很差。 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的，我回答赵队说马上过去就挂了电话。 我这时才发现，老爸也在讲电话，我看他点点头也说了好马上到之类的话，不会老爸接到的也是警方的电话吧。 老爸讲完电话后就一直盯着我看，我跟他说了要去刑警队的事情，老爸听了神色紧张起来，吞吞吐吐的话到嘴边又什么都没说的低下了头。 我奇怪的问他怎么了。 老爸站起来，他用已经有了皱纹的双手狠狠搓了搓脸，双手捂着脸对我说，“老爸还有件事情跟你说，本来想一辈子都不告诉你的。” 第46章 心间迷雾 从老妈家里出来的时候，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打车到的刑警队，反正一路上我都反复在想着老爸刚才跟我说的话。 我没跟老爸一起走，虽然他也是要到刑警队来。 路上，我茫然的看着车窗外，司机师傅一路上都大声哼着那个红透的洗脑神曲小苹果，我听着听着还附和着司机一起唱了起来。 我对希望这首歌真的能洗脑啊，可是没用，我唱的再大声也掩盖不掉的耳边老爸刚刚说话的声音。 我爬楼梯到了刑警队时，迎面就看见唐岭了。 唐岭正跟一个女警在楼梯口说着什么，他看见我上来神色平淡的扫了我一眼，我沉默着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没打招呼。 我敲了赵队办公室的门，他坐在办公桌前正盯着电脑屏幕看着，见我到了就站起来，他说让我等等。 很快，唐岭几乎悄无声音坐到了我身边的椅子上，赵队等的原来是他。 “开始吧，你说。”唐岭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赵队先说。 赵队还没开口，办公室门口又传来敲门声，我扭头去看，一个警察看着赵队说，蒋正齐到了。 我连忙回头又看赵队，正好跟赵队的眼神对上。 “带到询问室吧，你来还是我来？”赵队是在问唐岭。 唐岭站了起来，“我去。” 他始终都没看我一眼，我只好问赵队，找我来什么事情，为什么我老爸也被叫来，要是因为我妈的案子，干嘛还分开说呢。 赵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你来跟你父亲来，性质不一样的。” 性质不一样……我等着赵队说的再明白些，我们不都是家属吗，有什么性质不一样。 赵队继续敲着桌面，“唐岭带着技术人员又去了一次8401房间，之前你听我们说的那些发现血迹和一小块身体组织的事情，都是他带人弄的。我们比对了血迹，证实房间里的血迹属于两个人，一个是曲梅芳的，另一个是……”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的很有力，手心里的汗也多了起来。 赵队继续，“另一个是蒋正齐的，也就是你父亲和母亲的血迹同时出现在8401房间里。” 我闭上了眼睛，手指用力握成了拳头。 “血迹发现后，我们先是在数据库里进行了比对，没想到结果出来真的找到了能对上的，更意外的是，这个对上的数据来自于你父亲蒋正齐。”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赵队也没往下继续说，他眼神里透着疑惑，几分钟后问我之前知道老爸有案底的事情吗。 我多少还是知道的，警方的那个数据库里都是有过案底的人的数据，譬如dna，指纹掌纹，身份信息等等，没有过案底的人是不会出现在那个数据库里的。 “令令，两年前你生病的时候，老爸牵扯到一个刑事案子里了，当时情况挺严重的。后来是立旋托人请律师把我弄了出来，可老爸还是留了案底。刚才是刑警队找我，他们说当年那个案子有新情况发现，要我去协助调查，老爸不想你从别人嘴里听到我的事，还是先跟你说吧，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就是老爸在老妈家里跟我说的那件一辈子都不想告诉我的事。 我该谢谢老爸的，多亏他先跟我说了，不然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坐在这里听赵队说这番话时，搞不好会晕过去的。 扑面而来砸向我的，是一拨又一拨的迷雾，一时间我觉得自己身边充满了秘密，而所有的事情又似乎都指向了两年前我生病的时候。 我的记忆最模糊的阶段，就是两年前，那个时期成了我生活的一个分水岭，如果不是这次老妈出事，恐怕这辈子我都不会怀疑自己两年前发生过什么了。 所有的震惊里，老爸的血迹出现在8401房间才是重磅炸弹。 我不傻也不天真，赵队说得足够含蓄了，可我明白他在说什么。 “警方是怀疑我爸跟我妈失踪有关对不对，确定没搞错吗？”我知道自己这么问很可笑，可还是抱着一丝自己都不相信的期望问了出来。 赵队眼神清亮的看着我点点头。 “我们查过最近一个月那个快捷酒店的入住记录，曲梅芳出事之前一周，那个房间的入住者，是你父亲。” “什么……”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一站起来才觉察到自己的双腿是软的，我赶紧用手支撑着桌面站稳。 血迹比对符合，入住记录也有……心一下子坠到了黑暗里，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脑袋突然很疼很疼，耳朵里的嗡嗡声又开始了。 我几次张嘴想要跟赵队说话，可是摆好了嘴型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我只看见赵队慢慢站起身，他的手机响了在接电话。 “王局，案子是有了重大突破，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应该差不多了，老唐亲自上阵在审问呢，我一会也过去……知道，您放心。” 听起来，赵队是在跟自己的上级汇报案情，他提到老唐我就知道说的是我妈失踪的案子了。 很想知道刑警队这些见惯血腥残酷案件的警察们，在看到我妈案子的新证据时是作何反应，唐岭看见这些证据时又会是什么表情。 如果证据全部是对的，那我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不能想，不能想……我又把眼睛闭上了，手心里的汗水越来越冷越来越多，逼着我不得不摊开手掌把汗水抹在了衣服上面。 老妈最讨厌我这么做，我从小手掌就爱出汗，出多了我就会往衣服上随便抹，被老妈发现后总免不了一顿骂，她说女孩子这么做看着很不淑女没家教的，她不许我这么做。 老妈不许我做的事情很多，我宁愿被骂也都做了再做，惹她生气骂我一度是我用来对抗内心愧疚自责的武器。 可是现在我又做了老妈不许我做的事情，可是再也听不见她骂我的声音里，有生之年里我也不再会听见她骂我了。 睁开眼睛，我很想哭出来可是哭不出，所有的情绪都积压在胸口没法释放。 冷不防，身后出现一个声音吓得我一哆嗦。 “换你去问吧，蒋正齐对我抵触情绪很大。” 是唐岭重新回来了，他把一盒烟扔到了桌面上，终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说不清楚是什么。 第47章 余甜 “你很意外吧，我也很意外。” 唐岭说的很平静，根本感觉不到他有什么意外。可是他说的没错，我是意外，是比意外还意外。 不知道该怎么准确描述。 “会不会弄错了。”我这话更像是在问自己。 “怎么，你觉得蒋正齐肯定不会这么做吗，那你拿出你的证据，我愿意听听。”唐岭说着走向沙发，他把整个身子扔到了沙发上，那只有伤的左脚悬在半空。 沙发的位置在侧面，我只好转了下身子面对他，唐岭的目光让我有些害怕，那里面透着一种狠毒的感觉。 他恨我？看着这种眼神，我只能这么想。 “我不是警察，也不会收集证据，可是我觉得我爸不会伤害我妈的，真的！”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反正我觉得老爸不会跟老妈失踪有关。 一定不会。 唐岭嘴角又歪了，这次我倒是能确定他不是在对我笑，他是在鄙视我。 “你凭什么相信！蒋正齐不会伤害曲梅芳吗，你确定？”唐岭的话别有深意，恐怕只有我跟他能听出这其中的其他意思。 我咬了下嘴唇，是啊，我凭什么确定，一个背着老婆跟别的女人有那么长时间婚外情的男人，我凭什么说他不会伤害老妈？ 很多年以来，老爸都在伤害着老妈的心。 “我能见见他吗？”我问。 唐岭动了一下身体，他闭上了眼睛，看起来特别疲惫。 “请律师吧，警方很快会给你送达拘留通知的，想见他只能通过律师，侦查阶段结束可以通过律师见他。” “唐……警官，我就跟他说一句话行吗？”我第一次用哀求的语气跟唐岭说话，可是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 半个小时后，谭立旋满头汗的赶到了刑警队，他到的时候我正站在窗户边朝天上看着，赵队还没回来呢，看来我爸的询问还在继续。 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审讯了吧。 谭立旋从身后拍了下我的肩膀，“令令，怎么会这样，我已经给律师打电话了，他也马上到，我先去见赵队看看情况。” 我出了一口长气转身，“赵队在审问蒋老师呢。” “哦。”谭立旋微微一愣，他四下看看，“我刚才给老爷子打了电话，你放心，我相信这是误会。” 谭立旋已经惊动了他父亲，我知道谭家的人际网络有多大，可是我们家这事搁在他们这个阶层来说就是大大的丑闻了，谭老爷子怎么会愿意出头呢，声张出去大家只会用谭家媳妇的角度去解读这案子，到时候谭家可有的烦了。 “立旋，别麻烦家里了，这事我自己看着办，你不是要去深圳吗，你放心没事，律师来了有事我可以跟他商量。” 我说完，努力挤出了一点笑容。 谭立旋眼眸黝黑，我看不出他的心思是什么，可是他对我的担心我能觉察到，他现在的延伸让我想起两年前自己眼睛恢复后第一次看见他时，他那时候的眼神就是这样，也是这么近的距离看着我。 当然，那时候他看着看着就亲了上来，很长的一个吻。 “令令，深圳我必须要去，尽快回来你等我，等我回来跟你一起面对，你记着……遇事先跟律师沟通，现在事情已经变成刑事案件了，不管蒋老师为什么会被警方拘留，他都是你爸爸是我的亲人长辈，我们得帮他。” 谭立旋说着，用力捏了下我的肩膀，我点点头，心头热乎乎的。 有人跟你一起面对风雨，这是最好的情话了。 我们两个正说着，唐岭从赵队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他远远看了我们一眼，面无表情的朝着他的办公室走了。 谭立旋背对着他并没看见，我也装作他没出现过什么也没说。 时间紧张，律师到的时候，谭立旋不得不出发赶去机场了，我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发觉自己对他的依赖越来越多了。 律师是谭立旋公司的，他听我大概说了情况后，就说刑事案件不是他的专长，他可以给我介绍一个专门打这类官司的律师，我同意了。 直到他介绍的新律师到了刑警队，赵队还没从审讯室出来。 新来的律师一出现，我看着就很眼熟，对方也是意外的表情盯着我看了好半天才喊了起来。 “蒋令令！是你吗！” 我一听她的声音，这下确定自己的判断了，没错，新来的律师是余甜，我的高中老同学。 “余甜吧，我是令令！” 我们两个女人都挺激动的，还像小女孩一样抱在了一起。 余甜居然成了律师，还是专门接刑事案件的律师，我真的是刮目相看了。要知道高中的时候，我跟女班长扯着头发打架的时候，余甜都被吓哭了，谁能想到十年后她做了律师呢。 “你怎么跨界了啊，学画的转行做律师，你这跨度够狠的！” 余甜听了我这话，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干嘛，你这是夸奖还是讽刺啊！说来话长了，先做正事，完事请你吃饭再聊！” 余甜果然专业，她说完就严肃下来，开始问我事情的原委。 等她知道情况之后，在看我的眼神复杂了很多，我爸也是她的高中班主任，谁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替自己的老师做律师。 “令令，别着急，先见到蒋老师再说，谁负责这案子，我跟刑警队挺熟的，先私下了解下，然后去走正式程序。” 我点点头，告诉余甜是赵队在负责。 “是他啊……”余甜听完眼神立马温柔了很多，我一下子感觉到点什么，可是什么也没说。 余甜继续问我一些细节，正说着的时候，唐岭从他的那间办公室走了出来。 “哎，老唐你怎么在这里，你的腿没事了啊！”余甜也认识唐岭，唐岭见到余甜停顿了一下脚步，很快就露出一个笑容走了过来。 “余大律师怎么来了，是私事还是公干啊，老赵忙着呢。” 余甜指了一下我，“我当事人，有案子过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才奇怪啊，再走两步我看看，你是真好还是假好啊！” 我看着他们，余甜跟唐岭私下一定挺熟的，估计是因为赵队。 唐岭瞥了我一眼，“谭家果然厉害，能请到余大律师。” 第48章 证据 没等我回答，余甜已经重重的拍了下唐岭的肩头，我忘了说明一下，余甜身高有一七五，不比唐岭矮多少。 “老唐，你知道她谁吗！”余甜拍完唐岭努嘴指向我。 唐岭双手插兜，“知道，跟你一样，是我哥的高中老同学。” “哟，知道啊，你哥最好的朋友就是她跟她老公了，怎么回事这案子你也有份吗？” 余甜知道我跟谭立旋订婚的事情，那之前同学群里聊天的人之中，肯定有她了。 正这个时候，赵队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快步朝楼梯那边走，余甜大声喊住他。 “你来干嘛啊，不是明天晚上去……”赵队看见余甜脸色沉得吓人，可是看见我站在余甜身边时，大概感觉到了余甜为什么会来，话就没说完整。 “公事，公安局你开的啊，律师出现在刑警队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蒋正齐的代表律师。” 余甜和赵队说话的时候，唐岭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可我目视余甜无视他的目光。 “动作挺快啊，你是闻着味儿过来的吧！”赵队呵呵笑了两声说着。 余甜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她一扭脸又看回我，“放心吧，案子的事情我来跟进，你等消息。” 我点点头。 “正好你在，就不用打电话通知了……你过来。”赵队把他手里拿着的那张纸递给我，招呼我走开一些说话。 我跟着他，赵队思忖了几秒钟看着我说，“你父亲说曲梅芳出事的时间段里，他有不在场的证据，监控视频你也看过，从8401走出来的那个男人也不符合你父亲的身体特征，可是房间壁纸上出现的血迹的确是他的，所以我们暂时羁押他，需要时间去取证。” “那他在哪里，我可以去找能证明的人！”我听了赵队的话，心情缓解了一下，既然警方这么说，那只要能证明出事的时候老爸不可能出现在那家快捷酒店就行了吧。 赵队摇摇头，“取证工作我们会做，他说那天他一直跟其他三个人打麻将，一直打到第二天中午才散的局，而且是在明廊。不跟你多说了，就先这样吧，我也很遗憾现在是这样的局面，作为朋友我愿意相信你父亲跟这案子无关，作为警察……我只相信证据。” 我默然低下了头，还能说什么呢。 赵队又说，“余甜厉害着呢，跟着她师傅打了几个刑事大案，不管取证的结果如何，有她帮你都是好事。” 我又点点头。 “把这个签了，你先走吧，别看着你父亲被带走的场面了，他肯定也不想你看见。” 我知道赵队是为我好，签好了拘留通知单后，我匆匆走楼梯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跟余甜约好一会电话联系。 还没下到一楼，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也没回头看，毕竟这是公共通道，有人跟我同行挺正常的。 “蒋令令！” 我站住，可是没回头。我知道是唐岭在喊我。 唐岭超过我站到了我面前，他目光如炬的看着我，嘴角歪着，笑意很浓。 我皱着眉头讨厌他，我爸被拘留了他这么开心呢，是因为这案子能找到突破口是他的功劳吗！ “你相信纯属巧合吗？” 这问的是什么话，我把眉头皱的更紧，不说话。 我也有权利不回答别人的问话。 唐岭收起了笑容，“监控视频上那一男一女的身份还不能确定，你父亲的发现纯属意外，不过我不明白一件事，想问问你，可能你知道为什么。” 我一头雾水，“什么事？” 唐岭转身往楼下继续走，“出去说吧。” 到了院子里，唐岭走到一个角落站下，我站在他身后不说话等着。 唐岭开口，“我讯问蒋正齐的时候，他看见是我，情绪变化很大，应该是很不愿意面对我，我看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有很明确的愧疚之色，可是我跟你父亲从不相识，他为什么这种反应呢？” 我认真听着他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爸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呢，他问我不是多余。 唐岭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我补充了一句，“哦，我明白了，是不是因为他知道我是谁的儿子谁的弟弟，所以才会那种反应，你说呢？” 话题又扯到了陈年往事上，我就快把两条眉毛拧成一条了，唐岭提那些干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你说的对，我没心情考虑，你还有事吗，没有我想找个地方坐坐等余甜。” 唐岭不说话，我等了几秒钟果断朝着门口走了。 一个小时后，我接到了余甜的电话，她问了我的位置就说马上过来见面聊。 我就在警局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余甜很快就到了。 她一坐下就严肃的看着我，我就知道老爸的事情肯定不顺利。 “你说吧，我听着。”我给余甜点了咖啡，然后往自己的咖啡里夹了两袋黄糖，还忘了搅拌一下就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余甜看着我叹了口气，“我没见到蒋老师，警方说调查取证笔录都没弄完还不能见律师，人……已经送到看守所了。” 我“哦”了一声，觉得今天这杯咖啡好苦，站起身想去再拿一包糖，我还问余甜要不要。 “别加了，你现在这心情喝糖水也不会觉得甜的，你坐下，听我给你讲讲，咱们研究下。” 我坐好后，余甜开始给我讲案子，她说目前的表面证据来看对老爸很不利，可是如果那三个证人能证实老爸有不在场证据的话，事情就好办了一半，可是依然会麻烦。 余甜的咖啡好了，她喝了一口接着说，“以我的经验，这案子要拖很久，不会几天就完事的，令令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现在的证据对蒋老师都不利，我接了这个案子你要相信我，我会尽力的！” “我当然相信，可是你跟赵队的关系，会不会不方便呢。”我问余甜。 余甜听到我提赵队，笑着说“没事，我跟他又不是夫妻和其他直系亲属关系不需要回避的，朋友而已。对了，你知道唐岭是谁吧，我可没想到他也在。刚才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说。” 第49章 以后把我当成我哥吧 我看了眼咖啡馆外面，“认识，唐峰的弟弟，我妈的案子一开始就认识了，你们很熟吗，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谁的？” 余甜又喝了一口咖啡，“开始认识的时候不知道，后来去他家里看见你跟他哥还有谭立旋的合照才知道的，世界还真是小啊，你跟谭立旋毕业后就跟我们失去联系了，这回遇上还真不容易，你知道咱们班那个扣扣群吧，前几天还说起你们呢。” 我没说那天同学们在群里聊天时我隐身也在，我装着不知情的问聊了什么，还问余甜都跟哪些高中同学一直联系着。 聊起同学，我想到了自己和老爸收到的奇怪快递，会不会那些快递跟高中的这些老同学有关呢。 余甜说她一直联系的也只有那么两三个，群里面也是很久都没人说话，不知道那天怎么就聊起来了。 “对了，大家都说想找时间回苏河看看呢，一晃十年过去了，不知道……不知道唐峰有没有找到。”余甜话锋一转，提到了我最怕听见的话题。 我握着咖啡杯的手指一紧，“是嘛，回去看看也好。” 高中的时候，余甜跟我并不很熟，可能加一起也没说过多少话，可我知道她喜欢唐峰，就跟班里其他几个女孩一样，据说私底下她们还有一个奇葩的组织，叫什么“蜂巢”，搞得跟明星粉丝团一样。 那时候的我呢，属于被她们排斥的人，可是碍于我爸的关系吧，班里也没人明着跟我对着来，可是我知道她们那几个女生都不喜欢我，那里面好些的也就是余甜了。 青春往事回想起来，还真是有些唏嘘。尤其是我们都想起那个少年时喜欢的人，斯人不在，我们也都面目全非了。 “令令，唐岭跟他哥哥挺像吧，你觉得呢。”余甜喝咖啡的速度好快，我比她先喝的，可是我还有半杯她已经喝没了。 我想了几秒钟回答，“我觉得不像，唐岭除了表皮像之外，骨子里一点都不像。” 话出了口我就后悔了，这么一说好像我对唐峰特别了解似的。 要知道，我跟唐峰的事情从来没公开过，虽然这可能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余甜没继续问下去，因为她的手机这时候响了。 我听出来是工作上案子的电话，余甜还真是跟高中时候那个羞涩的样子完全不同了，她讲电话是声音利落快速，我想电话那头跟她说话的人一定很吃力，因为余甜说得太快了。 等她讲完电话，我也快把杯里的咖啡喝完了，余甜抱歉的跟我说她要先走了，还有一个当事人等着她去看守所会见。 “咱们再联系，你放心我会办好的，你今晚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安排个饭局聚聚，你也放松下，你家里的事不开心也这样开心也这样，别难为自己。”余甜说完，我嗯了一声就答应了。 “喊着你们家谭公子吧，我也想他了。”余甜跟我走到咖啡馆门口时说，我告诉她谭立旋去深圳了，等他回来让他请客。 晚上七点的时候，我走进余甜定好的餐厅时才发现，说了聚聚的人里面竟然还有唐岭，其他三个人我一下子都没认出来。 我原以为余甜说的聚聚就是高中几个同学，唐岭怎么也在呢。 “蒋令令，还是这么漂亮啊，长头发可比短头发更好看了，我是朱新，你都忘了吧！”我还没坐下，正对着我坐的一个男人站起来朝我伸出了大手，他不报名字的话，我还真是不大敢认。 “我是王飞芸，跟唐峰同桌的，我今年才回的奉市。”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孩也笑着介绍了自己，我看见她真的很吃惊，高中时的她挺胖的，现在可不一样了。 “这是我对象，这就是跟你说过的，我们高中班主任的女人，我们班的才女蒋令令！”朱新扯着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女孩介绍着，可是他没说女孩叫什么，我只好客气的微笑着点点头。 唐岭自然不用介绍了，余甜在我来之前已经讲了我们认识在前，我坐下后正好挨着唐岭。 我刚坐稳，唐岭就小声靠近我说，“还以为你不会来的，躲了高中同学这么多年终于肯出来了。” 我看着给女朋友倒水的朱新，沉默不语。 “你来了啊，还挺准时，那上菜吧，我快饿死了，今天去看守所一点都不顺利。”我进来的时候余甜不在，这会儿她说着从外面进来了。 “大律师啊，别谈公事啊，咱们今天是来叙旧的，对吧？”朱新说着看向我，我看见他女朋友看我的眼神颇有敌意，就只是微笑着附和了一句。 “还有啊，今天很高兴，高兴的不光是见到了令令，还因为唐岭……唉，虽然唐峰不在了，可是今天能见到唐岭也挺好，你听着啊，以后咱们高中同学聚会你必须到场，你就是唐峰的替身，你来了我们班就不缺人了，对吧，大律师！”朱新还是高中那会的脾性，爱说嘴贫。 可我听他说出“唐峰的替身”几个字时，心里面挺不舒服。 这世界上谁能替代谁呢，我不觉得有人能替代唐峰，哪怕是他深爱的弟弟也不行。 唐岭这时候笑着说好，他平时那副嘴癌的样子荡然无存，我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学过表演呢，角色切换的这么自然。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担心会有人问起我爸，毕竟我爸是我们几个的班主任，我又是他女儿，问起来也很正常。 可偏偏就是不正常，整顿饭都没人提起蒋老师，我不知道是不是余甜事先交待了不许提，反正我们家堵心的事情谁也没问。 倒是谭立旋成为了主要话题，就连唐岭都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看着我们说起他，等到朱新的女朋友知道我的未婚夫就是奉市年轻才俊谭家公子的时候，她再看我的眼神立刻亲切了起来，吃饭间隙去洗手间时还邀请了我。 要知道，女人之间在饭局上相邀一起去卫生间，这是友好的表现。 可我婉言谢绝了邀请，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圆滑的女人，我不喜欢朱新的女朋友，无心跟她拉近距离。 最后是朱新陪着女朋友出去了，唐岭又在我耳边低低的声音说，“见到老同学感觉好吗？我感觉挺好的，做了我哥的替身。，以后你就把我当成我哥吧。” 我听着他的话，突然后脊背一凉，额头冒了一层冷汗出来。 第50章 关系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唐岭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我的吃碟里。 鱼肉入碟，唐岭继续说，“我听说高中的时候，今天在座的跟你都不算关系好，是吧。” 他这句话说得声音不大，可是隔了一个座位的王飞芸明显是听到了，我看见她夹菜的筷子悬在了半空，眼神飘向了唐岭的脸上。 这是要破坏和谐吗。 “你知道什么，年少轻狂谈不上好不好，吃菜。”我说着也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唐岭的碗里。 唐岭微微一笑，“你的确不了解我们兄弟，我跟我哥都不吃鱼的。” 他说完把我夹给他的鱼肉从碗里挑了出去。 还真是不给面子啊，我有些恼火的盯着那块鱼肉。 “我们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你哥不出鱼肉的，令令那时候专心学习所以不知道，令令你现在做什么呢。”王飞芸站出来缓和气氛。 可是她的话让我心里更加不爽，感觉一下子回到了高中那个小院子里，唐峰每次跟我一起吃午饭之后，我都感觉班里好多女生都拿白眼看我。 现在听王飞芸这么一说，我当年的感受一定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了，我甚至想到，也许高一那次我被陷害的事情，就是那些“蜂巢”的人设计的。 那次……那次多亏了唐峰，也是那次我第一次伤害了唐峰，虽然我无心可结局就是伤害到他了。虽然因祸得福让我跟唐峰互相有了好感，可想到后来的结局，我倒是情愿那一切都没发生过了。 我心里黯然起来。 回想到那件事情，我觉得我跟老爸都有责任，那时候我不知道唐峰是谁，可是老爸知道的啊，他怎么还会那么处理呢。 都说爱屋及乌，可老爸就不是。 “对了，你们不是说想重走青春路吗，想去哪里，到时候算上我！我很久都没出去玩玩了。”唐岭跟王飞芸聊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刚才一直闷头吃菜不吭声的余甜，她正好也抬起头看我。 “苏河，准备暑假就去，你是人民警察有时间吗，那么多坏人等着你呢！”余甜终于开口了，她一说话，王飞芸就不说了。 唐岭心情看来的确不错，他听完余甜的话哈哈笑着回答，“哪有那么多坏人，大不了我辞职跟你们去，那个电视剧里不就是这么演的，辞职重走青春路，我也来一次！” 大家都笑起来，朱新也带着女朋友重新回来了，听见笑声赶紧问说什么呢。 我没笑，没想到唐岭也看电视剧，我还以为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抓坏人和守着他家里那些古董呢。 “令令姐，今天没见到谭总真遗憾。”朱新的女朋友回来后坐到了我旁边的空位置上，我听着她这话只好笑笑，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别误会，我就在谭总的公司上班，以前不知道，以后还要多联系了，谭总那个人真的很厉害，对员工也很好的，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到时候我好想去参加！”朱新的女友完全是崇拜的口吻在跟我说话，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了。 “是嘛，我会跟他说的。婚礼时间还没最后定下来，应该在十月以后把，到时候你跟朱新一起来，我会邀请你们的。” 我嘴上说着客套的话，心里面真是别扭，在这之前我从来就没想邀请高中同学来参加我跟谭立旋的婚礼。 而且这个世界太小了点，兜兜转转还是跟老同学有了关联，连老同学的家属都包括了。 “那我呢。”唐岭也问我，原来他一直在听我们说话呢。 我瞪了他一眼，“你愿意当然也要请，就怕你忙没时间。” 唐岭嘴角歪了一下没说话。 朱新这时把女朋友喊回了身边，他虽然没喝酒可感觉比喝高了还兴奋，知道要去苏河时连声说好，他在初中当老师正好暑假有时间。 “这样，晚上回去我就联系一下，争取能去的都去，咱们也不常呆，毕竟都忙嘛，就四天吧。小唐，你也去一定去！”朱新说着举起杯里的茶水要跟唐岭碰杯。 我看着唐岭举杯的样子，不知道他酒量如何，今天大家都开车所以没喝酒，唐峰可是挺能喝的。 我人生第一次碰白酒就是跟唐峰。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最后决定重走青春路就定在苏河了，朱新还提了一句要不要也喊着老师一起，我看见余甜狠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朱新的女朋友马上用别的话岔开了话头，其他人也都当没听见。 可是他们这样反而让我不好受，看来我们家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 我胡思乱想起来，搞不好一会回家上网，网络上已经有谭家儿媳双亲牵涉失踪案之类的帖子满天飞了。 信息时代也不完全是好事。 饭局结束的时候，赵队也来了。 他是来接余甜的，我这下可以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赵队还有点尴尬的看着我，“不瞒你了，我们明天要见家长了，搞不好跟你一起结婚呢。要不跟立旋研究下，集体婚礼吧。” 余甜听了使劲踢了赵队一脚，赵队骂着回手，两个人都没真使力气，我看得想笑。 看一眼站在旁边的唐岭，他脸上也挂着笑，可是总感觉他并不想笑，眼神也有些放空。 “你抓紧了神探，就剩你孤家寡人了，人家老家伙还女友孩子一大窝呢，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是要成仙吗？”余甜和赵队齐齐揶揄着唐岭，我不方便说什么就等着看唐岭的反应。 “好啊！等手上这案子破了就找去，争取跟你们一起！”唐岭像是说给我听的，眼神一直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也不知道为什么。 余甜和赵队勾肩搭背的扬长而去，扔下我跟唐岭站在马路边。 “你开车了吗？”唐岭问我。 “开了，用我送你吗？”我知道唐岭没开车，之前赵队问了要不要送他，被他拒绝了。 “我现在跟曲梅芳的案子无关，不算跟相关人员私下来往，谢谢了。” 第51章 他走了 我纳闷，追问，“怎么无关了，案子你不管了吗？” 上车之后，唐岭才跟我说，他本来也不是赵队刑警队的人，他正式的工作是在刑警学院，所以他要回学院了。 “你也要忙了，希望你能把家事和工作分开处理好，这次表现良好的话，我可以推荐你留在刑警学院。”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唐岭，他怎么会觉得我很想去刑警学院当老师呢，稀罕那个工作机会的是吕芹不是我。 “我了解你，你会喜欢的，开车吧。” 我发动了车子，他了解我什么啊，真是自大。 到了小区门口时，唐岭没让我开进去。 我有些失落，倒不是因为他不让我开车送他到楼下，我是想他家里那个老家伙了。 唐岭走了几步停下，我看见他在接听电话，我坐在车里盯着他看，忘了要开走，直到后面被我堵住的车子在鸣笛。 我赶紧开车走了。 一天之后，余甜终于在看守所见到了我爸。 我开车跟余甜一起去的，我在车里等着，我让余甜转告老爸，我相信他。 余甜在一个小时后走出了看守所。 “怎么样，我爸说什么了，里面有人欺负他吗？”我一连声的问着，余甜拍拍我示意我淡定。 余甜喝了一大口我递给她的矿泉水，“蒋老师状态还好，里面我也打过招呼了你放心，你给的一千块钱我也存上了。” 我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我问过老赵了，那三个能证明蒋老师案发时不在奉市的人也都联系上了，他们证实那天蒋老师的确跟他们三个在明廊老城一家棋牌馆打麻将，那家棋牌馆老板也记得他们几个，因为是常客。” 余甜的这番话让我兴奋起来，这不是就说明我爸跟案子无关了。 可余甜不这么看，她又喝了一口水，“单凭这些还不够，所以警方还会补充侦查的，蒋老师不可能马上出来，你要有耐心熬下去。” 我的心情被余甜打回了原形。 “令令，陪我去唐岭家一下，我要把豆豆接走送到我妈家里。”余甜在我发动车子后跟我说。 “唐岭又要出门吗？”我从那天晚饭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唐岭，本来以为他会打电话让我去刑警学院那边，可是一直没等到电话。 “具体我也不清楚，他们那行经常神出鬼没的，你知道吗两年前唐岭突然就人间蒸发了，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昏迷不醒躺在医院里，那段时间豆豆就是跟着我妈的。”余甜掏出镜子整理着脸上的妆容。 又是两年前，我放缓了车速，也许余甜会知道两年前所谓唐岭救过我的事情呢。 我试探着问余甜，“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唐岭，我听赵队说他去年参与了一个文物大案受了重伤，他怎么总受伤啊，刑警真的太危险了。” 余甜叹了口气，“两年前他昏迷在病床上的时候，是我第一次跟着赵大强见他，也是我第一次看见赵大强流眼泪。唐岭是他共过生死的朋友同事。” 我问不下去了。 这天之后，唐岭突然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来也没出现过一样，我甚至开始在夜里失眠的时候质疑自己，是不是我产生了幻觉，从唐峰墓地见到唐岭时就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半个月后，唐岭还是没出现，我装作无意的问过赵队，可是赵队只说他有工作提前回到原来的单位了。 我把这话理解成，唐岭回到省厅去了。 这样倒也不奇怪，他本来就不是奉市公安系统的人，刑警学院那里也只是暂时帮忙，也许省厅有了新的大案子，他就回去了。 案子一定很急，他连跟我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我这么跟自己解释着。 可是这么想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我又不是唐岭的什么人，他没必要跟我交待的。 我想太多了。 我妈失踪的案子卡住了，警方一直在调查监控视频里那一男一女的身份，我爸还一直拘押在看守所吗，我依然不能见他，只能通过余甜给他带话。 每次余甜会见回来我都问老爸有什么话带给我，可余甜总是摇头说没有。 这个时候，吕芹也出院了，她的气色倒是好了起来，可是不再像之前那样话唠了，经常还要我说话找话题来跟她聊天。 又是一个下雨天时，吕芹站在画室窗口往外看着，突然跟我说她要回老家去看看，还问我想不想也去散散心。 我知道吕芹是好意，可是老妈失踪老爸住在看守所里，我这时候出去散心是不是太没心没肺了。 “不去了，案子随时可能有变化，我走不开的。” 吕芹也不在多说，她只是开始收拾画室里她的那些画具和书什么的，还把几本画册交给我，说她回老家之后让我替她去图书馆还了。 这天我们两个还一起吃了晚饭，去的是奉市很贵的一家西餐厅，吕芹坚持要请我，我看她好像开朗了不少就同意了。 这顿饭吃完，我们两个都很开心，因为吕芹又开始像出事之前那样爱说了，她还跟我提要求，说等我跟谭立旋结婚的时候，伴娘一定要是她。 我把吕芹送回家，她临下车的时候还嘱咐我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我一路难得心情舒畅的回了家，谭立旋最近总是在深圳和奉市之间来回，这天夜里他也没在家，我洗洗就睡了。 早上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醒了过来，既没做恶梦也没到平时醒来的生物钟时间，我喝了口水拿起手机看，有一条未读的微信。 “令令，谢谢你陪我，我回老家了，祝你幸福！如果一切可以重新开始，我绝不会再那么做，不管我是什么年纪，再见。” 微信是吕芹发来的。 起初，我刚睡醒看了也没多想，可是就在我坐在马桶上看着手机里的厕所读物时，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才早上六点，谁这么早找我呢，平时这个时间我可还没起床呢。 来电显示是赵队，我的手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 “喂，赵队，这么早。”我忐忑的接听了电话。 是不是我妈的案子或者我爸怎么了，我心里紧张的要死了。 “你那个同学，吕芹，两个小时前有人报案，发现她死在你们美院的那条后巷里，就是她出事的那个地方。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一下吧，因为她手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发现她的人联系你。” 第52章 送吕芹回家 我整个人僵在了马桶上。 吕芹死了。 她话唠的样子在我眼前闪过，昨天夜里我还以为她好起来了，她怎么就死了呢。 “怎么死的……”我颤抖着声音问赵队。 “法医初步判定是自杀。”赵队回答。 自杀…… 吕芹在奉市没有任何亲人，我这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给我发那条微信，为什么要我替她还书，可是一切都晚了，我迟钝的没有觉察到她说的回老家是什么意思。 殡仪馆的停尸间里，我看着工作人员拉开了存放吕芹的那个抽屉。 吕芹闭着眼睛，脸上应该还画着淡妆，看起来就跟和我吃饭聊天时没什么分别，可我看着她突然就哭了。 吕芹再也不会在我耳边唠叨各种八卦了，我也不用再去担心她会把我的事情当成谈资去跟别人讲了，还有她那么想得到的刑警学院老师的工作机会…… 怎么能就这么放手了呢，我眼前一片模糊。 我反复问赵队，肯定是自杀吗，赵队说没有问题可以确定，吕芹是用丝袜吊死在小巷里一个废置的货架上的，法医的结论不会错。 吕芹跟我说过她在老家只有一个姐姐，是当地医院的外科大夫，父母几年前相继去世了，她昨晚吃饭时还把她姐姐的电话留给了我，我怎么就没想到她可能想走绝路了呢。 我联系了吕芹的姐姐，通电话时才知道这个姐姐跟吕芹是同父异母的，她听说吕芹出事了就说尽快赶过来。 可是我一直没等来吕芹的姐姐。 四天之后，我决定带着吕芹的骨灰去卫县，那里是临近明廊的一个县级市，吕芹的老家。 谭立旋在深圳得知我要送吕芹的骨灰回老家，开始并不同意，可我跟他说了吕芹告诉我的那段往事后，谭立旋沉默了很久最后答应了，只是一再嘱咐我要小心。 我没开车去，走之前见了余甜和赵队，他们都说我离开一下也好，案子这边有情况随时可以回来，卫县离奉市也没多远。 我又给看守所里的老爸存了两千块钱，但是没让余甜告诉他我去了哪里。 出发去卫县的时候，又是下着雨，今年的雨水也太大了。 临近卫县的时，空气开始变得特别潮湿，眼前也渐渐有了雾气，我坐在大巴车上往外看去，手指轻轻拍了拍放着吕芹骨灰盒的袋子。 “吕芹，我带你回来了，你看看吧。” 小时候我就听老爸说过，卫县这里自古就是一个地下文物聚集的地区，大大小小的丘壑里不知道有多少古墓葬隐藏着，流行盗墓小说的那些年里，我经常捧着某个红透的盗墓小说跟谭立旋说，要是哪天我能去盗墓就好了，太刺激了。 可我从来都只是嘴上说说，卫县离得这么近居然一次也没来过。 有人不是说过吗，人们往往只注目那些离得千山万水的地方，可是身边的美景从来都未垂怜一眼。 我大概就是这种吧。 在卫县长途客运站下了车，我抱着吕芹的骨灰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先去县医院找她的姐姐。 县医院就在车站附近，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在医院门诊大厅里，我给吕芹的姐姐打了电话。 电话打了三遍都不接，我只好抱着吕芹的骨灰直接到外科去打听。 其实我也不是想怎么样，只是我想把吕芹安葬在她父母身边，可我又不知道吕芹父母葬在哪里，只好来问她这个姐姐了。 也许是吕芹冥冥中在帮我，我到了外科一打听，吕芹的姐姐今天正好当班，可是护士说她正在看病人，要我在外面等一会儿。 我跟着护士到了吕芹姐姐看病的屋子外面，就看见医院的清洁工正在屋子门口拖地，地面上隐约还能看见血迹。 在外科见到血淋淋的场面也不奇怪，我看了一眼就转而朝着半开的屋门看过去，可是门上挂着半截的白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护士让我就在门口等着，她进去帮我跟吕大夫说一声。 这时候，我身后的医院走廊里传来一片嘈杂的说话声脚步声，我回头去看，就见到五六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朝我这里走过来，走在中间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 等他们走近，我发现满头白发的老者很眼熟，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他到底是谁。 “人呢。”白发老者站在我面前问他身边的人，一个中年男人很恭敬的微微低头回答说就在这里，手术刚开始。 老者的目光看向我身后的诊室，他眼光从我脸上经过，目光温和。 “去问问我可以进去吗。”老者又对身边的中年男人吩咐，中年男人很快走进了诊室，我抱着吕芹的骨灰站到了一旁。 很快，中年男人又走了出来。 “师傅，可以进去了。” 白发老者又看我一眼，脚步不停的走进了吕芹姐姐的诊室。 他的身影刚一消失，我猛然想到了老者是谁。 奉市有一档很火的讲座节目，最近半年来一直是一位研究古墓的资深学者在讲课，白发老者就是这位讲座的资深学者。 没想到会在卫县遇到我和谭立旋都很喜欢的这位学者，我好奇的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在诊室里的那个人跟他什么关系，是因为什么在做手术。 刚才诊室门口的那些血迹，应该就是老者急着见的那个受伤的人流下的，我站到诊室门口，伸手掀起了白帘。 “哎，你谁啊干嘛呢，别挡着让开。”一个小护士从我身后出现，我不好意思的又退回到了门外。 诊室里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可是声音随着一声咳嗽戛然而止。 “师傅，您在外面等着吧，我没事，这是小伤。”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静默中突兀的响起。 “我记得你麻药过敏的……大夫，不打麻药怎么手术，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吗，止痛的办法。”这是那位白发老者的声音。 “师傅，不能打麻药，没事，我挺得住，开始吧。”那个男人又说话，他说完接着就是几声很轻的咳嗽声。 这几声咳嗽声刺激着我的耳膜，之前我就觉得这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好熟悉，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现在我确定，这是那个嘴癌的人的声音。 第53章 没有麻药的手术 “给我点根烟，放一边就好。”熟悉的声音还在说话，我明显能感觉到这声音里有失血后的虚弱。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也许是我听错了，世界上长得像的人都那么多，更何况是说话声音像的呢。 “还是请你们都出去吧，你们在这里影响手术的，也容易造成感染。”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猜这应该就是吕芹的姐姐吧。 没多久，一群人又从诊室里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是白发老者。 “我们去车里等吧。”老者对身边人说了一句，走之前还回头又看了看诊室。 等这帮人走远后，我想了一下决定也进去看看，我要证实一下自己到底听没听错。 进到诊室里并没费劲，可我进来之后就发现，进来了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一道屏风又挡在我面前。 “试敏时间到了，我看看……”那个女人的声音在说话。 又是两声咳嗽声，接下来有几秒没人说话，我悄悄挪着脚步又往前走了走，屏风后面应该有四个人吧，受伤的人加上大夫，还有两个小护士。 “还真是不行，怎么办，手术必须要做！” “直接来吧，有什么能咬着的东西吗，这种伤我不是第一次受了，大夫你放心下手吧。” 我终于可以确定了，说话的人就是他。 “你到底干什么的啊，要知道枪伤的病人我们医院还要备案的，你这已经是破例了。去，给他上牙科要个牙托过来，快点！” “好。” 应声而出的小护士看见我吓一跳，她生气的瞪着我让我出去，吕芹的姐姐听见说话声就走到屏风边上往我这里看。 “怎么了，你谁啊，这里是随便能进的吗，出去。”带着口罩一身白袍的女大夫看着我说。 这应该就是吕芹的姐姐了。 我想不出自己能留下来的理由，正想趁着被轰走之前的机会往里面看一眼时，他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大夫，烟着了。” 听了这话，女大夫赶紧回身去看，里面那个小护士也喊着，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我趁乱站到了屏风口那里。 屏风的后面，一张手术台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背对着我，身上的白衬衫染着好多血迹，尤其是右胳膊，整个胳膊上都是血迹，长袖衬衫的衣袖被剪开了，露出里面沾满血污的黝黑肤色。 吕芹的姐姐和小护士刚才一阵忙乱，原来是旁边桌子上放着的一根烟点着了桌子上的白纱布。 我有点反应迟钝的紧紧抱住怀里的袋子。 “哎，你怎么还进来了，快出去……”小护士发现我进来又开始往外轰我。 手术台上坐着的男人也回头朝我看着。 “唐……”我刚想叫他的名字，手术台上的男人抢着开了口。 “吕大夫，没事，欢迎参观，估计你们这里还没人见识过不打麻药动手术的患者吧，就让她看吧，长得这么漂亮正好分散下我的注意力。” 他说完，用拳头堵着嘴唇用力的咳嗽了两声，眼神狠厉的盯着我看着，然后迅速的闭了两下眼睛。 我一下子明白了，我不能叫他的名字，他一定是这个意思。 吕芹的姐姐看了看我，“随便吧，快去拿牙托。” 几分钟后，手术开始了，我站在屏风口就那么看着。 “手术要几分钟啊？”受伤的男人随口问着，他再也没看过我一眼，小护士把牙托放进了他嘴里，这时候他朝我看了一眼，我感觉他变了形的嘴巴似乎歪了一下嘴角。 “五分钟吧，开始了啊！” 吕芹的姐姐拿着镊子站到了那条全是血迹的胳膊前，我有点不敢看下去了，低下头。 “唔……”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一声强制压制下发出的闷哼，抬起头去看，吕芹姐姐手里的镊子已经举在半空，镊子头部全是血，上面夹着一个什么东西也同样沾满了血。 我盯着镊子上夹着的东西看了半天，那竟然是一枚子弹！ 没看错，肯定是子弹头，我小时候见过这东西的。 再去看手术台上的人，他紧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丁点血色了，他那么黑都变白了，我被吓到了。 这是流了多少血才会弄成这样，我差点就扑过去扶着他问怎么回事了。 “完事了吗？”手术台上的他已经把嘴里的牙托取了出来，他说话时费力的抬起头看看我，满脸的汗水让我突然心里一紧。 可我忍住了没去跟他说话。 刚才我已经想过了，在这里见到不是已警察身份出现的他，就说明他的身份不能说。 联想到之前他突然地消失，我更不能说话了。 “吓到了吧，你说这有什么可看的，还看吗，够了吧。”一个小护士见我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肯定以为我被刚才的一幕吓到了，他们这些护士见惯了血腥的手术场面，总算带着点优越感拿我说事了。 “吕大夫吧，我是吕芹的同学，之前跟你通过电话的，我叫蒋令令。”我终于有机会表明自己的身份了，最后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我貌似无意的看了一眼手术台上的他。 吕芹的姐姐惊讶的看着我。 我指了一下自己怀里抱着的袋子，“我把吕芹带回来了。就想找姐姐问问她父母的墓地在哪里，我要送吕芹去那里。” “止血处理好了没，先送他去病房吗，今天必须留院观察，你跟我出来。”吕芹的姐姐吩咐完小护士，扯着我把我拉出了诊室。 我都没机会再去看看他。 吕芹的姐姐把我直接拉到了医院外面，她摘下口罩看着我怀里的袋子，脸色挺不好看的。 我也没跟这个吕芹同父异母的姐姐多说什么我不觉得跟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问明白了目的的位置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时，我犹豫着想回去再看看他，可是又怕自己这么做会给他添麻烦，最后还是直接走了。 我叫了出租车准备直接去公墓，路上握着手机翻出了那个电话号码，可是盯着号码看了半天也没拨打。 我想这个号码肯定已关机或者号码不存在了吧，可这是我能证明那个人曾经出现过的证明。 他到底在卫县干什么呢，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吗，他现在的身份又是什么呢，为什么他的胳膊会受了枪伤呢。 枪支在国内是严格管制的，他会是被什么人打伤的呢，我想不出原因。 眼前浮现他毫无血色的样子，我意识到自己在担心他。 第54章 我是bug 吕芹的父母葬在卫县很老的一个公墓，我到了那里抓紧时间安置了吕芹的骨灰，办事的人听说我是吕芹的朋友时挺感慨。 离开的时候，他告诉我这两天会联络我再来一次，那时候才算彻底办好一切手续。 看来我要留下来呆两天了。 从公墓出来我如释重负，可转瞬就想起了在医院见到的那个血淋淋的手术场面。 唐岭，他到底在卫县做什么，到底他现在是什么身份，我都不知道。 回到市区，本来想入住一家我有会员卡的快捷酒店，可是老妈出事以后我对快捷酒店似乎有了心理阴影，站在酒店门口发呆半天之后，我还是决定不住进去了。 卫县同明廊一样，都是名声在外的旅游名镇，所以这里挨着山区的沿路有许多附近村民开的家庭客栈，我决定住到那里。 等我办好入住躺倒在客栈的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连澡都没来得及洗。 第二天很早我就醒了，醒来之后心里很茫然，一来是吕芹的后事处理的格外顺利我没想到，二来是昨天意外见到消失的唐岭浑身是血的出现，我总觉得这次来卫县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又想到唐岭了，我出了客栈准备去吃早饭，边走边给余甜打电话。 余甜向来早起，接了我的电话就说她早上有个案子开庭，还问我在卫县顺不顺利。 我跟她简单说了下，最后结尾的时候才问了一句，最近唐岭有没有消息。 余甜听了我的话笑着说，“没联系吧，没听老赵说过，干嘛大早上问这个呢，你没别的事我要忙了。” “没事，那你忙吧。”我没跟余甜说我昨天见到过唐岭，有些怅然的挂了电话。 今天有些轻雾，我犹豫着是今天就回奉市还是继续在这边待一下时，突然接连好几辆黑色的越野吉普呼啸着从路上飞驰而过。 我被吓了一跳，本能的靠近马路内侧停下了脚步，那些车就在离我不远的一个院落门口停了下来。 中间的一台车上，下来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他们下车之后就黑着脸四下看着，过了一会儿车门又一开，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从车上下来。 女孩下车后目不斜视的走进了那个院落，随后那两个男人也紧紧跟了上去，其他几辆吉普车上开始陆续下来人，我猜想可能是哪个城中贵门的人来山里休闲度假，没什么可看的就打算继续找吃早饭的特色小店。 “蒋令令！”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喊了我的名字。 我循声看过去，离我最近的一辆黑色吉普车前站着一个女人，居然是吕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那位吕大夫。 我只好站下来跟她点了点头，想到昨天不算愉快的场面，我并没打算跟她有什么可说的，连最基本的寒暄都没有。 吕大夫对我的态度也不意外，她反倒比昨天对我热情了很多，几步走到我面前。 “你没走太好了，昨天的事情抱歉了，我最近连着上了几个夜半火气大脾气急你别介意啊，你是自己还是跟朋友一起？” 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冷着脸，就微笑着回答“一个人，难得来这里，今天打算转转再回去。” “哦。”吕大夫眼珠转了转笑着又说，“你还真好命，想出来转转就出来，我可是来这里工作的，那我就不耽误你了，下次再来这里我请你吃饭。” 我点点头没多说别的，说了半天话这个吕芹所谓的姐姐竟然都没问我一句有关她妹妹的事情，亲情这种东西对于她来说可能是多余的吧。 正打算转头而去时，有人喊了吕大夫，我无意的看了一眼，原来是昨天在医院遇到那个白发的老者。 怎么昨天遇到的毫不相干的人今天又都聚到这里了，还真巧，我盯着那个老者看，他也在看我。 “这位小姐我没记错的话，昨天见过的，是吕大夫的朋友吗？”白发老者一走动，立马有几个穿西装的男人左右跟了上来。 其实昨天我就很想吐槽的，这么热的天气还都穿着西装，看着也不像在冷气充足的办公室里上班的白领们，穿成这样干嘛。 吕大夫见到老者马上脸上没了笑容，似乎眼神里还很紧张。 “古教授，是我妹妹的朋友，遇到了就说几句。” 这位老者原来是教授，怪不得能在那个讲座节目里侃侃而谈呢，我倒是对这位古教授有几分好感，毕竟之前在电视里经常看他讲座。 古教授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听吕大夫介绍完他微微点点头。 “小姐怎么称呼？”古教授问我。 我微笑着回答，“我叫蒋令令。” “小姐认识我的徒弟吗？”古教授又问我，这一次他笑得更加慈祥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长辈在跟自己疼爱的晚辈聊家常。 可我心里却咯噔一下。 没记错的话，我记得昨天在医院诊室的门外听见里面的唐岭管这位古教授叫过师傅的。 既然叫他师傅，那……古教授问我的这个徒弟会不会指的就是唐岭呢，我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直觉告诉我，唐岭不想我表现出跟他认识，不然昨天他动手术取子弹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跟我说话了。 况且这么多年我看了那么多有关刑侦的美剧港剧，总不能全是看一个乐呵，我把所有我掌握的信息联系到一块想了想就得出一个大胆的假设。 唐岭可能是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需要他掩盖真实身份的任务。 而我跟他的相遇，恐怕是整个任务的bug，是他没想到过的。 “蒋小姐……”见我不说话，古教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他身边的人都看着我，吕芹的姐姐也看着我。 “我没听明白您的意思，什么徒弟？”我皱了皱眉头回答。 古教授保持微笑刚要继续开口，从他身后想起一个声音，古教授收起了笑容看着我。 “师傅，怎么都不进去呢？” 随着声音，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面慢慢走到了古教授身边，他眼神漫不经心的从我脸上掠过，我却在见到他的这一刻觉得踏实了。 这种踏实不知道从何而来，反正我不那么紧张了。 第55章 古氏父女 “你怎么也下车了，小心伤口，这里凉气重快回车上去。”古教授见到唐岭之后，马上露出关切的表情去看他，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被唐岭那张黑脸吸引过去了。 “没事，这点伤我根本不用卧床的。”唐岭说话的语气气息很足，我也相信他的话了，看来昨天的伤对他真的没什么大影响。 但是，一定特别疼，那可是没打麻药做的手术啊，我想想都觉得自己身上疼。 “不要大意，你忘了自己之前就受过伤了，我不想你躺下起不来了。”古教授继续说着。 唐岭手上的胳膊吊了起来，他用另一只手摸了下鼻子，笑容满面的说，“师傅别忘了我另一个身份，我可是靠着那个吃饭的，做保镖的受点伤就倒下早就饿死了。” 古教授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听得很清楚，唐岭刚才是说他是做保镖的吧，果然被我猜中了，看来他的确是隐藏了身份，可他这么做是要在古教授身边干什么。 保护证人吗……我瞎猜着。 “你还记得这位小姐吧，我听吕大夫说，昨天你动手术的时候，这位小姐亲眼见证了。”古教授把话题引到了我身上。 我的心再次咯噔一下。 唐岭很自然的转头看向我，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比之前我们在奉市接触时要温和亲近。 他的脸色看起来还算不错，我放心了不少。 “是你啊，咱们还真是挺有缘分的，别告诉我你是跟踪我来的！”唐岭笑呵呵的说完，周围的人都拿眼光去瞄古教授。 古教授一直看着唐岭，听他说完也笑了起来，周围的人都面色一松，包括吕芹的姐姐也是。 唐岭继续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看到我的胸口位置，然后继续向下看，嘴角还挂着有一丝猥琐的笑意。 我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烧。 他从来没这么看过我，在奉市的时候我觉得唐岭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是冷漠疏离的，特别是当他跟我说起他哥哥的时候，有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是在恶狠狠的看我。 可现在，他就跟换了一个内核可还披着原来皮囊的陌生人一样，他在用一种男人看女人的原始眼神看着我。 我反倒觉得浑身都被他看得不好了。 “小姐贵姓啊！”唐岭问我。 我张开嘴皱着眉头努力淡定的回答，“蒋令令，昨天看见你真……够爷们的！我喜欢！” 这话一出口，我瞬间觉察到唐岭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那是跟他笑着看我不一样的笑。 我说不好区别在哪里，反正我知道就是不一样。 “尚未，你还真是到处都惹风流债！让小菲知道了又该不高兴了。”古教授拍了拍唐岭的肩头，收了脸上的笑容转身走了，也没跟我再说话。 我注意到，唐岭微微咧了一下嘴角，古教授刚才拍的是他受伤的那只胳膊。 尚未是谁，小菲又是哪个。 “那我先走了，咱们有缘再见，我叫尚未，记住了。”唐岭冲我一笑说着，我试图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暗示暗语之类的，可惜没看出来。 也许是有的，只是我跟他还不是那么默契不能心领神会。 我转身开始走，身后的脚步人声渐渐没有了，我这才回头去看一下，就看见吊着一只胳膊的唐岭跟着那位古教授正好走进了之前那个女孩进去的院落。 我转回身继续走，心底反复念叨着尚未这个名字。 左转弯之后，我看见了一家坐满客人的早点铺子，心头一下子想起前段时间在刑警学院附近吃的那顿早饭。那家叫“牢记包子铺”的小店里，我曾经陪着唐岭吃过一次早饭的，虽然他都没请我。 我找到了一个空位坐下，点了包子吃着的时候，就听见隔壁桌子的客人在聊天。起初我并没主意，可是无意间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孝直皇后的地宫被盗什么的，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 我对历史还是了解的不少，卫县这里是末代皇朝陵寝的所在地，他们说的孝直皇后就是那一朝的末代皇后。 “你听谁说的，这种事情可能吗，那墓里面能有什么啊。”一个男人哧溜哧溜喝着粥说着。 坐他对面的是个中年妇女，听了他的话不屑的哼了一声，“你瞎啊！没看见这两天那个古教授一直在咱们这里出现，就是电视里挺火的那个节目里讲历史的那个，还有他女儿都跟着来了。” “这能说明什么啊，你还真能往一起联系，快吃吧，吃完还要去地宫看看呢。再厉害也跟咱们新婚旅行没关系，你说你看了个什么盗墓小说就非要来看什么末代皇陵，谁家结婚旅行看死人墓啊，真拿你没办法！”男人喝粥的声音小了下去，看来喝的差不多了。 中年妇女骂了一句接着说，“我听咱们住的客栈老板说的，他说每次只要古教授过来，这一带肯定就有墓被盗，你还不信！老板说前些年有一个地宫被盗了，公安带着古教授在这里呆了很久呢，虽然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是那位古教授据说对这些墓地什么的很了解，国内他是这方面的大拿啊！” 男人也不还嘴，喝完粥擦擦嘴笑着看中年妇女继续吃，“那跟他女儿有什么关系呢。” 中年妇女抬起头一乐，“就不告诉你，求我！” 我听着这两位的对话，都忘了嚼自己嘴里的包子了。 男人啥也不说，他们两个很快吃完结账走人了，我看着他们背影自己在心里瞎琢磨着。 他们说的古教授，应该就是跟唐岭在一起的那位了，那我最开始见到的穿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就是他女儿吧。 还有他们说的被盗的孝直皇后的地宫，是不是真的呢。 我看盗墓小说的那些激动再次被这二位的闲聊勾了起来，要真的是有皇陵被盗了多刺激啊，是不是唐岭就是陪着古教授来处理这事的呢。 我把手机拿了出来，找到那个号码看了半天，最后咬了下牙打了过去。 第56章 陪你演戏 电话拨打出去，我其实就没抱着什么希望能有人接听。果然电话里提醒我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联系不上他，我有些失落的付了钱离开了早点摊子。 往客栈走的时候，公墓那边给我来了电话，他们说最后的手续需要我上午去办一下，我约了十点钟，准备回客栈退房去公墓处理完就返回奉市了。 回去的时候又经过了古教授他们进的那个院落，我这才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地方。 可也是这么一看我才发现，院落的大门没关，院子里站了很多人，三三两两的分散，见我在门口往里看，一个男人朝我走过来，边走边挥手，那意思是让我离开。 我很自觉地加快脚步走了。 九点半的时候，我到了公墓的管理处，领我办手续的人看了我的手续后摇摇头，他问我有没有吕芹亲人的联系方式，最好留一个。 我开始想说没有的，可是最后还是把吕芹姐姐的电话留了，完事我觉得应该跟人家说一下，省得日后哪天真的接到公墓打来的电话把吕大夫吓一跳。 吕大夫这回很快接了我电话。 我在电话里跟她说了下情况，没想到吕大夫沉默了一下跟我说她现在就到公墓来，让我等她。 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可等我见到吕大夫的时候，意外又翻了一倍。 吕大夫自己开车过来的，她下车的时候我迎了过去，走到车边的时候才看清，车里面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嘴角歪着冲我笑着挥挥手，是唐岭。 不对，我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唐岭跟自己说，这人不叫唐岭，他是尚未，别搞错了。 “不好意思啊，这两天忙傻了，我之前就该跟你说的，谢谢你送我妹妹回来。”吕大夫一脸不好意思的跟我解释着，我能说什么只能笑着听着。 我看着坐在车里没下来的唐岭，一直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可别在吕芹姐姐面前说错话，别顺嘴叫错他的名字。 吕大夫见我看她车里，就跟我说，她本来是带着尚未去医院换药的，临出发接到我的电话就一起来了。 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吕大夫说想去单独拜祭下父母，让我等她一下，我正好发愁没机会跟唐岭单独说话，这下机会来了。 吕大夫又开车门跟唐岭说了几句，唐岭也从车上下来了，我看着他缓慢的动作才意识到，这次的伤肯定不像他跟古教授说的那样没什么事。 车旁就剩下我跟他的时候，唐岭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盒烟。 “介意我抽烟吗，你要不要？”他把烟盒递到我面前问我。 看来我还得装着以前不认识他，我摆摆手说不要，唐岭就自己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我又意外了，他是唐岭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抽过烟的，每次都只是见他点根烟看着不抽的，昨天做手术的时候也没见他抽，今天怎么回事。 唐岭的烟抽得很快，连着抽了三根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蒋小姐还真是有情义的人，我也挺喜欢的。对了，你是在这里工作还是办完你朋友的事情就离开？” 我刚开始没听懂，随即就明白了，他这是在用尚未的身份来跟我说话，我可还没完全进入角色。 “今天就回去了。” 我觉得说多错多，索性就简单回答了一句。 唐岭猛吸了一口烟，随手把烟头扔在了地上，还用脚踩了踩烟头。 “这里挺好玩的，不多呆几天了吗，不过回去也好，一个女孩子自己出来玩也不算安全，你看我这幅德行也不方便陪你。”唐岭说着又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还真的不像他这么能切换角色，张了嘴想说的每个字都怕说错了，所以看起来整个人都反应迟钝。 “做保镖还真是挺危险的，你们遇到什么人了，还有枪。”我还是没完全按耐住好奇和疑惑问了他中枪伤的事情。 唐岭低下了头，我还以为他又要用在奉市的那种态度对我了，我问的话他总是不回话。 “陪古教授协助警方办点事情，没想到出了点意外，就这样。” “哦。”我傻乎乎的应了一声。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都不说话了，我眼神漫无目标的四下看着，唐岭则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个多小时后，吕大夫远远地走了回来。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吕大夫，心头涌起一股失落感，也不知道我有什么好失落的。 就在这时，唐岭突然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别直接回奉市，听我的，注意安全。” 他刚说完，我就听见了手机来电的铃声，是唐岭的电话响了，他很快接了电话。 我耳边还响着他刚才跟我说的话，为什么他让我别直接回奉市呢。 吕大夫已经走到我面前，我看见她的眼睛有哭过的痕迹，看来也不是一个没亲情的人，只是对吕芹的态度为什么这么疏离冷漠呢。 看来每个家庭都有不为外人所知的隐情。 就像我们家一样，在别人眼里只是知道我父母离婚分开了，可是到底是怎么分开的谁又知道的那么多。 我跟吕芹认识这么久，也从来没听她讲过小时候跟姐姐在一起的事情，所以现在吕大夫对吕芹这种态度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世间的事情总有因果，就像吕芹会选择这样结束一生，我明白杀死她的是什么，是她心里那个过不去的心结。 离开公墓的时候，吕大夫坚持要送我到车站，我开始拿尚未需要回医院换药不好耽搁为理由想推掉，可是她坚持要先送我，最后连唐岭也开口说他不急。 我再也没了理由推辞，只好让他们送我到了卫县的客运站。 吕大夫说帮我买票，我想起唐岭的话怎么也不肯。 “那我帮你买票吧，去哪儿？”唐岭突然插进了我跟吕大夫的对话里，我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啊。 你不让我直接回奉市，现在又说要帮我买票还问我到哪儿，要我怎么回答才算正确回答呢。 我一着急，手心里又全是汗水了。 第57章 古菲 见我不说话，吕大夫说，“要是没什么着急的就留下来吧，我听吕芹说起过你很喜欢看古墓有关的书，我们这里明天正好有一次古墓发掘现场的直播活动，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她说完，含着笑看了一眼唐岭，等着我回答。 “是嘛……”我惊讶的应了一句，没想到吕芹会跟她这个姐姐说起我的事情，还是这种有关个人爱好的芝麻事，这和她对吕芹淡漠的态度不相符。 吕大夫应该也看出我的疑问，她望着我解释，“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有一次我去奉市见了吕芹，正好看见她替你在网上下单子买书，就聊了几句，这次正好做了古教授的私人医生所以就……你别为难，我就是想谢谢你。” 吕大夫说这些的时候，我一直拿眼角的余光扫着唐岭的反应，如果我要留下来，他会同意吗。 我觉得吕大夫的解释力又说不清楚的漏洞，可是又一下子找不准是什么，她说的古墓挖掘现场对我而言的确有吸引力，真想马上答应下来。 “蒋小姐，机会难得，就留下吧。” 唐岭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发出了邀请，然后又跟吕大夫说赶紧去医院换药，古教授还等着他们呢。 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神清澈，似乎没了在奉市时的那股子阴郁。 就这样，我跟着他们去了医院，我看着吕大夫给唐岭换药的时候在想，将来如果有机会，我要告诉唐岭他变成尚未的时候，更好。 换药的过程里，唐岭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他嘴里叼着一根烟，可我注意看了半天，也没见他抽几下。 “这个止疼药还是按时吃吧，看你这满头汗。”吕大夫终于完成了工作，她拿了一条白毛巾递给唐岭。 唐岭抬起头，满头的汗水吓了我一跳。 “好，谢谢吕大夫了。” 唐岭从诊室往外走的时候经过我身边，停都没停。 之前住的客栈已经退了房间，吕大夫打了一个电话后跟我说，安排我跟她去这次来直播的节目组一起住，方便明天一大早去现场。 吕大夫开车先把唐岭送回了我看见的那个大院落里，他下车时倒是跟我打了声招呼，可我们什么也不能说，甚至我都没看清楚他有没有给我眼神暗示什么的。 我跟着吕大夫住到了离那个院落不远的一家客栈，整个客栈都住满了，吕大夫跟我说这里住的都是几家媒体的摄制组。 去吃饭的时候，我和吕大夫闲聊起来，我问她明天要挖掘的是什么古墓，为什么会引来这么多媒体，还要现场直播。 吕大夫就问我知不知道末代皇族的故事，我当然知道，她说明天要挖掘的就是末代皇族末代皇后的地宫。 我喝了口茶，“孝直皇后，对吧。” 吕大夫点头。 “你还真是知道不少，听说她的地宫神秘就神秘在金井里，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明天能带你去现场看看，到时候会有人解说吧。” 这一夜里，我始终睡不好，其实我不是那种对睡眠的外在条件很挑剔的人，可就是睡不着。 后来我想明白了，失眠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那个人。 尚未。 我跟吕大夫聊着古墓的事情，拐弯抹角的把话题往古教授身上扯，然后再往古教授的女儿身上拉，最后漫不经心的问起了尚未怎么会受伤。 “我听说这里有人盗墓，所以古教授才被公安请过来了，挖掘古墓什么的都是遮掩吧……”我想自己表现的对古墓分外好奇，所以这么问也不会让吕大夫疑心的。 吕大夫听我问完，眼珠转了转摇摇头，“我不清楚，我只是被医院领导派来工作的，不过枪伤的事情我倒是知道。” 我的心使劲跳了几下，这就好，我要听的就是这个。 “那个尚未，我听小菲说是他父亲的保镖，这个你也知道了，好像以前他们就认识，尚未救过小菲的命，古教授就想认他做干儿子，但是小菲坚决不同意，后来就认了徒弟。” 我敏感的觉察到，那个古教授的女儿一定喜欢尚未，认了干儿子就不好发展别的关系了，看来嘴癌的人还挺有女人缘的。 不对，不该说嘴癌的人，他是尚未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嘴癌。 吕大夫接着说，“那天差点出大事，我就知道是有人要绑架古教授，对方很厉害都拿着枪，尚未就是为了替古教授挡子弹才受伤的，好在没什么大事。” “绑架，法治社会还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拿枪绑架啊！”我猜测着各种绑架古教授的理由，更在脑海里想象着尚未不顾自己安危替古教授挡子弹的画面，美剧看多了这种场面不难想象的逼真。 可是，我不明白一个被赵队那样的刑警队长称作神探的警察，怎么会那么做，到底是什么案子会让他这么舍命。 出发去挖掘现场的时间是早上五点，我迷迷糊糊胡乱想到了四点多才睡，可没多久又被闹钟叫了起来，整个脑子昏沉沉的。 收拾好到院子里等着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那个穿黑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她是和尚未一起出现的。 这女孩肯定就是那个古菲了，古教授的女儿。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装，头发盘起来，眼神极为冷漠的看着我，站在她身后的尚未也看着我，嘴角似有若无的歪了一阵。 吕大夫一直没出现，我去敲她的房间门时她说让我先下楼，可是我都出来很久了也没看见她出来。 我用手机给她打电话，也是没人接听。 “那个，吕大夫不接电话，我上去看看。”我举了下手机冲着尚未说，我不认识那个古菲，也只能跟尚未说了。 “蒋小姐，我去吧，昨天夜里有点着凉了，正好让吕大夫给我看看。尚未，你昨晚也冻着了吧，都说你受伤了不要陪我疯，可你还去，你也来吧。”古菲开口说话了，她话是说给我听的，可是眼神一直在看着走到她身边的尚未。 她还知道我叫什么，谁跟她提起我的，我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到今天这一面之前我们都没正式认识过。 “你去吧，我没事，抽根烟该出发了。”尚未还真的掏出根烟点着塞进了嘴里。 第58章 突变 古菲瞪大了漂亮的眼睛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最后一言未发的走过我身边上楼去找吕大夫了。 我多少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没什么能投放眼光的地方，最后挑了尚未手中那根烟的烟头看了起来。 尚未也不说话，我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别直接回奉市……”脑子里突然冒出他昨天跟我说的这话，那是他用唐岭的身份跟我说的。 我倒是没直接回奉市，反而继续留了下来，我想他心里可能正很苦恼的想什么办法能让我消失。 烟头被扔到了地下的时候，尚未看着我走了几步，似乎要跟我说点什么，可就这时古菲跟吕大夫下楼了。 古菲再次经过我身边时，侧头看了我一下，我感觉到一股很明显的敌意，可不知道她敌意从何而来。 古教授这时候也到了我们的院子里，他身后依然是跟了一群人，按着吕大夫跟我说的，这些人恐怕都是保护他安全的保镖了。 一个研究历史古墓的教授学者，怎么会招惹上绑架这种事情呢，我一时间想不出理由。 只是我回忆起赵队跟我说过唐岭以前跟过的那个文物大案，恐怕这个古教授也牵涉在内，而那个文物大案明显没有完全结束，所以唐岭才会换了个身份出现在教授身边。 我觉得自己推理的没错。 “是感冒了吗？”尚未开口问古菲，我居然看见一脸冰霜状的大小姐露出羞涩的一笑。 古菲回答尚未，“有一点，没大事，我反倒担心你。” “担心他还胡闹！你说那么晚你要出去，他能不跟着你吗！他身上有伤你还折腾，不懂事！”古教授没等女儿说完就插话进来。 古菲又恢复冰霜的样子看了眼父亲，嘴唇紧紧抿着。 我看着这父女二人，是父女不和吗。 “没事……”尚未咧嘴笑着大声说了一句，古教授看着他又看看我，还是那副温和的神态。 古教授和蔼的对我说，“蒋小姐有眼福了，不过那里地势危险，待会儿出发了最好别单独行动，以前就有好奇的探险游客在那里走丢了，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开始腐烂了。” 我心头莫名的一凛，这话说得怪吓人的。 “我们回车里吧。”古菲听完她爸爸对我说的话，拉着尚未要走，我看见尚未并没拒绝女孩的玉手拉着他，可是尚未并没有移动脚步。 看样子，他是在等待什么。 古教授说完也不等我反应，转身看着他的女儿，“走吧，今天让蒋小姐跟你们一个车，注意安全。” 古菲听了立马投给我一个冷冰冰的注视，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了，我没跟这样的女孩子打过交道，可说来也怪，就是她这个反应反倒让我似曾相识。 我很快明白了，十九岁时候的蒋令令，不就是这副德行吗！ 那时候的我，甚至比这个古菲更叛逆一些。 去古墓挖掘现场的路上，开始还很好走，我心情还算不赖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上车之前我表示自己晕车，司机得到了古菲的默许后同意我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我就知道古菲会同意，因为她肯定不会愿意我跟尚未坐在后面的位置，我在前面正和她意了。 可是走了一会之后，路面开始变得糟糕起来，车子开始上下左右的颠簸着，我看着窗外还真的有点想吐了。 古菲一直没跟尚未说话，我当然也无话可说，这车里的人我都不认识有什么好说的。 尚未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司机开始把车速降了下来，我记得自己坐的这辆车是在队伍的后面，古教授坐在前面的车里。吕大夫坐在那台车里我就没看到了。 车子持续颠簸着，我的心情也跟着被颠得四分八裂起来，我开始头疼耳鸣，肯定是昨晚没睡好弄得，拿出手机一看连信号都快没了。 看来我们是要进入山区内部了。 如果谭立旋知道我现在跟着一群不认识的人在从未来过的山区里行进，他肯定会疯的。不晓得他这时候要是打电话找我打不通会怎么想，最近他忙得厉害，我们之间的通话一改常态的经常是我先打给他了。 就这么又走了很久，终于车队停了下来，看来到了目的地了。 我赶紧下车透气，身边陆续开过那些来采访的媒体车辆，古菲和尚未也下了车。 我借着到处看新鲜的机会趁机偷看一眼尚未，他正在跟古菲说话，两个人的头挨得很近。 我长出一口气，吕大夫不知从哪台车上下来走到我眼前。 我有些奇怪的问，“皇陵这么会在这里，我看的资料里不是这么写的，不是应该有陵园的吗，这里没看见啊。” 吕大夫也四下看着，“不知道，等等看吧。” “蒋小姐，你过来。” 有人喊我，我没想到是那个古菲，她看见我听见了又朝我招招手。 我虽然不喜欢这样被人喊过去，可是脸上并无表露，我走过去问她有什么事。古菲打量我一眼说，“我爸刚才来电话了，直播现场今天不能带无关的人进去了，我们打算去别的地方，你去吗？不去的话就让司机送你回去。” 什么，我意外的回头看看吕大夫，可以回头才知道吕大夫已经不见了。 再看尚未，他正在讲电话，后背对着我呢。 怎么办，我一下子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可古菲一直盯着我看，很快又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 “那，吕大夫呢。”我想到自己毕竟是吕大夫邀请来的，走不走总要跟她说一下的，可她怎么我一转身的功夫就不见了呢。 “她当然是陪着我爸去了，我爸心脏不好，身边一直随时跟着医生。”古菲冷淡的回答我。 真逗，我看着她差点笑出来，吕大夫是外科大夫，古教授心脏不好需要外科大夫吗。 尚未还是在讲电话，我有点起急，这里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他了，可他怎么不看我，就算不能跟我说什么，给个眼神也可以啊，我该怎么办。 第59章 又是两年前 为了拖延下时间，我拿出手机看看，可我的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了。 我猛地抬头去看尚未的背影，他还在拿着手机讲电话，不知道跟谁说什么，可是……他的手机信号哪里来的！就算我们用的不是一个网那也不会差这么多吧。 “好，放心。”尚未终于打完了电话，他快速回身瞥了我一眼。 可是他一开口说话的对象却不是我，他在跟古菲说话。 “小菲，你爸爸让我们过去，可以进去了。” 古菲听了尚未的话一愣，“不是说不去了吗！” 尚未拉了拉古菲的胳膊，“别闹，正事要紧。” 这声音语气很温柔，我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对，在奉市的唐岭家里，我听见过他这种语气讲电话，那个电话里也提起过师傅什么的，难道那个电话就是打给这位古大小姐的。 古菲不说话，仰着头盯着尚未看，尚未终于伸手摸了摸古菲的头顶，“好了，走吧。” 古菲果然吃这套，很听话的点点头直接回了身后的车子里，我站在原地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尚未又看着我，他笑着跟我说，“请吧蒋小姐，现场还是可以看的。” 我问他，“那吕大夫呢，还有这些人……” 尚未的目光突然一变，他看看我身后回答我，“请上车吧，你的目标是看古墓没错吧。” 我知道他不会随便说这话，不再问也上了车，古菲见我上车了似乎还发出一声冷哼，我也没去看她，管她呢。 可是我们两个在车上坐了很久也不见尚未回来，连司机也没在车里，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蒋小姐，你那天干嘛要看他取子弹，你很喜欢看男人血淋淋的吗？”我正朝车外搜寻着尚未身影的时候，冷不防车后座的古菲跟我来了这么一句。 我没回头，脑子里飞快旋转，该怎么回答她。 我还没想好，古菲又问，“他有个未婚妻，我看过一张没完全烧掉的照片，你很像。” 我回头看着古菲，这才发觉古大小姐眼神咄咄逼人，有些暗的车厢里显得她眼神格外明亮。 “不会吧，我并不认识尚未，至于看他取子弹的事情，纯属巧合，也涉及我朋友的隐私不方便说。” 古菲冷冷的笑了，“那最好。” 我们两个再没话了，我转回身坐好，尚未有未婚妻……还跟我长得像……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这个古大小姐随便编出来试探我的，搞不明白。 “我跟他是两年多前认识的，我喜欢他你应该看出来了，可他拒绝我的求婚了，他说有未婚妻了，只是失去联系，他在找。后来我就在他家里看见了那张烧了一半的照片，你真的很像！”古菲突然又开始说起来，她好像也不在乎我的反应，有点自言自语。 我没再回头去看她，可听着这些话心里还是翻腾起来。 其实我一直没说，这次在卫县偶遇变成尚未的唐岭，我总觉得这样的他我似曾相识，可我又想不起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这感觉奇奇怪怪的。 古菲也说两年前，赵队也跟我说过两年前唐岭救过我，难道……我试图把这些零碎的讯息联系到一起的时候，车门猛地被打开，尚未回来了。 我一心想着有关两年前的种种信息，都没注意到尚未走近了车子。 “有变化，小菲。现场不能直播了，我们也进不去了，师傅让我们先回去等着，他跟警方还要在那边。”尚未上车就带来了这样的消息，我跟古菲差不多时间问了句为什么。 古菲见我也问很不高兴的白了我一眼。 “怎么了。爸爸没事吧？” 尚未拍了拍古菲的手，语气还是那么温柔，“没事，配合而已。” 我在一堆疑惑中坐着车回到了客栈，下车的时候尚未才跟我说话，他问我今天走不走，走的话让司机送我。 “既然不能看古墓了，那我就回去了。”我想他还是在提醒我离开这里别待下去了吧，我也真的想离开了。 “那好，我把手机号码给你，需要车打电话给我，走了。”尚未快速跟我报了一串数字，说完就拉着想说什么没说出口的古菲走了。 我连忙心无杂念的把他的手机号记到了手机上，这才看见手机信号恢复了，还有一条未接来电的提醒。 电话是谭立旋打来的，我犹豫着要不要打回去给他，打了就要骗他了，可不打回去他就会担心的。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准备回电话，可一条新短信进来了。 “尽快离开别回奉市，看完速删。”这是从尚未刚刚给我的那个号码上发过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条短信，然后删掉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能从这条几个字的短信息里听出那个人语气的严重，一定是真的有大事他才会这么说。 我要尽快离开。 回到房间我收拾好东西就下楼准备自己打车去车站，我不想给尚未打电话，总觉得我跟他联系了会给他带去麻烦，反正这里打车并不难，只是花钱的问题而已。 才到了客站门口就看见路边有等客人的出租车，可我没直接就叫车，我快速朝前走了一段路拐了个弯才停下来拦车，很快就有一台车停了下来。 我上车说了要去哪儿，这才轻松了不少，手机这时候又响了起来，谭立旋又来电话了。 “令令，你在什么地方，电话总打不通，我晚上飞机回奉市。”谭立旋的声音里透着担忧和疲惫。 他要回来了，我看了车窗外回答，“在地下室呢，几点飞机到，我今晚可能晚点回家，看看能不能去机场接你。” “不用你接我，要后半夜才到，到了我就在酒店睡了，省得回家吵醒你，你别管我了，明早我买你爱吃的肉夹馍回家。” 我又嘱咐谭立旋路上小心才挂了电话，等我把自己拉回到眼前时才发现，车站刚刚从我眼前一闪而过。 司机没停车，我问他，“师傅，我就到汽车站的，可以停车了。” 可是我连说了两遍，司机还是没停车。 第60章 错误 出租车开始加速飞驰，眨眼间就拉着我到了一侧全是山崖的公路上。 “停车！你要干什么，我报警了啊！”除了这么喊叫，我做不了别的了。可是司机师傅根本不理我。 我这是……被绑架了吗，我举起手机冲着司机又喊，“我真的报警了啊！” 司机还是一言不发，车速不减，他是被那个嘴癌的人附体了吗，怎么跟他一个德性。 我是不是该打电话给尚未呢！直觉告诉我，现在我所处的这个局面跟他有关，我应该告诉他我在哪里。 车子一个猛转弯，我整个人倒向一侧，手机没握住甩了出去，我挣扎着去找手机，摸到手机后毫不犹豫的打了尚未给我的号码。 可是他不接电话，我咬牙坐回到座位上，只能报警了！ 出租车又是一个急刹，我感觉自己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吸着往前方冲去，眼前瞬间黑了下来。 …… 清醒过来的时候，我试着先动了下四肢，感觉他们都还在还能动，我再回想一下之前发生了什么，可是能想起来的都像一个梦。对，我刚才是在做梦，梦里面的场景也有车，我好像是跟什么人开在一起依着一台车子，我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疼，然后就看见我身边的人满脸是血，他在呼呼喘着粗气，额头上有一溜血一直顺着脸在淌。 “把眼睛闭上！一会我冲出去，你就往相反的方向跑，记住没有！”梦里的他哑着嗓子跟我说，我在梦里可能在哭，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我在摇头。 我也没把眼睛闭上，似乎是怕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记住，我恨你！现在必须听我的，我不想死了还跟你一起，你活着离我远点！”这是梦里的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大概是真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他消失不见了，我连他的样子都忘记了。 “蒋小姐，你醒了啊……教授，蒋小姐醒了！”我睁大了眼睛，一点点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床上，刚才说话的声音像是吕大夫。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看见古教授的脸，古菲的脸，吕大夫的脸都出现在自己的头顶，古菲依然是冷着脸，古教授也还是温和的面目，只有吕大夫眼神里全是惊慌和担心。 我闭了下眼睛，自己这是安全了还是更不安全了？ 无从判断。 “蒋小姐，感觉好点了吗，我是古教授。” 我咽了咽口水，嗓子眼好干，口渴想喝水，睁开眼睛就看见古教授手中拿着一杯水。 “渴死了……”我挤出这么三个字，吕大夫马上过来扶我，古教授手里的那杯水也递了上来。 我赶紧喝水，趁着喝水的功夫用余光看了看四下，结果没发现尚未的影子。 他怎么不在，古菲不是一直跟他形影不离，现在他人呢。 古菲还是沉着脸盯着我看，等我喝完水她马上说，“你哪里跟我像了，那帮傻……” “小菲！”古教授喝了一声，没让古菲说下去。 我不解的看看他们父女，这又是哪一出，我跟她本来就不像，硬要说像那也只有个头了吧。 我靠着床头坐起来一些，这才看清自己是在一间卧室里，应该是酒店的房间，看着不像之前客栈的摆设。 “你还头晕吗？以前你受过外伤吗，我是说头部。“吕大夫关切的看着我问。 我感觉了一下，头倒是不晕，可是隐隐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两年前吧我得过一场大病，但不是脑子受伤了，你们怎么找到我的，我记得自己上了一辆出租车，可是半道好像车祸了还是什么，反正我就昏了，再醒过来就看见你们了，我到底怎么了？” 吕大夫没吱声，她伸手掐住我的脉搏按着，古教授倒是说话了。 “蒋小姐，很抱歉，是我们影响到你了，好在你没大事，不然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未婚夫交待了。” 古教授跟我道歉，还说是他们影响到我了，他说的他们指的是谁，我看看古菲的冷脸，是说他们父女吗？ 可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古教授怎么会知道我有未婚夫，我可没跟他们说过自己的私事，就连吕大夫我也没多说什么。 可是古教授也并未解释他是如何知道我有未婚夫的，他看出我眼中的意外之色还是很和蔼温和的笑着，还让吕大夫和古菲都先出去，他有话想跟我单独说。 屋子里很快就剩下我和古教授两个人。 古教授拉了把椅子坐到我床边，先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摇头说不饿，其实挺饿的。 古教授笑着点点头，我看见他的手指在我的床单上慢慢有节奏的敲着，他的眼神也没在我脸上。 到底要跟我谈什么，快说啊，我心里烦躁起来。 “蒋小姐跟一个人很像，尤其是这里……”古教授终于开口了，他边说边拿手指指了下我的下颚。 我下意识随着他指的地方摸了过去，眼神不解的看着古教授。 “古菲是我女儿，就这一个孩子娇惯坏了，你别介意。古菲跟你其实还是有几分神似的，可是……她原本不长这个样子，如果你去年这时候见到她，她还是满脸纱布呢！”古教授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古菲整容了。 古教授继续说，“那些人是冲着我们父女而来，蒋小姐今天要不是不告而别，也不会出这种事情了。” 我渐渐有些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出事了，吕大夫不是说过尚未会受伤是因为前几天有人想绑架古教授，现在古教授又说我跟他女儿长得像，那我今天的遭遇就不是偶然事件了。 是有人看错把我当成古菲下了手，我差点被绑架了。 “好在你出事的时候想到了尚未，他带人去车站时正好遇到你的车，不然我的罪过可大了，卫县的警方也会吃不消的。”古教授说完，呵呵笑了起来。 他这笑声让我不舒服，可嘴上还是先说了谢谢，尚未原来知道我出事，他没事。 可他怎么没出现呢。 第61章 夜潜 古教授以我需要休息为由离开了。 我本来想问一下尚未有没有事，毕竟古教授说了是他带人找到我的，我关心一下也是应该，可是古教授没给我机会，他接听了一个电话之后马上就走了。 我等了半天，以为古菲或者吕大夫会进来，可是半天了也没见她们。 我慢慢移动身体自己躺平了，闭上眼睛，既然没人来我就休息吧，正好也想一想发生的一切，我需要捋顺一下这件事。 从我来卫县偶遇尚未开始，我开始一点点回忆着发生的一切……想来想去我就犯困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晕倒的后遗症，好困。 迷迷糊糊中，我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梦境里，那个满脸淌血的人又出现了，可是这次我们不是躲在一辆车旁边，而是在墓地里，我们两个周围都是一排排的墓碑，墓碑间长了很多杂草，草长得很高，遮天蔽日的感觉。 “我不死了跟你在一起，你活着离我远点！”又是这句话，梦里的他冲着我嘶吼，我好像一直在流眼泪，心里面就像被一把小钝刀子在慢慢割着割着。 可我始终不能说话，很想说可是发不出声音，满脸血的他指着一块墓碑吼着，他说应该躺在那里的人是我，问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一丝力气没有，瘫倒在他指着的墓碑前面，墓碑上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少年对我微笑着。 我也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看着照片里的少年，照片里的少年开口说话，他说：“令令，你来陪我吧，我们就永远留在十九岁多好，你快来……” 满脸血迹的他走过来推了我一把，然后拖着我朝墓碑移动，我挣扎着想摆脱，双手无助的挥着不起丝毫作用。 我知道没用可还是使劲想挣脱，我一直用力用力，最后…… 一身冷汗中，我猛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好可怕的一场噩梦！ 屋子里黑了，还是只有我自己，我又觉得口渴准备起来去喝水，可是刚一动弹就被一双手拦住了。 吓了一跳的我差点喊起来，可是看清了在我面前的这张脸，我马上闭嘴没出声。 黑暗里，一张模糊的但是轮廓硬朗的男人脸在我面前，他的眼神很亮，是尚未。 是尚未，也是唐岭。 “你没事吧，点头摇头回答我。”尚未用秋天蚊子的声音问我，我点点头，他也点点头，慢慢的他的头变得矮了下去。 我的眼睛有些适应漆黑的环境了，我能看清尚未是跪在了我的床边，他伸手摸了下我的额头，动作很快的结束，我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走了，我会想办法送你离开。”尚未用更小的声音对我说完，身形很快移动到了卧室的落地窗户那里，我这才发觉那里开着，山里的夜风很凉，吹得窗帘微微晃动着。 送我离开，尚未这么说就是说他还不能离开，他不能跟我一起走，可他要把我送走。我的存在，一定影响到他的事情了。 可是他到底在古教授身边干什么呢，我都没有机会去问他。 落到窗户那里什么影子都看不见了，我的额头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不知道现在几点，我开始找自己的手机，原来手机放在我的枕头边，我拿起来一看晚上快一点了。 谭立旋今天回来的事情猛地从脑子里跳出来，我不知道他明天早上到家发现我不在该怎么想，要不要先跟他说一下呢，可是怎么说呢。 我正在寻思着说辞，门那里传来了动静。 门被缓缓打开，吕大夫从外面走了进来，我看到外面一片灯光，门口外面还站着一个没进来的人。 吕大夫把门开得又大了一些，我看清了门外那个人是谁，尚未。 我先开口叫了吕大夫，她见我醒着就开了灯，房门没关上，我能清楚地看见尚未了，他站在门口望着我歪了下嘴角。 “你醒着呢啊，感觉怎么样了？”吕大夫手里拿着吊瓶和扎吊瓶的东西，我从小就害怕吊水，看见这些就问是要给我用的吗。 吕大夫说是，这些药今晚必须打，她说着回头看看门口的尚未，喊他进来帮忙。 尚未刚要走进来，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身边。 “我来吧，你也有伤去休息吧。”这个身影是古菲古大小姐。 我挺佩服她的，尚未只要出现她就跟着，可刚才尚未来看我的时候，是怎么避开她的呢。 尚未很听话的收住了脚步，古菲走进来看着我，其实吕大夫给我吊水的过程里，她压根就没伸过手。 我看着吕大夫的每一个动作，心里突然意识到些什么。 给我弄好后，吕大夫又检查了一遍没问题后，招呼着古菲出去。古菲没动，说要跟我聊聊。 我可没什么想跟她聊得，可是也不能拒绝，看着吕大夫走出去，古菲还把屋门关上了，我看见门口外面已经没有尚未的身影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是那个女的吗？”古菲就站在我面前直截了当开问。 瞧着她的脸我就脑仁疼，我叹了口气摇摇头，懒得跟她说话，不说话也是为了表示我现在不舒服很虚弱需要休息。 古菲可不管这些，她继续问，“可他今天看见你昏倒，脸色变了，我受伤他都没那样过。” 灯光下，古菲的头发披散在胸前，乌黑的发丝散发着绸缎般的光泽，可这么漂亮的头发配在一张像冰块一样的脸上，姿色顿减了很多。 我没办法回答大小姐的问题，解释对于一个认定你那样的人来说，毫无意义，索性什么都不说。 按古菲说的，我出事的时候，她也跟着尚未去找我了，还真是形影不离。 古菲看我不说话，也抿着嘴唇不说话了，她一直死死盯着我看，好像我的话能被她用眼神看出来。 我不想看着她，就抬起头去看自己扎着的吊瓶，一滴滴的药水缓缓经过管子流到我身体里，也不知道要流到什么时候。 沉不住气先开口的还是古菲。 “明天你走吧，我送你走，这里没什么古墓能看了，你别呆着了。” 我想起尚未的话，点点头，“那好啊，谢谢古小姐了。” 古菲转身走了，屋门被她砰地一声关上了。 第62章 他给我搞到的票 我打了整整一夜的吊瓶，第二天早上正迷糊着的时候，古教授又来看我了，这回我看见尚未跟在他身后，古菲倒是没出现。 古教授简单问了下我的身体感觉如何之后，就出去了，他走的时候跟我说警察还在等着他就不送我了。 我挺奇怪他这个话，他去哪里没必要跟我交待的。 尚未转身要跟着古教授一起，可是古教授让他留下，还说让他带人开车送我去车站，这次不能再出乱子了。 我看见尚未点点头。 吕大夫紧接着过来了，她又给我检查了体温量了血压，最后跟尚未说我身体除了虚点之外没别的问题了。 尚未漫不经心的看了我一眼，又是点点头。 他打电话安排了送我走的车子，然后问我现在离开行不行。我突然就跟他笑着说没问题，想着昨晚他潜进我房间让我赶紧离开的话，现在古教授要送我走他心里一定放心了。 可是坐到车里真的要走时，我莫名有了不舍得念头，我不知道尚未在这里有没有危险，不知道他还要继续多久，我离开以后还会什么时间再见到他呢，我妈的案子他真的就不再参与了吗。 可是我什么都不能问，我几次试图用眼神跟他暗示交流一下，他都不怎么看我根本就没机会。 车子开动起来，我坐在后座上心情复杂。 这时候，手机响了，我一下子记起来昨晚因为古菲突然来那么一下子，忘记了跟谭立旋打招呼了，他一定是回家发现我不在才打的电话。 我把电话挂断了，然后手指翻飞快速给谭立旋回了一条信息，我在上面说自己昨晚喝醉了没回家住在朋友家里了，下午回去，让他别担心。 信息发过去，很快手机又响了，还是谭立旋打过来的，我看着屏幕上他的名字，突然烦躁起来，又一次挂掉了。 尚未回头看了我一眼，“马上到车站，蒋小姐去哪里？我帮你买票。” 这一幕好似昨天重现，我又一次被问住了，不让我直接回奉市，我知道要去哪里啊。 “能买到去明廊的票吗，我去那里。”我随口说了明廊，尚未回答我到了车站看看，他现在也不清楚。 车里面安静下来，我的手机没再响，不知道那边的谭立旋在想什么做什么，我现在也顾不得他了，等回去再解释吧。 可是……回了奉市，我该怎么说这两天的遭遇呢，就像一场梦一样，我都有些怀疑这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又是我的一场梦。 车子终于平安无事的停在了客运站的停车场，尚未嘱咐我在车上等着，他去给我买票。 司机问了一句还是他去买吧，尚未想了一下点点头，司机下车走远后，我鼓足勇气喊了一句。 “唐岭……” 尚未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置，听了我的话只是点点头，这个点头的动作都很轻，要不是我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可能都看不见。 心里涌上一丝欣喜，他终于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承认他是谁了。 “你在干什么，我是不是影响你了？”我想了很多要跟他说的话，可有了开口的机会我却说了这么一句，说完自己都觉得傻，这不是问的多余。 关心则乱，可我没觉得自己关心他，可是好像也乱了。 唐岭没说话，我感觉他瞬间就把身份切换回了那个嘴癌的人，果然是比我会演戏。 “帮我一个忙吧……”我正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时候，唐岭终于开口了。 他这句话让我一下子就感觉不好起来，就像看tvb的电视剧，哪个人物快要出事的时候，都会说些平时不说的话。 我认识这个嘴癌的人以来，他还没这么跟我说过话，他的语气挺温柔的，就像跟那个古菲说话时一样，他这样让我害怕。 唐岭没听见我的回答就自己接着说，“如果我回不去了，照顾好那个老家伙，本来他就该是你的，你跟我哥的。” 这话好不吉利，我听着心里好堵，可是嘴里面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司机远远地朝着车子跑过来，我失去了跟唐岭再说什么的机会，可是司机回来说没买到我要的票，我一听反倒挺高兴的。 大概暂时不能离开卫县，是我真正的想法。 唐岭朝着售票处的方向看着，很快他说去找找熟人看看能不能搞到票，说着就下车走了。 没多久，他就回来了。 车门一开，我就见他举着一张票在我跟司机面前晃了晃，“搞到了，走吧，一小时以后的车，我送你去候车室，你在这等我回来。” 我随着唐岭下了车，他用没伤的那只胳膊帮我拎着背包，顺手把票塞到了我手里，我默默跟在他身后朝候车室走去。 车站附近人来人往，我满脑子想着怎么找机会再跟他说几句话，我要问问他干嘛刚才跟我说那么不吉利的话，我没养过狗也不会养，老家伙还是他自己养着吧。 快到候车室门口时，唐岭突然站住了，我跟在他后面一直速度挺快，他这么突然停下来我差点撞到他后背上，赶紧伸手拦了一下，手指触到了唐岭的背上。 唐岭侧头看着，我也跟着看过去，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古菲正往我们这里走过来，她身后跟着不下十个男的，虽然没穿黑西装，可一看就知道是跟着她来的。 这是来送我还是确定我一定走了，我看着古菲的脸色猜测着。 走到我面前时，古菲的目光停留在我的手上。 她问我，“票呢！” 我马上把那张票递给古菲，唐岭伸手想拦下没来得及。 他这个动作让我跟古菲都去看他，我不明白他干嘛要拦着我给古菲看票，古菲把我的票拿过去看了一眼。 “我爸果然没说错，别走了，跟我回去吧。” 古菲的语气很难听，我能感觉到她在极力压制着情绪，我看了一眼唐岭，他面色平静的看着那张票。 古菲突然扬起手，唐岭给我搞到的那张票被她狠狠地摇着，我看不清票上有什么，可我知道古菲的激动肯定跟这张票有关。 “走啊！去跟我爸爸解释吧！” 第63章 等待 直到坐上了古菲的车，我还是没看到唐岭买给我的那张票，也不知道那张票有什么问题，竟然让古大小姐如此激动。 刚坐下，一个跟随古菲来的男人就坐到了我身边，我本能的往车边移了移，伸头去看还没上车的唐岭。 刚才，是他让我上车的，我已经意识到古菲的来者不善，看来事实正在逐渐想我猜想的那样靠近，未知的恐惧也开始在我心里聚集。 “别乱动！”古菲站到车门旁看着我喝了一句，虽然从我见到她起她对我的态度就不友善，可现在已经升级成恐吓了。 我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情况不明的现在，我不说话最好。 可是唐岭呢，他怎么没有上车？ 古菲用力把车门拉上，我坐的黑色商务车马上开起来，我开始紧张起来，要带我去哪里，古菲之前说过要唐岭去跟她爸解释，这是要带我回到古教授那里吗。 车速很快，我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我只想知道唐岭哪里去了，他是跟古菲在一起坐了另外一辆车，还是…… 正在想那张票究竟有什么问题时，车子突然急刹车，我随着惯性身子整个往前扑，坐在我旁边的那个男人大声骂着用粗壮的胳膊挡在我身前。 “操！怎么开车的！” 司机也回骂着，可是我还没坐稳，第二次急刹车又来了，这回我身边的男人直接奔着车前面去了，我使劲用胳膊抵着前座才没跟着他一起飞出去。 车子戛然而止，耳畔响着刺耳的噪音。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我还没缓过神，车门又被大声拉开，一个身影扑向我，很大的力气把我从车里拖了出去。 “干什……么……”我喊着想挣脱，可是很快我就平静下来了，顺从的跟着拉扯我的人一起跑起来。 拉我的人是唐岭。 刚才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我看见自己坐的商务车被另一辆长得一样的商务车撞歪在路边，车门敞开着，我来不及看清车上往下爬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 开始我发现是唐岭之后还是一阵惊喜的感觉，可是跟着他跑了一阵我就开心不起来了。 唐岭手里拿着枪，我没看错是手枪。 他拉着我一直跑，我马上就要跑不动的时候，他终于停了下来，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把我向行礼一样塞进了车里。 关车门之前，他低下头看着我问，“你记住我给你的手机号了吗？” 我飞速回忆了一下，“记住了。” “两个小时后给我打电话，如果不接你就自己想办法回去，拿着票，记住看一下票！”话音一落，我的背包扔进了车里，车门砰的被关上，我就看见唐岭把一张百元递给了司机，司机马上发动车子。 我这才回过神，原来他不跟我一起走，他还要去哪里，我又要去哪里啊。我想让司机停车，可是回身看着路边刚才上车的地方，早就没了唐岭的身影。 “小姐，我送你去孝陵正门，刚才那人说的。” 我知道跟司机再说什么没有意义，我让他停车下去追唐岭肯定也不行，他会这么安排必然有原因，我不按他说的办可能还会让目前的局面更糟糕。 出租车在孝陵门口停下的时候，司机还把剩下的零钱找给了我，我拿着钱和背包下了车，今天的游人挺多，孝陵门口有一堆堆的游客，我茫然的看着这里，不知道唐岭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下车。 他说让我看看票的，说的是之前买给我又被古菲拿走的那张票吗？背包一直在他手里拿着，他把票放在包里了吗，我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开始翻包，很快就在包里找到了那张票。 票上有一滴红色，还没干透，我用手指抹了一下，不会是血吧。 这是一张三个小时后开往奉市的车票，我捏着票手有些抖，票的正面没什么，我又翻到背面看看，最后在票的右下角那里看见很小的一行字，写的七扭八歪的，看着就像医院的医生写的病历，纵然你是国语高手也未必能认出。 我把票贴近眼睛仔细看，淡淡的血腥味儿钻进鼻孔里，我的眼前模糊起来，赶紧皱着眉头抹了下眼睛。 那些字我看不清写着什么，可我能确定那是唐岭写的，一定是。如果不是古菲突然出现的话，我猜他在送我上车前一定会嘱咐我这张票上面还有东西，也许还会嘱咐我替他做什么，可是一切都没来得及我们就被古菲发现了，票也落到了她的手上。 古菲的怒火就是因为票上面的这些字。 我警惕的四下看看，经历了之前的事情，我知道自己的处境，更担心唐岭现在的情况，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还让我两个小时后给他打电话，可是我的手机呢，我在背包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之前上那辆商务车的时候手机被古菲拿走了，我站起来寻找公用电话亭，手机几乎人手一台的现在，都不会用公用电话了，也不知道孝陵这里有没有。 好在我没走多远就在正门前的派出所值班室旁边看见了公用电话，我赶紧走到了值班室门口，如果古菲的人找到我，那我站在警察叔叔眼皮底下总要安全些，不行我就可以直接冲进值班室报警。 孝陵门前很多人，我紧张的看着人来人往，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古菲的人，紧张了一会儿我反应过来，没有手机又没有戴手表习惯的我还没算时间呢，我需要问一下时间。 我在人流里找了一个老奶奶问了下时间，然后说着谢谢又站回到值班室附近，我把唐岭买给我的那张票紧紧攥在手里面，可是又想到自己一紧张手心就会出汗，又怕把票上面写的字弄花了，赶紧又放回到了背包里。 我用力抱着背包站在孝陵前，看着眼前高大的石牌坊，听着耳边时有欢笑的说话声……心里面却是那么悲凉。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我不知道自己给那个号码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接听，接听的人会是谁。 如果没人接听或者接听的人不是他，我该怎么办。 第64章 变回来了 一片乌云在石牌坊上面天空缓缓移动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两个小时。 刚刚问了一个游客时间，我赶紧去公用电话那里，这里的公共用电话不是那种投币的，可以先打再给钱。 我吸了口气，回忆了那个手机号码，然后按键。 很快，听筒里传出歌曲声，我听了一句就知道是什么歌了，老歌一首，曾经是我跟唐峰的最爱。 眼泪毫无防备的夺眶而出，我赶紧低下头，一滴眼泪吧嗒落在了柜台上。 “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谁能预计后果；谁没有一些旧恨心魔，一点点无心错……” 这是一部老港剧《笑看风云》的主题歌，郑少秋清亮的声音犹在耳畔，唐峰模仿他的声音唱这首歌时，是我跟他第一次一起过生日。 原来唐岭也知道他哥喜欢这首歌，歌曲一直唱着，电话没人接。 我挂断，再打过去。 又响了很久之后，终于接通了。 “喂……”我急切的问了一声，电话里一顿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沉重的呼吸声。 “喂！”我又问了一遍。 “喂，你是谁……什么，等一下……蒋小姐吗，你在哪里，我们是公安局的，告诉我们你的位置。” 警察拿着唐岭的电话，那说明他安全了？可一转念我又紧张起来，该不会是别人冒充警察吧，很有可能。 “我要跟这手机的主人说话，请让他说话。”我努力稳定着语气说。 那边一阵沉默，然后就是呼呼的喘气声传过来，“是我，你是在孝陵门口吗，我没事，让人去接你。” 熟悉的声音，虽然听上去有些沙哑，可我知道是他本人，唐岭没事，我立马松了口气，这才感觉浑身都软塌塌的。 “是你吗！你没事吧，我按你说的在等你！”我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赶紧捂着嘴，很怕电话那头的他听出来我的异样。 “……令令，我没事，一会儿见。” 二十几分钟后，警车呼啸着停在了孝陵门口，游客们纷纷疑惑的看着，我按着说好的地点站在值班室门前，两个便衣走过来，其中一个人举着手机，看看我看看手机。 他问了我的名字，然后说是来接我的警察，让我跟他们走。 我坐上警车离开了孝陵门口，感觉就像在做梦，卫县之行本来是为了送吕芹回家，结果却莫名的遇到了唐岭，然后又稀里糊涂的卷进了到现在我也不是很清楚的事件里，等见到唐岭我一定要问明白。 警车带着我到了医院，我看着医院的牌子就知道没什么好事，难道是唐岭他出事了…… 我被带到急诊室，很多人在进进出出，我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唐岭，除了躺在床上的一个人，我看不见那个人的脸。 白布单盖在那个人的身上，我居然有些害怕过去看一眼，我既想确认一下躺着的人是不是唐岭，可又怕我看见的就是他。 “这是那个古菲，你见过吧，她受伤了。”接我过来的警察跟我说，他指的就是躺着的那个人。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那……唐岭呢，尚未呢，他受伤了吗？”我不知道该用哪个称呼，就把两个名字都问了，带我来的警官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他在手术，你是他什么人？” 手术，他还是受伤了，我顾不上回答警官的问题，追着他问唐岭伤到了哪里。 “之前他的胳膊就受伤了，这次是摔断了腿，没有生命危险的，放心吧，我去忙你就在这里等着，他从那边出来。” 警官指了下我左手边的一扇门。 我看着紧闭的那扇门，突然笑了起来，这个人还真是够点背的，他的腿不是才好没多久，现在又断了，不会这次以后就真的只能坐轮椅了吧。 可我笑得眼角发酸。 “蒋……令令……”突然一个虚弱的声音喊了我的名字，我停下朝着那扇门走去的脚步回头看，喊我的是躺在床上的古菲，她正抬起头朝我看着。 我看见她脸上的血迹，她的眼神亮得有些不正常，我看看站在身边的几个人，那些人应该是便衣的警察，其中一个对我点点头，我慢慢地走了过去。 古菲伤在哪里我看不出来，只看见她脸上和衣领上有血迹，她见我走近了冷冷的笑了，接着咳嗽了起来。 古菲看着我，“帮我问问他，为什么还要回来……还有，他答应跟我结婚是真心吗？我……” 还没说完，古菲头一歪昏了过去。 很久之后，唐岭被推了出来，我看见他的两条腿都缠着厚厚的绷带，他垂在床边的一只手上也全包扎了起来。 “你怎么样……”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憔悴的脸，本来皮肤黑看不出脸色好不好，可他现在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我能从他脸上看到毫无血色。 “他麻药过敏的，怎么做的手术……”我抓紧推着唐岭的担架床问着，可是没人回答我，我也无心再问，只顾紧紧盯着唐岭的脸看。 唐岭看起来就像熟睡了，他的脸上脖子上还有一些擦伤的痕迹，我不知道他把我送上出租车之后去了哪里，这一身伤又是怎么弄的。 所有的疑问，都只能等他醒过来了。 唐岭被安排到了一个单间病房里，我被允许在病房里看着他。 没多久，陆续有便衣的穿制服的警察进来看唐岭，最后进来的是那个去孝陵门口接我的警官，他走到床边仔细看了唐岭半天，然后转头看着我。 “古菲刚才抢救无效死了，古教授逃走了，我们还是晚到了一步。” 古菲死了，我震惊的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唐岭，古菲让我问他的话还没机会问呢，古菲自己却先走了。 “他跟我说你是他在奉市带的实习生，他这次来卫县是跟一起文物盗卖案子，你应该知道一些，他前些年一直在跟这个案子，本来他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可前一段又重新回来了，要不是今天接到他的电话，我们也不知道他回来了，可惜他又搞成这样了……” 第65章 真心还是假意 按着警官的说法，唐岭多年来一直跟进的文物盗案还是没能终结在卫县，因为案件的最大嫌疑人主谋古教授逃走了。 我盯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唐岭，脑子里组合着我所知道的有关这案子的一切讯息，但是我不明白唐岭为什么在已经退出案子之后又再次回来，还有他跟古教授父女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知道唐岭是卧底在古教授身边，而且还很久，也不知道他在出现在我面前之前都经历了些什么，卧底的生活有多危险我能想象到。 我甚至想到，如果不是我突然出现在卫县，也许唐岭这次回到古教授身边要做的事情会很顺利，是我的出现影响了他。 看了眼唐岭打着厚厚绷带的双腿，我伸出手想去摸摸，可又怕自己下手没有轻重弄疼了他，最后又把手缩了回来。 后来，我竟然趴在病床边上睡着了。 这次睡得很香，我没做梦，醒来时看看床上的病人，还是没醒。我刚走出病房门想要问问警察有没有见过我的手机，迎面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是谭立旋，他怎么来了。 谭立旋正跟跟我说过案情的那个警官说话，我走过去时很快就被他发现了，他神色一松赶紧朝我走来。 “令令，怎么回事担心死我了！你没事吧！” 我被谭立旋一把搂进怀里，我把我搂的就快要呼吸困难了。 说起来我也是幸运，连番折腾下来我一点伤都没有，只是手腕有点隐隐作痛，我拍着谭立旋的后背说我什么事都没有。 “立旋，你怎么来了？” 谭立旋放开我，上下看着我确认我表面看来真的没事后才说，他打我手机打不通，问了很多人又到学院画室找过都没见到我，最后连赵队都惊动了，正打算按失踪处理的时候，赵队接到了省厅的电话，这才知道我在卫县出事。 “我还以为……以为，你没事就好了，你怎么会跟他一起出现在这里的，你不是来送吕芹的吗？” 我知道谭立旋欲言又止的是什么，他肯定是以为我跟老妈一样失踪了。 至于我怎么会跟唐岭一起出现在这里，一时半会也跟他解释不清楚，我就简单说了下，我告诉他唐岭救了我，他受伤做完手术还没醒过来。 “那我看看他吧。”谭立旋听了我的回答有些不悦，他看着我倒是没多说什么。 我带着谭立旋进了病房，回头跟谭立旋说唐岭还昏迷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时，就看见谭立旋的眼神直直的盯着病床。 “你醒了。”谭立旋对着病床说。 我吃惊的回头去看，只见一张憔悴的黑脸上瞪着一双眼睛，唐岭醒过来了。 我连忙去按床头上方的按铃，很快就有护士推门进来，看见唐岭醒过来就去喊医生，没多久病房里就被医生护士和好些个警察占满了，我跟着谭立旋走出了病房，站在门口。 看着我紧张的朝病房里张望，谭立旋一言不发陪着我，等我意识到自己都没理他的时候，病房里的人纷纷走了出来。 我站在门口，谭立旋拉拉我，“进去吧。” 我们两个回到病房里，唐岭正龇牙咧嘴的试着坐起来一些，谭立旋抢在我前面到了病床前，他让唐岭别动，病床是能摇起来了。 谭立旋把床弄到唐岭想要的角度，唐岭看我一眼没说话。 “谢谢你救了我未婚妻。”谭立旋忙活完对唐岭说，也配合我冲着唐岭笑了一下。 唐岭挑了挑眉毛，他盯着自己的两条伤腿，“不客气，警察应该做的。你没事吧。” 我知道他问的是我，“没事。” 想起他几个小时前跟我在车站说过的话，我控制了一下有些发酸的眼周肌肉，不能在谭立旋面前为别的男人掉眼泪。 “车票呢……”唐岭又抬起受伤的那只手看了看。 我连忙去拿背包，在里面翻出来那张车票递了过去。 谭立旋看着我们，一脸迷惑不解。 唐岭指了指他的枕头边，示意我把票放到那里，我就往他眼前走近了把票放好，一放一起身之间，我闻到唐岭身上的血腥味道。 淬不及防，我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赶紧退回到了谭立旋身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我回避什么呢。 病房里有一阵子安静，直到唐岭说他好困想睡觉，谭立旋才搂着我走出了病房。 这之后，我再也没在卫县见到过唐岭，离开的时候只是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先回奉市了。唐岭在电话里很冷淡的说了一路顺风就先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愣神了很久，那个嘴癌的唐岭好像在断腿之后迅速变身回来了，那个对我曾经温柔说话的尚未，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离开卫县之前，我配合省厅的警察做了笔录，虽然我并不知道这起文物盗案是怎么回事，可毕竟牵涉在内。 从警方那里我也确认了唐岭化名尚未卧底在古教授身边的事情，古教授被锁定为多起大型文物盗卖的幕后主谋，可是一直没有有力的证据能逮捕他，这次又是差一点就成功，可惜还是被他跑掉了。 不过，古教授那个盗卖网络的其他重要成员基本都落网，他的独生女儿古菲也在这次追捕中受伤死掉了。 我又想起古菲让我替她问唐岭的那句话，我还没机会问呢，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问。 古菲说过唐岭要跟她结婚，我不知道这是为了完成卧底任务才被迫说的还是出自真心，现在人已经不在了，是出于什么目的也不重要了。 等我回到奉市的时候，余甜和赵队都来接我，赵队还拍着谭立旋的肩膀笑他，跟我说找不到我的时候这家伙急成了什么样子，谭立旋也不回嘴。 可是我明显的感觉到，谭立旋从卫县回来后，总是用一种我没见过的眼神偷偷看着我，可一旦被我发觉就马上变回平时的样子，我也不清楚他怎么了。 余甜拉着我到一边，先问了唐岭的伤情，最后才对我说，我爸的案子有进展了。 第66章 自首 我看余甜跟我说话的表情挺平静，看来案子的消息是偏向好的了。 可是余甜很快就皱起眉头跟我说小声说，“证据已经能证明蒋老师没有作案时间，本来已经要放人了，可是昨天……就是你老公说找不到你的时候，蒋老师竟然……自首了！” “什么，自首了！” 我当然明白自首是什么意思，可是老爸疯了吗，他干嘛要自首！ 余甜正要给我说具体发生了什么，谭立旋却在喊我。 “令令，我爸的电话，他要跟你通话。”谭立旋把手机递给我，他朝着手机努努嘴，意思让我接听。 谭老爷子找我，余甜知趣的去找赵队，我跟电话那头的谭老爷子问好。 “谭叔叔，您好。” 我跟谭立旋的父亲这还是第一次在电话里讲话，一想起老爷子那张脸我多少有些紧张，谭立旋似乎看出来了，他的手一直揽着我的肩膀，手指还在肩头轻轻来回摩挲着。 谭老爷子在电话那头轻咳了一声，“令令，今晚有空回家吃饭吧，我想见见你。” 这个吃晚饭的邀请，在我听来就是命令而不是邀请，老爷子再没多说别的话，我也没什么能拒绝的理由，直觉告诉我这顿饭绝不简单可又不能不去。 听我答应了，谭老爷子让我把电话交给他儿子，我心不在焉的看着谭立旋严肃的表情，心里乱糟糟的想着余甜没说完的话。 我爸这是要干什么，怎么能认罪呢，难道他真的……不可能，我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可怕想法，别人不相信他我不能不信，我爸虽然这些年对不起我妈，可是他没理由也不可能对我妈那么做，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好，我明白，晚上回家再谈吧……恩，今晚我回老宅子住。”谭立旋讲完了电话，抬起头冲我笑笑，然后招呼站在一边的赵队和余甜。 他跟赵队说，谭老爷子晚上也邀请了赵队和余甜去谭家老宅子吃完饭，这个我倒没想到，不过有他们两个一起去，我倒觉得挺好至少觉得焦点不会集中到我的身上了。 说实话，我并不愿意跟谭立旋的父亲接触，虽然我老爸和谭老爷子认识很多年，可是我总觉得谭老爷子有些瞧不起老爸，就连我跟谭立旋在一起的事情他也从未表现出高兴，但是也没说不愿意。 总之谭老爷子对我的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从高中那时候就是，这么些年几乎没变过。 余甜借口不能灰头土脸去见奉市大人物，拉着我说去做美容，正好也单独请我吃饭给我压惊，那两个男人都说好。 美容院的贵宾房间里，我和余甜各自躺在美容床上，刚刚做完全身精油按摩，余甜让美容师出去之后，终于开始跟我说起老爸的事情。 她说，因为老爸说案发时间他在明廊的棋牌馆里跟老邻居打麻将，警方去调查了，正好那家棋牌馆安了摄像头，在摄像头里的确看见了老爸，这其实已经证明了老爸至少没有作案的时间，8401房间壁纸上的血迹是老爸的没错，但是查了酒店的入住记录，老爸在案发一周前曾经入住过那个房间，他也说过是在房间里切水果吃割伤了手，顺手就在壁纸上蹭了血迹，这点也不能成为指证老爸的有力证据，余甜都已经申请到了保释的时候，老爸竟然自首了。 余甜讲到这里长叹一声坐了起来，她裸着上身看着我说，“令令，蒋老师到底怎么了！他跟警方说，之前那次入住那个房间，就是为了提前去踩点熟悉作案现场的，案发时他的确不在现场，可是是他花钱找人去做的，监控里那一男一女就是他雇的，他是主谋！我的天，这么多年我还没遇过这样的呢，我被蒋老师摆了一道啊，这要是在业界传开了，我可成笑话了！” 我也坐了起来，我最担心出现的一种情况还是发生了，老爸亲口承认了是他买凶伤害了老妈。 “不会的……”我自言自语着，就算老爸亲口说了，我还是不相信他真的对老妈做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老爸老妈还生了我，老爸就算不喜欢不爱这个跟他生了孩子的女人，也不至于残忍没人性的雇人杀了她啊，我怎么都不会信的。 “你想过没有……我最近调查了蒋老师这些年的经济状况，很震惊。”余甜下了床赤脚走到我的床边，坐到我的对面跟我说。 我看着她，“怎么了？我知道老爸在一家培训学校负责招生，收入不多但是生活应该还可以吧，你查到什么了？” 余甜深深看着我，想了一下才说，“蒋老师很爱打牌，麻将斗地主来者不拒，他那份培训学校的工作早就不做了，据说他牌技不错就靠打牌赚点，但是最近一年好像走了背运，我问过总跟他打牌的牌友，都说蒋老师好像跟什么人借了一大笔钱，这几个月总有人找他要账，这些你都不知道吗，令令。” 我茫然的摇摇头，我的确不知道。 “唉……这些经济问题，足以让警方怀疑蒋老师有作案动机，阿姨的经济状况还算不错，我也是前天才知道，阿姨有一张银行卡在案发后有过取款记录……”余甜没再说下去。 我看着她为难的眼神就明白了，那个取款的人可能就是老爸。 “是我爸取的钱！怎么可能呢，他需要钱可以直接跟我妈跟我说的买我们怎么可能不帮他！余甜你知道吗，我妈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过，她不是没追求者，我知道老妈心里还是有老爸，她在等老爸回头呢，如果我妈知道我爸需要钱一定会给他的！”我焦急的喊了起来，余甜赶紧握住我的手让我别着急。 “我知道我懂，可是你明白的，警方一切都要看证据，虽然嫌疑人的口供不能单独定罪，但是这对蒋老师太不利了，我需要更有力的证据才能帮他，你别着急，我一定会全力帮蒋老师的，我跟你一样不相信自己的老师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我听着余甜的话，点点头，可是眼泪还是夺眶而出了，余甜紧紧搂住我让我哭了个痛快。 晚上六点整，我跟谭立旋，赵队跟余甜准时出现在谭家老宅的餐桌上。 第67章 关注 谭家老宅里平时只有谭老爷子住，陪着他的是今年才二十岁的王晓翠。 我们四个人坐好之后，谭老爷子看了我半天才慢慢开口。 “晓翠，你从老家带回来的菜干做了吧，你曲阿姨爱吃的她的女儿一定也喜欢，令令一会多吃点，我看你瘦了很多。”谭老爷子说完，坐在他身边的王晓翠赶紧起身说去厨房看看，她临离开餐桌前，表情悲伤地看了我一眼。 王晓翠是谭家老宅的第三任女主人，两年前跟谭老爷子在一起的，她是我妈介绍到谭家老宅做保姆的，后来照顾着照顾着就升级了身份，成了女主人。 谭老爷子爱吃窝边草的事情在奉市上流圈子里是不能说的秘密，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他喜欢把自己家里的保姆变成自己的女人，谭立旋的亲生母亲如此，接下来的两任老婆也都是。 王晓翠跟我妈感情非常好，老妈出事的时候她刚好回乡下老家参加哥哥的婚礼，看样子是最近才回来，我们都没把老妈出事的事情告诉她，我甚至都有些忘记她的存在了。 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两年前重病好了之后，我的记忆偶尔就会混乱，在我印象里谭家的现任女主人，还是许心莲。 甚至在我订婚宴的时候，我都觉得坐在谭老爷子身边的还是许心莲，王晓翠似乎被我屏蔽了。 可现在看着她真实的出现在面前，我不得不整理下自己的记忆了，这个一直叫我令令姐的乡下女孩儿，才是我现在的小婆婆。 谭老爷子说完刚才的话不再出声，低头看着手边的平板电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我瞥了一眼坐我对面的谭立旋，他正在喝水，眼神一直盯着他爸手里的平板电脑，眼神若有所思。 “老哥，可以开饭了。”王晓翠轻手轻脚走到谭老爷子身后俯身在他耳边说着，我看见谭老爷子笑了笑微微点头，王晓翠马上声音脆脆的朝着厨房喊了上菜。 她自己也回到厨房往外端菜，余甜用眼神示意我要不要站起来去帮忙，我装作不懂没反应。 “吃吧。”谭老爷子发话，大家安静的开始吃饭。 这种吃饭的气氛是我跟谭立旋都讨厌的，还记得高中的时候，谭立旋又一次偶然在我家里蹭了顿饭吃，吃饭的时候我爸跟我妈因为家里那盆君子兰花到底要不要分盆的问题吵来吵去，我早就听烦了他们为什么都吵正要开口说家丑不可外扬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谭立旋满眼羡慕的专注看着他们吵架。 谭立旋帅气的脸上还挂着一颗饭粒，我当时就笑喷了，嘴里的饭喷得到处都是，成功的转移了爸妈的视线。 后来我问谭立旋他干嘛那么看着我爸妈吵架，他当时一脸无所谓的说没见过那场面所以被震撼了。 后来跟他在一起久了我才理解了他当时真正的心情，在谭家的餐桌上吃饭永远没有我家那种气氛。 就像今天一样，每个人都专注的夹菜吃饭，嘴巴的功能在这里就只剩下咀嚼和吞咽食物了。 王晓翠等到最后一个菜上桌了才坐到我旁边开始吃饭，我扭头看了她一眼，她马上冲着我笑笑，可是同样不敢说什么。 我知道，要是换个地方，王晓翠早就扑到我身上抱着我大哭了，她跟我妈的感情从表面看起来，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要更亲近。 好在谭老爷子吃饭很快，我们憋闷的时间没用多久就结束了，谭老爷子吃完就站起来要走。 “你们慢用，我先去客厅坐。”谭老爷子说完朝我们摆摆手意思要我们继续吃，他看了一眼我身边的王晓翠，晓翠马上放下饭碗过去扶着他。 老爷子刚一走远，余甜和赵队马上都长呼一口气，谭立旋继续端着碗夹菜吃饭，还把我爱吃的菜夹着送到我碗里。 “你们结婚以后也要住到这里吧……”余甜恐怖的看着我问了一句，赵队骂了她一声，余甜又去看谭立旋。 谭立旋微笑着看我，“第一年会回来，不过以后还是要单独过的。” 我回他一个笑容，一年的时间想想就害怕，每天都这么吃饭的话，我想自己还能瘦身很多，也是好事。 谭老爷子离席弄得我们四个人也都很快吃好，我知道饭后在客厅才是今天的重头戏，所以朝着客厅走的时候，故意拉住余甜落在了后面。 余甜用眼神问我怎么了，我看着走在前面的谭立旋和赵队，低声跟余甜说，一会儿在客厅如果谭老爷子问起我爸的事情，余甜别说我爸自首的事情。 余甜很理解的没多问点点头。 我们都坐下后，王晓翠给大家倒茶，到我这里就换成了我爱喝的灌装冰镇可乐，我心里面一暖，好在这个家里还有王晓翠。 谭老爷子喝了好几口茶之后才开始说话，他没跟我说话，而是跟赵队和余甜聊了起来。 谭立旋坐在我身边，没像平时那样坐着的时候要搂着我，他只是把手放在了靠近我腿边的地方。 谭老爷子先跟赵队问了问最近的工作，又问余甜现在忙什么案子呢，余甜听了看我一眼回答手头上有三个刑事案子在跟。 “哦，我听说你队里来了个厉害人物，还挺年轻。”谭老爷子始终没提起我妈的案子。 赵队想了一下，“您是说省厅来的吗？” 谭老爷子又喝了一口茶，点点头。 “他已经离开了。”赵队看我一眼回答。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谭老爷子，难道他问的人是唐岭吗，可是他怎么会对唐岭感兴趣。 谭老爷子这时恰好看向我这里，他的眼神很威严也看不出什么心思情绪，我赶紧把身子坐直了起来。 “听说他对古董挺在行的，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一个业内的高人，我还以为能借你的光见识一下呢，可惜了……他还会回来吗？”谭老爷子把手放在刚刚坐到他身边的王晓翠腿上，然后缓缓的在腿上来回抚摸着。 赵队有些意外的看看谭立旋，我想我跟余甜也跟他同样意外，从来不知道谭老爷子这么关注唐岭。 第68章 还没完呢 谭老爷子问的问题，我也关心。 赵队挠了下后脑勺回答，“他最近受了点伤，不过我跟他联系过，他稳定一点就会回来，他的家在这里。” 谭老爷子“哦”了一声点点头。 唐岭还会回来奉市，是为了我妈的案子还是别的事情，我说不上自己是期待他回来还是不期待。 只是赵队说完的时候，我感觉到谭立旋靠着我腿边的手动了一下，他的手离开我换了一个姿势坐着，手里拿着手机在看。 谭老爷子又喝了一口茶，还是继续跟赵队说话，他又问是不是奉市最近有跟文物古玩有关的案子，所以省厅才会派了那个年轻人过来。 “他是叫什么来着，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谭老爷子眼神茫然地像是在回忆，赵队又看看我跟谭立旋。 我很快明白了，谭老爷子这番话对赵队的冲击和让他为难的地方。 我也在从卫县回来的路上想过这个问题，那就是我认识的唐峰的弟弟，究竟是谁。 可是唐岭卧底在古教授身边的事情，谭老爷子又是怎么知道的，他难道跟那个圈子有来往吗，这么多年没听谭立旋说过，也许谭立旋也不清楚。 警方卧底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极度机密甚至连家人都不能说吗，为何一个生意人会知道，就算谭家在奉市是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也不该知道这些，我心头疑惑重重地看向赵队。 大概今天这顿饭的主角并不是我。 “谭叔叔，我能问问，您怎么知道这些的，这些涉及到我们内部的工作我不方便说太多的。“赵队颇有些为难的反问，也是拒绝了回答谭老爷子的问题。 谭老爷子听完赵队的话，朗声笑了起来，我感觉到身边的谭立旋反复调整了几次坐姿，好奇的扭头看看他，谭立旋锁着眉头还是在低头看手机。 我能感觉到他有些不安，可是他这样子很久没出现过了，高中那会儿他倒是总这样的，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种反应。 “大强，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你放心我无恶意，只是近些年挺喜欢收藏的，有人给我介绍了那个年轻人的师傅，偶然得知他在你那里就问问，不方便说就算了……”谭老爷子摆摆手意思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了。 “她妈妈的案子总可以问吧，最近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谭老爷子很快把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赵队面色一松。 听见父亲开始问起我妈的案子，谭立旋突然伸手把我搂到了怀里，我不自然的看他一眼，我们一向在他父亲面前都不这么亲密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赵队大致讲了一下我妈案子的进展，我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他跟余甜已经通过气了，赵队没说我爸自首的事情，只说了还没有完整的证据可以让我爸保释，我爸暂时还在看守所，老妈案子还在查那两个嫌疑人的身份信息。 谭老爷子点着头看我，他看我时的眼神还算很和蔼慈祥，可是转瞬看了一眼正搂着我的谭立旋，眼神马上露出一种霸气的感觉，看得我心里一跳。 “令令，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但是你爸爸应该不会做那种事情，警方会排除他的嫌疑的，需要我帮助直接跟我说，不必客气，你也算是我们谭家人了，我不想你父母的事情弄得满城风雨，网上的那些消息就不要再发了！” 谭老爷子慢慢说完，说到最后语气明显严肃起来。 我纳闷的听着，他最后说“网上的那些消息”是怎么回事。 “网上什么消息，我不太明白，我没在网上说什么……”我疑惑的说着看了看谭立旋。 谭立旋却一直盯着他父亲看着，客厅里有了短暂的沉默。 “是我……是我逛论坛的时候无意中看见的，有个叫靠谱八婆的网名发了个帖子，现在很热门的，说的是八一八城中贵人姻亲卷入离奇失踪案，灰姑娘可能被扫地出门什么的，我就给老哥看了……” 王晓翠的声音在客厅里突兀的响了起来，我们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她的身上，我当然也知道没得到谭老爷子的允许，王晓翠是不会擅自开口说这些的。 可是她说的帖子的确跟我无关。 赵队听完看看我，眼神是在问我跟我有关吗，我赶紧摇摇头。 “爸，我们怎么可能发那种东西！令令现在已经很难受了，不要再说这些了，我明天还要去深圳，要走了。”谭立旋说着就站了起来，手上还很用力的把我也扯了起来。 谭老爷子也拍拍王晓翠的大腿，“你不是说今晚住在这里吗，我还有话跟你说。令令，今晚你自己回去吧，可以吗。” “好，那个什么帖子的确不是我发的。”我当然只能回答说好，老爸要跟儿子聊天，我这个还没正式过门的儿媳妇能拦着吗，更何况谭老爷子那不容反驳的语气根本就不是在征得我的同意。 我说完暗中用劲捏了捏谭立旋握着我的手，我的意思是让他别跟谭老爷子抵触，我希望他留下来跟老爷子聊聊。 以我们这些年的默契，谭立旋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果然，谭立旋没继续坚持要走，可他提出要先送我回家再返回来，我马上说了不用，可以让赵队和余甜送我。 最后，谭立旋把我跟赵队余甜送到了院子门口，临走时他拉住我嘱咐我回家好好休息，他明天早上还会买好我喜欢吃的早餐送回家里。 “知道啦。”我尽量用一个看起来状态不错的微笑回答了他，我不想谭立旋被我影响到情绪。 其实从卫县回来的第一夜我能自己独处，心里面挺愿意的，我太需要整理下发生的事情好好休息下，谭立旋不在家里反倒更好。 赵队开车送我回家，路上余甜没再跟我说起老爸的事情，到家下车的时候她才跟我说，明天她要去看守所，我有什么话要带给老爸没有。 “我什么时候能见他？”我有太多话要跟老爸当面说，我现在很想见到他。 余甜无奈的摇摇头，“暂时还不行，有话告诉我转达吧。” 该说什么呢……我想了半天最后告诉余甜帮我跟老爸说，我不相信他对老妈真的做了那些，我在等他回家。 我回到家里，马上开了电脑上网，百度了王晓翠说的那个帖子，果然在很火的那个论坛上看到了。 第69章 帖子 帖子是我出发去卫县那天下午发的，短短几天点击已经接近百万了，帖子标题是“八一八奉市权贵姻亲的那些事，也许灰姑娘永远是灰姑娘。” 我看着标题笑了，灰姑娘指的是我？ 帖子的确是一个叫“靠谱八婆”的人发的，帖子一开头就发了一张照片，虽然拍得很模糊像素不高，可我马上就认出来拍的是哪里。 那是我订婚宴上同谭立旋一起答谢时的照片，发帖的是身边人吗，不然的话怎么会有这种照片，订婚宴本来就没公开，来的机会都是谭家亲戚和生意上的多年同盟。 我继续往下看帖子，看着看着就觉得后背发凉了，马上抓过手机给谭立旋发了条微信，我问他在干嘛，方便的话给我回电话。 可是等了很久，谭立旋一直没回复，可能还在跟谭老爷子谈话，没看见我发的微信。 我告诉自己淡定，继续看着帖子，很快就看到了她昨天最后的更新，下面很多人留言回复催更。 最后的更新里，“靠谱八婆”神秘的说到了我，她在帖子上写着要嫁进权贵家族的灰姑娘年轻时的故事，还说灰姑娘跟权贵公子的相识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最后她卖关子说具体情况等她更新。 其实整篇帖子里都未曾提到我和谭立旋的真名，可是只有当事人看了才会觉得可怕，帖子里说的事情几乎都是属实的，已经有厉害的网友在底下回帖猜测到说的是谭家了，甚至还有人指出了这个灰姑娘是奉市美院在读的研究生，只是不想惹麻烦就不直接说名字了。 我的手握着鼠标，渐渐开始发抖…… 这个“靠谱八婆”还真的是挺靠谱，爆料的内容如此真实，她到底是那方神圣呢，我和谭立旋身边的人吗？ 没办法确定，我看着屏幕上她最后的更新内容，心里一阵阵发紧，这种感觉就跟在刑警队看我妈走进8401号房间再也没出来一样。 帖子今天还没更新，我刚刚刷新了一下，一堆回帖在等着，我也在等，我不知道她接下来要爆料的我的年轻时故事会是什么。 时间马上就要过了十二点了，我酝酿了半天又去刷新了一下帖子，新的更新出来了！ 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突突的好大动静。 帖子是这么写的：“抱歉来晚了，晚上出去吃饭才滚回家，马上更新！昨天我说了要八一八灰姑娘年轻时候的故事，我们从哪里开始呢……就从高中开始吧，从高一开始讲。我去倒杯水，大家等我！” 帖子写到这里没了，看来她真是离开去倒水了，我眼睛发酸起来，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看来我很疲倦了可是为了看看她到底要说什么我还得继续等着她更新。 看看手机，谭立旋依然没回复。 几分钟后，我再次刷新了帖子，倒水的已经回来又发了新的内容。 她接着写： “我回来了，继续…… 灰姑娘其实不愿意读书的，可是她父亲是个老师，怎么会允许自己跌孩子辍学呢，所以中考之后就让女儿进了她上班的美术职高学画画，正好他也是那一届学生的班主任，看着女儿也方便。 可是这位教师父亲万万不会想到，他班里的新生会出现一个改变了他女儿后半生的人，不知道如今这位父亲夜里睡不着时会怎么想。 说到这里我得解释一下，之前我不是说了吗，这位姻亲的个人感情挺丰富的，可我一直没具体说过那个他隐藏多年的老情人是谁，你们不是也一直在猜吗？我不吊你们胃口了，今天就告诉你们吧！ 那个老情人，就是这个班里的一个男学生的妈妈，男生的父亲和母亲常年两地生活，他还有一个弟弟跟在父亲身边。 好渴，我再去倒水……“ 帖子写到这里停住了，我看着电脑屏幕彻底呆掉了。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么多，到底是谁！ 照这个写法，很快就会把我家当年的家丑曝光在万千网名的眼皮底下，我爸跟唐峰他妈的那些旧事，老家很多人也都知道的，只是时间久了加上后来他妈妈自杀就很少有人提了。也许还是有人记得，只是我们全家都离开了明廊，所以听不见罢了。 掩耳盗铃是多么棒的自我安慰方式啊。 再次刷新帖子，还没有新的出来，很多人已经在底下各种说法了，我没勇气去仔细看，又把手机拿起来走出书房打给谭立旋。 可他还是不接电话，我烦躁的把手机摔倒了沙发上，转身又坐回到电脑前，一直刷新。 很快，新的帖子又来了。 “接着说。 灰姑娘在高中的时候怎么说呢，打架抽烟这些都做过，可这些都是她习惯的没啥特别地，她还有更狠的事情呢！” 看到这里，我又开始耳朵里嗡嗡作响了，我还做过更狠的事情，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呢！ 看这帖子，我眼前掠过高中时一幕幕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记忆总在断片的状态，可是高中的很多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特别是我跟唐峰怎么接触熟悉起来的事情，我几乎记得所有细节。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又刷新了帖子，一大片话出现了。 “灰姑娘那时候很叛逆的，她也不是个善良的姑娘，很多朋友看见我这么说别喷我啊，我说的很可观的，等我讲了下面的故事你们就明白我干嘛这么说了，一个不善良的姑娘才会做出那种事情，我们这样的好菇凉都不会那么做的，对吧？ 好了，不废话，继续说了…… 高一的时候，班里收了很大一笔班费，上过学的都懂了，这笔钱收齐后暂时放在了生活委员那里，那天恰好灰姑娘的父亲不在，所以生活委员就拿着钱等着交给老师。结果第二天上学时，班里的同学都听到了一个坏消息，就是这笔数目不小的班费丢了，呵呵。 灰姑娘的爸爸宣布这件事的时候，生活委员还坐在座位上委屈的哭着，边哭边说那笔钱全班都知道她放在了哪里，所以大家都有嫌疑。 你们看懂了吗，知道这个生活委员是谁了吧？ 好了，困死我了，明天继续拉，我去碎了！” 看到这里，我的脸火辣辣的疼了起来，我再也没去刷新页面关了电脑冲进了浴室。 那个生活委员是谁，我很清楚。 第70章 别扭来了 淋浴头的热水下，我紧紧闭着眼睛，任由热水在脸上烫着。 心底里那块早就封存的地方再次被人翻出来的感觉是什么样，不真的体会很难想象的。 可今天夜里我体验到了。 帖子里的每个字都在我紧闭的眼前飞速闪过，我不敢睁开眼睛，很怕很怕。 “靠谱八婆”今天更新的内容都是真的，我们班里在高一的时候的确丢了一大笔班费，而那个弄丢班费的生活委员正是我。 我连当初说过什么都还记得，我记得那天早自习的时候，记得那天明廊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那天，我听着老爸公布完班费丢失的消息后，偷偷出了口长气。 从小我就觉得哭在某些时候是一项生存技能，老爸说完那些就该我哭了，我要哭着指出昨天收完班费放起来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几乎都看见了。 当我听着班里同学在下面窃窃私语的时候，心里面已经笑出了一朵花，丢班费这事已经把大家都牵进来了。 只有我知道，那一千块钱的班费现在正安静的躺在学校大门口的那颗樱桃树下面，今天下的雪正好把它们掩藏的更好了。 没错，班费其实没丢，它们还在我手里。 可是我告诉老爸班费不见了，现在老爸又告诉全班同学班费不见了，大家找吧，反正我不会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我坐下来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着我，我去寻找那个看我的人，发现那是坐在我左面的一个男生。 男生几乎从来不笑，我发现他看着我的时候也看着他，他突然冲我笑了一下，然后移开了目光。 男生就是少年唐峰。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爽，就像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窥视了一样的不爽，我后来偶尔就会注意那个不爱笑的男生，可再也没发现他盯着我看了。 班费的事情很快就惊动了学校，校长亲自到我们班里讲话，那时候并没有现在的监控设备，所以只要我确保没人看见我把那笔钱藏起来，就没有目击证人。 我保持着悲伤忧虑的样子很多天，班里的同学都在猜测班费到底被谁拿走了，甚至有同学私下议论说钱其实就是我在校外不小心弄丢了，然后作为我爸的班主任蒋老师就跟我商量好了来学校说了那番话，我咬定班费是在学校里不见的全班同学就都有嫌疑了。 我当然听见了这些话，可我才不会理他们，反正我就说钱是在学校是在教室不见的，他们说不是那就拿出证据来啊。 一周之后的一个晚上，我下了晚自习骑着自行车要回家，一个黑影打着口哨从我身边经过，然后停在我的前面挡住了我的路。 我不耐烦的去看是谁，结果看见的是谭立旋，他的眼睛在夜色下显得亮晶晶的，嘴咧的很大笑着看我。 “蒋令令，跟你说个事。”谭立旋下了车子推车走到我跟前。 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看着他，“说。” 那时候的谭立旋跟现在完全不一样，我抹了把脸上的热水终于睁开了眼睛，回忆被打断，因为我隐约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响。 我裹上浴巾出了浴室接电话，是谭立旋打过来的。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很疲惫，问我打电话有事吗，这跟他平时的语气很不同，我不禁皱起了眉头问他怎么了，听他说话的声音很累。 “令令，我刚刚看到那个帖子了，你看了吗？”谭立旋静默了一会儿问我，原来他之前没接电话是在看帖子。 我跟他在不同的地方做着同一件事情。 “看了，你怎么也看了，不是跟爸爸谈事情吗？”我不想就着帖子的话题跟谭立旋深聊，就岔开了话题。 “就是跟爸爸一起看的，他让我看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眼前浮现谭家父子在电脑前看着那个帖子，我想不出来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令令……没事，那个帖子明天就会处理掉，你早点睡，我今晚不回去了。”谭立旋无力的说完就没声音了。 我以为他挂了电话，“喂”了一声之后又听见他回答才知道他还在。 “好，晚安。” 挂了电话，心里空落落起来，我能感觉到谭立旋的态度已经跟之前在谭家老宅时有些不同了。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在通话的最后跟我说，明早给我送早饭回来，让我等着。 可是刚才，他没说这句话。 谭立旋说了那个帖子明天会处理掉，我不知道他说的处理掉具体是什么意思，联系网站删帖子还是其他方式。我想谭老爷子看这帖子内容时一定早就有了打算，可是他一直没动手，看来就是等着我回来让我看见了再说。 躺在床上，我睡不着也想不明白那个发帖子的“靠谱八婆”到底是谁，只能等明天再去研究了。 不过我在心里下了决心，明天找余甜问一下，我要把那个发帖子的人找出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虽然十年的光阴早就把我身上当初的那些戾气消耗没了，可是骨子里还是一个眼里不容沙子的性格，我一定要查出那个人。 或者，那个人背后还站着更多的人。 整夜的思来想去后，我在清晨的光亮里醒了过来。 屋子里飘着一种熟悉的香味儿，我躺在床上就闻到了。那是肉夹馍的味儿，肯定是谭立旋回来了。 我起床走到客厅，可是客厅里空无一人，再去厨房看也没人，最后我在餐桌上看见两个还热乎的肉夹馍。 等我收拾好自己准备出家门的时候，那两个肉夹馍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桌子上，我吃不下去。 一种别扭的气氛出现在我跟谭立旋之间，我没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打给我，等我在法院门口等到开完庭的余甜时，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我把帖子的事情跟余甜说了，她带着我回了她的事务所，我们两个趴在电脑前找那个帖子看。 昨晚的最新更新下面，数不过来的跟帖在说话，我看着那些文字扭开了头。 第71章 同性相斥 “我擦，这说的什么话啊！” 我正闹心的时候，看帖子的余甜骂着喊了起来，我听见她摔鼠标的动静，只好转过头问她怎么了。 也是在这一刻，我才反应过来，余甜也是我的高中同学啊，她一定是看见帖子里说班费丢失的那件事情了。 我的手心突然就冒汗了，之前竟然忽略了这事，只想着找余甜咨询法律方面的事情却忘记了当年的当事人之一就是余甜。 余甜揪着一张脸怒视着电脑屏幕，她用手指点了点某个位置，“你看看，这个什么八婆一定是咱们高中的同学，不然的话怎么会知道班费那件事，照这么爆下去，会不会……” 余甜看了我一眼，我也看看她，她没说完的话我们彼此心照不宣了。 她一定是想说这么爆料下去，唐峰当年在苏河写生意外死亡的事情也会被翻出来。 “余甜，为不记得当年在苏河的很多事情，只记得那段日子经常下雨，还记得……唐峰出事时住的那个地方。”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主动提到了苏河。 余甜用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我，“那你记得在苏河，就是唐峰出事的那天晚上，天刚黑的时候你跟谁在河边吵架吗？” 我跟人在苏河吵架……余甜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傍晚是有人约我去了河边。 “是跟立旋在河边，他约的我。” 余甜点点头又说，“谭立旋是让我告诉你他约你的，这个你还记得吗，后来我还在河边画了一张日落的写生。” 这个我没印象了。 余甜对我的遗忘也不惊奇，她看了眼时间说饿了去吃午饭吧，回来再研究该怎么办。 等菜的时候，我把谭立旋说会想办法把帖子解决掉的事情告诉了余甜，余甜喝着柠檬水朝我笑笑。 “令令，你说念书的时候，我们都不会想到谭立旋有这样的家世背景吧，那时候他成天不务正业，班里女生私下都替他遗憾呢，说他要是肯把一半心思用在画画上一定会超过唐峰的。你那时候跟这两个男生都走的挺近的，不知道班里女生对你羡慕嫉妒恨吧。” 余甜的话，我只好用淡淡一笑来回应。 “你说那个发帖子的人会是谁呢，我就觉得肯定是咱们的老同学，外人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细节的，对吧？”余甜把话题扯到了帖子上。 我们点的菜也正好上来了，我没什么食欲慢吞吞扒拉着米饭，余甜看来是真饿极了，她埋头吃东西也不跟我说话了。 我边吃边想，脑子里把能记起来的高中同学挨个想了一遍，最先想起的是女班长张丽。 我跟张丽打过架，用力把她的头发揪下来一绺的手感我现在还能感觉到，这件事情我倒是记得听清楚的，打架的起因是因为我发现在背后讲我坏话的那个人就是张丽，以我那时候的暴脾气怎么会当做不知道，我能想到最好最痛快的解决办法就是动手了。 张丽这个女人也挺有意思，我把她打成那样，她事后没多久反倒主动找我说话，还说事情过去了大家就都别放在心里。 我记得自己回家还跟我妈说了这事，我妈听完倒是说张丽这孩子不简单，挺有城府的。 城府这个词对于那时候的我是嗤之以鼻的。 毕业以后，我跟谭立旋都刻意避开了高中同学，我也没跟张丽再有过来往，她倒是一直保持逢年过节都问候我爸的尊师习惯。 “想什么呢，菜都夹到桌子上了！”余甜突然说话吓我一跳，我才看见自己把夹得菜掉在了桌子上，刚才想张丽想得出神了。 “我在想，如果帖子真的是高中同学发的，为什么呢？我承认自己念书的时候是不怎么有人缘，可是我也不至于这么招人恨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想不明白。”我用餐巾纸擦擦嘴角不吃了。 余甜把筷子放下，“话说到这里我就讲讲吧，其实高中的时候，班里的女生真的都不怎么喜欢你，一是因为你那时候就像冰山一样对人挺冷漠的，可是班里男生背后都说你是咱们那一届的校花；二来你专业成绩不错，又跟班里两个最醒目的男生是好朋友，可想而知同性肯定不喜欢你了。可是因为你爸是班主任，大家也都不会明显表露出来了，直到丢班费的事情。” 我就知道班费的事情绕不过去，余甜当年在班里是很不起眼的一个女生，专业成绩也不算突出，可是她很用功。周末休息时，我经常跟着唐峰到画室想听歌单独待一会儿，可每次差不多都能碰上余甜一个人在那里画画。 偶尔几次，余甜还会叫住唐峰给她指点一下，我对高中时期的余甜也就这些印象，至于丢班费那件事期间她是什么样子，我没印象。 余甜还要继续说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电话一接听我就看见余甜面色变了，她听了一会儿就口气不善的说等她过去再说，然后挂了电话。 余甜跟我说她新接的一个案子有事情必须马上过去，她问我接下来干嘛，我没想好就让她不用管我去忙，我们电话联系。 和余甜分开后，我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我知道自己是在期待谭立旋的电话，可是这么久了他还是没动静。 过了两个路口之后，我这才发现自己原来走到了刑警队附近，看见那座半旧的办公楼，心情就觉得压抑起来。 老妈依然没有下落，老爸突然自首……我的身边似乎全部是黑色的，赵队也一直没找我，我很想问问他案子的进展，可是又怕听他说案子的事情。 心里在踌躇，可脚步却不知不觉的走向了刑警队那个院子，等我决定回家上网继续看帖子进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进了刑警队的一楼。 转身想往外走时，有人在叫我。 “蒋令令，你知道我回来了啊。” 声音是从一楼的安全通道那里传来的，很熟悉。 第72章 同款 一楼安全通道的门被人推开，我看见赵队推着轮椅从里面走出来。 刚才跟我说话的人不是赵队，他的声音我能听出来。 赵队抬头见我挺意外，“你来了啊。” 我点点头，安全通道的门又被推开，我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背着一个人从里面出来，这人低着头闷声埋怨着，说赵队怎么不先把人放到轮椅上再推出来，他快累得断气了。 “这才差了几步，抱怨什么，多背我一会怎么了！”高大男人背着的那个人冷声说着，刚刚叫我名字的就是他了。 唐岭回来了。 我看着赵队和那个高大男人协力把唐岭扶到了轮椅上，唐岭穿着短裤，他的两条小腿都缠着厚厚的纱布。 这么一顿折腾，唐岭始终都没朝我看一眼，要不是之前我听见他喊过我，还以为自己是隐形的呢。 赵队扶腰喘着粗气走到我身边，他抬手指指唐岭说，“这人啊，非要现在就回来，害得我跟大高连夜开车把他接回来，回来了还要马上来队里，真是那个……现在网络上怎么说来着！” 赵队挠挠头想了半天，我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唐岭，试着替赵队说，“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哈哈！”赵队使劲点头。 我看见唐岭猛地抬起头瞪着我，站在他身后的高大男人已经大笑起来，赵队也乐得不行。 我也跟着笑了笑。 “曲梅芳的案子有新线索，我最近对碎尸案很感兴趣所以回来了，还不上楼吗，开会时间都过了。”唐岭瞪着我慢慢说着，我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沉了下去。 对啊，他不说我都忘记了，我妈的案子早就不再是什么失踪案了，警方已经认为那是碎尸案了。 我妈不会回来了。 “注意说话方式啊，那走吧。你既然来了就在办公室等等我吧，本来今天开完会也会找你的。”赵队拍了下唐岭，转头问我。 几分钟之后，我独自坐在了赵队的办公室里，他们都去会议室开会了，我不知道到底老妈的案子有了什么新线索，正好一会儿问问赵队对我爸突然改口供自首的事情怎么看的。 又不知道会以要开到什么时候，我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想想老妈老爸的事情，再想想网络上那个帖子的事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分外舒服，我醒过来时就感觉自己是被人推了几下弄醒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挺黑的脸离我很近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本能往后缩了下身体，可是沙发后面就是办公室的墙壁，我没什么可以后退的空间。 “干嘛！”我冲着眼前的人喊了一声。 “你倒是在哪儿都能睡着，起来有话跟你说。”看着我的唐岭语气冷漠的说着。 这时候，赵队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快步走了进来，看见我跟唐岭脸对脸的样子微微呆愣了一下。 等我坐到赵队办公桌前的时候，唐岭也自己转着轮椅到了我旁边。 我看看他，才摆脱轮椅没几天就再次坐回来了，看来他跟轮椅还真是挺有缘分。 “说吧，你来。”唐岭指了指赵队。 赵队看我，“你父亲自首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我还以为你昨天就会问我，虽然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并不能完全排除你父亲的嫌疑，可是也不能就确定他是嫌疑人，我们还在调查取证。你放心，警方不会只根据口供就下定论的。” 我点点头没说话。 唐岭咳嗽了一声，“蒋正齐什么时候成了赌徒的，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虽然听唐岭这么说我爸很不愿意，但是我不能否定他的说法，我知道老爸这些年真的是个赌徒，他已经变了。 “可能他一直是那样，只是这么多年你还跟你妈妈都被蒙骗了。”唐岭又补了一刀，赵队赶紧把话头接过去继续说。 可我听着赵队的话眼神却紧盯着唐岭的侧脸，这个嘴癌的人怎么从卫县刚一回来就变回了原形，他受伤的不应该是腿应该是嘴才对。 那个曾经在我面前暴露过脆弱一面的尚未不见了。 赵队跟我说，警方昨天终于有了新线索的进展，监控录像里那一男一女登记用的身份信息有了发现，在奉市辖区的一个县城的一家酒店里再次发现那个身份信息的入住记录，虽然警方没能抓到嫌疑人，但是至少知道这两个人还呆在奉市没离开。 还有就是，去年年底那个失踪的女学生也有了下落。 赵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看看我慢慢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也是昨晚，有人报案说在排水渠里发现了一个旅行箱，打开才发现里面是……很多人体的碎块，法医已经比对了之前采集的血样，确定那些身体碎块是属于失踪的职高女生。” “装着职高女生的旅行箱和你妈案子里那一男一女离开酒店时带走的行李箱是同样款式的。”唐岭开口补充了一句。 我马上就感觉浑身无力起来，不用他们再解释的更清楚了，我已经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 老妈的案子一开始，唐岭就建议把我妈的案子跟职高女生失踪联系在一起，现在看来他是对的，这两个案子一定有关系。 我更害怕的是，接下来他们会不会再跟我说，说在那里还发现了另一个同样的行李箱…… 我突然伸手捂住了脸，办公室里没人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岭首先开口了。 “发现旅行箱的排水渠，你跟我去过，就是那个五岁小女孩被发现的地方，那个你画过像的民警王涛的女儿还记得吧。” 我把手从脸上移开，眼神放空的回想了一下，眼前马上出现那个躺在白布下面小小的身躯。 失踪的职高女生和仅有五岁的小女孩都在那条排水渠里发现了，我不知道这些代表了什么，是不是最后我妈也会出现在那里…… “那……我妈呢……”我咽了口吐沫润了下嗓子，终于还是问了这句话。 第73章 突破 唐岭很不屑的冷笑着说，“曲梅芳还是下落不明，蒋正齐自首，但是却说不出曲梅芳的下落，他说是雇人做的，做完事再没联系，呵呵……漏洞百出的自首！” 这么说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妈到底在哪里只能等警方找到那一男一女才能知道了。 他说漏洞百出的自首，虽然感觉他对我爸没什么好感，可他这么说也代表警方根本不相信老爸会是什么买凶翻案的幕后人了，这不就是好消息吗。 现在的我，已经知道老妈不可能像我期待的那样回来了，我只希望老爸别再出事。 不能直接见到老爸，我太想当面问他，问他为什么要去自首，明明不是他做的干嘛要认呢，那可是会判死刑的罪，他承认买凶害死的那个人可是他的前妻，他难道就没想想我知道了这些会有多痛苦多难以面对吗。 我正要问赵队有关我爸自首的事，门外一个警察把赵队喊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跟唐岭。 我站起来也想出去，唐岭喊住了我。 “你认为自己跟这案子一点关系没有吗？如果有什么，现在就跟我说还不算晚，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了省厅，我是代表省厅来参与案子的，以后我跟赵队一起负责。”唐岭转着轮椅到了窗户边，他有是那个习惯的动作，仰起头朝外面看着天空。 他难道怀疑我？ 我在他眼里是那种能对自己的至亲下手的人吗！ 我腾地站起来快步走到轮椅旁边，使劲推了下轮椅，唐岭晃着转过来一些跟我面对面了。 我还没开口跟他吵，鼻子突然一酸，一下子不知道该从哪吵起来了。 唐岭还是继续看窗外，“干嘛……” 他这么一问，我很多天以来积攒下的各种情绪瞬间爆发。 “你眼里所有人是不是都很冷血没有亲情啊？难道你会对自己的爸妈做这种事情吗！你凭什么这么问我！” 我的质问让唐岭开始看着我，他听我说完马上就歪着嘴角笑了起来，“大义灭亲，自古有之。” 我更加生气，“大义灭亲？我妈做了什么坏事吗，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能伤害到谁？就算她伤害到我，我也不会对自己的妈妈做什么，你懂亲情吗，你压根就没亲情！自己哥哥妈妈的葬礼都不参加……” 冲动之下，我竟然脱口说了最后那句话，没说完我已经意识到这话说得过分了，可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唐岭听了居然笑得更厉害了，“我是没参加我哥的葬礼，因为我不想在那种地方跟他告别，在我心里，哥一直还在！既然你自己提到我哥了，你不觉得心里愧疚吗？我哥的死……你没有责任吗？” “我……那是意外，没有人想发生那些。”提到唐峰，我的怒气和委屈很快减退了下去。 唐岭冷哼了一声，不再说下去，赵队也在这时候回来了。 “你们又怎么了，我还以为在卫县经历了那些，你们……”赵队纳闷的看看我又看看唐岭。 唐岭也不搭理他，自己转着轮椅往外走，赵队问他去哪，他只说回自己的办公室。 “这人……”赵队坐下嘟囔了一句。 我看着唐岭的背影，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赵队说得也没错，我也以为跟这个人在卫县经历了那些会改变点什么，可是这人一回到唐岭的身份就马上打回原形了，甚至比以前更刻薄嘴癌。 赵队的电话响了，他接听完马上站了起来，“确定吗！好，我喊着他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的赵队又打了一个电话，“老唐，那个女的出现了，我们马上过去！” 赵队撂下电话冲着我说我妈案子的那个女孩出现了，他们要马上过去，让我就在这里等消息。 我的心突突跳了起来，没想到消息突然就出现了，我很想说我也要跟着去，可是赵队已经跑出了办公室，很快我又看见唐岭的轮椅也经过办公室门口。 唐岭似乎在经过门口时朝我看了一眼。 我不是警务人员，自然不能跟着去办案出现场，我能做的就是等待消息。过了半个多小时后，一位女警走进办公室，她递给我一瓶冰镇的可乐，我没想到在这里能喝到我爱喝的饮料，说了谢谢就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赵队还挺细心的。 给我送可乐的女警不解的问我为什么这么说，我就问不是赵队让她买可乐给我的吗。 “噢，不是赵队，是唐哥让我买的，你慢慢坐我去工作了。” 居然是唐岭……我看着女警转身出去，手里握着冰凉的可乐瓶子，这个人真是奇怪，对人的态度怎么这么变态，忽冷忽热让你不知道他到底对你是什么态度。 可是一瓶冰凉的可乐握在手里，我的心倒是平静了下来。 又过了两个小时，我已经在赵队的办公室里换了n个地方或站或坐，着急也没用可我还是着急，也不知道赵队他们进行的怎么样。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站到了窗口，这里往下看正好能将看见刑警队院子的大门口，要是他们回来我应该能在这里看见。 站了没多久，果然就看见赵队的车开进了院子里，可是停车的位置我站在窗口就看不见了。 回来了就好，我心里踏实了不少，不管结果怎么样总算是有消息了。 我走出办公室想到电梯口那里去等着，到了电梯口才发觉自己攥着那瓶可乐还一口没喝过，可乐早就从冰凉变得温热了。 电梯终于停在了三楼，门一开，赵队和坐着轮椅的唐岭出现了，他们两个看见我之后彼此互看了一眼，赵队推着轮椅走出了电梯。 我期待的盯着赵队看，“怎么样……” 赵队推着轮椅往前走，身后的电梯里又跟着下来几个人。 “都去办公室等着，马上开会碰一下情况！告诉你一个算是好消息吧，那个领你妈进房间的女孩，我们刚才在一家超市抓到她了，马上审讯，希望有重大的突破。” 第74章 这么小 那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儿被抓到了，我听着赵队的话心在狂跳，恨不得自己去审问那个女孩，我要问她干嘛要这么对我妈。 可我只能继续等待，轮椅上那个人回来后也没搭理我，我也不想理他，只是我朝赵队办公室走的时候，注意到唐岭瞄了一眼我手里拿着的可乐。 赵队和唐岭搭档审问，去审讯室的之前他问我谭立旋知不知道新情况，我说没告诉他。 赵队放慢了脚步，他跟我说谭立旋昨晚跟谭老爷子争执了一晚上，早上五点就给他打电话，约他晚上出去喝酒。 我听了没说话，我跟谭立旋今天一直没通过电话，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的电话一直没来过。 赵队应该觉察到我的反常，他小声问我是不是跟谭立旋吵架了，我无奈的笑笑摇头说没有，就是一天没联系了。 “唉，立旋最近挺烦的，因为你家的事情他什么也没跟你说吧，我先去审讯，完事恐怕要挺晚了，我告诉立旋你在这里吧，你等着。” 赵队说完一边打电话一边朝审讯室走去。 我把那瓶早就变热的可乐放到了桌子上，拿出手机想了半天，还是没给谭立旋打过去。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谭立旋出现在赵队的办公室门口，我坐在沙发上没开灯，办公室的门开着，走廊的明亮光线逆光照在谭立旋身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喊了声我的名字，然后朝我走过来。 谭立旋伸手掐了下我的脸，这个动作他有些日子没对我做过了，我有点发愣，日子久了之前再习惯的事情也有可能变得陌生疏离，我居然下意识抬手挡开了谭立旋的手。 他的手被我挡开停在半空，手指还保持着捏的动作。 “你怎么来了。”我坐直了身子，还问了一句别扭的话，问完了自己都觉得矫情。 “你在这里我就来了，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谭立旋终于把手放了下去，他坐到我身边轻声回答着。 他说的没错，可我怎么就那么说了呢，我今天也是乱了，说话都跟没经过大脑一样。 短暂的沉默，好在办公室里够黑，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谭立旋先开口，“听说抓到那个女孩了，太好了。”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以前我跟谭立旋说话很少冷场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谭立旋突然抓住我的手，“有时间好好给我讲讲你在卫县的事情，我觉得从那里回来之后，你整个人变了，你不觉得吗？” 谭立旋问的直截了当，我其实很喜欢这样直白的他，这样说话的谭立旋更像高中时候那个对我死缠烂打但是不招人反感的他。 可是近些年的谭立旋，早就是一个沉稳优秀的青年企业家了，他身上那些跟我很像的叛逆东西几乎都消失没了。 谭立旋在变，我不也在变吗，五年之内认识的人里面，有谁会知道我过去是什么样子，尤其是高中时期的我。 “那个帖子已经找人处理了，不过需要点时间，你不要再去看了，很快就会过去的，相信我，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事的。”谭立旋使劲捏了下我的手。 “立旋，你爸爸很不高兴吧，他本来就不希望你跟我结婚，他没说什么吗？我想知道，你别瞒我。” 谭立旋不说话，只是握着我的手突然松了不少。 办公室的门口一阵脚步声，很快我就听见赵队说的话的声音传过来，看来审讯结束了。 我站起身想走到门口看看，谭立旋被我拉着也站起来，我们一起走到门口，果然是赵队回来了。 他正推着轮椅，轮椅上的唐岭一脸严肃的听他说话，嘴唇紧紧抿着，整个人看起来好像瘦了很多，脸色也不算好。 “你来了啊，今晚不能跟你喝酒了，我们恐怕又要通宵了，你们怎么办先回去吧，暂时也没什么能跟你们说的。”赵队看见谭立旋打着招呼。 轮椅上的唐岭还是一副沉思的样子，仿佛压根没看见我跟谭立旋手拉手站在他面前。 谭立旋问我怎么办，我盯着轮椅一下子也没想好，其实我很想一直在这里等着，等到警方有可以跟我说的消息再走，我不想催赵队，可是心里真的非常着急。 见我不说话，谭立旋就招呼赵队到一边去了，不知道他们说什么要背着我。 轮椅上的唐岭终于看见我了，他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他的声音很疲惫，声音哑哑的。 “回去吧，有消息马上告诉你，好好睡觉，接下来有你熬得时候！” 我觉得唐岭的疲惫是因为忙我妈的案子，也就没了跟他针锋相对斗嘴的念头，我看了他的腿一眼，“你身体有伤也注意休息。我回去了。” 唐岭冲我歪了下嘴角。 离开刑警队的时候，赵队送我跟谭立旋下楼，离开的时候我又回头去看了下三楼的一个窗口，那个窗口黑漆漆一片，可我总感觉那里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 只是我分辨不出来，那个眼神对我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赵队只跟我简单说了审讯还在心理战呢，没想到那个红衣服女孩年纪不大心理素质倒是很好，他跟唐岭两个人审问都没问出什么呢。 谭立旋问那个女孩多大年纪，赵队说说出来你们都得吃惊。 “那个女孩才满十六岁！也就是刚上高中的年纪，真是想不到！” 我想了一下问，“那就是跟第一个受害者同样年纪了，她们认识吗？” 赵队看看我点点头，“她倒是很痛快交待了这个，说那个职高女生就是她的同学，她们还是好朋友……现在的孩子啊！” 赵队的回答让我跟谭立旋都不说话了，没想到那个女孩会这么小，可是她这么小会认识我妈对我妈下手就更让人想不通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能等赵队他们的审讯结束了。 往家走的路上，我跟谭立旋也没说几句话，路过粥店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赵队说他们今天晚上要通宵了，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吃晚饭呢，我打算去打包点吃的给他们送去。 第75章 吃的满意吗 我让谭立旋停车跟他说了我的想法，谭立旋也说应该，我们一起走进粥店买了很多样吃的，这家粥店在奉市很有名，东西不便宜但是味道绝对值了价钱。 买好吃的，谭立旋却说他想起来公司有个重要的文件忘记看了，要回公司去拿，他让我开车去刑警队送吃的，自己打车去公司就行了。 我没多问，拿着那么多打包的东西打车也不方便，我就开车返回了刑警队。 我看了下后座上那么多东西，本想打电话给赵队让他帮我拿上去，可转念想到他肯定在审讯呢，我还是跑两趟吧。 我先拿了一部分想上楼后再下来一次，可是走到电梯口正好遇见了给我送可乐的那个女警，索性我就求了她帮我把车里其他几盒吃的全都拿到了三楼。 女警告诉我，刑警队今晚很多人加班都没走，看见我的这些吃的肯定高兴，她领着我把吃的放到了一间办公室里。 这间办公室的对面，就是我看见唐岭在里面睡觉的那个屋子，我走到门口还往那间屋子看了几眼，门是关着的。 女警帮我把吃的放好就离开了，我拿起手机打算给赵队发个信息告诉他一声就走，正低头打字的时候，好像听见对面的屋子里有动静，难道……唐岭在他的办公室里吗。 仔细听了一下，对面的屋子里的确有声音，好像是有人在翻什么东西，我慢慢走到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的，可是里面没有灯光，不会是唐岭在里面摸黑找东西吧。 我站在门口纠结要不要伸手推开门看看，可是万一里面真的是那个嘴癌的人，我肯定会遭白眼。 算了，他在里面干什么关我什么事呢，我拿出手机准备给赵队发短信告诉他我买了吃的送过来就下楼去找谭立旋。 短信刚发出去，就听见屋门一响，唐岭坐着轮椅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看见我也愣了一下。 “你怎么又来了。” 我实话实话，等我说完唐岭探头往屋子里看看，我就问了他一句你吃完饭没有，我买了很多好吃的。 我本以为唐岭会冷淡的拒绝，可没想到他居然说没吃正饿着呢，然后自己转着轮椅先我一步进了屋子。 “有豆沙包吗，海带丝呢……”唐岭打开两个盒子看完问我，我盯着他的背影有点没反应过来。 “问你呢。”唐岭回头看我问道。 我想了一下，还真的买了这两样他要的，就赶紧过去挨个盒子打开找着，找到了都放到了唐岭眼前，还问他喝什么粥。 “我不喝粥，从小一个人喝了太多，现在几乎不喝，给我倒杯水。”唐岭拿起方便筷子，啪的掰开，低头开吃。 听他说从小喝了太多粥现在不喝了，我的心又像上一次看见他躺在办公室睡觉时那样刺痛了一下子。 唐岭说了小时候一个人，我对他小时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除了听唐峰讲过他很有绘画天赋之外就没有什么了，可是我知道他是跟着爸爸一起生活的，难道爸爸工作忙所以总是他一个人吗。 看着唐岭转眼间就把一盒三个豆沙包都吃掉了，我后悔这个买少了，因为想着刑警队一帮大男人肯听更爱吃肉，所以我买了很多份肉馅的主食，豆沙包就和自由一份，没想到唐岭这么爱吃这个。 吃东西的口味上，他跟他哥还真的是挺像，唐峰也爱吃豆沙馅的东西，我们一起过生日的时候，他还把他妈炸得豆沙馅的春卷带给我吃，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 “这个没了啊……“唐岭又去翻别的盒子。 “没了，以为你们都爱吃肉呢。” 我差点冲口而出要不要再去帮他买一份的时候，赵队走进了屋子里，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靠，好多吃的啊，你怎么自己吃上了！你吃了没有，立旋呢，没跟你一起来吗，我看看都有什么……“ 赵队说完让大家别客气抓紧填肚子，完事了还有很多事情呢，那几个刑警也都不客气坐下就开吃，吃了两口都抬头冲我说谢谢。 我客气了几句后继续注意着低头一直在吃的唐岭，他夹了一个包子把皮撕开，然后把里面的肉馅掏出来，只把包子皮送进了嘴里。 这吃法还真奇怪，难道他是不吃肉的？ “肉馅给你。”唐岭把扒了皮的肉馅给了赵队，赵队毫不嫌弃的塞进了嘴里，口齿不清的念叨着什么也听不清楚。 看着我的心意大家都买账，心情难得的好了一些。 唐岭最先放下了筷子，他擦着嘴扭头看着我，“水呢。” 我这才想起来他让我给他倒水可我忘了。 “小王，你去会议室拿几瓶矿泉水过来！”赵队摆摆手示意我不用给唐岭倒水，一个很年轻的刑警应声拿着筷子跑了出去，很快就抱了好些瓶水回来。 唐岭拧开一瓶水慢慢喝着。 我问了他一句，“你是吃素的吗？我不知道，买的包子都是肉馅的。” 赵队抢着回答，“他是吃素，跟他吃饭麻烦死了。” 唐岭瞪了赵队一眼，“我只是很少吃肉不是完全不吃，上次在包子铺我也吃了，先出去了。” 看着唐岭又回到他那间临时办公室，也不知道他摸黑在屋子里干嘛呢。不过他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然后转着轮椅往外走，我也跟了上去。 “唐岭，我有话跟你说。”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叫他的名字，以前我都称呼他唐警官的，除了前几天在卫县。 卫县那几天的事情，我感觉就是一场梦。 轮椅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什么事，曲梅芳的案子我暂时无可奉告。”唐岭头都没回冷冷回答。 “是卫县的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在电话里跟你说了，既然见到了就当面说了吧。” 我要跟他说的，就是古菲临死前要我问他的话。 唐岭慢慢转过来，脸上还挂着笑容，“卫县没有叫唐岭的人，有什么好说的，你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梦吧。” 我一时没回过神，轮椅已经朝电梯而去了。 第76章 都走了 我当然知道在卫县没有唐岭这个人，卫县那个救过我在我面前暴露过脆弱一面的人叫尚未。 “老唐，你别走，我开车送你！” 身后是赵队在大声喊，看来他知道唐岭要去哪里。 赵队一边擦嘴一边跑了过去，可是唐岭说他就在院外的路口不远走，赵队想了想拍拍唐岭的肩头，看着他进了电梯转身走回来了。 “他干嘛去了？”我问赵队。 赵队挠挠头，“他是去祭拜爸爸了，过了十二点就是唐叔叔的忌日了，每年他都烧一样东西送过去，你没看见他拿着什么吗？” “他爸爸不在了？”赵队的回答让我很意外，原来他连爸爸也不在了，也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家人都不在了。 “是啊，那是……不说了，那事对他刺激很大，他会参与古教授那个文物盗案也跟这个有关。对了，说起那个文物案子，你们两个还真是挺有缘的，居然在卫县碰上了。” “为什么跟文物案子有关呢，在卫县的时候太危险了，他伤成那样！”我很想知道到底唐岭的父亲是怎么去世的，为什么说他去世跟文物盗案有关呢。 赵队可能没想到我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他纳闷的看着我，我一下子意识到可能赵队想歪了。 不知道唐岭跟我的关系赵队知道多少，我简单解释了一下我跟他的关系，赵队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他说以前唐岭从来没说过，倒是听余甜说过。 “简单跟你说说吧……几年前，唐岭从警校毕业就被派去参与那个文物盗案，案子马上要破了的时候，唐岭在最后行动时第一次开枪，结果打中了犯罪团伙那边挟持的人质，人质是在古玩行里很有名的行家……送到医院抢救了十几天还是走了。”赵队说到这里，眼神里泛起痛苦的神色，他掏出一根烟来点着抽了起来。 赵队大口吸了几口烟接着说，“人质就是唐叔叔，结果那个案子只是抓了下面一些重要人物，真正的大头目还是跑了，就是那个古教授，可惜这回还是让他跑了，妈的！你也知道了，他从小就没了妈妈跟哥哥，后来老爸又是被他自己误伤了，他有挺长一段时间跟谁都不联系，后来领导还命令他去看了心理医生，过了几个月才慢慢好起来了，可是他整个人就变得说话刻薄了，对人好也让别人觉得他是有恶意的，要不是心理评估他过关了，我想现在他可能都不能当警察了，不容易啊！” 我听完赵队的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想唐岭每次跟我提起家人时那种冷漠的态度，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原来他爸爸是被他执行任务时误伤害死的。 他该有多痛苦，我心里又刺痛了起来。 哥哥，妈妈，爸爸……全都离开他了，这种经历换成我可能已经住进精神病院了，看心理医生都没用，他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呢。 “这还不算最糟的，后来随着案情调查跟进，很多证据都证明唐叔叔跟当年的文物盗案也有关系，唐岭会一直跟进这个案子就是要彻底弄清楚他爸爸到底是不是跟案子有关。所以他这个人看起来很难相处也就不难理解了，换成我的话恐怕早就疯了，唐岭很坚强的。” 赵队说到这里，那几个吃饭的刑警三三两两走了出来，赵队让他干嘛去，他自己也跟我说要去忙了不说了。 我知道不方便多问，跟赵队告别坐电梯下楼。 我往车子那里走的时候，迎面看见停车场的角落有火光一闪一闪的，走近了看清是有人在那里烧什么东西。 原来是唐岭。 我看着他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像雕塑一样，纹丝不动，就像根本没听见我在叫他名字。 他的面前有一堆在燃烧的东西，已经分辨不出烧的是什么了，应该不是很大的东西，因为就很小的一堆。 过了一阵，那堆燃烧的东西终于彻底熄灭了。 唐岭也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些是烧给我爸的。” 他说完转头看着我，似笑非笑的。 “我知道了，赵队跟我说了，怪不得你家里到处都是古玩。对不起，刚才打扰到你了。”我其实想对唐岭说很多，可是看着他的样子话都堵在心口说不出来了。 唐岭笑着骂了赵队一句大嘴巴，然后就沉默了。 我见他不说话，可能是想跟天上的父亲单独说说话却被我打扰了，我就说了句我走了想离开。 我都把车子开了锁，才听见唐岭跟我说刚才我要跟他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我打开车门的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又把车门关上走回轮椅旁边。 “是古菲……她死之前跟我说过话，她让我替她问你一句话，我不想欠死人的，不过改天吧，我也要回家了，你有伤要注意休息。” 唐岭听完“哼”了一声，“说吧，别让你欠死人的睡不好觉。”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古菲跟我说过的话，然后转告给唐岭，“古菲问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答应跟她结婚是真的吗，就这两句，说完了。” “就这些……” 我听着唐岭平静如水的声音，点点头，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见我点头。 “好了，你转告完了，我会在梦里告诉她答案的。”唐岭转着轮椅往大楼走了，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心里很不好受。 不知道他跟古菲究竟发生过什么，按古菲临死前跟我说的，他们是有过婚约的，唐岭是真的喜欢古菲要跟她结婚还是为了案子需要假意许诺的我不知道，我想唐岭也许真的会在梦里给古菲一个答案吧。 我开车到了谭立旋公司楼下才给他打了电话，谭立旋听说我来了还有些不高兴的问我怎么不直接回家。 我无意跟他争辩，就问他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先回家也行，谭立旋就让我先自己回家别等他。 心里烦闷的开车往家走，等红灯的时候我接到了赵队的电话。 第77章 泪痕 “那女孩交待了，你在开车还是在家呢，立旋在你身边没有？”赵队的口气里透着疲惫和沉重，我一听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了。 我骗了赵队，“我刚到家，她说了什么？立旋还在公司忙不在家。” 赵队一阵沉默，电话那边再有人说话时声音换成了唐岭。 唐岭的声音里我就听不出什么了，只听着他一字一句告诉我“那女孩说了，你妈的确是她跟男朋友一起做的，就是在8401房间做的案子……但是他们跟你妈没有个人恩怨也不是为了劫财……” 唐岭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就断了，好像那边有什么事情发生，电话里一片吵杂我还听见什么东西重重倒地的声音，唐岭也好半天没跟我说话。 我“喂”了一声后就只能等着，正好趁这时把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过了一分钟，电话那头又换成了赵队，他挺着急的跟我说“先不跟你说了，老唐突然晕倒了我送他去医院！” 原来我刚才听见的那声重响是唐岭倒下的声音，他怎么突然晕倒了，赵队没跟我说是去哪家医院，我再把电话打过去，就一直没人接听了。 我又把电话打到了刑警队，接电话的人听了我的名字后告诉我唐岭送到刑警队附近的军区医院了。 想都没想我就开车奔着军区医院而去，一路上心里眼前都是在卫县跟尚未在一起的情景，我想到他跟我托付豆豆的那些话就很想哭，他让我想到他哥哥第一次带我见到豆豆时的开心记忆。 越是开心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越是难受。 到了医院的时候，我在急诊室没看见赵队他们，看来我到的早了，可能他们还没到呢。 结果还真是，我在急诊室站了几分钟才看见赵队他们走进来，还是那个高大魁梧的警察背着唐岭，几个人快步走进来，赵队看见我都没停下脚步，我只好小跑着跟了上去。 “怎么搞的，没叫救护车呢。”我跟不上冲在最前头的高个子，赵队听了我的话甩给我一个生气的眼神。 “怎么搞的，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停下脚步站住，不明白赵队这么说的意思。 唐岭送进来之后没多久醒了过来，医生检查过说他主要是疲劳过度加上旧伤口有些发炎才引起晕倒，没什么大事好好休息就可以了，不过最好留院观察一晚。 赵队安排一个警察留下来陪护，他和其他人要回去的时候才注意到我一直也在。 我没进病房里就站在走廊里等着赵队，看见他出来我才走过去问唐岭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没什么大事，多休息就好了。”赵队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没停下脚步，我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有些变化。 “赵队，之前电话里没说完，那个女孩到底怎么说的。”我追着赵队追问。 赵队停了一下脚步，“有人花钱雇了他们作案，但是他们没见过那个雇主，一直是在网上联系的，我现在回去就……”赵队没说完突然弯了腰，还用手捂着肚子。 “你怎么了……”我和跟赵队一起走的几个警察都围了上去。 就见赵队表情痛苦的咧着嘴，他自己说肚子一直隐隐作痛，刚才还突然疼得厉害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了。 “没事，回去干活了。”赵队匆匆离开了医院，我想劝他反正在医院就去看看再走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我又回到了唐岭的病房，这是普通的六人间，不过病房里只有两个病人，我站在门口看见唐岭仰面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他，我第一次很认真的看着他，那个留下陪护的刑警不在房间里，我小心的推开门进去，另外一个病人看来睡着了躺在床上没有动静。 唐岭听见开门声也没睁开眼睛，我尽量小声走到了他的床边，病房里只开着床头的小灯，唐岭的头在枕头上动了动可是没睁开眼睛。 微弱的光线下，我发现唐岭脸上似乎有……泪痕，床头的灯光角度让脸上那道水痕很明显，他哭过了。 我像不小心偷窥到别人隐私一样紧张起来，他肯定不会希望自己哭过被发现的，可我偏偏看见了。 “看够了没有。” 我还盯着唐岭脸上那道泪痕发呆的时候，唐岭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目光直直看着我。 我也盯着他看，没想过自己会看见唐岭哭，他睁开眼睛看着我让我确定了他刚才真的是哭过，因为他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一样的东西，我不是没见过男人哭，可是像他这样的眼神还是第一次。 谭立旋也跟我哭过，可是他哭的时候眼泪是噼里啪啦往下落的，他还会抱着我哭，哭出声音来。 眼前的唐岭呢……他的哭是无声的，眼里的水雾似乎是强制压制可还是没压住跑出来的，他含着眼泪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孤单，让我想到自己很喜欢的一个片子《我是传奇》。 片子里的男主是末日的幸存者，他眼神里那种孤寂的东西就出现在唐岭的眼神里。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冒出一句，“伤口疼吗？” 伤口疼就会哭啊，这是人类的正常反应，我是想这么一说就替唐岭掩饰了被我撞见他哭的事情，他顺着我的话说是的就把尴尬解决了。 可是别扭的人怎么会按常理出牌，唐岭听了我的话伸手抹了下脸，然后跟我说“你想过谁会想要你妈的命吗？” 他把话题就这么扯到了我妈身上，我听了黯然的坐到床边的凳子上，看着床头的光亮不知道说什么。 唐岭一直在看我，我觉得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看得我浑身疼。 “反正不会是我爸的，我爸不会做这么没人性的事情……”我很低的声音说着，唐岭听了我的话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我抬头看向他，唐岭仰头看着天花板没瞅我。 “你连自己会做出什么都不能保证，怎么敢保证蒋正齐就不会做出没人性的事情呢？” 第78章 好心作怪 唐岭的这句话，我似乎以前就听过可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谁说的什么时候说的，也许是在我常做的那个梦里吧。 “你不能因为当年的旧事就偏见，那种事情会发生难道是我爸一个人的问题吗？”我试图替老爸辩白，可换来的是唐岭依旧让人难受的注视。 “还没交待花钱雇他们的人是谁，你就肯定不会是你爸妈。”唐岭说完这句，病房门一开，那个留下来陪护的刑警回来了。 他走进来的姿势有些佝偻着腰，走到唐岭床边马上还伸手扶住了床头，脸上表情也不正常。 “哎呦，赵队肚子难受我这也是，刚从厕所蹲完，怎么搞的……” 唐岭听了他的话想了一下就冲我问，“那些外卖你从哪里买的？还有谁跟你一起去买吗，买好到送到队里期间你离开过那些吃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有些无措，可想起赵队离开医院前也说肚子疼，现在留下来陪护的这位也拉了肚子，难道是我送的那些外卖把他们的肚子吃坏了。 “是大酒店的东西应该不会不干净吧，我跟谭立旋一起去买的，送到你们那里是我自己开车的，到了楼下我开始先拿了一部分上楼，因为太多了我自己一次拿不完，后来在电梯口遇到了那位女警就跟她一起返回车里把剩下的一起拿上去了，就这样……” 听我说完，唐岭扬了扬眉毛跟那个刑警说，“给队里打电话，那些外卖有问题，别扔掉。” “哦，我这就打。”留下陪护的刑警马上拿着手机到走廊去打电话了，我们的对话也把另外一个病人吵醒了，他坐起来看看我们没说什么又躺下了。 很快，留下陪护的刑警回来了，他告诉唐岭赵队也拉肚子了，还有两个也吃了那些外卖的人也都有些不舒服。 “可是我们送你来医院的时候，那些外卖被收拾扔掉了，赵队让人去找回来谁知道收垃圾的这么晚还干活呢，去的时候都没了。” 唐岭目光冰寒的扫了我一眼，我听了这些话已经明白了，很有可能是我送的那些好意的外卖吃坏了刑警队的肚子，可是那家的东西我常吃从来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怎么这一次就出事了。 “你也吃了，你没事啊……”我有些不愿正视唐岭的目光，可嘴上还是这么问他，他怀疑我我感觉到了。 唐岭还是盯着我看，“你是临时决定买外卖给我们还是早就打算好了？或者是别人提议的？” 别人提议……唐岭是在暗示什么，我心里又泛起那种烦躁的情绪，他是怀疑我或者我身边的人故意让刑警队吃坏肚子吗！ 这怎么可能，我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那个留下陪护的刑警，小伙子听了唐岭的话也在看着我，他们眼神里都带着刑警那种习惯的审视别人的意味，这种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故意害你们吃坏肚子吗，我……”我还没说完，唐岭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病房里另外那个病人的床。 “你带她回队里，做个详细的记录，我这里不需要人，快去。”唐岭小声命令留下陪护的刑警。 他这话让我更加心烦起来，带我回队里难道是要强制我吗，还没怎么样就把我认定成害他们坏肚子的人了。 我闭了下眼睛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每当我情绪激动烦躁起来的时候，谭立旋都会这么提醒我。 这招对我还真的有效，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唐岭和留下陪护的刑警都看着我。我站起来看了一眼唐岭，“我跟他回去。” 唐岭直到我们走出病房也没再说过话。 回刑警队的路上，那个刑警有些尴尬的跟我解释不是怀疑我，刚才跟赵队通电话的时候赵队也说让我最好回队里一下，这事太巧合了肯定有问题。 我没说什么，一路沉默着把车开进了刑警队的院子里，我的车还停在了原来的那个车位上。 到了三楼，才出电梯就听见刑警队的会议室方向传来大声说话的声音，我跟着一起回来的刑警走到会议室门口，就看见赵队和另外一个我没见过的中年警察正盯着一个女警说话，旁边时不时还有人插嘴进来。 看见我到了，赵队走出人群示意我去他办公室。 “目前已经有六个人肚子不同程度不舒服了，我刚吃了药，队里有家属是医生，过来给我们看了下说没什么大问题，应该就是吃的不干净引起的。”赵队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后跟我说。 我听了心里绷着的感觉松了下来，大家没大事就好。 “是我送来的外卖有问题吗？”我问赵队。 赵队挠挠头，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应该是。”说完，他表情严肃的又看着我。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我这么倒霉买的外卖把刑警队的人吃坏了，我的好心反倒给自己惹了说不清楚的麻烦。 “你好好想想，那些吃的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接触过。我觉得这事虽然没造成什么大影响可是也挺蹊跷的，职业习惯了总要弄个明白。”赵队坐下来问我。 我点点头，他的话没错，我也要弄明白这件事，不然黑锅就要一直背在我身上了。 我又把整个买外卖的过程给赵队讲了一遍，赵队很认真的听着，我快讲完的时候就看见他突然皱了下眉头，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 “等一下，我……”赵队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快速跑出了办公室，留下我扭头看着他的背影皱紧了眉头。 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一定要弄清楚。 赵队从厕所回来后听我说完事情过程，他没多说什么就说太晚了让我先回家吧，有什么明天再谈，他也相信我不会是故意这么做的，但是事情因我而起也没办法。 “那个老唐又说话难听了吧，你别理他就那样。”赵队送我下楼时问了一句，他坚持让一个警察送我回家说太晚不安全。 “没事，习惯了，因为我们两家的旧事他从第一天见我就这样。”我苦笑着回答赵队。 第79章 班费事件 赵队看着我，眼神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他带着几分无奈的跟我说，“你们两家的事情没听他说过，倒是立旋跟我说过一点，你去卫县的时候他问过我案子的进展，我跟他说了你父亲的事情后，他就跟我说了一些，还真没想到你们之间这么复杂。” 原来赵队知道了，谭立旋也没跟我说过。 “今天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抱歉，本来是想让你们熬夜办案别饿着肚子可谁知道最后弄成这样，你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下吧，别又严重了。”我还是不放心。 赵队大咧咧笑笑说一群糙老爷们没那么矫情的，吃了药就没事了，又不是没吃坏过肚子，他让我别多想。 “还有，案子的事情你别着急，审讯上的心里突破是需要时间的，别看那个女孩才十六岁，可是心里很稳定镇定不好突破，但我觉得她也坚持不了多久的，她不是已经交待了是网上联系的，我们正在调查。”赵队替我把车门关上，临走时又跟我说了这么一番话，我点点头开车走了。 到家的时候，谭立旋还没回来，家里面有种冷冷清清的感觉，我有些恍惚的到浴室洗澡刷牙，等我收拾好出来的时候，竟然看见书房里透出灯光。 我进屋之后只开了客厅的台灯，书房那里怎么会亮着灯了，我擦着头发走到门口。 门半开着，只见谭立旋正坐在电脑前，光线就来自于电脑屏幕。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见开门声。 “洗完了。”谭立旋看见站在书房门口的我，微微一笑说完又继续看着电脑。 我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走到谭立旋身后看一眼电脑屏幕，屏幕上是那个帖子的界面。 帖子还在。 “你进来我都没听见，你知道吗今天我们买的……”我刚想跟谭立旋说刑警队吃坏肚子的事情，一下子想到唐岭之前问我的那些话，跟我一起买外卖的还有谭立旋，帮我把外卖拿上车的也是他，可是…… 我怎么会突然这么想，这是在怀疑谭立旋吗？ “你说什么呢……”谭立旋依旧盯着电脑屏幕看，他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我没出声，谭立旋也没追着问，他指了下电脑屏幕跟我说，“你看到了吗，居然有人在帖子下面替你说话了。” “什么……”我不明白的凑近电脑屏幕看着。 今天一直在医院和刑警队之间折腾，我一时间都忘记了帖子这事，顺着谭立旋指的地方看过去，那个“靠谱八婆”今天又更新了，我大致看了眼新的内容，她还在说高一班费丢失的事情，最后已经说到班里人开始怀疑钱就是我自己弄丢的时候，有个人找出来自首了。 我手里拿着擦头发的浴巾一下子掉在了脚边。 谭立旋弯腰捡起了浴巾，他把浴巾顺手放到了桌子上，看着屏幕沉默着。 我也沉默着。 这个“靠谱八婆”到底是谁呢……我心里想的全是这个。 她帖子上说的一点没错，班费那件事到后来的确是渐渐都开始怀疑我了，连我爸都在家问我是不是我在校外或者回家的路上把钱丢了，要真是那样的话就说实话，至少要对父母说实话。 可是那时候我觉得事情已经这样了，说什么我都不能认，那一千块钱就是在班级教室里没的，我坚持着最开始的说法，老爸只好相信我。 可是我自己毕竟心虚，那段时间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早知道事情这样我就不那么做了，可是到了这一步我不敢回头也没那个勇气，只能咬牙顶着。 班级里的议论越来越多，甚至已经不避讳我当着我的面说了。 又是一个下雪的早上，我推着自行车无精打采的走进校门时，就看见车棚那里站着一个男生，看见我过来他开始笑。 “你等我，有事吗？”我走近了看出来是唐峰，他难得的笑容倒是让寒冷的早晨多了点温度。 “你的素描最近一直没提高，周末我们到画室一起练习吧，我看看你问题出在哪里，我买了这个……”唐峰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磁带，封皮上花里胡哨的我也没看清写着什么。 “郑少秋的新歌。”唐峰解释着。 那时候的我被一千块钱压着哪有心情好好画画和听歌呢，我看了眼磁带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唐峰突然这么热情主动跟我说话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奇怪了。 我和唐峰先后脚走进了教室，早自习的教室里很安静，我没在讲台上看见我爸。 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唐峰站起来走出了教室，好像他还朝我看了一眼，我心情低落也没看清。 可是这一天的早自习没像平时那样结束，等我爸严肃的走进教室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有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我爸在讲台上告诉大家，那笔丢失的班费有了下落，的确是被人拿走了，拿走那笔钱的人就是我们班的同学。 可想而知大家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我听了我爸的话更是紧张的快要死过去了，难道是我的事情被发现了我爸已经知道真相了？ 我爸接着说，刚刚那个拿走班费的同学去办公室找他承认了，钱是他拿走的，是趁着我没在座位上教室里又没人时拿走的。那个同学刚才还回了八百多的班费，差的那些说是买画笔花掉了，他会补回来的。 同学们听着我爸的话情绪激动起来，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有两个平时就爱出风头的男同学甚至骂了两句，我好像还听见谭立旋也说了什么，可是我自己脑子乱乱的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我傻傻的瞪着我爸看着，这怎么可能呢，事实并不是这样啊。 我爸那时候也看了我一眼，我从他眼神里看不出什么，只是很清楚的听到我爸说出了那个拿走班费的同学是谁。 我爸的嘴动着……他说出的名字是唐峰。 第80章 为什么 我爸的话音一落，教室瞬间安静了。 “我靠！”只有一个声音骂了一句，语气里带着震惊和意外。 我想他的这句话正好代表了当时班里同学的大多数心情吧，我也同样的震惊的意外。 还有不解，因为我知道那一千块的班费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峰是在撒谎，他干嘛要这么说。 虽然我爸在陈述这件事的时候一直用“拿”了班费来说情况，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拿”的意思就是偷，只是我爸没说的那么直接。 唐峰会偷班费，这绝对是震撼人心的消息，如果那个时候就有现在的论坛校园网朋友圈什么的，我想我爸说的时候消息就会传遍学校甚至整个明廊的大小角落了。 这绝对是轰动性的新闻。 我爸站在讲台上，目光从这头看到那头，最后似有若无的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心虚的攥紧了手放在桌子底下。 老爸的眼神似乎在跟我无声的交流着，他像是在问我你相信吗，相信唐峰拿了那笔班费吗。 我无所适从的低下了头。 当然不相信，因为真正拿了班费的人是我，可是唐峰他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还是脑子成天就知道画画坏掉了。这种事情有多严重他不会不知道，怎么能自己去认呢，我实在是想不出唐峰这么干的理由。 我爸后来叫了我的名字，他让我跟他去办公室，校长的保卫科的人都在呢。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腿跟在老爸身后到了办公室，我现在能记住的只有进去时见到唐峰在对我笑。 那是一个拿现在的话说就是面瘫的人在对我笑，他的笑容刻在我的脑子里，这些年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包括我跟唐峰之间的很多事情，可那一次的笑容我一直牢牢记得。 我进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办公桌上放着一摞钱，猛一看还真跟我收的班费很像，可是我知道那绝对不会是我所谓不见了的班费。 那笔班费，现在正躺在我的画箱底下呢。 唐峰一脸淡然的站在办公室里，校长和保卫科的一个老师都盯着他看，我注意到校长的眼神里透着惋惜和震惊。 是啊，唐峰是学校里公认的将来能进排名第一美院的尖子生，谁会想到他会干出偷班费这种事情呢。 我也看他，我用眼神也在问他，你这是要干嘛呢，唐峰只是冲我笑着。 我敏感的把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看了一遍，最后还是看回唐峰那里，他倒是低下头了。 后来的事情很简单，学校给了唐峰一个校内处分，考虑到是唐峰主动把钱交了出来，花掉的那部分也由家长很快补上了，加上唐峰平日表现一直很好学校最后大事化小处理了。 事情过了一星期后很快就平息了。 可是我的内心从来就没平息过，我几次想鼓足勇气找唐峰问明白，可是每次都在最后放弃了。 我爸也没再跟我提起过这件事，只是有一天我去他的办公室找他，在办公室里见到了唐峰的妈妈也在。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爸跟唐峰他妈的事情，可我认得这就是唐峰的妈妈，之前她来学校给唐峰补齐花掉的那部分钱的时候我看见了。 我敲办公室门的时候，唐峰的妈妈眼里含着泪水，看见我出现就背过脸了，我爸看见是我表情一滞，问我有什么事。 唐峰的妈妈在我跟老爸说话期间始终没再转过脸来。 我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刚才办公室里一幕有些奇怪，可是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回到教室的时候，我在书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别忘了周末画室练习。” 字条没有落款，可我知道是唐峰写的。 周末的时候，我找了个借口从家里出来，我妈那天正拉着老爸在家里干家务，他们两个一边吵着一边干活，我也不想听。 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我没看见唐峰反倒见到蹲在路边的谭立旋。 谭立旋见到我就站了起来，他的手插在衣兜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有什么，天气这么冷他还耍帅只穿了件皮夹克，脸冻得红红的，可能已经在外面有一阵子了。 “蒋令令，约你的人是我，你还真来了啊！”谭立旋坏笑着，嘴里哈出来一串串白气，弄得我都看不清他的样子了。 难道是我误会了，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跟唐峰说过周末到画室练习的事情呢，我爱答不理的听谭立旋说完就推着车往学校里走，他就跟在我后面。 我放好自行车朝画室走，谭立旋还跟着我，我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问他跟着我干嘛。 “干嘛？我约的你啊。”谭立旋嘻嘻笑着抢在我前面到了画室门口，他贴着玻璃往画室里看看，嘴里跟我说，“还有人在，这听什么歌呢。” 我听了谭立旋的话就知道，画室里那个人应该就是唐峰，听的歌肯定是郑少秋的。我之前因为谭立旋突然出现的坏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原来唐峰真的在等我。 我快步走进了画室，这才发现画室里除了唐峰之外还有一个女生，不过他们背对着各自在画不同的两组静物，画室里果然放着郑少秋的歌，唐峰见我跟谭立旋先后进了画室站了起来。 我们没说话，我拿了自己的画具坐到了唐峰身边，开始画画，唐峰也重新坐下继续画画。 不知道谭立旋在干嘛，过了一会儿我听见画另外一组静物的那个女生在小声笑着，好奇的扭头去看，就见到谭立旋蹲在人家身边比划着说什么，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了。 “令令……你说这个靠谱八婆会不会是王飞芸，我觉得就是她。”我的回忆猛地被谭立旋的问话打断了，我调整着思路看看谭立旋。 “王飞芸……”这名字要不是前一段余甜张罗的饭局上遇到我都快想不起来了，谭立旋怎么会想到是她呢。 谭立旋站了起来，他用手搓了搓脸，“你高中的时候不知道全班女生都不怎么喜欢你吗，王飞芸那时候暗恋我。” 我想起来了，刚才回忆里那个被谭立旋逗笑的女生，不就是王飞芸。 第81章 渐生嫌隙 谭立旋怀疑王飞芸就是那个发帖子的“靠谱八婆”，我倒是没想到她，上次吃饭见到的王飞芸看起来也不像会做这种暗搓搓事情的人。 可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我懂这个。但是谭立旋说高中时王飞芸暗恋他，这个我不是很相信，王飞芸那时候跟唐峰是同桌，我一直觉得她喜欢的是唐峰。 班里那时候搞的“蜂巢”，听说主力就有王飞芸一个。 我不太认同谭立旋的说法，摇摇头。 谭立旋看着我，“你觉得不是她？你怀疑谁？” 我没有怀疑的具体对象，因为谭立旋说他会想办法解决帖子的问题，加上今天案子的最新进展让我没在脑子里给帖子的事留地方，所以我还没认真想过这个。 “如果不是咱们高中的同学，那你说……会不会是他，他可能听唐峰说过这些事情，你不觉得从他出现后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就一直被翻出来吗？”谭立旋口中的的他，我知道指的是唐岭。 唐岭会做这种事情吗，我也不相信，而且发帖的时间他哪里有，那时候他跟我正在卫县，他用尚未的身份在卧底，我则误打误撞搅合进了他的案子里。 我把这些想法跟谭立旋说了，他哦了一声也没再继续说他的看法，样子看起来就像对牛弹琴还不如不说。 看他的样子我心里也很不舒服。 帖子还在，而且终于扒出了班费丢失那件事，谭立旋说的会解决到底是如何解决呢，看目前的情况谭家老爷子还没出手管这事。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脑子里反复想着帖子的事情，刑警队众人吃坏肚子的事情，我妈的案子是有人雇人行凶……所有的事情都跟我有关，可我又都说不出这些事情跟我的关联到底在哪里，越想越睡不着。 翻了个身，我才看见谭立旋正背对着我，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反正看上去是一动不动。 他今天挺闷闷不乐的，在书房里说困了就去洗澡然后自己上了床，一切程序和习惯都跟我们平时有些不一样，可是我也郁闷。我觉得自己遇到这么多事情，谭立旋却好像比我还郁闷，我也不想理他。 看着他的背睡觉更睡不着了，我又翻身也背对着谭立旋。 刚把眼睛闭上，就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很快散发着熟悉气息的身体紧紧贴在了我的背上，我慢慢睁开了眼睛，可是身体一点都没动。 谭立旋温热的手掌先是在我的手臂上来回抚摸着，看我没丝毫反应就把动作扩大到了我整个侧身，手上的力气也渐渐大了起来。 他开始吻我，先从颈窝那里开始，我被他弄得没法在不做任何反应了，正想要说话时，身体整个被谭立旋扳了过去。 黑暗里我都能感觉到谭立旋一定在笑着看我呢，我明白他现在想要什么，这也是他一贯取悦我的方式。 夜色沉静，烦扰不堪的世事都暂时抛开一下，有些千疮百孔是要靠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填补的…… 这一夜无梦，早晨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谭立旋已经走了，我很久都没在早上醒来时这么轻松了，看来生理上的满足还真的是有用的。 起床去浴室时路过书房，门开着，电脑也开着。 昨晚是我关的电脑，难道谭立旋早上起来还开了电脑吗，我想他应该是关心帖子的事情才上网看看的，就走进书房看着电脑。 果然电脑界面是停在了帖子的页面上，可我一刷新，提示我要找的页面不存在了。 我又试了几次，都是提示我页面不存在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一下子就找到了。 帖子这是被删除了，太好了。 我收拾完自己回到客厅看手机，谭立旋的电话正好就打了进来，难得轻松地接了电话，谭立旋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也不错。 他问我起来没有，然后告诉我帖子已经删除了。 我回答他已经看到了，谭立旋接着说事情最后还是老爷子出面搞定的，他刚刚跟老爷子通了电话。 “替我谢谢叔叔。”我知道这句谢谢有些多余，可是在我的角度还是要说。 谭立旋在电话那头轻声笑了，“令令，我爸提了个条件，你能猜出来是什么吗？” “条件……”我心里一紧，不会是什么好条件吧。 谭立旋接着说，“我爸说希望我们尽快举行婚礼，他找风水大师看了日子，九月十六号。” 这算什么条件呢，我听了谭立旋说的自己笑了起来，本来我们也是要结婚的，虽然老爷子不是那么满意我可也没坚决反对过，订婚宴他也作为家长出席了，我不奢求被他愉快的接纳，只要他不反对就够了。 “我听你的。” “可是，如果那时候阿姨……你知道风俗上是忌讳这个的，所以爸爸让我问你一下，如果不方便就往后延期吧，你说呢。”谭立旋话锋一转，我这才弄明白他的真正意思。 “可是我妈也许没事呢……”我刚才的好心情瞬息间就没了，不知道谭老爷子这是什么用意。 “令令……”谭立旋为难的喊我名字。 我知道我妈回不来了，我知道最不愿面对的那一刻早晚会来的，可是现在毕竟还没有，难道就不能让我留着点幻想撑着熬下去吗，干嘛非要提醒我事实到底是什么呢。 我嗯了一声，两个人沉默下来。 “早上我跟赵队通了电话，听说昨晚的事情了，你回来怎么一点都没提，你去医院看他了，他没事吧。”谭立旋换了话题问起了昨天唐岭进医院的事情，可他只要提到唐岭声音里就带着不舒服的感觉。 “还好吧。立旋，你知道吗，唐峰的爸爸也不在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唐岭现在就只有一个人了。” 我把昨天知道的事情跟谭立旋说了，他半天没出声最后叹了口气，“令令，帖子的事情说实话让我很不开心，不光是我爸觉得这事不好，我也这么觉得，我觉得有人故意在针对你，我不想你受伤害，你懂吗？” 我当然懂。 第82章 老妈的爱情 谭立旋的意思我很清楚，他就是要我注意跟唐岭保持距离。 他认为唐岭对我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敌意，似乎是刻意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不放心。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可我总觉得他想多了，唐岭就算是唐峰的弟弟，就算他哥哥不幸意外在高中的时候去世了，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真的想多了，在卫县他还救过我呢！当时多危险啊！你为什么总觉得他对我有什么不好呢。”我用肩膀夹着电话，空出一只手开始整理包里的东西，准备打完电话就出去。 “好吧，算我想多了。”谭立旋没跟我纠结下去。 从家里出来，我看赵队没来电话就给他打了过去，一是问问他们的肚子好了没有，二是也惦记着我妈案子的进展，我恨不得马上就听见赵队跟我说那个男的也抓到了，幕后的那个人也已经查出来了。 可是打了半天赵队也没接电话，大概昨晚通宵这时候在睡觉呢，我就没再打过去。 本打算去学院露个面，我这段日子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个没毕业的研究生了，很久都没回学校，可是才开车走了没多远就接到了电话。 这次打电话来的是我妈的邻居，他说我妈家里可能漏水了，楼下的邻居找了物业投诉，他正好就在物业上班也有我的电话就打给我了。 老妈出事后我就把小区那里的联系电话改成了我的，就怕房子有什么事情联系不到我妈耽误了。 想到老妈那个再也没人接听的手机号码，我鼻子又酸了。 赶到老妈家小区门口，我刚把车停好还没下车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唐岭转着他的轮椅正慢慢地往小区里走。 我突然笑了，这要是让谭立旋看见了肯定会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偶遇巧合，就是某些人故意安排的。 “唐岭。” 我喊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一个变化，从卫县回来之后，我再也不叫他什么唐警官了，而是直接叫了名字。 “你妈家里有事吗？”唐岭停下来看看我，早晨的阳光下他的起色看起来还凑合。 “你怎么知道？我妈家里可能漏水了我过来看看，你这么快就出院了，回家啊……”我自从昨晚知道了他爸爸的事情，现在看见他总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可能就是心疼吧。 唐岭目光炯炯的看着我，“这小区不知道怎么了，我楼上的邻居也说他们家漏水了，我要回家看看呢。” 他说完接着往里走，我也跟了上去。 很快我们两个就各自走向自己的那栋楼，我到了老妈家开门一看，果然卫生间漏水了，一进去就能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我赶紧联系了物业的工人过来修理，自己就坐到屋里等着。 很多天没来过老妈家里了，房子没人住空放着就会觉得分外冷清，尤其是你看见屋子里住的人曾经留下的生活痕迹，睹物思人的感觉分外强烈。 我站到了阳台上，眼神放空的看着小区里和天空，不看屋子里的东西就不会想起我妈的样子。 其实我妈这辈子并不幸福，我是在爸妈离婚后才听老妈说起，当初她跟老爸结婚的时候其实就知道老爸没那么喜欢她，会结婚也是因为两家认识很早就定下了婚事，那时候老爸还没遇见唐峰的妈妈，所以也就随便了。 虽然唐峰妈妈的存在老妈是很多年之后才知道，甚至还没我这个女儿知道得早，可她一直能感觉到老爸的心并不完全在她的身上。 后来唐峰出意外的时候，我妈碰见老爸搂着唐峰的妈妈在哭，那是老妈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情敌，老妈那个火爆的性格不由分说就过去拉开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当着唐峰妈妈的面她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场面从来没听我爸说过，我会知道是因为两年前大病之后出院回家的时候，老妈格外兴奋地让我陪她喝点酒，她不让我喝自己倒是喝好了，喝到最后就哭着给我讲了好多，借着酒劲就把很多我不知道的往事说了出来。 我当时听了就问老妈为什么要打自己呢，出轨的那个人又不是她，可是老妈摇摇头说我不懂，她说等我跟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结了婚生了孩子之后就明白了。 其实我当时就想跟老妈说，我懂的，我知道只有很爱一个人才会那样，哪怕明知道对方深深伤害了自己可还是不舍得对他下狠手说狠话，只能拿自己出气了。 很多时候，我跟老妈很像，虽然我一直不希望自己成为老妈那样的人。 再后来，唐峰的妈妈自杀了，老爸跟老妈的关系也走到了尽头，以前我只记得老妈脾气大跟老爸吵架，可是现在想想那时候老妈会那样也情有可原，知道跟自己生了孩子的男人喜欢的是另一个女人，就算那女人死了也忘不掉谁又能保持平静呢。 往事排着队来到我面前，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想起来的越多就越难过，就像我一直觉得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可又不愿去用力回忆一样，随便吧，记起来又能怎么样呢，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值得记住的。 物业的人很快就到了，我看了一会儿他们干活就又走回了阳台上，很快就想到唐岭也回家了，不知道他家里怎么样了。 举着手机看了半天，我最后还是放弃了给他打电话。 打过去也许又是听他不冷不热的一番话，算了吧，虽然他坐着轮椅不方便，可我知道会有人帮他的，用不着我操心。 我这边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物业的人离开后我也下楼了，实在是不想一个人在老妈家里呆着。 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换了方向朝着唐岭家走去，很久没见过豆豆了，我想他了。 到了唐岭家楼下，我朝他家的窗户看了看，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蒋令令，你怎么也在。”我正准备开单元门进去的时候，身后一阵小跑的声音，有个女人跟我说话。 回头一看，是王飞芸。 第83章 半截话 “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很意外的看着王飞芸，她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看起来都挺重的。 “我，这不是唐岭家吗，我来他这里的。”王飞芸有些不大自然的说着，我没细问只说自己是来老妈家里顺便来看看唐岭。 我跟王飞芸一起站到了唐岭家门口，她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敲门，我就敲了门。 来开门的唐岭也愣了一下，他看我时眼神听平淡的，再去看王飞芸的时候就笑了起来，笑容看起来还挺温和的。 “昨晚怎么不告诉我，我给你打电话你还说没事。”王飞芸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唐岭，唐岭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 我有点碍眼的站在门口，现在的唐岭看着有些眼熟，他这么温和的时候我只有在他叫尚未的时候才见过。 “你怎么也来了。”唐岭终于跟我说话，我就说顺路看看，然后伸头朝客厅里看看，“豆豆呢。” “豆豆还在余甜家里呢，你忘了……”唐岭已经转着轮椅跟在王飞芸身后朝卫生间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没出声。 “那我走了。”我又在门口站了一下开门就走了。 出了门口关上门，我吸了口气站在门口，门里面没什么声音。 开着车在路上，我怎么不知道王飞芸什么时候跟唐岭这么熟悉的，而且刚才看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不像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关系，我有些八卦的猜测着。 见到王飞芸，就想起了谭立旋对她的怀疑，可是没有证据能说明那个发帖子的人是她。 再说那么对我于她有什么好处呢。 还没到学院，余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约我中午吃饭有事跟我说，我就直接开车到了约好的餐馆。 余甜很快也到了，她可是难得上午没事，我们两个先点了喝的坐下来。 “案子的事你知道了我就不费话了，现在问题来了……”余甜开门见山入了正题，“那个女孩才十六岁还真的没想到，她交待说是有人在网上联系的她男朋友，可是这么一来，蒋老师说的那些话就似乎能对上了，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吧？” 我沉重的点点头，余甜这么一说的确是，老爸之前自首说了是他雇人对我妈做了那些，现在监控视频里出现的女孩也这么说，虽然她没直接说雇他们的人就是老爸，可是……我不敢想下去了。 我低着头，余甜叹了口气，“也别悲观，抛开私人感情，以我专业的角度来看，警方并没有证据能指证蒋老师，看下一步的口供和证据吧，那个男的还没抓到……令令，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要挺住啊，我也不相信蒋老师会那么做的，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自首，这里边究竟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我也回答不了余甜的困惑，我想到一件事情就问她，“你见我爸的时候肯定问过他为什么会在出事前也住过那个房间吧，他到底怎么说的？” 余甜想了一下，“这点上面前后有出入，开始蒋老师跟我说他之前是住过那家酒店，原因是因为帮朋友办点事情，我问他具体办什么是哪个朋友他就不肯说了，当时住的哪个房间也记不清楚了……后来他突然要自首，跟警方说的又是他提前入住那个房间就为了给雇好的人先踩点的，可是没想到在房间里不小心弄伤了手才留下的血迹。你看看，这明显有问题，我还是相信蒋老师之前跟我说的话，可是他就是不肯说那个帮忙的朋友是谁，我也没办法了。” 余甜说完满脸困惑的看着窗外出神，我也在想是哪个朋友找老爸帮忙，他的朋友我也知道几个的。 想到这里我拿出手机翻起了通讯录，余甜问我干嘛，我低头继续翻着说我有老爸几个老朋友的电话，找出来联系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开始我跟余甜很挺兴奋，以为找到了一条新的线索，可是打了几个电话之后我们两个都低落的不出声了。 能联系到的几个叔叔都说不知道老爸那个时间回过奉市还住了酒店，他们问我出了什么事我也没多说，客套完就挂了电话。 一丝希望很快就没了。 我整努力向着还能怎么联系上老爸的朋友时，余甜来了电话，她听了一会儿突然喊了一声，我抬起头看着她，就见余甜一脸怒气的瞪着我。 “那你昨晚不说！我现在就跟令令在一起呢……嗯，我明白，你小心点啊，那种人搞不好会有枪的，就算没枪也可能见人就杀的，你别害我守寡啊，听见没有……” 我知道打电话的肯定是赵队了。 “那个男的也发现了，老赵他们正带人准备抓人呢，我们等消息吧。”余甜冲我点点头说着。 这算是好消息吧，把另一个嫌疑人也抓到了案子就该能出头了吧，我也就能知道老妈到底在哪里了。 可是一想到以后见到的老妈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我控制不住红了眼圈，就算找到妈妈我也没有妈妈了。 这种痛楚不亲身经历怎么能体会。 余甜知道我的难受，她陪着我不说话就这么坐着，直到服务员过来点菜。 我们两个简单吃了点东西就不吃了，我是没心情，余甜也好像有心事似的，吃饭的时候总看着我像要说什么可是又没说出口。 最后还是我问了出来，余甜才一副忍不住的样子开了口。 “谭老爷子找人查了发帖子的ip地址，谭立旋跟你说了这事吗？” 我摇摇头。 余甜马上一副自己多嘴的表情，摆摆手说我不知道就不说了。 “帖子今天删除了，你说吧。” “原来那个是删除了，可是早上我听谭家的律师说，已经有新的帖子又出来了，说的还是那些跟你有关的内容。” 余甜的话让我马上又烦躁起来，心里那些火苗开始着了起来，怎么又出来了，到底这是要干嘛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你觉得这事是冲着我来的还是谭家……还有最开始那个地址到底是哪里，你别说半截话。”我问余甜。 第84章 她知道多少事情 余甜的眼里闪过些奇怪的表情，她喝了一口果汁舔了下嘴唇，“那个ip地址是你妈家的。” “噗”的一口，我刚喝到嘴里的水喷出来一半，我咳嗽着半天才好。 “我妈家里，我妈不上网的……” 余甜盯着我不说话。 “我去检查一下，这不可能，太奇怪了不可能的……”我说着就站起来拿着包要往外走。 “令令，你坐下，听我说。”余甜拉住我。 “到底什么情况……”我瞪大了眼睛等着余甜的答案。 我才去过老妈家里，如果有人进过那里我怎么一点也没察觉到呢，老妈家里不上网，那个帖子怎么会从她那里发出来呢。 “我找了关系查到了发帖子的ip地址，至于是谁在那里发的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家谁还能进去，除了你和蒋老师还有谁，你好好想想。” 余甜的话提醒了我，是该好好想想。 老妈家里的钥匙据我所知总共四个人有……我跟老妈之外，还有王晓翠，至于我爸手里的那把我是老妈失踪后才知道的。 王晓翠会有钥匙是因为她刚进城的时候在老妈的窗帘店里打工，老妈那阵子很忙，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她一把为了让她帮着打扫家里。 后来，谭立旋家里突发了一点事情，急需一个放心的保姆，老妈就把王晓翠介绍了过去，可钥匙也一直没要回来。 最早知道帖子的事情，就是在谭家老宅，是王晓翠说她最先看见的然后告诉了谭老爷子，难道…… “你想到谁了吗？”余甜见我在想事情就问我。 “没有，我就是想想我妈的钥匙都谁有。”我不能确定这事跟王晓翠什么关系，她现在的身份也让我顾忌着不能随便说话。 “我下午还有案子，你想到什么咱们再联系吧。“余甜看了下时间准备走了，我也决定去跟王晓翠联系下。 我打电话给王小翠的时候，她开始没接挂了我的电话，然后发了条短信给我说十分钟后给我打过来。 她很准时，十分钟后给我回了电话。 “令令姐，刚才正陪老哥抄经文呢，所以没接你电话，你在哪里呢？我一会儿要出门去超市，咱们见见吧，我想你了。”王晓翠私下跟我说话时，马上就变回了曾经什么都问我的那个乡下小丫头。 我马上答应她了，见面跟她说这事更方便，还能看见她跟我说话时的表情，我觉得如果这丫头真的对我有什么隐瞒的话，我一定能感觉出来的。 我们约好在超市门口见面，我几乎跟王晓翠一起到的，她看见我使劲招招手跑了过来。 “姐！”王晓翠紧紧拉着我的手，看了我半天一下子红了眼圈，憋着嘴就要哭出来了。 “姐，阿姨她……怎么能出这么大的事啊，阿姨人那么好！”王晓翠已经开始掉眼泪，我忙拉着她进了超市旁边的一个小冷饮店，买了喝的坐了下来。 王晓翠哭了半天才渐渐平静了，我这才开口跟她说话。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最近过得好吗？”我问她。 王晓翠点点头，用纸巾擦着眼泪，“我挺好的。” 我看她的样子挺正常的就继续问，“那天在家里，你说看见帖子，你怎么会看到的，以前没听说你爱去那些论坛上看八卦。” 王晓翠抬起头看着我，她的眼睛哭得有些肿了起来，听我问她帖子的事情马上就叹了口气。 “姐，其实那事……唉，我也不瞒你了可是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啊，更不能跟立旋说……那个帖子不是我看见的，是老哥让我等你们回家吃饭的时候那么说的，我平时哪有功夫在网上看那些东西呢，老哥……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姐你别怪我骗你了，你也知道我只能那么做。” 听了王小翠的话，我眼前浮现谭老爷子那种莫测的微笑表情，帖子的事情果然是另有隐情的。 我也理解王晓翠为何会跟谭老爷子配合说谎话，她能去违抗一个是她靠山的男人吗，王晓翠没有那个能力。 “没事，我知道你只能那么做，可是你还知道什么跟我说说吧，你应该也看过那个帖子了吧，谭叔叔看了说过什么吗？” 王晓翠冲我摇摇头又摆摆手，“没有，我没看过！不过我看老哥看了之后一直沉着脸就知道那上面不会说什么好话了。你们回家吃饭那天，我看见老哥跟立旋在书房里吵来着，我猜就是因为帖子吧，我还听见老哥说什么那笔生意如果被帖子的事情牵扯出来，别怪他不客气什么的……姐，帖子里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看着王晓翠一脸精致的妆容，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跟她说帖子里的都是真的还是跟她说别信那些屁话压根都是编的呢。 现在的小翠已经不是几年前刚进城时的小丫头了，她能在谭家老宅站稳脚跟，怎么能说她单纯呢，她的单纯可能只会在我跟老妈面前还才能留一些吧。 我笑了笑，王晓翠看着我笑脸色有些变化，她咬着嘴唇也跟我笑笑。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我的回答模棱两可，王晓翠转了转眼珠并没有刨根问底。 单从这一点上我就知道，眼前的王晓翠不再是过去那个一口一个令令姐叫着的小丫头，她现在的身份是谭夫人。 这个身份曾经是多少女人惦记的位置，可是最后落到了王晓翠的头上，你绝对不能幼稚的以为这仅仅是王晓翠运气好。 “令令姐，我一直很感激阿姨跟你的，你们就是我在这个大城市里的娘家人，可是我也知道你将来跟立旋结婚后，我们两个的关系……”王晓翠突然不往下说了，我看见她很难过的表情看着我。 这个表情让我想起了刚认识那会儿的王晓翠，每次她因为没见过世面闹了笑话后都会这样子。 我继续微笑，“别这么说，我们也是有缘分吧，都跟谭家扯着关系，以后我跟立旋正式结婚了，该怎么叫你就怎么叫。” 王晓翠听了我这话马上就急了，“姐你这话说的！我到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小翠妹妹，那些称呼是叫给外人听的，你知道我把阿姨当妈妈一样看的，要是让我知道了谁那么对她，我一定替她报仇！” 说完这句，王晓翠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表情，看得我心头一震。 不管如何，她对我妈的感情我不怀疑，我知道某种程度来说王晓翠更像是老妈的闺女，她对我妈出事的反应这么激烈我并不奇怪。 只是以前没发觉说话总是软软怯生生的小翠会有那么狠毒的眼神。 王晓翠虽然从乡下出来，可是打扮起来一点都不输在城市里长大的女孩，而且她的皮肤特别白，我甚至还能想起谭老爷子第一次见到由我陪着去谭家老宅的小翠时的表情。 一个六十岁的老者眼中却闪着异样的涌动，我那时候回家就问过我妈，她送小翠去谭家就真的只是因为那时候谭家急需保姆吗。 我妈没回答过我的问题。 现在我恐怕再也得不到我妈的答案了，想起老妈的样子，我又是一阵伤感，王晓翠软绵绵的声音又开始说话。 “令令姐，我知道老哥不是很喜欢你，可我不敢问他。” 没想到她会把话题引到这事上，我只能苦笑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老爷子觉得我配不上谭家吧。 王晓翠听了连着说不可能，她说一个喜欢娶家里小保姆的男人怎么会那么在乎出身呢。 “姐，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出身不好，我是说老哥肯定是因为别的什么。我没事的时候也想过，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因为帖子上说的那些事呢。” 我皱了皱眉头，她之前不是说没看过帖子内容吗，没看过怎么知道那上面说了什么事呢。 可我没去问，而是等着王晓翠继续说。 王晓翠看我不说话就继续说了，“我听阿姨说过，姐跟立旋是高中同学，而且你们高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特别不好的事情，两年前你病了的时候……” “两年前我生病的事情，我妈跟你讲过吗？你知道什么？我对那时候的事情基本没印象了，你知道什么？”我听到两年前马上就敏感起来。 我身边的人都不跟我说两年前的事情，我问起的时候他们也都回避，只有谭立旋被我问的没办法才告诉我，两年前我受伤后得了创伤后遗症之类的后遗症，所以才会记不清很多那时候的事情，可是也没什么好记的，忘了就忘了吧。 因为谭立旋这个等于没说的回答，我差点跟他分手。 可是我从没想过王晓翠也知道两年前的一些事情。 王晓翠一脸后悔的低下了头，过了半天她才又抬起头对我说，“姐，我其实不知道什么的，阿姨就是有一次跟我聊天时不小心提到了一点，可她让我答应她绝对不说的，我刚才又说多了……” 每次提到两年前的事情，身边人都是这样，我心里的无名火一下子就腾了起来。 我使劲压了压心里的火气，语气尽量平静的跟王晓翠说，“那你就说说帖子上怎么说我们高中的那件事吧。” 王晓翠见我不追着问了，马上松了口气。 第85章 交集 王晓翠跟我说，她真的没看过那个帖子，她知道我跟谭立旋高中的事情，全是老妈和谭家老爷子跟她说的。 “谭叔叔跟你也说过？你说说他怎么说的……”我意识到谭老爷子对我一直不远不近的态度可能真的跟我高中时候的事情有关。 我跟谭立旋的交集，就始于高中时代。 “听老哥说，立旋因为你……自杀过。”王晓翠试探着慢慢说了，我听了她的话愣住了。 谭立旋自杀过！我从来不知道。 “因为我自杀吗？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 王晓翠比我的表情还惊愕，她一脸不知所措的说，“啊，姐你又不知道啊，我今天这是咋么了……” “你快说！”我顾不得别的，只想马上知道答案。 “姐，我就知道这些，真的……你别激动！” 我看见坐在对面的王晓翠站了起来，她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恐惧，就像我很吓人似的，她盯着我的眼神是那么吃惊。 我知道自己那个可怕的情绪又出现了，心里的那团火也着了起来，越着越大就快要压不住了。 “闭上眼睛就没事了。”我耳边响起这个熟悉的声音，我很听话的马上闭上了眼睛。 这句话对我似乎有着特别的魔力，我闭上眼睛就真的能平静下来。 “姐，令令姐……”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还是王晓翠的样子，她着急的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在她面前犯病了，肯定吓到她了，她应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我偷偷把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因为我一这样的时候，手心里就会全是汗水，我不想王晓翠看见。 “没事，你不是还要去超市买东西吗，我也想去，走吧。” 我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身后好半天才响起王晓翠追上来的声音。 她的确是个聪明的姑娘，懂得什么时候该闭上嘴不问不说。 我们两个就像之前没聊过那些讨厌的让人心绪烦躁的话题一样，肩并肩进了超市逛了起来。 我还能感觉到自己掌心灼热，可是心里倒是完全平静了下来。 王晓翠很快就装了满满一车的东西，最后到了结账的地方还给司机打了电话，她让司机到超市来接她。 “姐，我听老哥说了，你跟立旋九月份就结婚，是吗？可是我们老家可有讲究，要是父母……是不能那时候结婚的。” 王晓翠这次说到我妈的事情，很淡定，我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再说吧。”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弯腰查看她买的一车东西。 我本来也没打算到超市，所以就只买了一瓶洗衣液，王晓翠结账的时候把我的也结了，我也没跟她争。 出了超市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快没电了，我怕余甜或者赵队会找我，就跟王晓翠分开回了车上，车里有移动电源。 我刚把手机充上电，电话屏幕就亮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嘴癌”来电。 是唐岭给我来电话，他找我干嘛。 我接了电话，唐岭在电话那头没说话先笑了起来，这笑声弄得我浑身不舒服，语气很不好的问他笑什么。 “听说你现在是网上的红人了，恭喜啊。” 他的话让我手心更加灼热，我紧紧握着手机问他，“你说什么呢？” “那个帖子，我正在看呢，上面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吧，我哥真的替你做过那件事吗？” 我呆呆的看着车窗外的人来人往，唐岭在电话里又笑了起来。 “你现在还觉得我哥的死跟你无关吗？你跟我哥说分手的时候怎么张得开嘴呢，我真替我哥不值！”唐岭说到最后，语气异常冰冷起来。 我动了动嘴角，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不该死的人死了，可是我们还都活着，多可笑！”电话那头传来唐岭悲伤绝望的声音，让人听了害怕。 “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哥，可是怎么办，他活不过来了……我每年都跟他一起过生日，从他离开后一直都是，我每年都会跟他说对不起的！”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对着手机说了这些话。 两行眼泪在我脸上留着，我从来都没哭得这么伤心过，当年在苏河都没这么难受过。 “活在谎言里很痛苦吧，蒋令令。”唐岭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每句话都砸在我的心上。 我听不懂唐岭话的意思，可是他的话又能让我非常伤心，不知道为什么。 我是活在谎言里吧，他说的是对的，我在心里问着自己。 等我止住了眼泪的时候才发觉，唐岭早就挂了电话。我想给他打回去，可是盯着手机却怎么也摁不下那个键。 今天是唐岭很难过的日子，因为今天是他父亲的忌日。可我觉得今天也是我蒋令令很难过的日子，因为我在今天发现自己以为早就放下的那些心结又全都回来了。 其实十年以来我一直都没放下过唐峰，就算我跟谭立旋看起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时，我也会在梦里经常哭着对唐峰说对不起，我经常在梦里才会看见唐峰对我满是怨怼的眼神。刚才唐岭问我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跟唐峰的死无关时，我为什么会那么难受，就像一个巨大的秘密被别人发现后那种无助的难受。 我忍不下去了，终于又把电话给唐岭打了回去。 “喂，你为什么说我生活在谎言里，你哥当年是替我承认了那件事，可是他没怪过我，不信你问他！还有后来的事情，那也不怪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你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我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回应我，我只是能听见清晰地鼠标点击的声音，唐岭一定还在看网上的帖子。 “今天有了新的更新，你想知道内容吗，我还以为谭家的力量足以在现在这个社会里继续让你活在谎言里呢，可惜……不是了。” 唐岭停下来等我的回答，我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说话，网上能爆料的东西我还用看吗，我当然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唐峰承认是他拿走了班费之后，我们两个在那个联系素描的周末午后终于很默契的在一起了。 虽然我们彼此都没说过什么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可是我知道他就是喜欢我的。 而我也喜欢唐峰。 可事情不美妙的地方是，我跟唐峰彼此喜欢的同时，还有个人也喜欢着我，本来应该很单纯的感情变得复杂瞬息变化起来。 我跟唐峰在一起的时候，总会伴随着谭立旋的身影，他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电灯泡的位置，开心快乐的插在我跟唐峰之间，唐峰却从来也没在我面前抱怨过什么，对待谭立旋的态度也很好，甚至有时候让我感觉他还挺在乎谭立旋的。 高中的时光就在我们三个同行的局面下飞快的前进着，如果不是后来我知道了老爸跟唐峰他妈的事情，可能我们三个还会一起考进同一家美院上大学，直到我跟唐峰结婚的时候，谭立旋也会作为伴郎的角色依旧跟我们在一起。 可这些都是美好的假设罢了，现实是我们三个中的一个躺在墓碑下面十年，剩下的两个走在一起要做彼此的新娘和新郎了。 我想着突然就笑了，是不是有些讽刺的角色转换呢。 “今天的更新说了当年在苏河的事情，你在我哥出事之前见过他？你那天跟他说了什么……” 唐岭在电话里给我念了帖子的更新内容，我听见苏河两个字就浑身发软了，那个没完没了下着雨的苏河，就是噩梦。 如果不下暴雨，唐峰就不会在泥石流里失踪了，到现在也找不到他的尸体成为我永远的遗憾。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打电话给我不说话就挂了。”唐岭提高了音量对我说话。 “我要见你，我要跟你说清楚，你哥的事情不是只有你难过！你在家吗，我现在就过去，我们就今天把过去的事情说明白！”我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到唐岭身边，我不管那个嘴癌会用多令人难堪的眼神话语来对待我，我就想跟他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 “我不在家里，我待的地方你也不会想来的，以后再说吧，你还是自己好好回忆下吧，你似乎忘掉了很多自己做过的事情。” 唐岭说着应该就要挂电话了，我赶紧大声喊了起来让他等我说完。 “你说……”唐岭终于没把电话挂掉。 我觉得自己牙齿在打战，车里没开空调一点都不凉快，我怎么还会觉得浑身发冷呢。 “说不说……”唐岭开始不耐烦。 我赶紧说，“只要你方便，我去找你。” 可是唐岭沉默了很久，既没挂了电话也不回答我，我等了很久就又问了一遍，唐岭咳嗽了两声终于说话了。 他说，“我在明廊公墓，你还要来吗？” “什么……”我抬头看了眼天色，快傍晚了，我开车到明廊公墓要两个小时，到了那里可就是晚上了。 唐岭见我没回答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 我刚要给他打回去，他就发了短信过来。 “希望明天早上在公墓见到你，我在我哥那里等你。” 第86章 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我赶到明廊公墓的时候的确是早晨，可是阴雨连绵下没有阳光，给人的感觉更像是黄昏暮色。 唐峰的墓碑前没人，我四下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唐岭。 可是唐峰的墓碑前摆着一束很新鲜的白菊花，花束旁边还放着一个快递盒子。 我的视线停留在快递盒子上，这跟发给我和老爸的快递是一样的外包装，可墓碑前这个盒子封的完好还没打开过。 快递单子上依旧没有寄件人的信息，只写着收件人的名字和地址，收件人的名字居然是唐峰。 有人给死了十年的人寄快递，我拿着快递盒子站起来的时候，唐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背后。 我被吓到了，手一哆嗦把快递盒子掉在了地上，盒子本来就很轻，掉在地上都没什么声音。 唐岭的样子也让我意外，昨天还双腿缠着绷带坐着轮椅的人，现在却打着雨伞好好的站在我背后。 “不打伞是为了显得自己可怜一点？”唐岭把他手里拿着的另一把伞递给我，可我没伸手接。 我反问他，心里面涌起最开始接触唐岭时的厌恶情绪。 “你其实根本就不是麻药过敏吧，在卫县你一直是演戏，演技不错！” 唐岭又是不回答我，他走了几步去把那个快递盒子捡回来，其实雨下得很小根本不用打伞，他把自己的伞遮到了唐峰的墓碑上。 遗照上笑着的少年马上被阴影笼罩起来。 “哥，你的快递我拆了替你看啦，昨天是咱爸走的日子，我去年回来时把他也送回来，离你不远，也不知道你们见过了没有……” 唐岭说着就动手撕开了快递的包装，他打开盒子的一刹那，我有些不想看就移开了目光。 “这是你的东西吧……”唐岭把快递盒子递到我眼前。 我朝盒子里看，盒子里是那种现在已经见不到的老式磁带，磁带上面的贴纸已经被撕掉了，不知道里面录的是什么内容。 唐岭把磁带拿了起来，翻了一面就看见了磁带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手写着一些字。 “是她留给我哥的……”唐岭看着那些字呐呐自语。 我也看清了那些字，“妈妈留给吾儿小峰。”我还注意到，唐岭在称呼自己的妈妈时只用了“她”字。 唐岭攥着这盘磁带看着我，“当初我爸工作调动的时候，我爸是想带我哥走的，可是她不肯，硬是让我爸把更小的我领走了，我后来再见到她时都不记得她是我的什么人了……你没有体会过想要拥抱自己的妈妈可是被推开的感觉吧？当然，你想体验也不会有机会了。” 唐岭语气很平淡，好像他在说的不是自己并不美好的年少记忆而是在转述别人的事情，可我看见他眼神里还是有些落寞。 “你之前说我演戏，没错，我做卧底如果不会演戏还不早就成尸体了！至于麻药过敏的事情无可奉告……不过这里，还真是没看起来那么严重！”唐岭说着指了指他的两条腿。 他今天穿这条运动长裤，如果之前没见过他双腿缠满纱布坐着轮椅的样子，应该是不会认为他腿上有伤。 我无语的转头去看唐峰的墓碑。 “今天当着你哥的面，我们说清楚吧。我先来说……”吸了口气我转回头看着唐岭说着。 唐岭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目光也在凝视着墓碑。 我不管他这个态度是不是默许，自己说了起来。 “我是忘掉了很多事情，不过当年跟你哥有关的我还记得，苏河发生过什么我也记得……” 我刚提起苏河，唐岭就突然看着我，目光冷得可以。 “苏河发生过什么你真的记得？那你说吧，我哥是怎么出事的……” 才开始讲起苏河，我的眼前就出现了那个被一条河流分成两岸的深山村落，可惜那里总下雨是我很讨厌的天气，就像现在一样。 “高三那年本来不应该去写生的，可是那时候我们强烈要求所以学校最后还是同意了，那时候写生课都是安排在高二暑期的，就我们班是个特例。你哥……本来是去不上的，因为写生课要格外交一笔费用他拿不出来。那时候我想借给他，可是正好去写生之前我刚跟他说了分手，我们都不说话，我知道他没交钱报名后挺着急的，后来就跟谭立旋说了这事。第二天你哥就来找我了，他很不高兴的跟我说就算我替他交了钱他也不去……”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眼前是唐峰对我怒吼的样子。 想到他那个样子，我不禁嘴角就有了笑意，其实我觉得唐峰发脾气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钱并不是你交的。”唐岭低声说了一句，他说的没错。 “对，钱是谭立旋交的，我不知道他后来跟你哥都说了什么，反正最后你哥跟我们一起去了苏河。” 唐岭念着谭立旋的名字，笑了。 “到了苏河，我跟你哥没分在一个组里，开始就很少碰面了。后来，也就是他出事前的那天傍晚，我们在苏河的桥上见过，是你哥约的我。” “是谭立旋传的话吧，你跟他分在一组，你们两个还经常单独出去写生。”唐岭就像是我们当年写生一员似的，说的事情都对。 我点点头。 “我要说的就是，你哥的死不是我弄得，我怎么可能希望他死呢！那真的就是意外！那天你哥找我，我跟他见面之后没说什么就走了，撕了他给我画的速写也是因为他刺激我的，撕完我就后悔了……” 看着我曾经视若宝贝的速写被自己亲手撕成碎片，我当时的心也像被撕成了碎片，只是我的心碎全在一转身之后，唐峰没看到。 “可是余甜说，你订婚的时候又收到了那张速写，就跟我哥收到这个一样。”唐岭看着我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张被我撕掉的速写还会出现，我跟谭立旋后来都认为那是唐峰复印后留下来的，可是不知道被什么人拿到手又快递给我。 我们也都怀疑送快递的人就是唐岭，他是唐峰的弟弟，能拿到遗物的人很可能就是他。 “你别演戏了，快递就是你送的对吗！”我不打算再猜下去了，直接问唐岭。 可是他听了我的话，表情严肃的摇了摇头。 第87章 老房子 “我的演技是用来抓坏人的，不是用来跟你无聊的。我也很纳闷，谁会在我哥死了十年后跟你们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你们当年到底做过些什么？” 我盯着唐岭的脸认真的看着，猜测他说的是真的还是掩饰，可我分辨不出来。 “还忘了说，当年谭立旋自杀是为了你吗？”沉默片刻后，唐岭竟然问了我这个。 他连这个都知道，我还是今天听王晓翠说了才知道还有这么大的一件事发生在谭立旋身上，为什么他从来不提而我也丝毫印象没有呢。 到底还多少我不知道却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 “你听谁说的，我不知道这件事，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楚……”我有些像自言自语的回答着。 唐岭难得的没有用刻薄的话来嘲笑我，他只是很用力的看着我，好像不这么看着我我就会突然从他眼前消失掉一样。 他的眼神里有紧张，甚至我还能感觉到一丝丝的心疼，类似心疼吧，因为我知道他不可能心疼我的。 他没理由要心疼我。 雨在这时候下得大了起来，我听见雨滴砰砰的打在伞上，没几下遮在墓碑上的那把伞就翻滚着落在了地上。 唐岭没去理那把伞，他把放在身边的另一把没打开的伞撑开遮到我的头顶上，语气跟雨水一样凉冰冰的跟我说换个地方再说吧。 他把那个快递盒子也拿走了，我跟着他离开了公墓，我们到了停车场的时候雨下的更大了，地面上开始有水泡了。 “你开车来的吧，上车。”唐岭让我指了停车的位置，跟我要了车钥匙就把伞留给我自己冲进雨里奔着我的车走过去。 他没跑起来，走的样子也不快，这一刻我才意识到他腿上肯定是有伤的，只是没他之前表现的那么严重罢了。 好在停车的位置不远，他很快就把车开到我面前，我上了车看着他几乎都湿透了，本来就薄料的t恤紧紧贴着他的皮肤，他用车上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然后继续开车。 我不知道他要带着我去哪里，就问他。 唐岭好半天之后才回答我，“去我哥住过的那个家，那房子还在。” 原来是去唐峰家里，我去过那里，很小的时候就去过，我跟唐峰第一见面也是在那里。 车开了很久才进了明廊城里，我很多年都没在这个我出生的地方出现过了，每年来看唐峰我都是从高速直接奔公墓去，完事就返回奉市，从来也没回过县城里看看。 在我的心里，那些曾经跟唐峰一起骑着自行车晃荡过的地方都是不能再次独自重新走过的禁忌之地。 我只在梦里重新走过那些熟悉的街道。 过了这么多年，明廊县城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除了多了些以前没有的高层住宅之外还都挺熟悉的。 车子在雨雾里缓缓前行着，我跟唐岭一句话都没说过，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不是跟我一样也在想念唐峰。 在一个新建的住宅小区门口，唐岭停下了车子，他指着小区大门跟我说，他们家的老房子就在这个小区里。 这个位置我还记得，唐峰家十年前就是在这里，看来是拆迁后盖了住宅楼，以前这里是一片平房的。 下了车跟着唐岭进了小区一直往里面走，我的鞋子已经彻底湿透了，又走了一阵，眼前一下子出现了一片平房，跟整个园区格格不入的突兀存在着。 唐岭指了下其中一个院子对我说，“还剩下六户人家没搬走，我家在最里头，走吧。” 走到这排旧房子的尽头，唐岭拿出钥匙开了最里面一个院子的小铁门，我看着他的动作心头一酸。 十年前，我曾经跟着唐峰也是在这样的大雨里站在这个小铁门前开门。那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唐峰的妈妈在那几天里出差没在家，唐峰就带我回了他家里，他说要给我做长寿面吃。 “来……你尝尝，我这个手艺只有我妈吃过，连小岭都没吃过呢！吃了我的面，咱们两个一起长命百岁……” “嗯……好吃……吃了长命百岁，白头到老！” “哈哈，你说什么呢，女孩子一点都不矜持！” “矜持什么啊，你不是就喜欢我这样的吗……再来点麻酱，你再给我加点啊！” 十几年后，再次站在曾经一起头碰头吃长寿面的厨房里，我还能闻到那时候的面香。 “擦一下。”唐岭打断我，一条毛巾扔到了我怀里，他自己一点都不避讳的就当着我的面脱掉了身上的湿衣服，他要脱裤子的时候我赶紧转过身去了。 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擦着头发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裙子也湿了不少，可是我又不能像唐岭一样直接脱下来，只好忍着了。 “给你这个换上，总比穿着湿的好受，我去找找录音机……”唐岭从我身边经过，他赤着上身可是已经套上了一条短裤，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递给我，然后就去了对面的一间屋子。 我看着手里的白裙子，看款式和质地应该不是便宜货，可是也不像是旧衣服，这个老房子里怎么会准备着新衣服呢。 我抓紧时间换上了白裙子，还挺合身的。 唐岭去的那间屋子里传来翻东西的响动，我走到了门口，迟疑了一下开口问他，“我换好了，这里你经常回来吗，怎么还准备着干净衣服。” 我说话的时候正低头整理着裙摆，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唐岭已经站在门口盯着我看，见我抬头了他的嘴角一歪，笑了。 “我带古菲来过这里，住了几天，裙子是她留下的，你穿着还挺合适。” 他说完，手里提着一个像古董一样的老式录音机走了出来，重新回到了我之前换衣服的屋子里。 唐岭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古菲，我知道了自己穿的是那个死去的女孩的衣服，一下子就不觉得这裙子好看了，可是也脱不下来了。 “你带古菲来过这里，你不怕自己暴露吗？”我跟在唐岭身后，看着他把那个快递盒子里的磁带放进了录音机里。 唐岭微笑着回答我，“这里没人见过长大后的我，我还告诉过古菲我的真名呢。” 第88章 磁带里的慈母声 我惊愕的看着唐岭，“你告诉古菲……你的真名！” 唐岭检查着录音机，“我告诉她我叫唐峰，她信了。你知道古菲为什么会死吗？” 我听着唐岭波澜不起的平静语调，心里可是平静不了，我想到过唐岭跟古菲之间一定有些故事，可是没想过他们还曾经来过这里。 唐岭应该是喜欢古菲吧，至少是某段时间喜欢过，不然他不会带着古菲回到他出生的地方。 “是你为了救我才……”我没敢把话说完，我记得在卫县的时候，是古菲强迫我跟她回去，唐岭后来救了我。虽然我没见到唐岭救我的过程，可是我逃跑的时候看见了躺在车边的古菲。 唐岭听了我的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收敛了笑容，很慢很慢的说，“是古教授开的枪，那一枪是她致命的原因。” “她爸爸……”我真没想到是这样，古教授不是很疼爱他的女儿吗，怎么下得去手呢。 唐岭把录音机的插头插到了电源上，“好了，你坐下吧，我们听听留给我哥的话说了什么。” 很明显唐岭不想跟我说古菲的事情，我不知道他想起那个女孩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很痛苦也许无所谓，我看不透他的心思。 我站在桌子边没坐下，唐岭有些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让你坐下呢。” 他摁下了开关键，录音里居然还能工作，屋子里一阵短暂的寂静后，录音机里传出了好像女人啜泣的声音。 我看了眼已经坐到床上的唐岭，他面无表情的瞧着录音机。 很快，录音机里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女人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也很温和，我眼前渐渐出现唐峰妈妈的样子。 “小峰，你听见妈妈的话了吗？我是妈妈……”只说了这一句之后，录音机里又是隐隐啜泣的声音。 “要不你自己听吧，毕竟是你妈妈的话我听了不方便吧。”我听着哭声真的不想听下去。 可是唐岭不同意，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手用力的按在我的肩头上，“陪我听完，你就当是陪着我哥听呢。” 我舔了下嘴唇，“那应该去公墓再听。” 唐岭不再理我，录音机里又开始说话了。 “小峰，妈妈很快就能见到你了，你高兴吧，妈妈也很高兴……你走了两个月了，妈妈就从来没睡好过，妈妈想你！你走了，妈妈的一切都被你带走了，妈妈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儿子了，你让妈妈怎么活下去呢……” 录音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接下来还是哭泣声。 我偷偷看了一眼站在我身边的唐岭。 他的侧脸看起来是疲惫的，嘴角的线条下沉，我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可是从嘴唇就能看出来，他听见自己的亲生妈妈说出那句“妈妈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儿子了”是什么心情。 他应该很难过吧。 “小峰，妈妈知道了你的事情，知道你不想就这么丢下妈妈的，可是妈妈无能啊，我没办法去救你，只能看着你走了，走的连最后一面都让妈妈见不到……你别怪蒋叔叔，他也是没办法，大人的很多事情你不明白的。小峰，妈妈就要去找你了，等妈妈到了那边就可以见到你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告诉妈妈，是不是他……” 录音到这里突然就没了，我听见录音机的按键“咔哒”一声响，站在我旁边的唐岭飞速的伸手又去按了那个播放键，可是“咔哒”声再次想起。 录音再也没了，唐岭试着反复听了好几次都是到了那里就没了下面的，我最后看着他重重的拍了一下录音机，发出一声闷闷的叹气声。 过了好久，唐岭突然又换了一种平静的吓人的声音说，“古菲看过我妈的照片，她说我妈看着就是个好妈妈，绝不会像他妈妈那样……呵呵。” 唐岭终于叫了妈妈，我听着有些心疼，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怕自己刚一开口，他就会嘴癌复发把痛苦的火焰全引到我的身上。 我跟他之间注定不能直截了当就直说我们两个，因为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人和事，有唐峰，有他妈妈还有我爸爸。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难受，我一下子都几乎忘记了自己来见他的目的，忘了他对我说过的那些带着人身攻击的恶毒语言。 “古菲就是在这里跟我，她妈妈在她十五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了，没出走的那些年里也跟出走没设么区别，古菲就没怎么见过她……我跟古菲差不多，我也没怎么见过她，最后一次见到她……”唐岭说着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最后一次见她就看见蒋正齐在亲她，那时候的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听得浑身发冷，唐峰妈妈去世以后，后事是我爸爸来办的，因为唐峰的爸爸没出现，我也没听我爸说过那时候唐岭回来过。 “你回来过在那时候？”我问唐岭，他点点头。 “你知道你爸爸那时候在跟她说什么吗……老婆，是我对不起你和小峰，来世我再补偿给你们吧……” “老婆”这个字眼被唐岭这么说出来，我听得满耳刺痛。 我爸跟一个死了的女人叫着老婆的时候，他名正言顺的那个老婆又在哪里，我爸把他应该给我妈的感情全都留给了一个死人。 我有点哭笑不得，在喜欢人这点上，我还真是继承了我爸的传统，他爱着一个死人，我作为他的女儿也爱着一个死人。 而他爱着的人和我爱着的人又是一对母子，多讽刺狗血的关系。 “你知道蒋正齐为什么对不起我哥吗，你一定知道！”唐岭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用力的摇了我两下，我有些吓傻了脑子一片空白。 唐岭像要吃掉我一样把我猛地扯到他的眼前，我离他近得都能看清楚他的睫毛。 “你说啊……”他的脸快要贴到我的脸上了，我下意识的扭头想躲开他，可还没躲开就感觉到有东西堵上了我的嘴唇。 第89章 痛并快乐着 我的身体被用力推着靠到了墙上，双手也被抓牢，就在这个姿态下我被强吻了。 唐岭虽然只是蜻蜓点水，可是点的这一下力道用了十分足，我跟谭立旋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被强吻的一瞬间脑子空白了。 放开我的嘴唇，唐岭眼瞳漆黑的死死盯着我，他呼出的热气都喷在我脸上，我回魂一般喊了一声，“混蛋！” 唐岭被我骂的笑了，“我哥跟我说过他第一次亲你的感觉，我们两个什么都是分享的，所以……我知道你好的是这个，谭立旋一定不知道吧？” 我冷着脸挣扎了几下，可还是被唐岭控制着摆脱不了。 “你是警察不是流氓！”我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这话倒是对唐岭有点作用，他听我这么说表情凝滞了一下，眼睛里透出些凄凉的感觉，“警察怎么了，我曾经以为这会是离我最遥远的职业……” 说完，唐岭终于放开了我。 我自由之后马上就朝门口走去，唐岭一把拉住我。 我以为他没完没了还要对我做什么，手上用力回身就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反倒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被我掌掴的唐岭只是伸手摸了一下被我打的地方，他的眼神始终看着我，我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根本没看见身后不远的椅子，脚下一绊整个人朝后跌了下去。 就要倒下的时候，唐岭用力把我拉了起来，我收不住力道顺势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一种陌生而又让人舒服的味道钻进鼻孔里。 “在卫县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个身手。”唐岭抓着我的手腕，我疼得咧着嘴直抽气。 除了谭立旋之外，我从来没跟其他异性这么近距离毫无障碍的接触过，唐岭赤着上身，我贴在他的胸口上越是用手撑着想挣脱反倒是跟他身体接触得更深。 就在我不知道是该继续使劲努力挣脱还是就此放弃的时候，唐岭那边倒是先松了下来，他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床的位置一推，我很快就栽倒在床上。 我赶紧爬起来在床上坐直了身子，嘴里大口喘着气，不知道唐岭接下来还要干嘛。 他可是警察，总不会要对我那个吧，我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盯着唐岭看。 要真的发生那种事，我蒋令令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全身慢慢紧绷起来，随时准备着。 可是唐岭一直没朝我走过来，他站在原地好半天，我们都不说话，屋子里静的都能听见窗外下雨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窗户才发觉窗户紧闭着，这么热的天气里怪不得我刚才已经一身汗湿，烦躁的用手背抹了下额头的汗水，我再次站起身准备离开。 “唐岭，今天的事情到现在为止我可以不计较，可是如果你再做出什么的话，我也不是吃素的！你不是说你哥什么都跟你分享吗，那他一定也告诉过你我都干过什么，当年能做到的我现在还能！” 我大声喊着说完，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开始冒烟了，我悄悄地咽着口水，脸上还要摆出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架势。 那么一瞬间，我似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唐岭很淡定的听我慷慨激昂的说完后，脸色已经平静了下来，他又抬手摸了一下刚才被我打了一巴掌的地方，低着头说，“你这就要走了，还没说完那天晚上的事情呢，你到底跟我哥说了什么……你是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可是不至于连那个也忘记了吧。” 我看着唐岭拉过之前绊倒我的那把椅子坐到了门口，整个人堵住了出口。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正在审讯犯人的警察，这大概是他们这个行业的职业病，看人的眼神里总带着审查的味道。 我又坐到了床上，脑海里回忆着十年前在苏河的那个傍晚，我这些年里陆陆续续的确是忘记了很多事情，可是那一晚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只是真的要把全部事情都告诉唐岭吗，我不确定。 “怎么不说了，是你约我要说的，我哥已经没机会告诉我那天里都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可以。”唐岭的声音有些飘渺的传到我耳朵里，我看着他一阵恍惚，好像坐在那把椅子上的是十九岁的唐峰。 我的眼前出现了苏河的那座桥，我跟唐峰两个面对面站在桥上，雨下的越来越大，我们都没打伞，就站在雨里淋着。 “令令……”唐峰皱着眉头叫了我的名字，我紧闭着嘴没回答他。 唐峰眉头皱的更深，“你真的跟谭立旋在一起了？我要听你亲口说。” 原来找我过来是为了说这个，我听了唐峰的话心里竟然一阵欣喜，跟谭立旋出双入对一个多月了，唐峰总算是亲自来问我了。 我带着一丝自虐的满足感弯起了嘴角点点头，不知道雨雾里唐峰有没有看清我的表情。 我跟唐峰说，“是真的，跟你做过的事情，我跟谭立旋也都做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我当时没想过，只是觉得要让自己嘴上痛快，我没办法让我爸跟唐峰妈妈断了来往，我只能跟唐峰断了来往折磨他。 唐峰不开心难过，他的妈妈也不会好受，这就是那时候我幼稚的报复方式，唐峰越是痛苦我就越觉得替老妈报复了那个女人。 我深陷在这种报复里不能自拔，我求谭立旋跟我演戏给唐峰看，甚至在夜里去苏河的大巴车上故意跟谭立旋手拉着手。 大巴车三人一排的座位上，我跟谭立旋还有唐峰坐在一起，唐峰是被谭立旋硬拉着坐下来的，我们拉手就是为了给唐峰看的，可他当时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一度让我觉得自己的所谓报复其实一点都没刺激到唐峰。 可是那个晚上，唐峰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晚上，他终于让我知道他很难受，他对失去我很难受。 那时候的我觉得，这就够了，我报复的目的达到了，心里痛并快乐着。 第90章 还有人记得你 直到唐峰冲过来把我搂紧怀里，我才一下子就哭了起来，眼泪来的如此之快我自己都没想到。 可我干嘛要哭呢，还是在唐峰的怀里哭，他可是破坏我妈婚姻的那个女人的儿子，我不可以喜欢他更不能为了他哭。 在苏河的桥上，我用力推开了唐峰，他的怀抱那么热其实让被雨水淋得透心凉的我挺舍不得的。 可我还是转身跑走了，鞋子踏过桥上那些散落的碎纸片朝着桥下跑着。 唐峰没有放弃，他在我身后紧紧追着，我跑到桥下的时候，他终于追了上来。 “令令！”唐峰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喊着我，我不得不停了下来，可是我不敢回头看他，我怕自己狠下来的心肠会在回头看他的瞬间就软了下去。 我反复提醒着自己，绝对不能回头。 “你转过来，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你听完再决定……”唐峰的话讲到这里突然被天上的闷雷声打断，也许他还在说可是我满耳朵里都是雷声没听见他下面的话。 等我捂着耳朵想继续往住的地方跑的时候，唐峰冲了上来拉住我。 他迅速站到了我的面前，低头就吻了下来。 这不是我跟他的第一次，可他是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吻我，我瞪大了眼睛张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桥下这个位置经常人来人往有村民经过，我们来写生后这里也是很多同学回住的老乡家里要必经的，要是被人撞见多尴尬。 跟唐峰在一起后我才知道，他这个人就是一个矛盾的存在。譬如他平时对我总是很体贴温柔，总让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其实是男的，唐峰才是我的女朋友是需要呵护的那一个，可是跟他亲密接触的时候呢，他就完全换了个人。 他第一次亲我的时候，完事后我愣在那里都反应不过来，因为我的舌头跟嘴唇都是疼的，我也是看过言情小说的，书里面都说这种爱人之间做的事情如何美好，可我体验过之后怎么没觉得美好呢。 虽然我不讨厌唐峰这么对我，可是第一次还真的是需要适应。 那天在桥下，唐峰做得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激烈，我都快喘不过气的时候只好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抗议着。 唐峰这才慢慢放开了我，我差点就抬手给他一个嘴巴，高中时代的我抬手打人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我只是心里那么想了，行动上却没做出来。 我舍不得打他。 回忆到这里，我看着堵在门口坐着的唐岭，刚才打他的时候，我可是一点都没心疼，打了之后觉得心里挺痛快的。 他们是兄弟，可是弟弟和哥哥永远是不同的。 “你要是没话说，我就说说吧。”唐岭见我很久都不说话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换了个姿势坐在椅子上，两条腿微微分开，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套上了一件白色的t恤，我一定是刚才想的入神连他拿衣服穿上这么大的动作都没注意。 我的警惕性是不是太低了。 “刚才的磁带你也听了，还记得内容吧？我哥到现在都没找到，你确定他真的死了吗？你跟我都清楚，明廊公墓的那个墓碑下躺着的只有我哥的画具和几件衣服。”唐岭的声音慢悠悠的，仿佛他在说的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他的心理素质比我好很多，这点我承认，毕竟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经历过生死的警察，我不是。 可是他提起这个有什么意义呢，所有人都知道唐峰的尸体没找到。可是很多在泥石流里失踪的人都是再也没找到过，唐岭应该很明白。 “找了很久，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我说着这话时心里堵得厉害，我不能告诉别人我有多少个梦里都是自己徒手在泥浆里翻着找着，可是每次都是什么都找不到，只剩下我在雨里面孤独无助的大声哭着。 我在梦里找的就是唐峰的尸体。 “是有人不想找到吧，我了解过当年的情况，据说那时候出事的不光我哥一个人，其他一起被冲走的几个人后来都先后找到了，只有我哥一直下落不明。” 唐岭依旧慢慢说着，我这才知道他了解过当年的事情，他是什么时间去调查的呢。 “就是带古菲回来那次，我跟她还一起去了苏河，那里的一些老人还记得我哥的事情……也有人记得你。” “记着我……记着我干什么……”我茫然的反问着，苏河的老乡急着唐峰不奇怪，可是还记得我就有点奇怪了，我当年又没出事。 唐岭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他看着窗外继续说，“那天你跟我哥见面之后，就去见了谭立旋吧，可是你去了他住的地方没看见他，反倒是见到了你的班主任。” 我动了动嘴唇，可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唐岭竟然对当年只有我才了解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可从来没跟他说过。 “我说的对不对。”唐岭问我。 我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本来就没期待唐岭会痛快的给我答案，所以他回避我的问题继续说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意外。 “你还跟蒋正齐吵了起来，我没猜错的话是因为我哥吧，后来你就回了住的地方睡觉了，直到早上被喊起来说出事了。” 唐岭说的都对，就像他当年亲身经历过那些一样。 我也的确是跟我爸吵了起来，而且吵得很凶，我把自己虐了唐峰之后的那些痛都撒到了我爸身上，我还不管不顾的在他住的院子里提起了唐峰妈妈的名字，我爸当时吓得脸色大变，赶紧拉着我离开小院走了很远。 走出小院后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楚了，就记得那之后我就被送回了住的地方，是我自己回去还是有别人一起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学校里最早知道我哥出事的就是你爸，他住的地方离我哥那里很远，他怎么会在那里呢，你后来就没问过他吗？” 我摇头，“就算他出现在那里又怎么了，你哥是意外，谁能预料到会有泥石流吗？你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 第91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唐岭刚用一个冷笑回应了我的问话，我的手机和他的手机就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我们都楞了一下，然后各自接了自己的电话。 “什么！” “什么……” 我和唐岭听了电话的内容又几乎同时喊了起来，唐岭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继续听着手机同时把桌子上的录音机插头拔了下来。 我的电话是王晓翠打来的，看见她给我来电话时我直觉就很不好，接了电话果然听到的也不是好消息。 王晓翠在电话里声音颤抖着，她用一种受到过度惊吓的语气对我说，“令令姐……老哥出事了，刚才送进了医院，我打立旋的手机可是怎么也打不通，你能过来吗？”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先说清楚，我没在奉市这就往回走，立旋的两个电话你都打过了吗？” 王晓翠说两个电话都打过了可是就是不通，她说谭老爷子早上起来就说头晕，吃了早饭就没去公司留在了家里，后来就说想睡一会，结果王晓翠去喊他起床的时候才发现老爷子已经昏迷了。 我心里起急，挂了王小翠的电话马上就给谭立旋的两个手机号打电话，轮换着打了几遍也是无人接听，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我拿着手机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这下算是体验到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了，我家里的事情还没头绪，谭家的顶梁柱又出了问题。 猛然抬头，我才注意到唐岭也讲完了电话，正拎着录音机看着我。 “找不到谭立旋了吧。”唐岭就像未卜先知一样问我，看见我很惊讶的样子就举了下他的手机。 “你要有心理准备，我接下来说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刚才是赵队给我来的电话，有人匿名报案说绑架了谭立旋，并且说他们不要赎金。” 我差点把手里的手机扔到了地上，这是更糟糕的消息，我浑身软绵绵的脚下像踩着棉花一样不稳。 “立旋被绑架了，那怎么不是给谭家或者我打电话呢，电话怎么打给了赵队，不要赎金怎么就是绑架了？”我是真的慌了。 以前生活里出现任何事情，都会有谭立旋站在我身边或者身后陪着我支撑着我，可这次轮到他出事了。 我要一个人面对问题。 唐岭朝我走了过来，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一幕，我本能的往后退着不想让他离我太近，唐岭也就站了下来。 “具体情况能回去再说吗，你的电话里怎么了，肯定不会是谭立旋被绑架的消息。” “是他父亲住院了在抢救。”我有些迟钝的回答着。 唐岭不再问别的，喊着我跟他一起准备马上回奉市。 我的状态一定特别糟糕，唐岭坚持由他开车回去，我也没坚持因为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安全的开回奉市，还是让唐岭来吧。 一路上我们两个都没怎么说过话，雨在半路上停了下来，而且天空很快放了晴。 转好的天气一点都没让我觉得舒服一些，我反倒怨恨的盯着天空露出的蓝色觉得委屈死了。 快下高速的时候唐岭问我先去哪里，是直接到医院还是跟他去刑警队。 这倒是让我为难起来了。 两边我都惦记，我有些无助的看了一眼目视前方的唐岭，他不是我能求助依赖的人，我也只能这么看看他。 事情还是要我自己面对，他帮不上的。 “看我干什么，你去医院吧，绑架的事情你去了也没任何意义，等我消息。对了，最近谭立旋有什么反常吗？你们天天睡在一起，他有变化你一定能发现。”唐岭瞥了我一眼问着， 谭立旋最近就是很忙很忙的状态，除了这个之外我倒没觉得他有什么大的变化。 到了奉市的时候，唐岭直接把我送到了医院，他开着我的车赶去了刑警队。 在医院里看见了眼睛肿着的王晓翠时，我注意到她的一侧脸颊也有些肿，可是谭老爷子还在手术室里抢救，我就没顾上细问她到底怎么弄的。 等我把谭立旋出事的消息说给她听的时候，王晓翠马上又哭了起来，她还知道这事不能声张，紧紧攥着我的手低声边哭边说这是怎么了，老的进了医院，小的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我心里已经很堵很难受了，可是看着哭得很惨的王晓翠还要安慰她，心里面更加担心谭立旋了。 绑架却把勒索电话直接打给了警察，这是公然的挑衅和嚣张，而且还表明说不要赎金是为了别的，这么反常的绑架让我恐惧。 我对谭家的生意不了解，谭立旋会摊上这样的事情应该是跟生意上有关，因为他的私生活我很了解，他没任何不良嗜好，连吸烟都戒了，除了必要的应酬也从来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场所，会惹上麻烦只能是跟生意有关了。 “姐，出来了出来了……”我的思绪被王晓翠打断，给谭老爷子动手术的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我跟王晓翠都迎上去。 医生告诉我们，发现的还算及时，虽然人还没醒过来可是基本没有生命危险了，观察四十八小时后再看看。 既然这边暂时没大问题了，我一刻都没停下就打车赶到了刑警队，我连电梯都没坐跑着上到了三楼，到了赵队办公室的门口就看见唐岭的背影，赵队反倒没在屋里。 听见动静，唐岭扭头看着，见到是我就转过了身子。 “医院那边怎么样？” “暂时没生命危险，立旋呢，有消息了吗？”我跑的很急，现在停下来才感觉到肚子有些疼，可能是很久不剧烈运动突然动起来抻到了哪里，现在也顾不上了。 唐岭不紧不慢的对我说，“除了之前知道的暂时也没新消息，不过他也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绑匪还不知道要得到什么，这时候不会撕票的，你可以暂时放心。” 我觉得唐岭说这些的时候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隐隐的……兴奋，似乎谭立旋被绑架的事情让他挺满意的。 我一直都觉得谭立旋跟唐岭之间彼此排斥，可是也不清楚自己的这种感觉准不准。 反正他刚才说的话让我很不舒服。 第92章 快递又来了 刑警队的会议室方向，突然传来赵队的喊声。 “谁送来的，人呢！” 唐岭快速从我身旁闪过，奔着会议室而去，我的反应没他快，愣了一下才转身跟了上去。 会议室的门口，赵队手里拿着一个快递盒子，他看见我就说，“快过来，快递写的收件人是你！” 夹在我和赵队之间的唐岭回头看看我。 会议室里，写着我收件的快递盒子上地址却是刑警队。我自己动手拆开了快递盒子，盒子里是一个u盘，我拿起来看着赵队，他叫来了队里负责电脑技术的警员，快递来的u盘跟电脑连接后，提示里面有一个视频文件。 这时的会议室里只有赵队，唐岭，负责技术的警员和我。 “看看是什么内容吧，虽然寄到我这里了，可收件人写的是你的名字，你决定吧。”赵队等着我拿主意。 我不知道这个视频文件里是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寄给我的，可就像赵队说的既然寄到了警察的手里，那恐怕还是跟案子有关的。 “播吧。” 视频被打开了…… 画面一开始只是一片黑漆漆的，很快就突然亮了起来，一个灰突突的房间出现在视频里，镜头几秒后就朝着右边移动了几下，最后锁定不动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坐在镜头前，他低垂着头，两只手被绑在身后，身上的铅灰色衬衫上有几处大片的污迹，视频并不是很清楚所以我不敢确定那些污迹是不是血迹。 但是镜头下的男人我几乎只用了一秒钟就认了出来，尽管他的样子和平时的他很不一样，可我还是马上就认得出。 是谭立旋。 视频里的谭立旋身上穿的是我们高中的夏季校服，男生的是铅灰色的衬衫加短裤，女生是白色衬衫配灰色裙子。 “是立旋……”赵队说着看了我一眼，唐岭站在我身旁并没说话。 “是他。”我回答赵队，这时视频里的响起一个声音。 “谭立旋，把你的头抬起来。”视频里的声音一听就是经过变身器处理的，根本分辨不出来你有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谭立旋慢慢的抬起了头，我看到了他戴着眼镜的正脸。 如果你是在大学以后认识的谭立旋，那肯定没见过他戴着眼镜的样子，他本来就只是低度近视，只在高中三年级的时候戴了一段时间眼镜，上了大学后就换成了隐形的，后来做了矫正手术就再也不戴了。 谭立旋对眼镜有一种排斥的情绪，就连我想买副装饰的眼镜戴戴他都不愿意，我至今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现在看着视频里重新戴上眼镜的谭立旋，很陌生的感觉。 谭立旋的眼神隔着镜片看不大清楚，可是我能看到他的脸色不好，头发也是湿漉漉的趴在头顶，完全不像他平时干净爽利的样子。 “这是绑架他的人拍的吧！”我眼睛紧盯着视频看，嘴上问赵队。 赵队没回答我，因为视频里的谭立旋突然喊了一声，那声音虽然不算很大可是透着满满的恐惧，听的人心里一紧。 叫声之后，视频里有传来一声像是金属物落地的声音，谭立旋的眼神也因为这个声音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我的心也随着他的目光抖了起来。 “谭立旋，你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戴上这副眼镜吧，很熟悉的感觉对吗？”视频里的那个声音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笑得阴测测的。 我们在视频里只能看见谭立旋，那个说话的声音就像电视节目里的旁白一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声音继续又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只要对着镜头说出那些话，我就可以放你回去，完完整整的放你回去，否则的话……” 旁白又停了下来，视频里安静了几秒种后突地响起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谭立旋的视线集中在他对面的某一点上，然后随着那个声音开始摇头，摇的频率越来越快。 我仔细听着那个奇怪的声音……那是一种“砰砰的”好像砍树的声音，声音没什么规律一时快一时慢的，我猜不出来那是干什么发出来的。 可是我身边的赵队和唐岭却几乎同时很低的声音说了两个字，“剁肉。” 我不解的扭头看了眼赵队，他脸色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严峻。 “住手！你住手！”谭立旋尖着声音在视频里喊了起来。 可他的喊声还没结束，脸上就一下子溅满了鲜血，谭立旋的脸变得模糊不清，眼镜片上也都是红色，我吓得喊了出来。 就连看着电脑的那个技术的警察也吓得抖了一下。 谭立旋闭上了嘴再没说话。 那个旁白的声音再次出现，“怎么害怕了？当年你亲手做这些的时候怎么没害怕呢……” 当年，我紧紧盯着谭立旋，当年他做过什么，剁肉？ 谭立旋仰起了脖子，画面这时变得模糊起来，可是声音还是很清晰，我听见谭立旋在说，“我没做过，当年我没做过……” 旁白的声音冷笑了几声，“好，当年你没做过，可是最近的这些都跟你有关，你不会否认吧？在网上跟我们联系的那个人，就是你！” 我听到这里，脑子轰的炸了起来，耳朵里嗡嗡的响着。 会议室里没人说话，都死死盯着视频看着，谭立旋突然正视着前方，看不清他的目光和表情，只能听到他用低沉的声音说话。 “是你？” “对，是我。” 谭立旋突然也笑了起来，可他的笑声里透着绝望，我看着他的样子动了动嘴唇，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谭立旋，可惜警察这一次没能抓到我，不然的话我就可以跟他们说清楚了，三起案子都是我做的，可是只有那个老女人的案子是你指使的，我本来可没想过要杀她的……蒋令令，你再看吧？” 旁白的声音在结尾的时候提到了我，我没办法形容出我现在的心情，只能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 谭立旋在听到我的名字后，苦笑了一下，他满脸血污的样子配上这样的笑容让人看得心里寒意丛生。 “你没话要对你的未婚妻说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旁白的声音在提醒谭立旋。 谭立旋收住了笑容，我能看见他皱着眉头换了一种我非常非常熟悉的笑容，我的目光一定是跟他的目光隔着视频相遇了，因为我能感觉到平日里我们彼此对视的那种熟悉。 “令令，对不起。” 第93章 第四个红信封 谭立旋的话音一落，视频马上就黑了下来，然后显示播放完毕。 “没了……”负责网络技术的警察嘟囔了一声。 我用手撑着会议室的桌子站了起来，心口感觉越揪越紧，眼前猛地一黑，我一下子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你没事吧。”赵队关切的看着我，我听见他让人去拿水来，然后又听见唐岭的声音，他说我可能是低血糖了，赵队就又大声喊拿饮料过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真的是低血糖了，我有些想哭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是视频里那个声音绑走了立旋吧……”我小声问赵队。 赵队和唐岭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他冲着我点了下头，“应该是，他打电话到我办公室报的案，我这里的电话知道的人不多，立旋是知道的。” 唐岭在赵队说话的时候，结果送来的一瓶饮料拧开然后递给我。 我看了眼饮料没接。 “那个像砍树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人没要赎金，他绑架谭立旋目的何在呢，你想到了吗？”我心里已经烦躁的不行，刚才闭了眼睛也没起作用。 赵队又看了一眼唐岭。 “那是砍肉的声音，也许是剁骨头……也就是说，碎尸的话也会发出类似的声音，我不能确定那段视频里是在碎尸还是在砍肉，这只能问在现场的谭立旋和那个说话的人。” 唐岭的声音是那么冷静，我转而问他，“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再转头问赵队，“他为什么最后要跟我说对不起，什么意思？你跟他很熟你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你告诉我。” 两个人都沉默着没回答我。 我问完就开始自己笑话自己了，我问别人有什么用，什么意思只有说这些话的人才知道，可是谭立旋你到底在哪里，你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一阵沉默之后，唐岭坐到我对面先开了口，他问我知不知道视频里的谭立旋为什么是那种打扮还戴着眼镜。 “那衣服是我们高中时候的校服，谭立旋在高三的时候是戴眼镜的，后来做了矫正手术就不戴了。”我回答。 唐岭想了一下冲着赵队说，“老赵，这个绑架案我不能参与，就跟曲梅芳的案子我也退出是同一个理由，你知道的。”他说完站起来就往外走。 赵队没留他，只是接着坐到了唐岭刚才坐的地方。 “立旋最近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你好好想想……还有，网络上那个帖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我什么也没说，等着赵队继续说下去。 “视频里说话的那个人，很可能跟你你妈的失踪案有关，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还没抓到的男性嫌疑人，因为网络上联系雇凶的事情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我们也是抓到了那个女孩之后才知道的，可是……他的话也不能全信，我们需要靠证据来说话。” 赵队说完，我苦笑了一下，他的意思我再明白不过了。 “我明白……我爸不是也说是他雇人对我妈……做了那些，到底怎么回事？我快疯了……”我压抑的说着就红了眼圈。 赵队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阵后他又说，“这个案子比一开始的表面案情复杂多了，有些事情不方便现在告诉你，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立旋也被卷进了这个案子，目前重要的是找到他，找到人之后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是这么想。 赵队说因为谭立旋被绑架这个突发事件，他请示过领导暂时需要对我进行保护，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虽然会很不方便但是毕竟安全重要。 我也只能同意。 “队里会安排一个女警和一个男警陪着你，你暂时别回家了，去我们安排的房子住吧。”赵队见我没有异议，就打电话叫来了安排保护我的警员。 进来的女警见到我就笑了，原来是那个帮我拿过外卖的女警官。见到她我就想起了先前刑警队的人因为我送的外卖吃坏肚子的事情，当时这位女警好像还被批评过，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我其实不想离开刑警队，恨不得我能跟刑警队一起去把谭立旋找到，有太多的谜团压在我心上，我现在可能只有呆在刑警队里才多少能舒服一点，可我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赵队的安排是为了我好。 可是就当我跟着两位警官下了楼准备去警方安排的住处时，那位女警的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很快就挂了对我说，是赵队来的电话让我们先回去。 我不解的又重新回到了三楼，在走廊里就看见唐岭正站在赵队的办公室门口，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可我的目光却停在他的手上。 因为我看见，唐岭的手上拿着一个快递盒子。 我感觉心在突突跳着，现在看见快递盒子我就紧张，生怕快递又是寄给我的。 赵队这时候从会议室里探头出来，见我回来就喊我跟唐岭都过去。 之前唐岭不是说不方便参与谭立旋的案子吗，赵队怎么又把他喊回去了，我走到了唐岭身边的时候，仔细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快递盒子。 唐岭晃了一下手上的快递盒子，“这个是寄给王飞芸的，她刚才送过来的，你还记得她吧？” “王飞芸？她的快递拿来这里干什么？” 唐岭指了一下会议室，“到那儿一起看吧。” 会议室里，我看见了正坐在那里发呆的王飞芸，她看见我跟唐岭一起进来，眼睛里极快的闪过一丝既兴奋又好似回避的神色。 赵队的面前，并排摆着两个红色的信封，我凭直觉觉得这两个信封跟我在订婚那天收到的那个是一样的 唐岭把他手上的快递盒子也放到桌上，然后打开盒子从里面也拿出一个同样的红色信封。 我愣住了，难道王飞芸也受到了红色信封？ 唐岭把红色信封也摆到了赵队面前，自己则坐到了王飞芸身边，我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赵队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令令，我面前的红色信封你应该很眼熟吧，我想你也收到过了对不对？” 我点点头。 第94章 我的高中同学 我挨个看了一眼那三个红信封。 “我收到过这个，是在我跟谭立旋订婚的时候，可是这几个是谁的？” 赵队拿起其中一个红色信封，“这个是你父亲蒋正齐收到的，他委托余律师交给我的，里面的东西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我点点头，可是没听余甜跟我说我爸委托她把红信封交给了赵队，他收到的信封为什么要给赵队呢，那里面是唐岭妈妈写给他的信。 赵队继续，“这个是王飞芸收到的，就在我们收到那个视频差不多的时间，她刚刚送过来的，里面是一张速写画像的复印件，你看看。” 他说着就把那个信封推到了我面前，我诧异的拿起来然后去看王飞芸，王飞芸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对折起来的纸，打开一看跟我收到的那张速写复印件是一样的，同样是唐峰当年画我的那张速写。 跟我的相同的是，王飞芸收到的这张上面也写着字，不同的是，她这张上面的字全写在画里面我的脸上，字写得很大，把我的脸全都遮住了。 那上面写着，“王飞芸，是你把当年看见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了，如果你不想永远带着愧疚活下去的话就说出来吧。” 我看着这些字不禁念了出来，等我念完抬起头，正好遇上王飞芸看着我的目光。 王飞芸的脸上有泪痕，我皱着眉头看着她，“飞芸，这怎么回事你明白吗？你看见什么了……” 王飞芸听了我的话，眼神有些愤怒的瞪着我，可是很快又低下了头，一句话也没说。 我还想继续追问时，赵队打断我接着拿起了第三个信封。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这个同样也是寄给你父亲的，可是跟那个视频一样，写着蒋正齐的名字却送到了刑警队里，我让余甜去问了你父亲，他同意让余甜代表他打开了快递，我们就看见了这个，你也打开看看吧。” 又一个红色信封送到了我面前。 我爸又收到了新的快递，在他被刑事拘留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脑容量已经完全不够用了，手指有些发抖的拿起信封打开。 红色信封里，是一张有些发黄的老照片，照片里是两个人的合影让我有些尴尬的抬起头去看唐岭。 照片里合影的两个人，是我爸和他妈妈，我爸在照片里搂着唐岭妈妈的肩膀，他妈妈满脸幸福的微笑着。 我不知道唐岭有没有看过这张照片，因为之前已经跟赵队说过我跟唐岭之间的一些旧事，所以我直截了当的说，“这是我爸跟唐岭母亲的合影。” 赵队看了一眼唐岭点点头，他提醒我看看照片的背面。 我赶紧把照片翻过来看着，背面也写着字。 “我知道你做过什么可我依然爱你，所以我选择自己离开。”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几个字，看完后感觉这张旧照片似乎有千斤重量，我无力的把照片重新翻过来放回了信封里。 “你不用避讳什么，我已经跟赵队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了，那照片我也看过了。” 唐岭清冷的声音在我把信封重新放回赵队面前说着，我看了他一眼不知说点什么。 “我跟老唐简单碰了一下，好像有人在暗处故意把我们的视线往一个方向引着，你妈的案子也跟这个方向有着关联，现在谭立旋又被绑架，我想问问你，立旋收到过这样的红色信封吗？” 赵队的问话让我混乱的思路一下子清楚了不少。 我又去看着唐岭，我想知道他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因为在我爸跟我都收到奇怪的快递之后，我们都曾经或多或少怀疑过这些事情是唐岭干的。 我也渐渐想到，这些快递和红信封都在把我们的视线往十年前的事情上聚集着，那件事情就是十年前唐峰的意外。 可是谭立旋没收到过这些，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内他没说过。 “他应该没收到过，我没听他说过。”我回答赵队，说完的时候看见唐岭似乎歪了下嘴角，然后很快低下了头。 “是嘛，王飞芸也是你跟立旋的高中同学吧？”赵队看了眼还是垂着头的王飞芸问我。 “是的，我们都是高中同学。”我也去看王飞芸，她低着头时不时抬起手去擦脸，应该是在擦眼泪。 可她为什么哭呢，我想不明白。 王飞芸虽然收到了奇怪的红色信封，可是那里面并不是什么恐怖吓人的东西，她哭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我们看过的那个视频里，立旋也穿上了你们高中时的校服，还戴上了眼镜，看来那个没出现的人是想把他还原到高中时的样子……这一切似乎都在把我们的视线引回到你们高中的时候，可我不明白的是……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呢，那个人把寄给你的快递你父亲的快递还写上刑警队的地址，这么做显然是为了引起警方的注意，可是我们要注意的是什么呢？” 赵队有些自言自语的看着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摇摇头。 我在用力想着，这一切跟我妈的案子还有谭立旋突然被绑架有什么关联呢，似乎很多话的后一半都在暗示着什么，可我想不出来。 如果这时候我爸跟谭立旋都在的话，事情的真相可能就知道了，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我身边，一个下落不明，另一个被羁押在看守所里不能会见。 一想到这些，我就心灰意冷的不想在动脑子了，我往后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可能……也许我知道那个人做这些得目的是什么。” 我刚闭上眼睛就听见王飞芸有些嘶哑的声音在说话，赶紧又睁开眼睛去看着她。 赵队和唐岭也都注视着王飞芸。 王飞芸吸了吸鼻子看了我一眼，“我不敢保证我说的是对的，可是我在看到那张速写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些，你们说的没错，事情是在说我们高中的时候。高三的时候，唐警官的哥哥出意外去世了，可是……”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转移目光去看唐岭。 第95章 那一夜 我盯着王飞芸，从她的脸上看见了压抑不住的悲伤，她接下来说话的语调很缓慢，听得人心里起急。 “高三去苏河写生的时候，就是唐峰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去过唐峰……住的地方，那时候雨下的就挺大了，可我还是去了。” 我想起谭立旋跟我说过，王飞芸在高中的时候暗恋他，可我一直觉得王飞芸喜欢的是唐峰，现在听着王飞芸的话似乎验证了我的看法是对的。 王飞芸一直瞄着唐岭的眼神转到了我脸上。 她看着我继续说，“我去唐峰那里本来是想跟他说件事情，可我到了那里就看见唐峰站在雨里跟一个人在吵架，我就躲在了树下面没过去。后来我慢慢看出来那个跟唐峰吵架的人就是谭立旋，他们两个还拉拉扯扯的，但是我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 从来没听谭立旋说过这件事，我看了一眼唐岭，他面无表情的听着王飞芸的话，眼神有些放空谁也没看。 赵队听了这些话也看着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其实当时在场的不光他们两个和我，还有一个人也在……可是我的角度看不清那个人什么样，我也害怕被唐峰他们发现我所以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树下面，那个人我只看见了几眼，感觉上很熟悉可是又不确定是谁……”王飞芸说的断断续续，提到当时还有一个人在那里的时候就一直盯着我看。 那个人会是谁，我也在想，可是我那天晚上并不在现场怎么可能知道呢，王飞芸又不能确定她看到的是谁，唐峰已经不在了，那个人也许只有谭立旋才知道是谁了。 我心里乱糟糟的，唐岭这时候跟赵队低声说了什么之后站起身往会议室外面走了，我的目光一直跟着他。 他怎么走了。 赵队见王飞芸也看着唐岭离开不说话，就提醒她继续说。 王飞芸有些失落的低下头，说话的声音变小了很多，“后来，雨下得又大了起来，我就打算回去了，可是就这个时候，唐峰和谭立旋开始动手打起来了，他们两个扭在一起，我也没看到是谁先动的手，我就听见唐峰一直在喊着一句话，重复的喊着……” 话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下来，王飞芸似乎在等着什么，迟迟不肯把话说完，赵队皱了皱眉头扭头看了眼会议室的门，我也朝门口看过去。 直觉告诉我，王飞芸是在等唐岭回来再继续说下去，可是唐岭离开去干什么了。 等了几分钟，唐岭还是没回来，赵队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沉思的样子，他也不催王飞芸赶紧说下去，我也只好沉默着等待着。 我在努力回忆，当年那个大雨的夜里，谭立旋也见过出事前的唐峰，按着王飞芸说的他们还吵架最后还升级打了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我跟谭立旋假装谈恋爱的戏演的太好让唐峰彻底相信了，他就找谭立旋问明白，谭立旋答应过我绝不能告诉唐峰我们是在骗他所以就承认了，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可是谭立旋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那天晚上唐峰见过他还打过架呢，唐峰出事后我们都被警察叫去问过话，谭立旋跟我说他跟警察说的是那天晚上他一直跟班主任老师在下象棋，很晚才回去睡觉，晚上并没离开过住的地方。 我看了眼王飞芸，她也在看着我呢，见我看她就淡淡的笑了一下。 这笑容让我很别扭，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唐岭终于回来了，王飞芸马上换了一个坐的姿势，目光重新落在了唐岭的身上。 “说完了吗？”唐岭坐下就问。 赵队也把胳膊重新放回到桌面上，“没呢，这回可以继续了吧。”赵队扭脸看看王飞芸，王飞芸轻轻点点头。 “我说到哪里了……哦，对了，我听见唐峰在喊什么别逼他，就是这句话，但是谭立旋怎么回答的我就没听清了，再后来我就看见唐峰脸上全是血冲到了我附近，我吓得一下子蹲在了树下面，唐峰倒是没看见我，可他脸上的血我看得很清楚，他的衣服上也有，他还穿着我们的校服……再后来，我就听见谭立旋拉着唐峰进屋去了，他好像说什么快止血什么的，进屋之后我就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了，没多一会儿我也赶紧离开了。可是第二天早上就听见唐峰出事的消息，我好后悔啊，后悔自己都去了他那里怎么就没见他跟他把话说了呢！” 王飞芸说到这里哽咽了起来，她又哭了。 “谭立旋用什么打的我哥，你看清了吗？” 短暂的沉默后，唐岭开口问王飞芸。 王飞芸一愣，她擦了下眼泪想了想又摇摇头，“我没看见他们两个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他们就是徒手抱在一起打的。” “你确定吗？”唐岭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的追问，我和赵队彼此看了一眼然后一齐看向王飞芸。 王飞芸马上就回答，“肯定。我当时往回走的时候还在想这个呢，他们两个就用手打架，怎么唐峰脸上会出了那么多血呢，我没打过架不懂可是就感觉出了那么多血不会是只用手就能弄出来的。” 唐岭不再说话了。 赵队想了一下又问王飞芸，“那你说的在现场的那个人呢，后来你又看见了吗？” “没看见。”王飞芸说完又看了我一眼。 “飞芸，后来警察找我们问话的时候，你说过这些吗？”我想了半天要不要问，最后还是开口问了王飞芸。 唐岭听见我说话，嘴角歪了一下。 王飞芸看着我，眼神里又闪过之前的那种有些像愤怒的情绪，但是很快就没有了，她又擦擦脸上的泪水对我说，“我说过了，只对当年问我的那个警察说过，跟别人从来没说过，包括蒋老师。” 我除了点点头，还没想好继续说什么。 “你跟警察说过……可是当年的案件记录资料里没有这些内容，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唐岭说完看着我。 我也看着唐岭，他果然调查过唐峰当年出意外之后警方的记录资料，他是在怀疑吗？ 怀疑唐峰当年的意外，并是不意外。 第96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看着唐岭冷峻的表情，当年的那场泥石流谁又能控制，大自然的力量也无法预知，那真的就是意外啊。 赵队这时清了清嗓子，他站起身拍了下唐岭的肩膀，“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谭立旋，其他的事情放一放，你的申请我不同意啊，这案子离不开你别想偷懒，你身体没完全恢复就在队里，谢谢你的配合，我们可能还会找你协助调查。” 赵队最后这话是对王飞芸说的。 王飞芸听了赵队的话后也站了起来，她动作一直挺慢的，脸上的表情表示她还有话要说，可是听了赵队的话又看了一眼唐岭之后，只说了好的就又坐下了。 赵队的手机这时响了，他接着电话走出了会议室，王飞芸站起来也往外走，经过唐岭身边的时候又站住了。 “那我先回去了，电话联系吧。”王飞芸对唐岭说。 唐岭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离开时的王飞芸再也，没看过我，会议室里就剩下了我跟唐岭两个人。 我也站起来，唐岭抬了下手，“我还有话说。” “我也有话要问你，为什么去调查当年的事情，你是怀疑那件事不是意外吗，你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你哥的事情吧，你到底要干嘛，在网上发帖子的人就是你，对吗？” 我砸给唐岭一连串问题，他始终很平静的听我说着，甚至还在我说话的时候把桌子上的几个红色信封重叠到一起拿在了他的手里。 我说完的时候，他举起那些信封晃了晃，“就因为这些信封里装着的内容，你不觉得奇怪吗？也许你是不觉得，因为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你也许比谁知道的都清楚，可是你一定会说你不记得了，你忘记了……我只能自己去弄清楚真相，我哥的遗体到现在还没找到，你们没人关心这个可我关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必须找到我哥！” 唐岭说着站起来，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深深的看着我补充了一句。 “那个帖子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了……不过那不是我发的，我听说最开始的帖子是从你妈家里发出来的，你怎么会怀疑到我呢？” “我……”我张着嘴没组织到最适合的语言来回答唐岭，就看着他走出了会议室。 帖子的事情看来越闹越大了，谭立旋和谭老爷子同时出事，恐怕也没人再去处理帖子的事情了，我扶着桌子好半天才站稳了也朝会议室外走出去。 到了走廊上，那个原本准备送我去临时住地的女警也在，看见我出来就走了过来。 “你没事吧，脸色好差，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女警很担心的扶了我一把看着我。 我挤出一丝笑容说自己没事，不过她提到医院我倒是想起了还躺在医院里昏迷的谭老爷子。 他应该并不知道谭立旋出事，儿子不在身边我有义务去照看他关心他的，想到这里我就提出是要去医院，不过是要看病人。 女警听了我的话有些犹豫，我看一眼赵队的办公室，门是关着的，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 我翻出赵队的电话打了过去，赵队很快接了电话，我直接说了要去医院看看谭老爷子，赵队静默了一下让我小心，还问我那个女警在不在让她接电话。 我把手机递给那个女警，赵队应该是在电话里嘱咐了一些事情，他们通完电话女警就说她会陪着我去医院，还说有另一个同事也会一起去。 可我没想到，女警说的另一个同事，居然是唐岭。 他坐在一辆越野车里，看见陪我下楼的女警就喊我们过去，女警见到他挺高兴的，嘴里念叨着怪不得赵队说让她听话呢。 唐岭眼神温和的冲着女警笑了一下，然后又看着我。 “坐我的车去，你的车目标太明确了，上车吧。” 不知道是赵队安排唐岭来保护我还是唐岭他自己要求的，我坐在车后座上一路沉默，那个女警则一直跟唐岭说着话，话题面还很广，我反正没怎么听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心里面眼前反复出现着谭立旋在那段视频里的样子。 那是一个曾经的谭立旋，曾经很真实不完美可是让人怀念的谭立旋，我想着这些心里一酸，眼角不经意的滑下来一滴眼泪。 泪水流的很快，刷的一下子就到了我耳边差点就进了耳朵里时，我赶紧用手背抹了一下。 不经意的朝前面看一眼，车的后视镜里，我看见一双眼睛正在看着我，是唐岭。 我马上收回目光看着车窗外，眼前又是那个蹲在河边跟我一起抽烟的谭立旋，耳边还能听见他哈哈大笑的声音。 他为什么对我隐瞒了那么多事情，那个在视频里说话的人真的是对我妈下手的那个凶手吗？ 那个说话的人一直意有所指，可我不愿意去想他说的话，我只是觉得心里面好难受，我不知道那个说话的人会对谭立旋做什么，我甚至很不好的想到也许谭立旋也会像我妈一样再也不回来了。 我妈的身影停留在快捷酒店8401号房间门前，谭立旋会不会也留在刚才看过的那个视频里再也不回来了。 真的不敢想去了…… 到了医院的时候，我只能隔着重症监护室的门朝里面张望几眼，现在的谭老爷子还不能探视，可是王晓翠还守在医院里。 她看见我跟着两个陌生人来了医院挺纳闷的，等我告诉她这两位是警察的时候，她很担心的看着我眼圈泛红起来。 “令令姐，怎么办啊……立旋不会也像阿姨一样……”王晓翠忧心忡忡的抓紧我的手说着。 我没办法回答她，也没心力再去安慰她，我现在也像失了主心骨一样很茫然了。 过去的这些年里，总有谭立旋在我身边，遇到事情时他总会给我一个有力的支撑，可这次不一样了，出事的是他。 我从前拥有他的支撑时从未想过这些对我的重要性，甚至我还会想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些支撑，没有谭立旋在身边我也可以。 可是到临头真遇到了这一天时我才真切的明白，这些年里我就是很依赖谭立旋的。 从当年在唐峰的墓碑前他对我说会一辈子保护我之后一直到现在。 “姐，我都忙晕头了，还有件怪事没跟你说呢，我自己在医院的时候想了想，不知道老哥昏倒跟这件怪事有没有关系。”王晓翠瞟了眼站在不远处说话的唐岭和那个女警跟我说道。 我语气无力的问她什么怪事。 王晓翠伸手比划了一下，“早上的时候我看见秘书给老哥送来一个快递盒子，有这么大吧，老哥让秘书放到了书房，他后来喊我去书房，我就看见那个盒子打开了可里面是啥我没注意，老哥就跟我说他有点累今天不出去了想睡一会儿，我就陪着他去睡觉了……你说，是不是他看了那个快递的东西才不舒服的？” 我听了王小翠的话，想了几秒后转头冲着唐岭喊了一句，尽管已经压低了声音，可是在夜里的医院走廊里还是很大动静。 “唐岭，还有快递！” 第97章 照片里的陌生人 “注意点，这里是医院。” 我的喊声招来了一个小护士，唐岭跟那个小护士说了句抱歉，然后朝我走了过来，那个女警也跟了过来。 “什么快递，谁又收到了？”唐岭看一眼王晓翠。 我拉一把王晓翠的胳膊，“你再说一遍刚才说的。” 王晓翠就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唐岭听完就问那个快递现在在哪里。 “在我家书房里啊，还能在哪里？”王晓翠说着往我身边靠了靠，我感觉挺害怕唐岭的。 “赵大强去过你家吧，认识他吧。”唐岭问王晓翠，说着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不用问，这电话一定是打给赵队的。 “认识啊……”王晓翠嘀咕了一句看看我，那眼神像是在问我这警察什么意思啊。 我没说话，等着唐岭打完电话。 “喂，我在医院呢，谭家老宅今天也收到了快递，里面是什么不知道，你看着办吧……恩，她跟我在一起……是嘛，我知道了。” 唐岭挂了电话对王晓翠说，“你回家一趟吧，警察马上会过去，我们要看看那个快递，这可能跟谭立旋的案子有关系，请配合一下。” 他说完还看了一眼重症监护室的门。 “姐……”王晓翠扯着我的衣服。 “那你就回家吧，我在这里呆着，有消息就告诉你。”我安抚着王晓翠，她这才点点头准备回家。 看着王晓翠离开的背影，唐岭问我，“你妈妈很想你嫁进谭家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来着，上次吃饭说过我忘记了。” 在我未婚夫不知所踪的时候问我结婚的事情，唐岭还真是说得出口，我向来被他嘴癌惯了现在听了也心里不爽透了。 我没好气的回答他，“九月十六号。欢迎参加。” 唐岭没再回话，他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口也朝里面看看，之前那个小护士出来让我们离开，我们只好下楼到了外面。 那个女警提出来要回车里面坐着，唐岭同意了。 我坐到车里有些犯困，可是脑子里还是很兴奋，生理上的困顿反应让我觉得浑身没劲，靠在车里闭着眼睛。 “我去买点喝的，你还是喝牛奶吗？” 我听见唐岭在跟那个女警说话，女警说她要奶茶，唐岭没说话，我听见开车门的声音，然后又是关车门的声。 唐岭下车去买喝的了，我继续闭着眼睛，眼前又出现了谭立旋戴着眼镜的样子。 视频里那个人为什么要问谭立旋是不是没想过又会戴上眼镜呢，他这么强调眼镜是想说什么？ 眼前一下子又出现了王飞芸，从没想过她也会卷进这里面来。 王飞芸在刑警队会议室里的一番话后让我意识到，她当年一定是喜欢唐峰的，我想她那天晚上去找唐峰应该就是要告诉唐峰她的心意吧。 如果那个晚上唐峰听到了王飞芸要说的话，是不是后来的事情都会不一样呢……我想的头疼。 “呀，岭哥手机没带……” 车里想起了手机声，我听着那个女警的自言自语睁开了眼睛，就看见她拿着一部手机侧身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我没留意过唐岭的手机什么样子，就把眼神移到了车窗外看着。 手机一直在响，那个女警还是那个姿势拿着手机，我不得不看了她一眼，她见我看着她就呵呵笑了起来。 她指着一直在响的手机说，“我不方便接，可是一直响。” 我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唐岭还是没回来，他的手机消停了一会之后又开始响，我有些烦躁的看了一眼那个女警。 “谁打过来的，要不你接吧。”我跟她说。 女警眨了眨眼睛，“没显示名字，还是个座机……也许是骚扰电话吧。” 我坐直身子凑过去，女警心领神会的把手机往我眼前递过来，让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电话。 那是一个我很熟悉的电话号码。 “老宅的电话……”我看了一眼拿着手机的女警，她没听明白我的话也疑惑的看着我，“你知道这个电话？” 我点点头，电话是谭家老宅的座机号码。 “那你接吧，也许跟案子有关呢。”女警把手机塞到我手上，我接过手机也没多想就接了，因为我也觉得是跟案子有关才打过来的。 可就在我准备接电话的时候，电话挂掉了。 我又把电话打了回去，很快有人接听了，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冷漠的声音，“谁。” 就这么一个字，可我已经听出来接电话的是王晓翠。 “是我，你怎么把电话打到这个手机上了，警察到了吗？”我似乎听到王晓翠那边有很多人说话的声音。 “啊，是令令姐啊，电话不是我打的，你等一下……赵队长，是你刚才打电话了吧，打回来了！” 我听着王晓翠知道是我之后瞬间转换的语气，不禁在心里感慨，王晓翠在谭老爷子身边这么久还是欠了火候的。 没多一会儿，电话那头换了赵队低沉的声音。 “哎，我手机落在队里了，你怎么不接电话，你带着蒋令令也来这边吧，我在谭家呢，又是一个红色信封，你来再说。” 我手指一抖，红色信封已经成了我害怕的词汇。 “赵队，是我，又是红色信封吗，里面是什么，唐岭去买水了没带手机。” 电话那头听到是我“哦”了一声，安静了几秒后才接着说，“是一样的，里面也是一张照片，我能认出来照片里的三个人，一个是你父亲蒋正齐，另一个是你妈妈，还有一个就是谭叔叔……另外还有中年男人我不认识，你们过来吧来了再说，注意安全，老唐怎么把你留下自己去买水了……” 赵队最后有些不解的念叨了一句，我还想再问问的时候，车门一开，唐岭回来了。 我把手机递还给唐岭，“赵队来的电话。” 唐岭很用力地把手机拿了回去，他看了眼手机又抬头看看那个女警，可是没说什么听着手机把车门关上。 我看着他站在车旁听电话的身影，心头莫名的紧张起来。 没多久他就回到了车里，那个女警这次难得一言不发，唐岭反倒回头看着我说现在马上去谭家老宅。 我点点头。 车子在夜色里飞驰，路上车很少，我们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到了谭家老宅。 走进屋子的时候，就看见赵队正站在客厅里盯着屋子里某处出神，他的手一直在摸下巴，王晓翠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见我到了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来了，都过来看看这个吧，有人认识这个人吗？” 赵队把一张照片放到了茶几上，我和唐岭都凑过去看着。 第98章 各怀目的 照片里，我爸妈并排坐在一起，对面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谭老爷子，另外一个看样子应该是四个人里最年轻的一个，可我仔细看了半天，这个人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可是总觉得眼熟。 “这是苏河的丁自可，镇派出所的民警，现在已经退休了。”唐岭的手指重重的点在了照片上那个陌生人头上。 “你认识，还是同行？”赵队蹲在茶几旁边问。 “嗯，我上一次去苏河的时候见过他。”唐岭把照片拿起来又端详了一下才问我，“你对他没印象吗？当年给你们同学做笔录的就是他，他没找过你吗？” 我正在努力回忆，可是记忆里似有若无有这么个警察问过我一些话，可具体问了什么问话的人长什么样子我就想不起来了。 “我没印象了，时间太长了。” 唐岭听了我的回答冷哼了一下，然后拿着照片跟赵队说话去了。 “姐，我刚才听赵队说了点立旋的事情，什么高中时的失踪意外啊，跟你和立旋有什么关系？”王晓翠拉我坐到了沙发上问着。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给她讲起，就回了句一言难尽，王晓翠叹口气也不追问了。 过了一会儿，王晓翠又跟我说，“姐，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我怀孕了，还没来得及跟老哥说呢，他就这样了……”王晓翠说着摸了摸小腹，其实那里现在还很平坦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酝酿了一下才勉力的笑着说了句恭喜，可我估计自己的样子肯定很难看，因为王晓翠看着我一点都不高兴。 “这时候有了就是添乱啊……”她委屈的瘪着嘴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会，老爷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知道了这个消息也许好得更快了呢，你别多想照顾好自己，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精力照顾你了。” 王晓翠听了我的话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赵队带着人准备离开谭家老宅了，我也跟着唐岭和那个女警要去临时安排的住处，临走的时候我嘱咐王晓翠一定要注意安全。 第二天早上，我刚刚迷糊着睡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 刑警队安排的临时住处就在他们的家属区里，我住了一间屋子，唐岭就睡在了客厅里，那个女警睡在我隔壁的房间。 我起身开门，敲门的是那个女警，她说队里来了电话让我们过去。 我赶紧换衣服又去洗脸收拾了一下，拿着包往外走的时候才发觉屋子里少了一个人，唐岭怎么不在。 那个女警告诉我，唐岭早上出去了，来过电话他在楼下车里等着我们。 下楼上车的时候我在想，说是来保护我的可是唐岭总是离开，万一就在他离开的时候我出了事情他这不就是失职吗。 如果我出事了，他会不会难过？ 到了赵队的办公室里，余甜也在，她见到我就过来抱住了我，无言的拍了拍我的后背。 “你看一下网上有关你的那个帖子……今天早上那里刚刚更新了，发布了一个链接，就是昨天我们看到的立旋的那个视频。”赵队说着在他的电脑上打开了那个帖子给我看。 余甜拍拍我的手背，“就别让她看了，知道就行了。” 赵队挠挠头，有些抱歉的看看我。 “帖子删除后很快又重新发了上来，视频发上去之后更是瞬间点击猛增，现在奉市的人都知道谭家的少爷被绑架了，查了发帖子的地址还没结果呢，不过应该不是本地发出来的。”赵队跟我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最新情况。 我的脑子又开始乱乱的，昨晚睡前理出的一点点头绪现在基本都忘了，我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下来才能想出来到底是谁在幕后做着这些事情，究竟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我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这么对我。 一阵委屈无助的情绪漫上心头，我眼睛里很快就全是泪水，只是还能忍住没流出来，可是我看人的时候眼前都是模糊的光影和轮廓了。 看了一眼进屋就坐到了沙发上的唐岭，可是因为含着眼泪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能感觉到他应该也在看着我。 他心里在想什么……事情似乎都在指向十年前他哥哥的意外，他跟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可是心里总隐隐觉得事情都跟他有关。 就算不是他唐岭亲自做的，可他一定有干系。这种感觉昨天起就在我心里扎了根，我开始对唐岭抱了一份警惕的心情。 可是就像他们警察经常说的一句话，什么都需要证据来说话，要形成证据链的，我也需要证据来说明唐岭参与了这些奇怪的事情。 “你们想过没有……那个所谓的幕后人做这些为了什么，总不会就是无聊吧，我觉得也不能用简单的仇富心理来解释……”唐岭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擦了下眼睛，眼前一下子清晰起来，我看见唐岭凝着目光看着窗外，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孤独。 我觉得自己现在在别人的眼中也是孤独的，我身边亲近的人都出了问题，而且是那种让人纠结的问题。 如果是已经发生的生离死别，可能会容易面对一些，可是我面对的是接二连三悬而未决的失踪。 开始是老妈，接着是老爸被牵扯进来进了看守所我不能见他，再接着又是谭立旋也被绑架了，身边的人全都成了一种生死不明的状态，这真的很折磨人。 “我还是退出案子吧，我的身份在这里是挺尴尬的，毕竟当年的意外事件受害者是我的哥哥，我不方便。老赵，我还是回刑警学院去，你这里真的需要我随时可以找我。” 赵队听着唐岭的话似乎在思考，暂时没回答。 屋子里静默下来，这种气氛加重了我心头的沉重，我感觉喘气费力就使劲做了两个深呼吸，余甜发觉后马上很关心的问我是不是不舒服。 “你也跟我去学院吧，本来早就该开始的工作，因为很多事情已经耽误了很久，等你有事情忙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唐岭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神色漠然的看看我说。 “有你这么关心人的吗……”余甜在我身边不满的嘀咕着，赵队马上喊了她一声，余甜也就没再说别的。 “你也是当年高三班的对吧，我怎么把你忘了！”赵队突然敲了下桌子问余甜，他这样招来余甜一声骂。 赵队回了一句然后接着问，“你也去写生了吧？” 我没等余甜说话先替她回答了，“余甜没去，那时候她正好又病了，我没记错吧……” 余甜拍我一下，“没错，谁说你两年前病了以后就忘了好多事情，连我没去写生这么久的事情你不也记着呢。” 又提到了两年前，我苦笑着低下了头，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马上去追问别人两年前我到底怎么了，因为我问了也没人告诉我。 赵队轻声咳了两下，“你没去啊，那就不用问了，你什么也不知道。” 余甜“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正在这时候，办公室门口走来一个人，他伸头看了眼坐着的赵队，“头儿，有案子来了。” 赵队马上站了起来，“什么案子，直接说。” “是底下转上来的案子，目前看是防卫过当的伤害致死，嫌疑人已经抓到了，才十七岁，现在的孩子啊！”来传话的人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可说话的口气像个老人一样。 赵队一听就皱紧了眉头，“擦，这案子转到我们这里干嘛，人不是已经抓到了吗？还嫌我这里忙不死人啊！” 唐岭把话接了过去，“我去看看吧，这种案子跟我没关联我来，你专心忙你的。” 赵队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唐岭指了指我说，“我希望可以让蒋令令加入进来，她很快要跟我在刑警学院创建那个画像系统，先熟悉一下刑警工作有帮助，这个我跟省厅领导请示过，你可以去核实一下，需要什么正式的手续我来办。” “这个我没意见，可你得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 我听着唐岭的话，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我愿意，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在这里工作，那我了解我妈的案子和立旋的就方便了，我愿意。” 赵队被我的话弄得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可最后他还是同意了。 “那你来我办公室吧，我跟你简单说一下，然后咱们就去办案子。”唐岭领着我去了他那间办公室。 门一打开，里面还拉着窗帘，屋子里有些昏暗，唐岭到窗前拉开窗帘，然后让我坐下。 他跟我说了下跟着他办案时需要注意的事情，说完让我复述了一下之后点点头。 “其实也很简单，你什么都不必做，跟着我就可以了。希望你理解我这是好意，这个时候你忙起来会好过一些的，没人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你需要尽快适应突发事件的刺激。”唐岭说这些的时候一直跟我对视着。 我有我的打算，所以听着他的话也没说什么，他怎么想随便。 “准备好了？那我们去审讯室吧。” 我站起身，跟着唐岭朝审讯室走去。 第99章 审讯 公安局的审讯室，我还是第一次走进来。 以前都是在电视剧里看过各种审讯室，走进真实的虽然也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但是那种压迫和紧张的气氛倒是在迈进屋子里后一点点出现了。 我跟着唐岭和另一个做记录的警察坐到了放着电脑的桌子后面。 没多久，一个戴着手铐的男孩被带了进来，他坐到了我们对面的椅子上，那是为接受审问的嫌疑人准备的。 男孩坐下，眼神茫然的四下看了一眼，最后抬起头看的是屋顶一脚的监控视频摄像头，他看了一阵才开始注意到我。 起初我以为男孩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我是因为我是女性，他没想到自己会在审讯室里见到女性，可后来才明白过来这是因为屋子里只有我跟他没穿警服，而我又是和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坐在一处。 男孩一定是在猜测我的身份。 “姓名。” “张科。” “年纪。” “十七……” 审讯正式开始，唐岭声音低缓的做着例行讯问，做记录的警察快速敲击着键盘，男孩目光经常落在我的身上，可一旦跟我的目光交叠就马上低下头，带着手铐的双手也紧张的握紧。 “说一下吧，为什么打架。”唐岭开始进入正题。 叫张科的男孩听见打架两个字，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警察叔叔相信我吧！是他，是他先动手的还骂我！我一激动就还手了，可我没想打死他，真的没想！” 唐岭并不理会男孩激动的情绪，他只是不说任何话静静地看着男孩，很快男孩就平静了一些，他再次看向我的时候，眼神里露出委屈的神色。 十七岁，多美好的年纪，我在心底里暗暗叹息着。 “是只有你们两个打架还是有其他人参与。”唐岭接着问。 张科舔舔嘴唇，“还有别人，徐傲伟和石立立也动手了，可是他们是为了帮我。” “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们为什么打架，不要说别的。” 张科咬着嘴唇想了一下，“因为隔壁班的一个女孩。” 我听了男孩的回答，这也是我之前猜想到的原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打架总不外乎那几种原因，为了女孩子就是其中之一。 “说具体。”唐岭又问，语气明显比一开始要严厉了，张科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一下子松开了，然后马上又再次握在一起。 “那女孩耍我！她跟曹晓健早就在一起了还跟我……被我哥们看见了就跟我说了，我就去找了他们，后来就吵起来了，后来又动手了，就这么回事。警察叔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会枪毙我吧！” 张科问完最后的话，恐惧的看着我再看看唐岭，眼神里充满了紧张。 我不想再看男孩的脸，低下了头。 似乎有某些似曾相识的东西在审讯室里蔓延，我听着唐岭跟张科的对话，眼前还是出现了谭立旋和唐峰的样子。 我没见过王飞芸说过的那个场面，在我的记忆里，唐峰和谭立旋是要好的朋友哥们，他们会彼此黑对方嘲讽对方，可是不会动手打架，至少我没见过。 但是王飞芸讲述的那个雨夜里，唐峰和谭立旋却打架了。 我虽然并不怀疑王飞芸那番话是假的，可是让我一下子接受唐峰跟谭立旋打在一起的场面还是有些困难。 “为了这么点事情就用刀子捅自己的同学吗？为了一个女孩子……”唐岭讯问的声音陡然提高起来，张科一脸惊慌的看着唐岭，看样子快哭出来了。 我不想再看下去，扔下一句出去一下就快速起身走出了审讯室，后面的讯问我也没再参与。 大约一个小时后，唐岭从审讯室里出来，我这时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发呆，说我在想问题吧可是我好像又什么都没想过。 时间就在我的恍惚里慢慢流逝着。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我扭头一看是唐岭就站了起来。 本来想开口解释一下中途离开的原因，可是唐岭就像知道我要说什么一样挥了一下手，“不用解释，不需要。” 他这个态度让我尴尬，站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坐下来。 “怎么了，被触动了？”唐岭低头翻看着手里的资料问我。 我被他问的心里一跳，他说的没错。 见我没回答，唐岭抬起头看着我，嘴角一歪笑了一下，“又是十七岁，这还真是个冲动莽撞什么事情都可能干出来的年纪，对吧？你的十七岁不也是很精彩吗，所以你刚才中途离开我一点都不意外，坐下。” 我真的就听了他的话坐了下来，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的十七岁，也的确是够精彩的。 “你打张丽那次也很严重，如果不是谭立旋家里出面，你可能早在十年前就走进那样的屋子了。” 唐岭说着伸手朝审讯室的方向指了一下，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我听了他的话很不舒服，可是我却不能反驳，因为唐岭说的还是没错，我动手打张丽那一次如果不是谭立旋帮我的话，我一定也会像刚才的男孩一样面对警察的讯问。 我打女班长张丽那一次，事后张丽在医院住了一段日子，当时她的父母是坚决要报警的，事实上也的确是报警了，只是当时谭立旋帮了我，我只是在派出所被简单询问了一下当时情况就跟着我爸回家了。 “谭立旋……对你的确很好，始终如一的好。”唐岭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 “啊……”我看着他脸上逐渐消失的笑容，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唐岭伸手揉了揉眉心，“一个对你好的人不代表就不会做坏事，这个道理孩子都懂，你也不会不明白，做好心理准备吧。”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是说谭立旋吗？”我紧张的身体前倾着问，唐岭也突然朝我靠近过来。 他这么一动，我脑子里一下想起之前在明廊唐家老房子里发生的那一幕，又赶紧往后退跟唐岭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有些狼狈的一系列动作倒是让唐岭很满意似的，他又笑起来盯着我看，可是什么也不说。 不必追问，他肯定不会跟我说什么了。 我跟唐岭对坐着沉默，直到赵队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审完了？新的视频又来了。” 心头一震，我马上站起身走到门口，“是谭立旋的吗？我要看。” 赵队看着我，然后又瞟了一眼我身后的位置，“是他的，那走吧去看。你来不来。” 赵队是在问唐岭，我已经快步抢在赵队前面走了出去，身后传来唐岭淡淡的声音。 “我说了不参与那个案子了，等一下还要审讯不看了。” 听着他的话，我心头竟然莫名失落起来。 这次看视频是在赵队的办公室里，他坐到电脑前又看着我说，“你要有心理准备，我本来不想给你看的，可是对方指定要你看，也有话在视频里是对你说的，还是用快递的方式送到队里的，我们派人去查快递了，你过来坐下看。” 我心头开始隐约冒出很不好的预感，坐到赵队身边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我的腿在发颤。 赵队点了下鼠标，开始播放新的视频。 视频一开始还是黑幕一片，可我已经紧张的手心冒汗了。 十几秒之后，视频画面一下子亮了，谭立旋马上出现在镜头前，他还是穿着之前的高中校服，可是眼镜已经不见了，脸上的血迹也都没有了。 谭立旋微微歪着头闭着眼睛，他的手还是反绑在身后，视频里的背景也跟之前那个视频里是一样的。 “蒋令令，你在看吗？”那个声音猛然出现，声音不大可还是吓了我一跳，我哆嗦了一下差点伸手去抓赵队。 谭立旋听见那个声音说话也睁开了眼睛，这一次的视频清晰度明显好了很多，我甚至能看见谭立旋眼睛里红红的。 他一定是没休息好，这种状况下怎么可能休息好，我心里隐隐疼了起来。 “我们接着上一集开始吧……上次说到哪里结尾的？哦，对了，你跟蒋令令说了对不起。那现在就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吧……” 那个声音提高了音量对谭立旋说着。 谭立旋动了一下身体，他面色看起来挺平静的，可是听到解释对不起时马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谭立旋没吭声。 那个声音发出很不满的一声低吼，我紧张的以为他会去打谭立旋，可是什么也没发生，视频里就一直静默起来。 赵队这时低低的声音跟我说，“我看过一遍了，立旋没事。” 我一下子松了口气，赵队又点击着鼠标快进了一下视频，画面跳到几十秒之后。 谭立旋说话了，“令令，对不起，阿姨的事情是我做的，我在网上找人做的，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如果有别的选择我一定不会这么做！” 他说完，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电脑前的我也流下了眼泪。 上一段视频里我已经感觉到我妈的案子跟谭立旋有关，可是听他亲口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是一下子情绪崩溃了。 我的未婚夫网上买凶杀害了我的亲生母亲，这么血腥恐怖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呢，为什么！ 止不住的泪水让我的视线模糊。 视频还在继续，谭立旋也一直在哭，那个声音很满意的夸奖了谭立旋一句，之后我就看见一个浑身白色的人影出现在谭立旋身后。 白色的人影整张脸也都套着白色的头套，根本看不出来他什么样子，只能看见他走到谭立旋的身后，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我赶紧擦了下眼泪，视线清晰起来靠近电脑屏幕看着。 很快我就看清了，白色身影手里面拿着一副眼镜，他还把眼镜高高举起到谭立旋面前。 眼镜在谭立旋面前晃了晃。 “跟你的未婚妻讲讲吧，这副眼镜都做了些什么……” 第100章 何为真情假意 视频里的谭立旋突然愤怒的使劲转着头，他是要看着身后的白色人影，可是他身体能转动的角度有限，根本看不见身后的白色人影。 白色人影哈哈大笑起来，视频就在这阵笑声里播放完毕。 我看着谭立旋定格在视频里的样子，终于毫不顾忌的大哭起来，一直哭到手哆嗦眼前发黑，赵队不出声拿了一盒纸巾放到我手里，他自己走到办公室门口去抽烟了。 我的脚边很快就堆满了揉成团的纸巾，哭声还引得几个人在赵队办公室门口徘徊，我听见赵队低声骂了句什么，门口的人影很快就没有了。 唐峰跟我说过，他爱哭。 一个男生在你面前说他爱哭不是矫情不是没血性，只是因为哭是他认为释放情绪的最佳办法，他喜欢我，所以把这个办法跟我分享了。 他离开我十年了，这十年里我几乎没大声哭过，最多也就是流流眼泪，就连我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都没嚎啕大哭过。 我曾经在夜里抹掉脸上的眼泪然后问自己，蒋令令你是不是天生冷血的，到底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你痛哭。 今天我终于知道是什么能让我放声大哭了。 我不相信谭立旋在视频里说的那些话，我妈很喜欢他，他也一直把我妈当成亲妈妈一样孝敬亲近，怎么可能对我妈下这种狠手呢，是视频里那个白色人影强迫他威胁他才会这么对我说，这一定才是事实真相。 老妈在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她说女人的哭和笑其实用对了地方和时间，都是对付男人有力的武器，可惜她曲梅芳这辈子都在本末倒置，该对老爸哭的时候她装的比任何汉子都坚强，所以老爸的心一直被那个会哭的女人勾着回不来了。 我知道老妈嘴里那个会哭的女人说的是谁，我也讨厌会哭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跟我爸搅和在一起，我又怎么可能跟唐峰分开呢。 我很少哭可能就跟老妈的话有关，每次想放开了释放的时候下意识就会想到老妈是败在一个会哭的女人手里，所以我不能哭。 十几岁的年纪里，我的爱恨是那么分明，中间一点灰色地带都容不下。 纸巾盒里的最后一张也被我擦了鼻涕揉成团堆到地上的时候，一个人走到我面前又递给我一盒满满的纸巾。 我的眼睛肯定已经肿成桃子了，抬起头看人的时候很难受，眨了几下才看清来的人是唐岭。 唐岭修长的手指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我，“他承认了？你信他说的话吗？” 我的心里正在缓慢豁开一个窟窿，唐岭问的这句话就像一把冰锥子恰到好处的在那个窟窿上加了关键的一下。 嚯啦一下子，窟窿把心分成了两半，我感觉连自己的胃都跟着疼了起来，一抽一抽的疼着。 我一把捂住嘴，因为感觉喉咙里往上涌着腥咸的滋味，我恶心想吐可是压着呀硬生生把这感觉压了回去。 唐岭冷冷的看着我，我从他眼里能看出质疑的意思，可他怎么会这么看我。 我抓起他递给我的纸巾堵到了嘴上，好半天才能开口讲话。 “他肯定是被逼着那么说的，做那么残忍的事情总要有个理由吧，你告诉我如果是他做的，那理由是什么？” “理由？”唐岭发出一声轻蔑的反问，他冷笑着摇摇头，“你没听说过激情犯罪吗？就像今天你跟我去审讯的那个案子，十七岁的少年一时冲动失手捅死了自己的同学，就因为一个女孩。你怎么知道你的未婚夫不会一时冲动呢，他在十九岁的时候可是比刚才那个叫张科的男孩更冲动，那种骨子里埋藏的东西不是随着时间和刻意隐藏就能摆脱掉的，说不好什么时候被触发就不可收拾了。” 我感觉浑身发冷，唐岭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很吓人，他盯着我看的目光像两把寒刀劈面而来，我心口一闷感觉两年前大病之后的那股难受劲再次回来了。 眼泪已经不流了，我却一下子意识到一个问题，唐岭刚才说谭立旋的话为什么让我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热，就像那些话是在说出我自己不能见光的秘密一般，身上的冷和脸上的热让我终于再也压不下喉咙里的腥咸。 “哇”的一下子，我吐出来好多东西，感觉嘴里粘粘的好难受，我下意识用手去抹嘴，可是手指还没触到嘴唇就失去了意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里，这还是我靠着床头的吊瓶才判断出来的。 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我什么也没说出来。 又试着动了动手指头，还好手指还能动。 可是全身还是无力，我努力想喊出声再次失败就只好放弃了，转而眨了几下眼睛，试图吸引到屋里可能有的人注意到我醒了。 这招还真管用，但是我不确定是手指动起了作用还是眨眼睛起作用，反正很快就有一张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爸！” 出现在我面前的这张脸让我感觉所有的血液都朝着脑瓜顶涌来，刺激之下我居然喊出了声音，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却很清楚。 “别激动，是老爸，我回来了，你可算是醒了，急死我了这些天……” 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张脸是老爸，他见我醒过来惊喜的不行，我其实比他更惊喜，就像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天啊，你可算醒了！”又一张脸和激动地声音出现了，余甜确定我醒过来之后，掏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电话。 “喂，令令醒了，快来吧！擦，你不来拉倒！我通知到了啊。”余甜不耐烦的挂了电话，然后用手用力握着我的手。 我想挤出个笑容可是没那个力气。 很快就有闻讯而来的医生和护士把我包围了，一番检查鉴定后，领头的一个医生对老爸说我应该是没事了。 我听见老爸连声说着谢谢，过了一会儿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就剩下我跟老爸还有余甜了。 余甜用吸管给我喂了点水喝，我嘴里不干了说话也利索了不少。 “我怎么了……”我问余甜。 余甜叹口气，“你吓死人了知道吗！四天前你在赵大强办公室里昏倒还吐了血，唐岭那个半残疾人疯了一样抱着你送到了医院，在这里守了你好几天，今天才被我们劝回去休息一下，谁知道你就赶着这个时候醒过来了。” 我居然昏迷了四天，听完余甜的话，我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都过去四天了，谭立旋怎么样了，至于余甜说某人送我进医院还守着我的事情我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用尽了力气我问余甜，谭立旋现在怎么样了，还有老爸怎么出来了。 “蒋老师取保候审了，形不成证据链加上那个视频的出现，这事你也得谢谢唐岭。”余甜说着拉过我老爸。 老爸冲我点点头，“我已经谢过唐警官了，也跟他谈过了，等你好些再说，不用担心我没事。” 我闭了下眼睛，没人回答我有关谭立旋的事情，是不是我昏迷的四天里他已经…… 可我想再次问谭立旋的事情时，就感觉眼皮沉得怎么也睁不开了，合上眼睛的时候隐约听见耳边有余甜和老爸说话的声音，好像再说药起作用了，还是让我多睡觉省得醒过来就问那件事。 我稀里糊涂的再次沉睡过去。 又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很安静，也很黑，应该是晚上了。 老爸和余甜都不在屋里，我觉得肚子有些饿，不知道昏迷的时候我吃没吃过东西。 我试着想坐起来，可是没成功。 “你醒了，要坐起来吗？”一个声音骤然响起，我循声看向窗户那里，唐岭面色温和的走了过来。 原来他在病房里。 唐岭没等我回答就弯腰慢慢把我的病床摇起来一些，还问我角度行不行。 我“嗯”了一声表示可以了，他就停了手坐到我床边看着我。 “饿了吧，你只能喝粥不能吃别的，我去给你买。” 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唐岭刚才一系列的行为和他说的话都曾经经历过，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但我确定同样的场面以前就出现过。 “你别走。”我咬牙使劲说了这么一句，可声音大的把我自己跟唐岭都吓了一跳。 唐岭看着我，嘴角隐隐现出一丝笑意，可脸上还绷着。 我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还是跟白天时一样有气无力所以才用了全力，没想到声音这么大。 “喊什么，现在几点你知道吗？”唐岭看我一眼，嘴角的笑意已经没了，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我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可是我的心情可不好，我望着唐岭的背影又问了一遍白天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谭立旋怎么样了？” 唐岭站住了，可是并没回头。 我以为他又要像平时那样不回答我的问题，可没想到他说话了。 “等我回来你吃了东西就告诉你。” 第101章 隐情浮现 我连自己住在哪个医院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唐岭出去买粥要多久才回来，反正刚开始回想自己昏倒前的事情没多久，唐岭就回来了。 他买给我的是小米粥，还有一点清淡的小菜。 多日没闻到饭香的鼻子分外灵敏，我闻着粥的米香更觉得肚子饿瘪了。 唐岭回来后没正眼看过我，似乎有意回避我什么，我看他拿起勺子端起粥碗送到了他自己嘴边。 他不是要自己吃吧，我张着嘴盯着那碗粥发愣。 “小心烫，慢点喝。” 我的猜测错误了，唐岭是要喂我，我惊讶的瞪着眼睛忘记了张嘴。 “张嘴啊，不张嘴怎么喝粥。”唐岭瞥了我一眼，手里的勺子离我嘴边又近了一些。 我张开嘴，接受了唐岭喂我的粥。粥的味道很好，可我喝到嘴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这样，我在唐岭的帮助下喝掉了大半碗粥。肚子里不空了，脑子也清醒了起来。 唐岭收拾了吃剩下的东西，他没打算坐回到我身边，站在床头那里看着我，“你休息吧，医生让你多睡觉，我回去了，有事情你按床头那个按铃。” 看来他是不打算跟我说话了，肯定是怕我再继续追问谭立旋的事情。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谭立旋的事情。 “你别走，我不问你他的事情了。”我撒谎了，只是希望唐岭别这么快就离开。 先跟他说点别的，找机会再问谭立旋的事情，我心里是这么打算的。 唐岭果然没走，看来再古怪的男人也受不了女人温柔的恳求，我刚才说话的声音很柔弱，全拜了生病才掩饰了我的真实语气。 “谢谢你，我听老爸说了，他能顺利取保候审你帮了忙。”我先从老爸说起，唐岭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对我这话没什么表情反应。 “没什么，证据的确不足以起诉，可是也不能完全排除蒋正齐的嫌疑，但是取保候审监视居住还是可以的，我并不是帮了什么忙，就是让时间缩短了一些而已，不用谢我。” 我仔细看了看唐岭，他的脸好像瘦了一圈，眼睛里也透着疲惫。 余甜不是说了，他之前一直在医院陪着我，一定是没休息好。 “我什么病，医生怎么说的。”我还是没把最想问的话问出口。 唐岭把手搭在了我的被角旁边，“没什么大问题，你身体太虚弱了，加上最近连续的刺激所以身体才会出现这种反应。” “哦，是不是两年前的病又复发了？”我接着问。 唐岭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你真的以为自己两年前得过什么病吗，身体上的病？你身边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吗？” 这个回答让我颇意外，我想了一下说，“难道不是吗。我爸我妈都是这么说的，立旋也这么说，他们不会骗我。不是身体有病，那还能是哪里有病？” 唐岭继续用古怪的表情看着我，我被看得心虚起来，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赵队也这么说的，他还说……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两年前没病吗？”我想起赵队嘱咐我绝对不能让唐岭知道是他告诉我两年前我跟唐岭就认识的事情，赶紧把说了一半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唐岭没追问，可是也不说话了，他又开始沉默。 “你说话啊……”我忍不住问他。 “你是不是觉得只有我才会骗你，你身边那些人都不会骗你？蒋令令，你想过没有，有时候欺骗并不一定是保护你的最好方式，坦诚也不见得就是对你残忍，你分不清吧？” 唐岭冒出一句哲学味道的话，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愣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别说这些了，等你能出院了再说，休息吧。”唐岭又一次站起来要离开，我还想没问到最想问的问题，所以还是跟他说别走。 唐岭不耐烦起来，样子又回到了我跟他刚开始认识时的状态。 “我不会跟你说谭立旋的事情，你要问就去问负责他案子的人，我走了。”他说完毫不犹豫的的快步离开了病房。 其实唐岭这个反应已经等于给了我回答，如果谭立旋没事的话他何必这么不想说起，一定是出事了，可是谁都不想告诉我。 我想起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哪里，就试着慢慢用力在床的周围找了找，结果没找到，只好沮丧的躺好，没多一会就又睡着了。 大概是躺的太久了，睡着成为了我的生活常态，我说睡就睡，不管心里有多烦多不想睡。 早上醒来的时候，老爸已经过来了，他看见我醒了就说帮我擦擦脸让我舒服一下。 我看着老爸拿着湿毛巾给我擦脸的样子，想起了小时候。 六七岁的时候，那时生活条件并不好，家里没有淋浴设备，夏天想洗澡的时候，老爸就把兑好的温水装到浇花的喷壶里，然后给我来个人工淋浴。 那样洗澡真的是很享受的记忆，现在想起来都能不自觉地弯了嘴角笑起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觉得老爸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喜欢我了，直到我知道了唐峰妈妈的存在，就直截了当的认为是那个女人夺走了老爸对我和我妈的爱。 往事历历在目，老爸给我擦着脸，可惜美好的感觉再也回不来了，有些错过就是没法弥补的。 就像唐峰的离开，我拿什么能换他回来呢，没有。 “爸，在里面很难熬吧……”我等老爸忙活完坐下来的时候问他。 老爸苦笑了一下没回答。 我接着问，“爸，你为什么要跟警察那么说，你不知道那么说的后果吗，你根本没做过那些啊，你怎么可能对老妈那么做！” 说着就激动了起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热，老爸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你问了我不说明白你是不会罢休的，从小你就是这种急脾气……我承认我说的话是假的，我是没做过那些事，可是……你相信老爸无论做过什么都是为了保护你，你能相信这个吗？” 老爸说着，眼睛红了起来。 我也感觉眼角湿湿的。 “令令，老爸的确是在你妈出事前一个礼拜住过那家酒店，我偷偷回来的，除了谭立旋应该没别人知道，也许他爸爸也知道吧。” 第102章 沉重的讲述 “爸，你是说是立旋让你回来的？”我对老爸的回答很意外，谭立旋知道他回来，可是警方询问时他没说过，老爸后来成为嫌疑人被拘留时他也没说过。 老爸看着我叹口气，“如果不是那个人抓了谭立旋，老爸到死也不会对你说这件事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你嫁给他吗，这就是原因之一，我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跟谭家走到一起，我希望你……” 老爸突然垂下头说不下去了。 我半躺在床上，耳朵里又开始嗡嗡想着。 “爸，慢慢说，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究竟怎么了……”我不希望老爸情绪太激动，所以没用非说不可的语气质问老爸，可心里已经着急死了。 老爸缓了半天才接着说，“我那次回来是为了拿谭立旋给我的钱，我跟他要了二十万，为了还高利贷的钱！这是老爸最觉得对不起你的地方，都怪我迷上了赌钱，不然的话怎么会给他机会陷害我呢，绝对不会的！” 陷害……我听着老爸的话，一使劲坐了起来。 “什么陷害……” 老爸抹了一把脸，表情很痛苦，“余律师跟我分析过，我们都觉得……觉得我住那家酒店是谭立旋故意安排的，我住进去的时候，他来看过我还给我带了水果，我要不是切水果就不会弄伤手，不弄伤手怎么可能在那个房间里留下血迹呢，这都是他故意的！” 老爸说到后来语气急促起来，我更是快喘不过起来了，老爸的话像是一枚炸弹在我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来了一次彻底地毁灭性打击。 可是老爸说得激动起来根本停不下来了，他也顾不得看看我的反应，一个劲的说了下去。 “当初回来拿钱时我就奇怪，为什么非要安排我住到那个酒店里，离你妈的店那么近，出来进去被你妈看见怎么解释啊，可是谭立旋说都交了钱了不能退，我就只好住了，那时候拿人家的钱手短也不好多问，我就想着拿了钱走人就完事了怎么可能想到那是他的预谋啊，是为了害你妈的预谋啊！唉……” 我闭着嘴说不话，老爸的话太可怕了。 “还记着我刚回来的时候，有一天下着雨，我跟他去你学院门口接你，我那天跟他吵架来着，那是你妈出事以后……知道你妈就是在我住过的那个酒店里出事后就觉得哪不对劲，可我又说不出来，那时候还不知道你妈出事那房间就是我住过的，我根本不记得房间号了，是警察后来查到的我才知道……可是事情哪有这么巧的，这些年老爸的脑子是不如以前了，可是我还没傻没老年痴呆，我就知道谭立旋肯定有问题！” 老爸说到这里咳嗽了起来，他咳得脸都红了，喝了一口水才好了一些。 “那次在你学院门口我就说要不要把我也住过那里的事情跟警察说了，那个赵队不是他的发小吗，我想着熟人说了也没什么，可是他坚决不同意，还说说了是自找麻烦，我就跟他吵了几句，后来不想你知道就忍了下去，现在真是后悔啊，要是当时说了是不就没后来的事情了，后来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老爸再次叹气，脸上都是懊恼的表情。 我看着他心里好难受，可我还是不愿相信老爸说的是真的。确切的说，我是不愿承认谭立旋真的做过那些可怕的预谋，他步步为营把老爸引到了案子里，出于什么目的呢，这点跟他和我的关系说不通啊。 “爸，那你为什么后来又自己认了那些事情，你为什么不跟警察说事实呢，你怎么不把谭立旋跟你的事情说出来呢？” 老爸听了我问的话，整张脸都扭到了一起，他痛苦的看着我然后低下头，半天才接着说下去。 “老爸是为了你啊……我不想你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情，我在看守所里每天不干别的，就想着怎么能让你受到的伤害最小，甚至你不受伤害才好呢！想来想去，我就觉得只要我认了那些事，就没人会知道谭立旋跟我之间的事情，也就没有人再追查我干嘛会在那里出现了，事情就是我策划的我当然要去那里先踩好点，这都能说得通，我就决定这么干了，所以才……可是没想到后来谭立旋会被绑架了，还就是被那个害了你妈的人绑走的……” 老爸说到这里，病房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我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可昨晚我没看见手机在哪里。 “你的电话响了……”老爸也听到了，他伸手拉开病床旁边的柜子，从里面把我的手机拿了出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打给我的。 自从老妈出事后，我就接听任何陌生来电了，很怕漏掉也许是老妈打来的电话。 现在谭立旋也不见了，我看着陌生的号码一阵心酸。 老爸那些话让我脑子乱透了，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出院去找证据，我需要证据来说明一切，不然就快疯掉了。 陌生号码没等我接听就自己挂掉了，可是很快就有一条新短讯发了过来，就是这个陌生号码发的。 我点开短消息看，就见上面写着：“令令，对不起！我做了对你很残忍的事情，不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忘了我，别像忘不掉那个死人一样折磨你自己，就当我也在十年前那个夜里死掉了，再见！祝你幸福，还有难过的时候就闭上眼睛，记住我教你的办法，我不会再回来了，忘了我。谭立旋。” 陌生电话是谭立旋打给我的？我看完短消息马上就回拨了陌生的号码，可是只听见系统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老爸见我愣在那里一个劲的问我怎么了。 我没回答他，很快又给赵队打了电话。 赵队接了电话刚要说话就被我抢白了，我语无伦次的对他说，“赵队，他说不回来了，你们赶紧去找他啊，他肯定没事，快找他！” “喂，你怎么了你说谁不回来了……是立旋吗？”赵队很快从我混乱的话语里联想到谭立旋。 “对，我收到他发的短消息，号码是这个，他说不回来了，你们怎么还没找到他啊！”我开始冲着手机喊起来，老爸看我的样子紧张的过来扶着我。 我能感觉到自己在老爸的怀里一直发抖。 如果谭立旋就这么消失了再也不回来，我该怎么面对。 第103章 我想离开去找你们 可是我接下来面对的现实就是谭立旋消失了，他从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讯后，再也没了任何消息。 警方动用了大量警力寻找，甚至在网络上看到那篇帖子里视频的网友也加入了寻找的行列，谭家更是用尽了关系，可是什么也找不到。 一个月之后，我彻底绝望了。 绝望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酒店开了个房间，然后买了很多酒回到房间里大喝。 酒店的这个房间，我和谭立旋每年都会来住一次，因为这里是我跟他第一次在一起的地方。 我买了红酒，白酒，香槟还就啤酒，然后把几样酒水混着倒进了一个大杯子里面。 把电视打开，我关了房间里的灯，直接坐到酒店房间的地毯上，面前是三十几层楼的落地玻璃窗。 窗外的世界依旧灯影斑驳，可我却什么光线都不想见到。 仰头喝了一口味道怪怪的那杯混合酒水，我咧了下嘴皱着眉头，虽然难喝可是这种喝法一定能让我醉一次吧，醉死最好了。 我的酒量打小就不赖，五十几度的白酒半斤打底，所以我很少喝多，现在想买醉一次都要用这么极端的喝法。 一口，两口，三口……满满一杯混合酒水全部下肚之后，我有点感觉到眼前的夜色一跳一跳的有点模糊起来。 我笑了一下，自言自语起来，“看来是醉了……不容易啊！” 可是真的感觉到头晕之后，我一下子就觉得心酸起来，说不清楚的绝望在我心里蔓延开，然后一点点顺着我带着酒气的呼吸遍布了整个酒店客房。 我开始哭，开始想起我妈，想起谭立旋，我想去找他们了，这样就不必在这里毫无希望的等待他们自己回来。 我趴着到了床边，从包里面摸出一个首饰盒子，那里面放着谭立旋送给我的订婚戒指，黑珍珠的戒指。 他本来要送我钻戒的，可我不喜欢那么耀眼醒目的东西，就选了黑珍珠的戒指。还记得老妈当时看了这个戒指一脸不悦，她说哪有人结婚的喜庆东西选黑色的，看着就不吉利。 可我跟谭立旋都只是嘻嘻一笑。 我把戒指戴到了手指头上，然后撑开手掌看着戒指，眼泪无声的在脸上流着。 物是人非，大概就是我现在的感觉吧。 来酒店的时候我开的是老妈付款买给我的车子，现在手指上戴着谭立旋送我的订婚戒指，可是他们的人呢…… 他们送我的东西都还在，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们的人了。 我开始嚎啕大哭，胡乱抓了手边最近的一瓶酒咕咚咕咚往自己嘴里灌着…… 这个喝法终于让我一醉了之的想法如愿以偿了，我很快就趴在地毯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场面我第一次来这个房间的时候也经历过，只是那时候这么躺在地毯上的人是谭立旋。 想到他的名字，我就止不住眼泪。 我摸到自己的手机，然后习惯性凭着记忆给那个熟悉的号码打了电话。 那个号码很快就接电话，我心头一震，谭立旋的手机号还在用，那他就没事对吧，他只是觉得对不起我所以躲起来不见我。 我赶紧对着手机拉着哭音说，“谭立旋，等我……我去找你，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还想跟你一起蹲在河边抽烟……”我最后清楚地意识就是我的舌头大了，然后就一下子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头顶冒着凉风，可我明明记得现在是夏天，怎么会有这么凉的风。 转念一想，房间里开着空调当然有凉风，可我记得自己躺在地上，空调的凉风得开成多大才能吹到我头顶呢。 我试图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别说睁眼睛了，就连动一下都难。 我发出了一声呜咽的声音，之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了起来，抱我的人动作很温柔，温柔的让我马上就想到了谭立旋。 心头一紧，难道是我死了吗，我死了之后见到了立旋，他现在正在另一个世界里抱着我吗？ 我再次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再次失败。 抱着我的人很小心的把我放到了床上，软软的床垫让我觉得又回到了跟谭立旋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抱着我放到床上，然后…… 那回忆很美好……我回忆着又开始流泪。 “醒醒……你自己把衣服脱了，吐得浑身都是……醒醒，你不醒的话我就动手了……” 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很近的地方说着话，虽然那语调听着很冷酷，可是我还是很喜欢这声音。 酒精让我的反应迟钝了太多，我刚享受完好听的声音，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好听，可并不是谭立旋的！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同时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脱我的衣服，而且有个人骑在我身上。 “啊……”我叫了一声，骑在我身上的人看了我一眼，手上的动作根本没停下来，可我总算看清了他是谁。 在我眼里，他就是谭立旋。 我今天穿了一件开衫样式的连衣裙，要把它从我身上脱下去并不困难，骑在我身上的人从我身上下来，他给我翻面，我感觉到浑身都冷起来，裙子已经被他脱下来了。 还没等我用力爬起来，他又把我抱起来，很快我就感觉自己进了浴室，浴缸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好了热水，我整个人被泡进了热水里。 热气这么一熏，我干呕了几下胃里翻腾着又想吐。 “你想喝死吗，死哪有这么容易！”一双大手覆上我的后背，他的手指路过我胸衣的搭扣时似乎停顿了一下，我整个人也被这个动作弄得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你……”我话还没说出来，他的手指就移到了别的地方。 “我对你不感兴趣！吐这里，我扶着你！你除了喝酒还吃别的了吗，有没有！”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焦急的味道。 我这会儿多少有了点力气，一只手扶着浴缸的边缘，把头搭在浴缸外面，嘴里面控制不住的往外喷了些东西，浴室里马上弥漫着难闻的酒气和呕吐物的味道。 我嘿嘿笑了两声，“好臭啊。” “回答我，你吃药了吗，有没有！”我被人摇了几下，这么一来我回答没吃药的摇头就完全没了意义。 “没有，你回来啦，为什么之前都打不通呢……你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吧，你回来吧，你教我的办法现在……现在不好用了……” 我说着又呕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又回到了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肌肤跟被子直接接触的感觉让我知道，自己身上没穿衣服。 我头疼的厉害，可是身上已经有了力气，撑起身子坐起来看了看屋里的样子，我反应过来自己昨晚是在酒店过夜的，可是我怎么会穿着内衣睡觉了，我向来的习惯都是裸睡的。 还在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滴”的响了一声，紧接着就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谁！”我马上拉紧身上围着的被子，这么高档的酒店怎么会有服务员问都不问就开门进房间了。 可是几秒后我就看到了进来的人不是酒店的服务员。 “醒酒了？” “你……怎么来了。”我看着站在面前的唐岭，没印象我喊他过来，我来酒店这里谁都没说过，他怎么会出现。 唐岭指了一下地上堆成一堆的各种酒瓶子，“你打电话给我的，不然我怎么会来。” 我打电话给他的，怎么可能。 我在床头拿起自己的手机，翻看了一眼通话记录，果然最后一个打出的电话是打给“嘴癌的人”。 “对不起，我打错了，喝多了……” “哼……”唐岭冷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他坐到床边，打开刚才进来时拎着的一个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一条裙子递给我。 “你的衣服穿不了了，换这个吧，那个我送去洗了。” 放到我眼前的是一条白色的裙子，我看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在卫县唐家老房子我穿过的白裙子，古菲的裙子。 “我家里没有别的女人衣服。”唐岭见我没反应，解释了一下。 自从谭立旋也失踪后，唐岭对我的态度变了一些，他很少像以前那样顶着我说话，偶尔还会有些温柔的跟我说两句。 就像刚才这句话，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会还解释一下的。 “谢谢。”我想不出别的词汇，只好说了这么一句。 “这地方很特别吧，我听说连着几年都在昨天订过这间房。”唐岭转了话题，他边说边四下看着房间。 七月二十六号……这是专属于我跟谭立旋的纪念日，从来都是我跟他一起来的，可是今年醒来时只有我自己了。 我又难过起来。 “他不会回来了，就算再次出现，也不会是原来那个样子了，就跟你妈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回来一样，人要懂得面对现实。” 唐岭转头深深看着我，他的话让我反感。 “说得容易，事情没在你身上。” 唐岭听了我这话，嘴角一歪，眼神也冷了下去。 第104章 重回 “没在我身上？我经历过的失去比你少吗，你能体会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接连没了大哥和妈妈的滋味吗，我有爸爸，可是一年也见不到他两次等于没有！你体会过一个孩子每天却要独自做饭吃饭照顾自己的生活吗，你懂得什么叫失去？你不懂，你这么大了才开始失去，已经不错了……” 已经不错了！唐岭的话刺痛了我。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就说，“对！是不错了，总比某些人开枪打死了自己的爸爸强多了，对吧！”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不该这么说，可是我想了一下心一横又说了一句，“还有古菲，她死的时候你去看过吗，你敢说她不是因为你死的吗！” 我说完很期待的瞪着唐岭，我希望他发怒，我希望他冲过来打我，也许那样我就痛快了，身上痛了心就不会痛了。 可是我的期待最终落空。 唐岭起初听了我的话眼神里瞬间变得有些吓人，可是他一直盯着我看，看了很久后却笑了，就是他惯常的那种歪一下嘴角的笑。 “你真的是被保护坏了，以后没人保护你了，这么说话我希望没有下一次！蒋令令，你想过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失踪是因为什么，下一次突然不见的人会是谁？” 唐岭说完站起身往门外走，很快就听见门一关一闭的声音。 我抱着被子呆坐在床上，唐岭说的话倒是让我头脑清醒了很多，他问的很对，我怎么没这么想过。 没仔细想过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出事究竟是什么原因，一个多月了我每天想的就是我妈和谭立旋留给我的所有我还能记住的事情，他们买给我的东西，他们跟我说过的话，可我就是没想过发生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是应该好好想想了。 爬起来洗了脸整理了头发换好唐岭拿来给我的那条白裙子的时候，房间门又被打开了，唐岭就像能看见我在房间做过什么一样，踩着我拉上裙子拉链的那一刻又回来了。 “房卡你怎么拿到的……”我看着他手上的房卡不明白，这家酒店的管理不会这么差，可是房卡就是在唐岭的手上。 唐岭把房卡扔到了床上，“我有我的办法，你收拾好了吗，赵队在等我们。” 我以为唐岭说的赵队在等我们是说他在刑警队等我，可没想到退了房就在酒店的大堂里看见了赵队。 有多少天没见过赵队了，我发现他胡子拉碴的没什么精神头，看样子估计我的脸色都要比他好些。 可我也是高估了自己，朝赵队走过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两腿发软，看东西的时候还觉得有点旋转的效果，然后紧接着就觉得想吐。 这就是喝醉后的代价。 赵队看见我倒没露出什么意外惊讶的表情，看来是我这一个月会是什么鬼样子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还好吧，听他说你在这儿我就过来了。”赵队拍了下唐岭的肩膀，看唐岭的眼神颇有些我不懂的意味。 我笑一下算是回答了。 赵队挠挠头接着说，“没能找到他们我很难受，真的，立旋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不提了，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我和老唐都要去专案组了，你妈的案子会交给别的同志接着调查。” 我看一眼唐岭，他要走的事情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什么专案组，不在奉市吗？” 赵队可能没想到我不知道他跟唐岭要离开的事情，表情奇怪的盯着唐岭回答我，“他没说啊……苏河附近接连发生了几起驴友和村民意外死亡的事情，其中一个驴友的家属做了尸检，结果发现并不是死于自然意外，所以警方就介入调查，寻找受害人遗体的过程里，又发现了两具遗骸，省厅成立了专案组，我跟他都在其中。” 赵队指了指唐岭，我听见苏河就一愣。 唐岭似乎又能读出我心里在想什么，他看我一眼说，“那两具遗骸都有十年以上了，其中一具可能是我哥。” 他说的很是云淡风轻，可我心底已经被这句“可能是我哥”搅起了惊涛骇浪，等了十年，我在梦里找了十年的唐峰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结果要一周后出来，到时候告诉你。”唐岭看着我的表情应该很满意，因为他说话的声音温和了很多，我想一定是自己哭笑不得的样子让他看得很爽。 “我能……”我本来想说我能不能跟着去，那样我就能见到唐峰了，不对是见到唐峰的遗骸，可是我也知道这不大可能，我不是警察，他们要去的又是省厅组建的专案组，纪律和管理一定很严格。 这话问了也是白问。 赵队和唐岭应该都明白我的意思，赵队就跟我说有情况肯定马上跟我说，他让我好好休息，谁遇见我这些事都不好过，但是生活还得继续。 我点点头说了谢谢。 赵队开车把我送回了家，他跟唐岭一起离开的，我站在窗口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视线里，心里面甭提多空的慌了。 老爸本来要陪着我的，可是我不愿意见到他，好像见到他就会想起所有不愉快的事情，老爸后来就去了明廊，他说让我需要他随时找他他就回来。 可我一直没找他。 我在窗口站了变天想了半天，最后决定打电话告诉老爸唐峰遗骸有可能找到的事情。 还没等我打出去电话，王飞芸的电话就先打了进来。 我看着她的号码没接，自从那次在刑警队见过之后，我们一直没联系过，现在怎么突然给我主动打电话了。 犹豫一下我还是接了，王飞芸在电话里先是问问我最近怎么样，然后又问了谭立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最后才说了她打电话来的目的。 “我们同学群里不是准备回苏河看看嘛，现在大家都等不下去准备下周出发了，好多同学都是当老师的正好有假期，其他时间能自己支配的也都安排好了，大家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去……谭立旋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所以想拉着你去散散心，大家也都是好意，你别介意……你去吗？” 如果王飞芸的这个电话是在几个小时前打过来的话，我很可能会回复她不去，可是现在我知道警方在苏河可能找到了唐峰的遗骸，本来就想去的心思正好跟高中同学这次行程碰上了，我没细想就回答王飞芸我去。 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的答应，王飞芸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才说太好了，她告诉我出发的时间和具体安排后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一阵情绪亢奋。 十年前唐峰在苏河失踪，这是我第一次失去对自己重要的人。十年后，我妈和谭立旋又先后失踪，而且谭立旋还给我留下那样的短信失踪的，我对不知生死的这种离开方式已经达到承受的极限了。 不管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方式重新回来，我只要他们回来就行。 唐峰遗骸的出现，至少给我绝望的已经碎的稀里哗啦的心补上了一小块缺口，我现在就想亲自去见他，我要接他回家。 五天之后的早上，我和高中的九个同学一起从奉市出发了，听他们说女班长张丽和另外一个同学会从别的地方直接到苏河跟我们会和。 这么一算，这次重回苏河的行程，高中同学加上我一共有十二个人。 从家里出发的时候，我把谭立旋最喜欢穿的一双登山鞋也装进了行李箱里，我觉得这样就等于他也跟着我回了苏河。 我觉得谭立旋一定希望跟我一起回去那里。 路上我一直闭着眼假装睡着了，其实就是不想听到别人对我的关心和安慰，我不需要这些。 另外我也是利用这段路上的时间好好想想这次重回苏河都要做些什么，我并没忘记那个绑架了谭立旋的白色人影在视频里说过的那些话，我想去寻找心中那些谜团的答案。 那些谜团，几乎都跟苏河十年前的那次写生课有关，这次去我一定要找出答案。 四个半小时后，我们包的车子终于驶过了进入苏河必经的板桥，我看着车窗外面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鼻子不禁酸了起来。 这时候有人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是坐在我旁边的王飞芸，我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睛有些发红。 不用说话我也明白，她跟我一样触景伤情了。 我冲她笑笑，她也冲我笑笑。 王飞芸和我本来没什么交集的感情似乎在重回苏河的这一刻开始有了变化，我想着她在刑警队说过的那些话，想到她也收到过那个神秘的红色信封，也许这趟苏河之行她会帮着我找出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在我到达苏河的前两天，唐岭和赵队参与的专案组已经进驻了苏河，我打电话跟赵队说了我已经到了，赵队马上就说遗骸的结果下午就能知道了，他让我等消息。 我听着电话里赵队的声音，心跳得砰砰的。 整个下午我基本上一分钟就看一次手机，最后王飞芸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太紧张了。 可是怎么能不紧张呢，遗骸到底是不是唐峰，直接关系着我这次来苏河的后续计划。 大家预定呆在苏河的时间只有七天，我需要好好把握这个难得的时间，也许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就在这七天里会知道。 我的记忆力总觉得缺了很多东西，有关苏河的记忆就是丢失的那一部分，重回旧地最好能刺激我想起那些忘记的片断。 我正准备重新去当年和唐峰最后见面的那个桥下看看的时候，赵队的电话打了过来。 第105章 原地 “喂，结果出来了吗，是不是他的？”我接听了赵队的电话，迫不及待的问着。 “出来了，基本能确定就是唐峰了。“赵队说完停顿了一下，“你能过来我这边吗，我看结果出来后，老唐状态不大好，你们毕竟……反正你能来最好了。” 我闭了下眼睛。 十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好，我这就过去。” 打完电话，我一路打听找到了苏河镇派出所，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地点就设在这里。 赵队站在办公楼的门口，应该是在等我。 “来了。”赵队正在抽烟，跟我说完话狠狠吸了两口。 “他人呢。”我问。 赵队指了下镇派出所三层小楼的楼顶，“上去那里了，我陪你上去，走。” 我顺着赵队指的方向仰起头看着，苏河这里的空气质量很好，阳光也很刺目，我迎着阳光也没看到楼顶有什么。 跟着赵队爬楼梯的时候，他告诉我结果出来后，唐岭哭了，然后就说想一个人静静就上了天台。 我无语的跟在赵队身后，唐岭的心情我能体会到，如果有一天找到我妈了，我应该会有更激烈的反应吧。 “我就不过去了，我在楼梯这里等你，有事喊我就行。”赵队送我到了上天台的小门前站住了，我点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天台上，唐岭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我的脚步声让他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下，唐岭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陌生，就像我这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挺平静的，可我总觉得这种平静下面潜伏着我未知但一定很复杂强烈的某种情绪，只是我现在不能确定那是什么。 我想着该如何开口打破沉默时，唐岭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叼到嘴里，然后递给我一根。 “我不抽烟你忘了。”我看着递过来的烟摇摇头，没伸手接。 “陪我抽一根吧，就一根，我从哥出事以后就不抽了。”唐岭提起了唐峰，我说不出拒绝他的话了，接过烟。 唐岭先给我点着了烟，然后点了他那支，我们两个就并肩站在楼顶抽起烟了。 “我哥说，他其实很喜欢看你抽烟的样子，尤其是晚上放学后，你蹲在河边抽烟时，很漂亮很特别。” 唐岭幽幽的跟我说着，我听着他的话突然就被烟呛了一口，用力的咳嗽了起来，眼泪也咳了出来。 我偷偷抹了下眼角，也不知道唐岭有没有看见我在掉眼泪。 他还在继续说，“不管怎么说，他终于回来了，至少我们可以见到他了，你高兴吧。” “嗯，高兴。”我强忍着眼里的泪水点点头，用力猛吸了几口烟。 唐岭扭脸看我，然后他突然就蹲了下去，我随着他的动作看着他，那一瞬间似乎十年前的光影倒流回到眼前。 陪我蹲在河边抽烟的人是谭立旋，我好想又听见他时不时发出的哈哈大笑，我那时候总嫌弃他笑的太难听声音太大，可是现在我多想还能听见那样的笑声。 还有唐峰，每次他在河边看到我跟谭立旋蹲着一起抽烟都会对着我翻白眼，然后骑在自行车上一言不发的看着河水，等我们抽完了就跟我们一起回家或者学校。 那些三人行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我又抹了一把眼泪，烟已经抽没了。 “再给我一根。”我伸手跟唐岭要烟，他的那根也抽没了，可是他没给我，自己也没接着抽。 我觉得自己该跟他说点什么了，想了一下对他说，“找到他了就可以送他回家了，我们应该高兴。” 唐岭听了我的话，没有什么表示，他一直在看着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 站在三层楼的楼顶多少能看见一些苏河的景色，我也跟着看远处景色的时候，唐岭突然开口问我。 “你还记得那个位置吧，现在建了镇中学。” “哪里……”我顺着唐岭只给我的方向看着，我向来没什么位置概念，还真的想不出那个位置原来是什么地方。” 唐岭站了起来，我也跟着站起来。 “那是我哥十年前住的地方，他是从那里离开的……可是你想不到的是，十年后也是在那里找到他的。” 我好半天之后也没能说出话来，我真的没想到是这样。 “你应该听懂我的意思了吧……告诉你吧，如果我哥真的是因为泥石流意外离开的，那他的尸体怎么会在镇中学准备新建校舍的工地被发现呢，当时一起出事的其他人都是在别的地方发现的，我哥就一直没找到，十年了都没找到，因为当年一直就找错了位置。” 唐岭说这些话的时候，慢慢移动身体站到了我面前。 在他身后就是楼顶的边缘，几乎已经到了最边缘的地方，稍微往后一点就有可能掉下去了，我看着他站的位置一紧张，马上伸手想拉他往里站一些。 我的手伸出去，唐岭沉着脸把我的手挡回来。 他的样子就像一个赌气闹别扭的孩子，眼神很凶狠可是看起来又是那么可怜，我的心揪着疼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你哥……”我不敢也不想把自己想到的话说出口。 “没错，我认为我哥当年不是意外死亡。” “可是，可是不是意外又能是什么，没人说泥石流意外不可能在原地找到人吧，这不能说明什么的……”我摇摇头自言自语说着。 “我会查清楚的，查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哥到底是不是意外死亡，一定会查出真相的。只要做过的事情，有再多人隐瞒也会有真相大白那天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放弃学画做了警察吗？” 唐岭居然是笑着问我的，我紧紧握着手，一个很快可怕的想法在脑子里出现。 “高考前，有人跟我说了一件事情，他说我哥并不是因为泥石流意外失踪的，他有证据证明我哥在泥石流之前就已经……可是等我好不容易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了，可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是他最开始告诉我的那样，一切都要找到我哥才能确认，所以我没去考上的美院报到，复读了一年考了刑警学院。” 我像听故事一样听着唐岭的讲述，一种深深的害怕在我心里扎了根。 第106章 你敢见他吗 一阵风刮过，我看着眼前的唐岭回头往楼下看着，他的动作是那么吓人，我担心他稍微一不下心就会坠落下去。 “你小心……”唐岭的身子一个趔趄的时候，我冲口而出喊了起来，同时伸手用力想把唐岭拉到我身边来。 可是我碰到他身体的一刻，反而被他搂住腰带进了怀里。 我们一下子就靠在了一起，唐岭身上残留的烟草味道随着风吹过越老越淡，他的呼吸声有些急促，我看着他的眼睛开始恍惚。 某个初冬的午后，我也曾经跟唐峰这么在一起过，那是我的素描石膏像作业第一次留校的时候，作为我义务辅导陪练老师的唐峰比我还要兴奋，他拉着我跑到了一个工厂的楼顶，就跟现在这个楼顶很像。 唐峰当时是那么深情的看着我，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短发，有些玩笑的抱怨着，“这种时候，应该是穿过你的长发的我的手，可惜我的蒋令令没有那些发丝啊……” “滚蛋，谁是你的蒋令令！” 我骂着唐峰，他看着我就低头吻了下去…… “你在想我哥还是谭立旋……”唐岭用力搂紧我，我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他的眼睛离我那么近，虽然他跟唐峰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那也只是皮囊的相像，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替代我哥的，就像你用谭立旋替代我哥一样，我可是比他要更像的……” 唐岭戏谑半真半假的语气让我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我拖着他低声反驳着，“我没拿他替代你哥！” 我越是反抗唐岭把我搂的越紧，我想着赵就在离我们不算远的楼梯里，心里一急，头往后仰着想告诉唐岭赵队也在这里。 大概是我跟他的角度让我这个仰头的姿势造成了一种错误的暗示吧，反正唐岭眼神里突然有些看不清的感觉，然后他低下头开始吻我。 “你又来……”我这几个字根本就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唐峰已经把我吻得透不过气来。 与其说他是在吻我，倒不如说他是在拿我发泄更恰当，他的吻就像是一种惩罚，我一点都体会不到生理上的愉悦，反而有的只是害怕。 我想这世界上如果有人是被吻死的话，那我蒋令令可能就是第一个。 等到我终于被放开的时候，我的嘴里翻着血腥的味道，不知道是哪一下我没配合的时候，唐岭用力咬了我的舌头，而我也本能的咬了他的嘴唇，因为我看到他嘴唇上的血迹了。 可是我嘴里的血腥味道，也分辨不出是谁的血弄出来的了。 我捂着嘴看着唐岭，他也用手背擦着嘴唇上的血。 “你敢见我哥吗……我马上去看他，省厅的哥们已经答应亲自做检验了，我给你一次见见我哥的机会。” 唐岭把嘴上的血擦净后，低着头跟我说。 我注意到他是问我敢不敢见他哥，这个说法让我很别扭。 我有什么不敢见唐峰的，十年了我一直渴望能见到他，我知道见到的不会是那个活在我记忆里活生生的少年，可我还是想见他，这跟敢不敢见有什么关系。 “我要见他，谢谢你。”我愿意把唐岭刚才对我做的一切当做他情绪暂时失控做出的应激反应，我无心跟他计较，只要能见到唐峰这些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我和唐岭从楼顶下来的时候，赵队正靠着墙壁在那里愣神，他见到我们两个的时候，眼神里掠过一丝意外，可是很快就过去了。 我有些心虚的看着赵队，是不是刚才在楼顶发生的事情他听到了什么。 “我们要去见我哥很快回来，案子有新情况吗？”唐岭倒是比我坦然，他很平静的就像刚才在楼顶那个唐岭不是他一样。 赵队和唐岭并肩走在前面，边走边说着案子的一些事情，我跟在他们后面走着。 唐峰的遗骸停放在派出所对面的镇医院里，苏河地方不大，大部分市政设施都集中在派出所附近，我双脚迈进医院门口的时候，很难过。 十年前，我也曾经来过这里，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觉到故地重游的滋味，我脑子里那些断片的记忆好像恢复了一部分。 我想起来，唐峰出事后，我在这家医院里住过，我还能记得当时那间病房的天花板上有大片被水浸过留下的水渍，我在医院躺着睡不着的时候就是看着那些水渍熬着时间的。 可我为什么会进医院又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唐峰的事情刺激到我，我跟在唐岭身后慢慢走着，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多起来。 我只顾着努力回想起忘记的记忆，连唐岭在我前面停下来都没发觉，等我已经撞到他身上的时候，脑海里猛地就冒出了很多个画面。 在那些画面里，我还是十九岁的女孩，我看见那时候的自己被谭立旋紧紧抱在怀里，我哭得好伤心声音好大，可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哭成那样。 “你不敢看的话，现在说还来得及。” 唐岭冷冰冰的问我，我看了他一眼，“我要见他。” 唐岭没再说什么，他带着我进了一间屋子。 半个小时后，我和唐岭一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我费了些功夫才从包里翻出来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了唐岭。 见到唐峰之前，我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我知道自己见到的就只会是一具骸骨，而且很可能还是并不那么完整的骸骨，可是当你真的亲眼见到的时候，那种心理上巨大的冲击还是马上把我击垮了。 我站在唐峰的骸骨前，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我很想哭很想流眼泪，可就是哭不出来也没有眼泪。 一切都太残酷了，曾经跟你说话牵手吵架彼此牵挂的那个人变成一具骨骸重新出现在面前，我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汇来描述我的感觉，我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我只看了唐峰一眼就再也不能去看第二眼了。 十年前唐峰最后对我的话仿佛再次从眼前这具骸骨里钻出来，一字一句砸在我的心口上。 “你真的跟谭立旋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从来就没在乎过我！你这是在谋杀我知道吗，我会死的！” 第107章 大家一起来找真相吧 唐峰遗骸被找到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高中同学那里。 我强撑着回到住的客栈时，同学们都在等着我，我意外的见到了余甜也在，她本来因为有案子要开庭没时间来的，不知道怎么也过来了。 这个时候见到余甜，我心里一热。 “什么都别说了，我们都知道了，我陪你先回屋吧。”余甜拉着我就往我的房间走，其他同学都默默地看着我们没说话。 房间的门关上那一刻，我一把搂住余甜，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起来。 余甜什么也没问就让我这么抱着她，直到我哭够了自己放开她才伸手拿了纸巾递给我。 “他回来了，十年了……”我擦着眼泪跟余甜说，余甜的眼圈也红了起来。 “唐岭给我打的电话，他说了情况我正好有两天时间就赶过来了。别难过了，找到就好。” 我点点头，是啊，找到唐峰的遗骸就好。 可是我沉重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跟余甜说说，唐岭在楼顶对我说的话我每个字都记得很清楚，我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来找到他认为的真相。 我很想跟余甜说唐岭怀疑他哥并非死于泥石流意外的事情，可是我该怎么说呢。 “你还不知道吧，蒋老师也来了正在路上，估计要晚上才能到了。”余甜握着我的手看我一点点平静下来了才跟我说。 我吃惊的看着她，“我爸也来了？他怎么没跟我说。” 余甜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似的移开视线朝窗外看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呢，你不知道这次高中同学重走青春路回到苏河是因为什么吧……除了你之外，我们来的每个同学，都收到这个了。” 余甜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就是那种很普通的白色信封。 我看到信封马上敏感起来，抬头问余甜，“到底怎么回事？这里面是什么啊，你们每个人都有？” 余甜点点头，“这次来的同学都有，这里面就只有一张信纸，上面写着几句话，你自己看看吧……” 我接过余甜递给我的白色信封，打开后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纸，就看见上面写着： “十年前的唐峰不是死于泥石流意外，你也许就是那个跟我一样这么想的同学，如果你不想愧疚着继续活下去的话就请回到苏河，我们一起去找出当年的那个真相。” 信纸上没有任何落款。 “我收到这个的时候很意外，因为当年来苏河的时候我因为不舒服没来，你记得吧，当时苏河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为什么也给我寄了这个呢……我不想你再费神胡乱想了就没跟你提过这件事，我也没打算来的，可是后来赵大强给我打电话说可能找到唐峰了，我正好也有了点时间，所以就想还是来看看吧，我担心你。” 余甜的话提醒了我，当年来苏河写生的时候她是没来，那时候的余甜有很严重的痛经，正好我们准备去苏河的时候她的大姨妈来了，请假的事情还是我帮她跟我爸说的呢。 “余甜，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我把唐岭在派出所楼顶上跟我说的话全讲给余甜听了，见惯了各种刑事案件的大律师听我说着就皱起了眉头。 等我说完的时候，余甜重重的叹了口气摇着头，“第一次知道唐岭是谁的时候，我就有过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总觉得他是为了什么事情才出现在奉市的，现在看来我的直觉没错……可是，他说的是真的吗，我是个律师，我相信证据。” 我看一眼余甜，她眼神里是一种莫名的兴奋，似乎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案子摆在她的面前。 “我不知道，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唐峰真的是其他原因出事的，我也一定会帮他找出真相，不会让他死的不明不白的。” 我语气坚定的对余甜说完，余甜笑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盯着我问，“你说那个寄信给我们的人，是不是就是唐岭？” 我回答不了，但是我一直有种感觉，我身边发生的一系列奇怪的事情都似乎发生在我生日那天在墓地见到唐岭之后。 余甜的怀疑我一直都有，可是我没有证据。 “好了，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是唐岭怀疑的那样，我也会全力帮忙查出真相的，你可别告诉赵大强啊，我当年也很喜欢唐峰的，可惜他心里只有你。” 余甜轻松地一笑，我也跟着她笑了一下。 我很想知道，这次来苏河的高中同学里，还有谁当年也喜欢过唐峰。 晚饭的时候我才跟余甜一起去找了老同学们，大家一起找了家饭店准备吃饭，我这时候才看见女班长张丽已经来了，虽然很多年没见过可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 吃饭的时候，余甜挨着我坐下，王飞芸跟张丽坐在一起在我们对面，朱新因为女朋友没在显得格外兴奋，整顿饭几乎都是大家在听他讲过去说现在的，张丽也经常插嘴帮衬着一起说，气氛一时间很热闹。 人就是这样，跟多年不见曾经一起走过青春岁月的同学很容易就会找到当年那份单纯的感觉，每个人好像都暂时卸下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戴着的面具，大家就像回到小时候一样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了。 每个人都挺放松的，而且大家都心照不宣默契的不提起任何跟唐峰有关的事情，我也难得的暂时放松了。 等着老板结账算钱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看见是唐岭打来的电话，轻松地心情一下子就打回了原形，我站起来走到饭店外面才接了电话。 “同学都到齐了吗，我看你心情不错，你还真的是很会控制调节自己，你这样的人不该会疯掉啊……” 我听着唐岭说的话，心头一震，“你说什么，我疯掉，我什么时候疯掉了……” “不是没人告诉你两年前你究竟得了什么病吗，那我来说吧，你那时候疯掉了……你还在疯掉的时候做过很可怕的事情，当然了……精神病人做的事情是不需要在法律上负责的，所以你好了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好好活着，这些你都要谢谢你曾经的未婚夫。” 我死死攥紧手机，不这么用力的话我怕自己手抖得拿不住手机。 唐岭说我是精神病吗，我是不是听错了。 第108章 王飞芸 唐岭很快就挂了电话，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时余甜从饭店里走出来，冲我大声喊着。 “令令，干嘛呢！赵大强他们也过来了，你快点……” 很快，唐岭和赵队出现在余甜身后，赵队也朝我招招手。 我只看着唐岭，他微笑着看着我，刚才打电话说我是疯子的那个人是他吗，这人说的话和他的表情完全对不上。 重新回到饭店里，在座的同学有几个是第一次见到唐岭，唐岭听着朱新的介绍，挨个跟大伙握手。 我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唐岭跟余甜不知道嘀咕了几句什么，余甜就跟着赵队坐到了别的地方，唐岭很自然的坐到了旁边原来余甜的位置。 朱新举起酒杯对唐岭说，“兄弟，这是咱们第二次喝酒了，还是在苏河……啥也不说了，不开心的事都过去了，来咱们喝一个！” 桌上的同学都举起了酒杯，我也举了起来。 唐岭站起来，“我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了，能接他回家是我最大的心愿！谢谢各位还记得他！” 他说完就把满满一杯的白酒干了。 大家放下酒杯后，都有些沉寂下来，毕竟唐峰遗骸被找到并不是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开心事，再加上余甜跟我说来的同学都收到那个请大家一起查十年前真相的白色信封，我想很多人的开心之下都压着一丝忧虑和困惑。 朱新啰啰嗦嗦的讲着高中时候的旧事，女班长张丽跟他配合着，而我就一直静静听着他们说。 我大多数的高中记忆里就只有唐峰和谭立旋，那时候我在班里算是被同性孤立起来的，几乎没女生跟我走得近。 王飞芸跟余甜那时候跟我都只是一般般的关系，可是余甜变化蛮大，因为老爸案子跟她重新遇到后我很意外，高中时的她那么不爱说话我想不到她竟然做了律师。 王飞芸倒是跟高中时没什么大变化，也许变了我也不大能看出来，本来对她也没太多关注，要不是她跟唐峰是同桌的话，我几乎都不会注意到她。 今天的王飞芸，穿了条红色的裙子，坐在一群人里面挺显眼的，我还注意到朱新时不时就会特别注视一下王飞芸，不过王飞芸的目光倒是总看向唐岭这边。 我在唐岭家遇到王飞芸那次就已经感觉到王飞芸对唐岭很关心，至于他们之间究竟熟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 唐岭今天没跟王飞芸单独说过话，我们从饭店里出来的时候，王飞芸喊住了唐岭，我跟着余甜和赵队往客栈走。 走出去很远马上要拐弯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看见两个身影还在原来的地方站着没动。 回到客栈时，朱新喝多了嚷着要喝茶解酒，客栈老板是个好客的，就张罗着我们一群人坐到客厅喝茶。 老板看见赵队就问，朱新嘴快说了赵队是来苏河办案的警察，客栈老板听了马上就有些变了脸色。 “赵同志一定是因为那些失踪驴友来的吧，哎呀第一个失踪的姑娘就是住在我们这里的……对啦，住的就是你那间屋子。”老板说着突然就指了一下朱新。 朱新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客栈老板的话，他歪倒在沙发上含糊的应了一声。 赵队听完客栈老板的话想了一下问，“那个女孩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同伴，我们在派出所那里看到的记录是她一个人，老板知道的也是这样吗？” “咳咳，这个……反正那姑娘住在我这里的时候是一个人，至于有没有伴儿我就不知道了，来，茶好了！”客栈老板干笑了两声说完招呼我们喝茶。 我睡眠不好晚上这个时间从来不喝咖啡茶水之类的，客栈老板反复劝我我也坚持没喝。 大家闲聊喝茶有一阵之后，王飞芸回来了。 “唐警官呢，你自己回来的？”余甜往王飞芸身后看着，我也顺着看过去，只有王飞芸一个人。 王飞芸到了客厅先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回答余甜说唐岭直接回专案组住的地方了。 赵队这时候也站起来说要回去了，余甜挽着他说送送他，在同学们开着玩笑哄笑声里他们两个走出了客栈的大门。 “你困吗，不困的话咱们聊聊吧。”王飞芸坐到了我身边问我。 我第一反应她找我要聊的一定是今天见到唐峰遗骸的事情，可这是我不想跟任何人交流的话题。 正想着怎么拒绝她的时候，王飞芸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手机又看看我接听了。 我不知道打电话给她的是谁，也无心听她的电话，想着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就离开回房间时，王飞芸把手机递到了我面前。 “你听一下，是唐岭打的。” “找我？”我一时间没明白这什么意思，给王飞芸打电话找我吗，这么古怪呢。 “王飞芸跟我说，你们这次来的同学都收到了一个白色信封，你也收到了吗？” 电话那头果然是唐岭的声音。 我看看王飞芸，她正端起茶碗喝茶，垂着的头让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是吧，我没证实过，我没收到。”我回答着。 唐岭那边沉默了一会又问，“你不想知道我说你两年前是疯掉了的事情吗，你怎么有些像木头呢，正常人听了我的那些话肯定会马上来问明白的，可你就没有，以前我们说的一些事情你也都没有很着急的来问过我。” 他说完末了应该是笑了一声。 我眼前浮现出唐岭歪着嘴角冷笑的样子，我的确是没追问他，这种反应其实我自己也有些搞不懂。 我曾经跟谭立旋探讨过这个问题，他那时的回答这是我大病之后的后遗症，医生说我对一些身体上的触觉感受和情绪反应都会跟生病前不大一样，但是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的让我别担心，我也的确没感觉到对自己有多大影响所以没怎么在意。 可自从谭立旋失踪之后，我觉得自己的这种反应越来越明显了。 我看着王飞芸把茶碗放下，就对唐岭说，“你也很奇怪，找我可以直接打我电话，干嘛要用别人的。” “没什么，约了她去镇中学见我哥，然后就想到你了。” 第109章 祭 听了唐岭的话，我吓了一跳，他们要怎么去见唐峰？ “把电话给她吧。”唐岭在电话里跟我说，我把手机还给王飞芸。 王飞芸听了一会儿然后微微点点头，“好，我换件衣服就去，咱们在学校门口见吧……好，那我挂了。” “飞芸，你要去哪儿啊这么晚了。”我看王飞芸要走就问她。 王飞芸看了一下周围的同学，“去我屋里吧。” 我觉得她是有话要跟我说，刚才唐岭没来电话的时候她不就是想跟我聊聊的，我现在也想问问她“去见我哥”是什么意思。 到了王飞芸的房间里时，还能听见楼下同学们说话的声音，王飞芸没关门，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条灰色的裙子，拿着到卫生间里去换衣服了。 我决定主动问明白心里的疑惑，就站在卫生间门口对王飞芸说，“刚才唐岭说你们约好要去学校见……唐峰，怎么回事啊，我没听明白。” 卫生间里响起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然后又响起了水声，很快王飞芸就开门出来了。 她看见我站在门口就说，“去烧纸啊，你没给亲人烧过吗，现在城市里不允许烧了，可这里还行……你去吗？” 王飞芸说着就从行李箱里又拿出一个黑塑料袋子，她蹲下去打开塑料袋看看，我也看见里面是叠好的那种烧纸，很厚的一摞。 难道王飞芸从奉市带着些过来的，她这次来就准备好了这些，我看着王飞芸，“你从奉市带来的？” “嗯，来的时候就准备去唐峰出事的地方祭拜一下的，没想到会找到他，就更要去了，你到底去不去？”王飞芸把塑料口袋系上站起来又问我一遍。 实话实说，我是想去的，可是我又有点不想见到唐岭，正犹豫的时候，房间门口传来余甜说话的声音。 “你们两猫屋里干什么呢……”余甜好奇的走了进来。 王飞芸瞧我一眼，从地上拿起那个黑色塑料袋子朝余甜举了举。 “去祭拜一下……” 余甜看看塑料袋子又看看我，很快就明白了王飞芸的意思，她叹了口气问王飞芸她能不能也一起去。 “走吧。”王飞芸说着拎着塑料口袋走了出去，余甜见我没动就拉着我一起跟了出去。 有几个同学已经在楼下开始打扑克，朱新还歪在沙发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张丽正跟客栈老板在前台那里闲聊，见我们三个要出去就问我们去哪。 王飞芸回答说要陪余甜去转转，十年前来苏河时她没来。 张丽听了就笑笑，我很怕她说也要跟我们一起，可是张丽目光落在我身上后只说让我们小心点就继续跟客栈老板聊天了。 也许高中时被我打的不愉快记忆还在影响张丽跟我之间的关系，我现在还是不喜欢张丽这个人，没有具体原因就是不喜欢。 张丽大概也不想跟我走近。 现在的苏河已经跟十年前有很大的不同了，夜里再也不是那种到处黑漆漆一片的样子，我们三个走在路上时不时就能遇见也出来散步的游客。 镇中学走了将近二十分钟后出现在我们面前。 十年前，这里还是苏河村民自己住的房子，房子后面就紧挨着山脚，唐峰那时候就住在这里，我还记得那户老乡家的院子里有一颗很大的樱桃树，后来随着泥石流跟唐峰一起消失了。 “来了这么多人……” 唐岭在我回忆的时候从学校门口的警卫室里走了出来。 王飞芸走在我跟余甜前面，唐岭把她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子拿了过去，我们几个人默默地走进了苏河镇中学的大门。 校园里很安静也没什么灯光，我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往前走着，唐岭带着我们走了一阵绕到了学校教学楼的后身。 他停下来看看四周，最后选了一个靠近墙边的地方放下了塑料袋子。 王飞芸不等唐岭开口就走过去打开塑料袋子拿出了那些早就准备好的烧纸。 唐岭用手里拎着的一根树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王飞芸很默契的把那些烧纸的一部分放到了圈里面，然后拿出一个打火机和一张纸递给唐岭。 我和余甜就像两个不相干的围观者一样站在旁边看着，唐岭背对着我点着了那张烧纸，然后用它引着了其他的纸，火光很快就出现在寂静黑暗的校园角落里。 “哥，看你来了，”唐岭依旧背对着我蹲了下去。 王飞芸也拿了一张烧纸放进圆圈里的火焰里，我看见她抹了一下眼睛，“我也来了。” 我听着王飞芸的话，眼泪瞬间就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我没看余甜，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只觉得自己被巨大的悲伤和某种我不能确定是什么的情绪笼罩着。 为什么那个雨夜里唐峰问我是不是跟谭立旋在一起的时候要骗他呢，是我让他带着一颗伤透的心离开的，我永远也没机会跟他说清楚当年的事情了。 后悔，遗憾，恐惧……乱七八糟的情绪接二连三在我心里涌起，我抬起头看看夜空，不知道唐峰会不会正在看着我。 “对不起……”我用很小的声音对着夜空说，这是我每年去明廊公墓跟唐峰一起过生日时都会说的一句话，我从来没想过他会不会听见，可今天我很想知道他十年里有没有听到我对他说过的话。 “的确有人该对他说对不起，可是那个人不是你吧……” 王飞芸的声音在这时候硬生生的送进我耳朵里，我不得不低下头去看她，就见她站在烧纸的火焰旁边安静的看着我。 她的脸被火光映照着忽明忽暗，本来火光会让人觉得热，可我看着王飞芸却觉得浑身发冷。 “王飞芸，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了，那个白色信封是你给大家的吧。”余甜走了几步靠近我身边冲着王飞芸问。 唐岭对于她们两个的话完全无动于衷，他蹲在那里继续烧纸，头都没回一下。 王飞芸看了一眼她旁边的唐岭，然后把手里拿着的一张烧纸揉成团投进了火焰里。 “你说对了，律师就是聪明，擅长发现这些。十年了，我从来都没相信过唐峰会是因为意外离开的，可是我一直不敢说我也没那个能力说，说了也没人会信我的，当年我就跟警察说过可是没人理我，后来还是定性为意外灾害失踪……可是，”王飞芸正说着突然停顿了下来，她目光变得恶狠狠的看向我。 我不知道王飞芸怎么突然这样看我，可我很快就发觉其实是自己看错了，王飞芸恶狠狠看着的并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地方。 第110章 谁在隐瞒 我随着王飞芸的目光转头，余甜也跟着我转过头去看。 在我身后没多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他的身形我太熟悉了，不用走近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爸。” “蒋老师。” 我跟余甜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来的人的确是我爸，他加快脚步很快就走到了我们面前，我看见他手里也提着一个塑料袋子，里面看起来装的很满，袋子整个鼓鼓的。 “令令……余甜也来了啊。”老爸看一眼地上的那堆火，眼神落在我身上。 “蒋老师。”王飞芸也喊了一声，我看见老爸表情僵了一下。 “是王飞芸吧，毕业以后就没看见过你呢。”老爸把手里的塑料袋子放到了脚边的地上，我想到他拿的可能也是一袋子烧纸。 王飞芸眼神已经恢复到了她平时沉静温和的样子，她甚至还对我爸笑了一下，虽然笑的看着一点都不自然。 “是我，老师还能马上认出我啊。” 我爸点点头，“当然能，你们这一届的孩子我都能记住。” 王飞芸的眼神在黑暗里发着亮光，她又笑了一下看着老爸说，“是嘛，老师对十年前的事情一定也都记得很清楚吧，我记着老师说那天晚上你在跟谭立旋下棋，下完之后他就回去睡觉了，可是为什么那天晚上我在唐峰住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会看见谭立旋呢，看见他们两个在打架……” 老爸愕然的看着王飞芸，我也没想到王飞芸会突然问这些。 “你看见他们……那天晚上你去过唐峰那里？”老爸往前走了几步问王飞芸。 王飞芸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老爸也沉默了。 余甜这时候开口了，她走到老爸身边拿起了那个塑料袋子，“这里面也是烧纸吧，我们先做完今天来要做的再说别的吧。” 老爸应了一声，余甜打开袋子，里面的确是烧纸，余甜拿起袋子就往唐岭那边走过去，老爸摸了一下下巴也跟了上去。 我也走过去了，经过王飞芸身边的时候，我停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王飞芸看我盯着她看就问我，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在她面前停下来，听见她问我就选择了继续朝唐岭那边走过去。 唐岭手边的纸已经烧完了，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搭理走过来的我们几个人。 老爸看了看就让余甜把袋子放到了离唐岭不远的地方，他也画了一个圈，开始烧纸。 我和余甜都蹲在圆圈外一起烧纸，大家都不说话，很快我们面前又出现了一个火堆。 火光下，我知道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 所有的纸都烧完的时候，我看见老爸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些白色的纸，光线不太好一开始我没看出来那是什么。直到老爸把那些白纸也扔进了火堆里的时候我才看清，那是一些画。 “爸，这是……”我不解的看着老爸问。 老爸手上的动作很慢，每扔进火堆里一张他都要先看看，“这些都是唐峰当年留校的作业，我今天都拿来给他送过去吧，是时候了……” “给我留一张吧。”唐岭的声音响起，老爸抬起头看看他，把手上正拿着的一张画递给了我。 我知道老爸是让我把这张画交给唐岭，可是画放到我手上，我看着唐峰那熟悉的笔法，眼前一片模糊，一滴眼泪落到了手里的画上。 我赶紧用手指去擦，唐岭伸出手就把画从我手里抽走了，我没防备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差点随着他的动作坐到地上，幸亏旁边的余甜及时扶了我一把。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过话，所有的火都彻底熄灭了以后，老爸先开口喊我们一起离开了，走到学校警卫室门口时，唐岭还跟看更的大爷说了些什么，大爷点着头拍拍他肩膀。 他们说什么我没听见，因为往外走的时候，余甜紧紧拉着我走在最前面，甩开老爸他们一段距离后，余甜压着声音对我说，“老师是怎么来的？王飞芸这么奇怪，她跟唐岭看起来很熟啊，我怎么都没听唐岭说过，你早就知道吗？” 我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该先回答余甜哪个问题，其实我哪个问题也不知道答案。 余甜晃晃我，“你想过没有，当年也许真的不是意外。” 我看一眼余甜，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当然想过，一系列奇怪解释不清的事情发生后我就想过，我甚至还想过是不是唐峰根本没死，我和身边人收到的那些神秘快递红色信封其实就是他寄给我们的。 可是…… “其实我听赵大强说过，唐岭已经用私人关系找了最好的法医验查唐峰的遗骸，我知道他根本不相信他哥当年是死于泥石流，可是王飞芸怎么也这样想呢，她还跟我们这些老同学搞这种名堂，到底要干什么啊！” 余甜这番话说的很快，到后来我都有些没听清，她才说完我就看见王飞芸小跑着追上了我们。 看来余甜是看见王飞芸跑过来，怕她听见我们说话才着急说的这么快。 王飞芸站住后喘了一下才说话。 “我对你没有恶意，希望你别误会，我想你也想知道真相的。我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过……那天在刑警队我也没说。” 王飞芸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余甜，“我想跟令令单独说几句。” 余甜很快走开了。 “你没说什么……”我看着余甜朝老爸走了过去，脑子里回忆着那天王飞芸在刑警队里说过的话。 “我不是说那天在这里我还看见一个人吗，当时我说自己没看清那个人，其实我看那个人很像我们班里的一个人，我……” “出事啦！出事啦……”王飞芸的话被突如其来的一阵惊恐的喊叫声打断，我们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我还看见唐岭还有余甜，老爸和学校那个值班看门的大爷都朝着镇中学的大门里跑过去，刚才那声惊叫就是从校园里传出来的。 学校里出什么事了，我跟王飞芸也朝校门口跑了过去。 第111章 离开的方式 苏河镇中学只有一座三层的教学楼，我和王飞芸在夜色下只能听见急促的跑步声和偶尔的说话声，我们两个人凭着感觉追了过去。 到了教学楼门口的时候，我的手机正好响了，我看一眼是赵队打来的就马上接了，赵队问我是不是跟余甜在一起，他打不通余甜的手机。 我正跟赵队说余甜是跟我在一起，但是刚才出了点突发事情可能信号不好时，王飞芸已经自己单独跑进了教学楼的大门。 我怕自己也进了楼里信号会不好就没进去，跟赵队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赵队听完我说的情况就说他马上过来。 打电话的时间也不算很长，挂断后我才走进了教学楼的大门，可是我刚进门口不知道该往哪里继续走的时候，身后突然就想起一个很沉闷的响声。 声音不算大，但是“砰”的那一下却像是砸在人心头一样，我耳朵里随着沉闷的声音嗡嗡了几声。 我转回头，教学楼门口外什么人也没有，不知道是什么弄出的这种响声，但是声音肯定在门外，我就又走回到了门口那里。 几乎和我回到教学楼门口同一时间，唐岭和余甜也从教学楼外跑了过来，原来他们两个并没有进到教学楼里。 “王飞芸！” 我正想问我爸去哪儿了，就听见余甜尖声喊了起来。 在余甜停下脚步的地方，好像有一个人躺在那里，我看着余甜突然被身边的唐岭拉到了身后，唐岭自己蹲下去像是在看躺着的人。 “令令，是王飞芸，她怎么这样了！你们去哪儿了！”余甜在唐岭身后冲我喊着，声音里带着恐惧。 “是王飞芸，高空坠落，你们去哪了！”唐岭打开手电照着躺在地上的王飞芸，夜色里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可是他说的话我听得很清楚。 我马上又去看躺在那里的人，紧走几步到了那里。 一束手电的光打在了王飞芸的脸上，我抬起头看看唐岭手里的手电，余甜绕着王飞芸站到了我身边。 “你们去哪了，就这么一会怎么就出事了。”余甜声音颤抖着问我。 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我跟赵队打电话统共也不会超过几分钟，虽然王飞芸动作很快，可是她怎么会这么快就上了楼顶，又为什么会从楼上掉下来呢。 “她还有呼吸，打电话！”唐岭探手在王飞芸鼻子那里试了试，然后就快速站起身冲进了教学楼里。 “叫救护车！”我把自己的手机塞到余甜手上，然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朝唐岭追了过去，身后传来余甜的喊声，可我根本没回头。 我看见唐岭正顺着楼梯往楼上跑，马上跟了上去。 “令令！” 刚跑到楼梯缓步台的地方，老爸的声音从一楼传来，紧接着一楼的灯光亮了起来。 唐岭的脚步也随着灯光的亮起骤然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看我然后退回到我的身边。 一楼的大厅里，镇中学的值班大爷和我爸都仰头看着我，老爸看起来还有些气喘吁吁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进了教学楼里，我跟王飞芸追到这里的时候并没看见他跟值班大爷。 “不用上楼啦唐警官，找到人了！”值班大爷冲着唐岭大声喊着，然后指了一下他跟我爸走手边的走廊，我这才注意到走廊那里靠着墙边还有两个人，个头不算很高看着像两个十几岁的少年。 “你们过来，这些熊孩子！放假了总翻墙溜进来，刚才喊得吓人巴拉的就是她们！告诉你们这下事大了，警察可在这呢！”值班大爷挺生气的吼着靠在墙边的那两个人。 唐岭从我的身边快步走过去，他很快就站到我爸和值班大爷面前，我只能看见唐岭的背影，老爸也看着唐岭。 “你们跑到哪里了，他说肯定是那些孩子又进来了我就跟着他了，你们……”老爸正跟唐岭说着他怎么会跟值班大爷发现那两个孩子时，余甜在门外大声叫了起来。 唐岭马上冲出了门外，我也从楼梯上下来跑出去。 “令令，飞芸喊你呢，她刚才喊你呢，快过来……” 我们所有人都站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余甜正抱着王飞芸坐在地上，看见我余甜喊得声音更大了起来。 我连忙跑到王飞芸面前，唐岭也举着手电跟了上来。 借着手电的光线，我看见余甜怀抱里的王飞芸闭着眼睛，她的鼻孔附近有血迹，我能看见的一侧耳朵那里也有殷虹的血痕，手电的光线一照看起来有些吓人。 “令令来了，你醒醒，坚持住啊，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余甜搂着王飞芸的头部呼唤着。 王飞芸应该是用尽了力气才微微睁开了眼睛，我看见她的嘴唇张了张，可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我握住王飞芸的手，脑子里乱得什么都想不了，只感觉到王飞芸的手是冰凉的。 没多久之前，她还在跟我说话，可是转瞬之间她就变成现在这样，我抬起头看了一眼教学楼，王飞芸究竟是怎么从这座楼上掉下来的。 “王飞芸，你什么都别说，保持平静，我们很快就去医院……把她放下！”唐岭先是温和低声的安慰着王飞芸，然后用同样低声但是严厉的口吻命令着余甜。 余甜愣了一下但是很听话的把王飞芸重新放回到了地上，唐岭握着王飞芸的手，再没说话。 我在余甜放下王飞芸的时候也在旁边帮忙，王飞芸冰凉的手指在我放开她的那一刻动了动。 其实王飞芸动得很轻微，可是相对于她现在的状态倒是显得很有力了，我也用了些力气捏了捏她的手。 “刚才她还能喊你的名字呢，现在就说不出话了……”余甜有些哽咽的说着，我看看王飞芸依旧紧闭的双眼也红了眼圈。 救护车和急救员赶到的时候，赵队也几乎同时到了，他一来就被唐岭拉到了一边说话，我和余甜都跟着王飞芸的担架上了救护车。 往医院去的路上我才想起走的时候都没跟老爸打声招呼，刚才乱糟糟的我都没注意到老爸在哪里。 到达镇医院抢救的时候，余甜给还在客栈的同学们打了电话，没多一会儿同学都赶到了医院，除了朱新喝多了叫不醒之外都过来了。 一个多小时后，抢救的医生走出来跟我们说，王飞芸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了。 听到这个消息，好几个女同学都哭了起来，我也含着眼泪一言不发的瞅着抢救室的门。 “我们班一定是风水不好对不对……十年前就死了一个在这里，现在又留下了一个，她半夜去那里干什么啊，那个地方不就是原来唐峰出事的地方吗……” 大家都悲伤难受的时候，女班长张丽擦了下眼泪说了这番话。 她说完之后，大家都不出声，不过很快就好几个人应和着张丽的话说一定是风水不好，就不该来这一趟的。 大家七嘴八舌在抢救室门外说着，我和余甜对望了一下，然后转身悄悄走到了医院走廊的角落，余甜也走了过来。 我刚想跟余甜说一下自己对王飞芸突然地意外离开的看法时，负责抢救的那个大夫又从抢救室里走出来，他看了一眼门口的人。 “谁是蒋令令啊？”大夫问着。 大家的目光都开始寻找我，我连忙举了下手说我在这里。 第112章 询问 “你跟我进来一下吧。” 负责抢救的大夫把我喊进了抢救室里，我刚一进去就有一个戴着白口罩的护士走了过来，她把一个沾着血迹的手机递给我。 “这是死者的，你拿着吧。” 王飞芸的手机……我想了一下并没伸手机过来。 “拿着啊，她有一阵清醒来着，就跟我说把这个交给叫蒋令令的，你是蒋令令吧，那就拿着啊！”戴白口罩的护士不耐烦吧手机硬塞到我手里。 “她是自杀吧……最近苏河也不知道怎么了，快成自杀乐园了吧，这个月都第几个了……”刚才喊我进来的大夫摘下手套念叨着，戴白口罩的护士也跟着说是呢。 “她不会自杀吧……”我听他们这么说下意识就反驳了，我不觉得王飞芸会是自杀，她能把高中同学聚集到苏河不就是为了弄清楚唐峰当年意外的真相，现在什么都没开始呢她怎么会自杀。 大夫和护士都奇怪的看着我时，抢救室的门被推开，另一个医生模样的老者走进来。 “丁院长……” 大夫和护士齐声喊着，被叫做丁院长的老者看我一眼。 “派出所来人了，这里什么都别动，你们一会也留下来等着，可能还得问你们话呢，你是……” “院长，这是死者的朋友。”那个负责抢救的大夫恭谨的回答着。 老者听了不再看我，转头看一眼又一道门里的手术室，王飞芸应该就躺在那里面。 “不相干的人怎么放进来的！处理好都出去。你先出去！”这位丁院长很严厉的指了一下我说着。 我推开抢救室的门出来时，余甜和张丽她们马上就围了上来，问我进去干嘛了。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 余甜还要问的时候，赵队和唐岭赶到了，他们知道了王飞芸已经死亡后脸色都沉重起来。 很快，我和余甜跟着一个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到了医院对面的苏河镇派出所，我们按规矩是要说一下事发当时情况的。 我进了派出所就看见了老爸和镇中学那个那个值班大爷。 没时间跟他们说什么，我们被分别带到了不同的屋子里，老爸离开的时候看了我一眼。 负责询问我的是唐岭，没想到是他。 唐岭和另外一个负责记录的警察坐了下来，这里还没开始用电脑记录，那个警察拿着本子坐下来准备记录。 我并不是作为嫌疑犯被讯问，所以就随便坐在了办公桌旁边，唐岭在我对面坐下后还让那个警察给我倒了一杯水。 一些循例的问答后，唐岭突然直接问我，“死者为什么要把手机交给你？” 他问这话的时候，我刚好在喝水，听了问题差点呛到，我怎么会知道王飞芸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手机交给我。 “不知道，你也看到了，出事后我跟她没说过话。”我回答。 唐岭抬起头盯着我，“是她让你跟她去镇中学操场还是你自己提出去的？” “她问我去不去，后来余甜也说要去我们就去了。” 唐岭看了一眼身边正在记录的笔录，有一阵子没再问我，我又拿起那杯水喝着，自己回忆着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 “你们去镇中学的操场做什么呢，当时还有谁在。” 我放下水杯的时候，唐岭又继续问起来。 不是你约了死者要去纪念一下唐峰吗，我看着以警察身份询问我的唐岭，思考自己该怎么组织语言回答。 “我跟王飞芸，余甜是跟唐警官你会和要去纪念一下我们的一个高中同学的，后来我父亲也过来了，他曾经是我们那一届学生的班主任……哦，还有镇中学看门的值班大爷。“ 唐岭点点头，“那后来你跟死者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学楼里面呢？” 我听了这个问题有些心绪不宁起来，我们还不是先听见喊叫声然后看见唐岭他们跑进去才跟上去的，我跟王飞芸听见喊声和他们跑的方向都是朝着教学楼，所以就跟了过去，就是这么到的教学楼。 可是后来我因为接电话并没直接进教学楼，王飞芸是单独进去的，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根本就没看见。 我如实把当时的情况跟唐岭说了一遍，他始终面色平静的听我说话，直到我说完他也没做出什么反应。 “事情就是这样，我说完了，后来的事情你也在场了。”我提醒着没反应的唐岭，他身边做记录的警察也看了唐岭一眼，然后又看看我。 唐岭轻轻咳嗽了一下，拿过刚才的笔录看着，我盯着他低垂的头，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和王飞芸的关系应该挺近的，可是王飞芸突然这么离开了我却没看见他有什么悲伤地表现，难道是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所以麻木了吗？ “谢谢你配合警方工作，先这样吧，有事情还会找你的。”唐岭又看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他站起身把笔录交给那个警察让他先走。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唐岭等那个警察走出去之后，突然伸手拉住我。 这间屋子里没有监控摄像头，因为我进来的时候已经观察过了没看见，唐岭拉着我低声说，“你自己小心，王飞芸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杀。” “什么……”我听出来唐岭说这些时的语气有些奇怪，看他的样子倒是很凝重认真。 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杀，那就是……他杀了。 唐岭已经放开拉着我的手，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就往门口走，打开屋门回头望着我。 “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这几天可能还会找你来协助调查的。” 他说完还冲着我淡淡笑了一下。 走出屋子的时候，我问他，“余甜和我爸他们呢，我要在这里等他们。还有……是你让我爸过来的吗？” 唐岭朝隔壁的屋子看一眼，那里面应该也有人在做笔录，只是不知道会是谁。 “我没有，他会来我也很意外，没想到他还敢回来苏河……你父亲心理素质很不错。” 唐岭这话说得颇有意味，我一下子想到王飞芸在出事前跟我说话时的样子，难道喊老爸来苏河的人会是她吗？ 可惜人已经不在了，我再也不可能从王飞芸嘴里知道事情是什么样了，她本来还要告诉我十年前她在唐峰住处看见的那个人是谁，现在也不可能了。 可是她说怀疑那个人就是我们班里的同学，会是谁呢。 第113章 反应不同 好像余甜和老爸的询问时间都要比我长很多，我坐在派出所走廊里等了很久他们两个才陆续出来。 余甜一出来就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老爸看见我就问我见没见到那个值班大爷，我说没看见后，老爸若有所思的挨个看着关着门的房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爸，你怎么也来了。”我终于有机会问老爸这个问题了。 老爸有些心不在焉的啊了一声，几秒后才转头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老爸看起来有些不安，他搓了搓手回答，“就是王飞芸打电话给我的，没想到啊，她会出事。” 看来王飞芸在这次来苏河之前真的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可是随着她的突然离开，那些准备也付之东流没了意义。 王飞芸一定是喜欢唐峰的，而且很可能在心底持续着这份暗恋一直到了现在，我无法想象当年唐峰出事后王飞芸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了，看看我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就可以想到她会如何了。 我心里一阵唏嘘。 正在黯然的时候，余甜打完电话走过来，她跟我说赵队说警方怀疑王飞芸不是死于意外和自杀，应该要做尸检，正在联系家属，她刚刚把王飞芸妈妈的电话给了警方。 “一直跟飞芸没什么大来往，去年帮她妈妈处理了一个案子才多了起来的，还不知道阿姨要怎么面对这事呢，我们商量一下后面的事情吧。” 我点头同意余甜的意见，余甜说完之后又去跟我爸说，她知道老爸也要来就在我们住的客栈定了房间。 老爸会来苏河的消息我就是从余甜这里听说的，老爸说他会来是王飞芸联系的，就是说余甜一直跟王飞芸保持联系很了解这次苏河之行了。 我盯着余甜的脸，那上面已经没多少之前的悲伤了，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思考后如何解决问题的沉稳。 做律师的心理素质都很好，所以这个时候不会让理智盖过感情的，我在心里自己解读着余甜的反应。 这时候也在接受询问的看门大爷从一扇门里走了出来，他出来看见老爸跟我就急步走了过来，我看见他脸上很多汗水，神情也没老爸和余甜这么平静。 “你们也问完啦，都问了什么啊，我就说苏河的风水坏掉了，以前从来就没出过这种事情，可你们看看现在，一出接着一出的，唉！”看门大爷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一脸忧虑和不安。 老爸伸手拍了拍看门大爷的肩膀，安慰了他几句，然后跟我说出去抽根烟就拉着看门大爷往门外走了。 我和余甜刚要说话，余甜的手机又响了，她接电话说着说着就走远了，朝着走廊另一头的窗口走过去。 我觉得胸口闷气就朝着门口走，可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像是那个看门大爷正在着急的喊了句什么，我没没大听清楚。 紧接着又听见老爸的声音，他明显是哑着嗓子在说话，语气听起来也很生气，这让我想起他刚回奉市的时候跟谭立旋在车里吵架那次。 “别多事，咱们本来就没看见什么，那两个孩子就是证人，你别乱想了，我看也是风水不好。”这是老爸的话。 他说完后，看门大爷没再说话，我又等了一下才走了出去。 我的出现让老爸和看门大爷都愣了一下，看门大爷有些不自然的看看我狠熄了一口烟坐到了台阶上。 老爸手里的烟已经抽没了，他又去摸兜可能想再来一根的时候，唐岭突然也出现了，他递了一根烟给老爸。 我们看着唐岭都很吃惊，不知道他之前是在哪里，怎么一下子就出现了，老爸看着唐岭递给他的烟，表情很不自然。 “蒋老师不抽这个牌子吗？”唐岭反倒很轻松的开了口，老爸这才慢吞吞的伸手把烟接了过去，可是他并没把烟放到嘴上，而是夹到了耳朵上。 “不抽了，嗓子疼。”老爸说完还笑笑。 唐岭点点头，又递给坐在台阶上的看门大爷一根烟，大爷倒是来者不拒伸手接了过去仔细看看。 “好烟啊！” 这之后有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似乎每个人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唐岭也点了一根烟，可他并没抽反而递到我面前，“你抽吗？” 我摇摇头拒绝了，唐岭就把烟夹在手指间看着。 在卫县看着他不用麻药做手术取子弹的那一幕刷拉一下子就在我眼前跳了出来。 他那时候就让人点了一颗烟不抽而是看着，那个样子真的很有男人味，我当时看着他的时候就有些心神不定，当时还在想本来那么讨厌这个嘴癌的人怎么看着他在遭罪反而会心疼呢。 其实到现在我也说不清楚，我对唐岭的那些好感是因为他本身还是因为他是唐峰的弟弟，，我也从来没认真好好想过这个。 现在我依然无暇去想清这个，在我面前有更需要弄清楚的问题。 王飞芸的死亡让我心头笼罩上不安的阴云，而且感觉自己也处在很不安全的境况之下，我不得不担心下一个出事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唐岭手上的烟在我想事情的的时间里燃到了尽头，我看着烟头上的火光逐渐消失，心情说不出来的堵闷。 余甜这时候终于走了出来，她说刚才是跟王飞芸的妈妈通电话呢。 我转过头看看唐岭，他正绷着脸也在沉思，眼神放空的看着渐渐发白的天色，我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我累了，回客栈吧。“老爸这是走过来看着我说，看门大爷也拍拍屁股站起来附和着。 唐岭始终也没说话，直到我跟余甜带着老爸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在我身后开口说，“天亮之后我请的法医就会过来，她也很想见见你，你过来吧，早上七点半直接去医院。” 我站住回头不解的看着唐岭，“法医？我认识吗？我没什么当法医的朋友。” 唐岭歪了下嘴角，“见到她你就认识了。” 第114章 女法医竟是她 唐岭的话没错，第二天我赶到镇医院门口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说熟悉，其实也是陌生的。 站在唐岭身边的是吕芹的姐姐，那位替唐岭取子弹的吕大夫。 我和她最后一次见到是在卫县，离开的时候也没跟她正式告别，后来也就没再联系过，没想到会在苏河又见到她。 “没想到是我吧……”吕大夫主动朝我打招呼。 “是啊，吕姐你怎么来了？”我看一眼唐岭，他似乎对我的意外很满意，眼神里透着些挺奇怪的神色。 “以后直接叫我吕岩，姐姐的叫着都把我叫老了。”吕大夫朗声纠正我对她的叫法。 我只好笑一下，“吕岩你好。” “哈哈，还吕岩再见呢！行了，人到了出发吧。” 吕岩爽朗的笑起来，她今天穿着一条紧身的黑色齐膝半裙，上衣也是黑色的蕾丝衬衫，头发剪短了，看起来和在卫县时有很大的不同。 唐岭手里拿着车钥匙对我说，“走吧，吕岩就是我请来的顶尖法医。我哥和王飞芸都已经送到殡仪馆了。” 我听了他的话，惊讶的不行，吕岩这是却是一脸严肃的从我身旁走过，唐岭发出一声嗤笑也跟了过去。 去殡仪馆的路上，我一直盯着吕岩看着，最后看得她受不了也盯着我问，“我是不是变漂亮了，还是你发觉我跟吕芹长得挺像的。” 听吕岩提到了吕芹，我心情马上从不解的猜测变成了失落的伤感。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有太多我身边的亲近的人离我而去，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像那个名侦探柯南，只要柯南出现的地方就会死人，我是不是也有了死神来了的体质呢，太多的死亡和离开一股脑冲进我的生活里。 我没疯，已经是个奇迹了。 “哎，是我跟令令说还是你来啊，别折磨她了，我可不想亲手解剖她或是你，快决定，天秤座的！”吕岩身子向前靠近驾驶位置问正在开车的唐岭。 我抬头从后视镜看着唐岭，他也正在看我，不过目光很快就移开了。 “别黑天秤座，我们是最爱好和平犯罪率最低的星座。留给你说吧，比我说要有趣多了。”唐岭声音慢悠悠的回答着。 吕岩马上拍了一下座椅的靠背，“他做过卧底你已经知道了，为了那个现在还没最后完结的文物大案，我们都在古教授身边呆着，简单那跟你说吧，我真正的身份是法医，你见到我的时候我是个外科医生，就这样。” 我看着吕岩说完后得意的眼神，心里真是跟刚被风暴刮过一样，我在卫县见到的经历的那些事情看来都不真实的。 我的意思是，那些真实发生的事情背后每个人几乎都有另一个身份，只有我从头到尾就只是蒋令令。 “你这解释还真是够简单的。”唐岭从前座发出一声感慨，吕岩马上搂了我一下拍拍我的后背。 “别害怕啊，我们都是好人，等今天忙完了我再跟你好好讲讲那些年我做卧底的日子……” 我无语，“……” 到达殡仪馆下车后，唐岭和吕岩并排快步走着，我故意放慢了一些脚步跟在他们身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觉自己喜欢看唐岭的背影，大概是只有背对着他的时候我才不会看到他的嘴，不会联想到他嘴癌的特质。 尤其是在卫县，他在车里背对着我跟我交待那些话的样子，我时不时就会想起来。 “里面有三位等着你呢，有的忙了，你吃饱了吧？”唐岭侧头看着吕岩问。 吕岩拍了拍胃部的位置，“还好。” 进到殡仪馆后，唐岭去跟工作人员联系了，吕岩看看我说，“你们两个还好吧，他哥哥找到后就给我打了电话，我现在其实在休假，所以这次过来其实算是私人行动，他想让我看看能不能从法医的角度找到他哥哥真正的死因。” 我早就想到唐岭找法医来是为了这个，只是没想到这个来的法医会是吕岩。 “我们还行……有希望吗，毕竟是十年前就……我也希望知道真相。” 吕岩看着走回来的唐岭跟我说，“我可是很厉害的法医，还是个女法医，对我有点信心。” 唐岭对吕岩说，尸库的管理员已经提前把那个女驴友的尸体解冻了，就从她先开始吧。 吕岩点点头，然后朝我努努嘴，“你陪着她还是陪我跟尸体？” 唐岭摸了一下下巴看我，“让你亲眼看着自己认识的人躺在解剖台上太残忍点，这个你可以看看反正不认识又是同性，也不会尴尬，等下王飞芸和我哥你就别看了。你需要锻炼一下，一切结束后你可是要跟着我实习的，就当先体验一下吧，以后免不了看见血淋淋的场面。” 我马上就想拒绝，可是吕岩已经一把扯住我朝着她要开始工作的地方走去，嘴里还提醒着我，“这个也是高坠死亡，你不想知道你那个同学的死因吗，先看看这个，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来吧。” 我就这么被半强迫着进了解剖的地方，吕岩让我们换好衣服手套脚套都弄好后，自己去准备工作了。 我的目光停留在了解剖床上躺着的女孩身上。 很奇怪，我竟然没怎么害怕，看来我病后的后遗症感觉迟缓还真的有些用处，至少我的恐惧也会来的慢一些。 解剖台上躺着的女孩看起来很年轻，虽然已经死亡有些日子了，可是我觉得她除了脸色苍白之外也没想象的那么吓人，就像生了大病的人正躺在那里安静的沉睡着。 吕岩站到了解剖床边上，她先探手摸了女孩的后枕部，然后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样停了一下。 “有血肿啊……这种高坠死亡的典型特征就是外伤轻内伤重，所以她看起来不吓人，也不是脑液和着血液流出来那种，死的很干净。” 我听着吕岩冷静平淡的讲述，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她能这么淡定的说“死的很干净”，我真的很佩服。 唐岭这时候也站到了解剖床的另一侧，听完吕岩的话点点头，目光专注的看着女孩的尸体。 吕岩拿起一把钳子一样的东西轻轻在女孩的额头上敲了敲，“这是止血钳，医生做手术也会用的……” 她这句解释是说给我听的，我茫然的点点头，吕岩敲打时发出砰砰的声音，我觉得这声音很像那种敲破罐子才会发出来的声音。 “高坠导致的颅底骨折伴颅内损伤，这是死因对吗？”唐岭很流利的说出了一串在我听来就是术语的词，吕岩点点头认同了。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至于怎么弄成这样的你们还得查了，下一个。”吕岩又检查了女孩的全身后，伸了懒腰对唐岭说着。 唐岭转头看看站在不远处的我。 “下来是王飞芸，你去外面坐坐等着吧。” 也许是刚才这一幕让我适应，同时也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我居然开口跟唐岭说我想留下来看王飞芸的解剖。 吕岩听了我的话，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第115章 已经不当警察好多年 解剖台上的尸体换成王飞芸的时候我才明白，其实我太高估自己了，唐岭说的没错，你面对一具自己认识的尸体和不认识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我带着口罩，可是恐惧和不安还是透过我的眼神传达了出来。 唐岭指了一下门口的位置对我说，“还是出去吧。” 我一点犹豫都没有转身推门就出去了，到了外面我直接快步走到了殡仪馆的院子里。 接触到新鲜的空气，我反而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就吐了出来。 不得不佩服能做外科医生的女医生，更佩服能做法医的女人了，我这辈子也做不来这个行业的。 真不知道吕岩第一次面对尸体的时候是怎么过自己心里那一关的。 我摘下口罩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虽然站在殡仪馆的院子里用力呼吸也是很诡异的感觉，可是总比在那个阴森森的解剖室里要好多了。 我知道解剖完王飞芸的尸体就该是唐峰的遗骨了，应该不会很快结束，正想着自己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转身一看，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人站在我身后，见我回身就笑了笑，他这么一笑马上让我注意到他脸上有道很醒目的伤疤。 “姑娘，你没事吧。” 可能是我出来后使劲呼吸的样子吓到了老人，他还以为我不舒服所以才过来问我。 “我没事。” 老者端详我一下点点头，然后又突然上下继续打量着我，看得我莫名其妙的。 “大爷，怎么了……”我低头看看自己，难道是我穿着医生手术时穿的衣服吓到老人家了吗。 老者连忙说没事，他转身就要走，可走了没几步又站住回过身看着我。 “你是跟警察一起来的吧，最近苏河不太平啊，听说一大早送过来的女孩十年前就来过这里，这次本来是回来重游故地的，谁想到把命也留下了。” 老者说完，眼神里现出很悲伤的神色，我看着他也越来越觉得有些眼熟，可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以前有没有见过老者，也许只是老者给我的感觉很慈祥亲切才产生见过的错觉。 “我是跟警察来的，您好像对死者挺了解，十年前来过的事情您也知道，您一直就在苏河吧。”我有些好奇的问着。 老者很专注的看着我，想了一下才回答，“十年前，我也是警察。” 这是一个让我完全没想到的回答，我更仔细的看着面前的老者，那种似曾见过的感觉强烈了起来，可我还是没想出来他是谁我什么时候见过他。 “里面那个女孩……跟那具刚找到的遗骨，十年前都来过苏河写生，对吧。当年那个男孩出事以后，我负责给他的同学们做笔录，所以知道一些。”老者理了一下他灰白的头发。 我恍然大悟，难道这老者就是王飞芸在谭立旋失踪时提到过的当年那个苏河的警察吗？ “您是姓丁吗，十年前给我们同学做笔录的那个警察。”我还记得王飞芸提过那位警察姓什么。 老者点点头，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我是丁自可，你十年前也来过吧，我就说看着你眼熟呢。” “是我。”没想到十年前只见过几次的警察还记得我的长相。 “你叫蒋令令吧，十年了你可没怎么变样子，还像十几岁那时候。”老者冲我笑笑。 几句回忆一下子拉近了我跟老者的距离，他让我叫他老丁就行，可我还是称呼他丁警官，我解释说这么叫听着就像又回到过去了。 丁警官听了我的话露出一丝不解的神色，他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对你印象很深，你那时候的性格跟现在不太一样，还是长大了变了……” “是嘛，我十年前什么样，都有点记不清了。” 闲聊了几句后，我想起王飞芸活着的时候说过她当年在警方询问的时候说过她在唐峰住的地方看见的事情，可是后来唐岭查看当年的记录资料时并没看见那些。 眼前跟我闲聊的就是当年做笔录的那位警察，到底是他没记录王飞芸说的情况，还是他记录了但是后来被别的人去掉了呢。 丁警官突然问我，“你爸爸还好吧？” 我一愣，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我爸当年是带队来写生的老师，丁警官知道他跟我的关系也不奇怪，肯定是唐峰出事后做调查时知道的。 “他还好，这次也来了。” 听了我的回答，丁警官脸色变了一下，“你爸也来了，他在哪儿！” 我可没想到丁警官会是这么个反应，我爸也来了苏河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他现在应该在我们住的客栈休息呢吧，很多同学也都一起来了，都住在那里，您找我爸吗？” 丁警官马上摆手说不是，可他也没解释为什么知道我爸也在苏河会是那副表情，我自然也不好追问。 短暂的静默后，丁警官转换了话题，他跟我说起最近苏河接连发生的几起驴友看似意外的死亡事件，我觉得他在说到案子的时候完全还是警察的那种感觉和口吻，不禁很好奇他怎么会不当警察了。 我随口问了一句之后，丁警官叹口气摇摇头。 “工作上出了点失误，是我的错，后来就换了工作，这不就来了这里一直到现在，也没几年干头了快退休了。”丁警官说着目光看向了殡仪馆里高耸着的烟囱，那里现在正在冒着烟。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试探着跟丁警官提一下当年王飞芸做笔录的事情时，丁警官又说回到了驴友意外死亡的案子上。 “听说来了专案组，之前那个警察看着面生，就是专案组的人吧，没见过可又总觉得他看着眼熟呢……” 我明白他说的人应该就是唐岭，就说，“他是专案组的，您看着眼熟也许是因为他是十年前那个男生弟弟的缘故吧，兄弟间总归会有些像的。” 听了我的话，丁警官马上追问了我一句，“那个人就是他弟弟啊！” 我对丁警官的话也很意外，他提起唐峰的时候是说“他”，看来当年的事情在这位已经离开警察工作的老者心目中还很有位置，隔了这么久他还记得。 “是。” 丁警官转头朝解剖室的方向看过去，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明白的复杂神色。 第116章 缺失的不止十年 吕岩和唐岭从解剖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午饭的时候我去门口敲过门，解剖室里只传出一个冷淡的声音，“我们不吃午饭了。” 丁警官就拉着我跟他去了殡仪馆的员工食堂，我也有了一次在殡仪馆吃饭的体验。 我也没什么食欲，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员工食堂吃饭的人也不多，有几个男的看见我跟丁警官坐在一起都好奇的看着，有人还故意跟丁警官打招呼，可是眼神去都看着我。 “这帮人，你别介意啊！”丁警官骂咧咧的冲着那些人吼了几句，又跟我不好意思的解释着。 我当然不介意，可是丁警官很快吃完就说让我去他办公室等着。 聊天时我已经知道丁警官现在是殡仪馆的一个小领导，他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面，这里离解剖室挺远也不在一个楼里。 丁警官给我倒了一杯水，他说出去一下就留下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我以为他是去方便了，可是等了很久也没见他回来。 我就站起来走到窗口往外看，这里的房子只有一层，从窗口往外看也没什么绿色植物，眼前能看见的都是灰突突的感觉。 苏河现在是小有名气的驴友爱来的地方，外面自然风景如画，可是我站在殡仪馆里就一点都感觉不到那些美好，心里也凄凉极了。 人们送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走完了生的一辈子，即将彻底踏上死去的路途。可是唐峰送到这里，我却觉得这才是他重生的开始，找到他的遗骨才算终结了这辈子，入土为安之后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个好的开始。 我想着眼前就泛起水雾，虽然他只活了十九岁，可是十年了还是有很多人记着他，有人纠结于他真正的死因，活着的时候不能靠近他，阴差阳错却在死后跟他躺在了同一间解剖室里。 不知道吕岩出来的时候会怎么判断王飞芸的死因，还有她又能从死了十年的唐峰遗骨上得出什么样的真相呢。 “你的朋友们出来了，我带你过去吧。” 我身后，丁警官毫无声息的回来了，可能是我想事情太入神，一点他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我跟着丁警官到了殡仪馆的小会议室，进去时看见吕岩和唐岭都在里面。 吕岩身上已经换了一件新的白褂子，口罩也摘了下来，她见我进来就瞥了一眼唐岭。 我听见吕岩小声嘀咕着，“我饿死了，我去吃饭，你们聊。”她说着就站起来想往外走。 “别走。”唐岭伸手拉住了吕岩的手腕，他看了看领我进来的丁警官，“请您出去一下，我们要说点案子的事情。” “哦”丁警官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临走还把小会议室的门带上了。 我看着唐岭和吕岩，两个人脸上都挂着严肃又沉重的神情，我的心一跟着沉了下去，看来解剖得到的不会是什么值得安慰的消息了，也许唐岭和王飞芸都想寻找到的真相已经找到了。 不是说尸体是无声的证人，真相在逝者身上总会被发现的。 “我来说吧，令令你坐下。”吕岩指了下我身边的椅子让我坐下，我刚做好她就开始讲了解剖的结果。 “设备和时间有限，我只是得到一些初步的结果……先说你那个同学吧，她的确是高空坠亡，这个没有疑问，她全身没有开放性损伤，鼻腔和耳道有轻微出血，眼部周围也有典型的青紫痕迹，这都说明了颅底骨折。她的问题是怎么界定自杀，意外还是他杀了，这不是我的工作。” 吕岩说完指了一下唐岭，唐岭抱着胳膊一言不发盯着桌面。 “接着说一下唐峰。” 听见吕岩这句话，唐岭换了一个姿势，他把双手枕在脑后向后仰着身子，眼神沉静的继续盯着桌面，一点都没朝我看过。 我听见吕岩要说唐峰的事情，不由得紧张起来，我也换了一个姿势，身子紧贴着桌子看着吕岩。 吕岩清了清嗓子问我，“你之前见过那些遗骨了？” 我点点头，“我只是见到白布蒙着的，看见一点露在外面的部分……我不敢看他变成这个样子就没……”我想起昨天跟着唐岭见到了唐峰遗骨，浑身发飘的感觉又来了。 唐岭听着我的话使劲把身子往后靠去，身下的椅子跟着发出沉闷的动静，他用的力气很大。 吕岩一直看着我，“遗骨是在户外发现的，又过了十年这么长的时间，所以并不是找到完整的遗骸……但是因为尸体一直埋在地下，只是最近才被挖出来，所以基本还是找全了，只是左脚和左手不见了，至于死因和其他的还要时间和仪器进一步确定。” 我听完吕岩的话，沉默着，脑子里浮现的是少年唐峰在画室里用左手握着我的手教我如何用笔用线条来表现眼前的石膏头像，他手指的温度和力度就恍如昨日，可是吕岩方才刚说完他的左手不见了。 我的心狠狠的疼着，再去看唐岭，他正在用一种阴郁的眼神注视着我，目光相对之下，我下意识的低下头回避了。 “辛苦了，先去吃饭吧。”唐岭打破沉默，吕岩喊着我一起去。 我再次抬头，唐岭嘴角动了动可是没笑也没说什么，他这么平静的反应反而让我心里很不踏实。 他刚刚见过他哥哥并不完整的遗骨，正常人难道不应该是有些激烈的情绪反应吗。，就算他有心理准备就算他是个警察见惯了生死可是这个人毕竟是他哥哥，他的反应不对劲。 我的想法很快得到了印证，唐岭自己独自走在前面朝车子去的时候，吕岩拉了拉我小声说，“他心里一定特别不好受，对他好点。” 我茫然的看一眼吕岩。她丢给我一个暧昧不清的表情，我猜想是不是吕岩误会我跟唐岭的关系了。 正要开口解释，吕岩已经扔下我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唐岭。 “晚上去酒吧看看吧，我请你们两个，给个面子别说不去啊！”吕岩说着使劲拍了拍唐岭的肩膀。 唐岭比吕岩高出太多，从后面看吕岩的动作很好笑，可我笑不出来。 “好，看在你今天一下子面对了三个死人的份上，晚上陪你多见点活人吧，补补阳气。” 唐岭说着回头瞥了我一眼。 第117章 快递再现 唐岭说到做到，晚饭以后他就带着吕岩去了苏河最好的酒吧。 吕岩本来是拉着我一起的，可是王飞芸出事让这次来的同学们人心惶惶，我和余甜还有张丽商量了一下，大家需要坐下来聊聊。 客栈老板一直很热情，听说我们十几个人要开会就张罗着把二楼的露天天台给我们用来开会。 可是我到了天台才知道，已经有几个同学离开苏河了。连招呼都没跟我们打。 “这帮人，没做亏心事还怕鬼敲门啊，说都不说就走了。”张丽挺生气的说着，余甜也跟着说那些走的同学已经就不用来往了。 我倒没感觉有多生气，本来我也跟这些同学关系疏淡甚至压根很多年都没来往，可是很快就想起王飞芸出事前跟我说她看见的另一个人可能就是班里的同学，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就是离开的这些人其中一个。 “行啦，飞芸现在这样了我就说了吧，那些人要不是因为这次来所有的费用都不花钱才不会来呢！”出事那天喝醉的朱新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说着，我和余甜都很意外的互相看了看。 张丽听了朱新的话马上反驳，她说自己可是自费来的。 朱新连忙摆着手解释，“我也自己掏的钱啊，我都说了是走的那几个，留下来的都是自费的对吧，你们倒是说话啊！” 余甜举了下手，“我是自己掏钱的。” “我也是。”我也回答了。 “朱新，你说他们是因为不花钱才来的怎么回事？”一直坐在那里没说话的老爸终于开口了，朱新马上把椅子挪近到老爸身边开始唠叨。 他这个人说话总是很罗嗦，说了半天我才找到自己要听的部分，原来王飞芸不光是给高中同学寄了那个白色信封，她还出了钱给不想花钱来苏河一趟的同学。 现在，剩下来没走的只有我，张丽和余甜了。 “那他们都拿了王飞芸的钱啊。这什么事啊！唉……”张丽听完朱新的话扯着嗓子感慨着。 我沉默着，余甜也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没说话，朱新还跟老爸唠叨的时候，客栈老板拿着一个快递盒子上来了。 看着他手里的快递盒子，在天台上的我跟余甜还有老爸都表现出意外的样子，客栈老板拿着快递直接走向老爸。 “蒋老师，这是你的快递，我一忙就给忘了，你下午出去的时候送来的。”客栈老板说着把快递放到老爸面前。 我和余甜都走到了老爸身边，眼神全盯着快递盒子。 老爸抬头看看我跟余甜，动手打开了快递盒子，里面并没有出现我们以为的红色信封，只有一张照片，还是放大到七寸的。 老爸拿起照片，我看了一眼，这张照片我已经看过了，就是上次在谭家老宅见过的那张。 也因为这张照片的出现，我猛然想到了白天在殡仪馆见到的丁警官，当时我怎么就没想起是在这张照片上见过他呢。 大概是现在的丁警官看起来苍老很多，加上照片上的丁警官本来就是侧脸，那时的相片像素也不高我才没想起。 “爸，我今天见过丁警官了，他现在在殡仪馆上班。”我指了一下照片上的丁警官跟老爸说。 老爸听了我的话沉默的看着照片。 我也从照片里又一次见到老妈了，以后也只能是在照片上见到老妈了，我难过的盯着照片里的老妈看着。 老爸把照片翻了过来看着。 余甜也看着照片，“背面有字啊。”她说着就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真相到了该揭开的时刻，这上面的人都该接受惩罚，五个小时后开始。” “什么意思啊……”张丽不解的看着余甜问。 老爸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表情复杂的瞪着我问我，“那个丁警官住在哪里你知道吗，快去找唐岭，去找他！” 我很快就明白了老爸为什么让我去找丁警官，脑子不知怎么突然反应快了起来，我掏出手机先给唐岭打电话，然后快步朝楼下跑去。 余甜在我身后喊着也跟了上来。 唐岭的手机没人接听，我想他一定还跟吕岩在酒吧喝酒，可能是那里面太喧闹了所以没听见电话响。 我想了想决定直接去酒吧找他，我后悔没要丁警官的电话，现在想找他都没有快捷的办法，越想越着急，我跑着差点摔倒，多亏跟着我的余甜扶了我一把。 酒吧的位置我白天路过过，离客栈也没多远，我和余甜很快就到了酒吧门口，那里果然一片热闹的歌声音乐声，唐岭在这里能听见手机响才怪呢。 我跟余甜走进酒吧，马上就有服务生热情的过来招呼我们，我没理开始在昏暗的光线下寻找唐岭和吕岩，我又给吕岩打了电话，她也是不接。 看了半天我也没发现唐岭和吕岩，正准备再往里面走的时候，突然有只手从我身后把我拽住了。 我吓了一跳本能反应就是摆脱，可是回过头时就看见了我正在找的人，唐岭眼睛幽暗的像看不见底的深渊有些吓人，他有些困惑意外的看着我，眼神像是在问我怎么会来了这里。 “出去说，有大事！快递又来了！”我大声对着唐岭喊着，也不管他听没听清，伸手扒拉开他的手就往酒吧外面走。 到了酒吧门口，我又快步走得远些，唐岭紧跟着我。 唐岭问我，“你刚才喊什么没听清。” 我看见酒吧门口刚冒头出来的余甜，冲她招招手，同时跟唐岭说，那个神秘的快递都送到苏河来了，老爸是收件人。 等我说完快递里是照片和照片背面后面写的话时，唐岭突然目光凶狠的看我一下，然后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唐岭很急速的冲着电话说，“丁自可有危险，跟着他的人呢，小心点我马上过去！” 我听了完全懵了，什么时候警方已经派人跟着丁警官了。 唐岭又打了第二个电话，他这回对着电话吼了起来，“酒吧门口，帮我看着她，我有事先走！” 他打完电话就转身紧盯着酒吧门口，余甜这时已经到了我身边，我们两个都不知道唐岭在干嘛，一起茫然地也看着酒吧门口。 直到吕岩出现在酒吧门口，唐岭马上冲着吕岩招一下手，他们两个一看就是很默契的样子，吕岩找到我的位置小跑着过来时，唐岭朝着他的车跑了过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赶到车子跟前的时候，似乎回头看了我一眼。 吕岩也在这时到了我面前，她看着唐岭的车在我们面前飞快驶过后问我，“出什么事了？”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从哪里给吕岩讲快递的事情，余甜和吕岩没见过，我就先给她们两个彼此介绍了一下。 我的目光在夜色里漫无目标的看着唐岭开车离开的方向。 照片上写着“这上面的人都该受到惩罚……”，照片里有丁警官，谭老爷子还有我爸妈…… 他们四个人为什么要受到惩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不明白。可是唐岭听我说完快递的事情后都没多问我什么，难道他很清楚“受到惩罚”的意思？ 送快递的那个人对我们行踪很了解，就连老爸来了苏河住在客栈这种临时的安排都很清楚，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但是一种被人时刻在暗处窥视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是不是那个送快递的人，一直就在我身边，我想到这里心寒的朝正跟吕岩说话的余甜看过去。 老爸来苏河住的事情就是她安排的。 第118章 又一个 余甜正在专注的听吕岩说着什么，发觉到我在看她也看向我。 从余甜以律师身份经谭家律师介绍接手我爸案子的时候开始，我是隔了很多年之后第一次接触她，感觉余甜整个人都跟高中时候不大一样。 除了这个，她在我爸案子上很尽心，也做了很多不是普通律师跟当事人会做的，我明白她是冲着我们是同学这层关系，我爸又曾经是她的老师。 不会的……我看着余甜告诉自己，不要像个惊弓之鸟一样怀疑身边每个人。我怀疑所有的人，也许就是那个在幕后的人想要看到的结果。 “那张照片上还有你未婚夫的爸爸？他现在在哪里？”吕岩默默听余甜说了半天后走到了我面前，她这么一问我心里咯噔一下。 “他生病了一直在医院住院，在奉市。” 吕岩想了一下，“你们家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咱们回专案组等消息，你联系一下医院那边，问问情况吧，毕竟照片上也有他。” 这也是目前我们能做的事情了，我赶紧给王晓翠打电话，她好半天才接了电话，声音很疲倦。 听我问谭老爷子的情况，王晓翠声音清晰了起来，她说老爷子虽然醒了但是还不能说话，也不知道哪天能出院。 “你们最近都好吧，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我试探着问，王晓翠怀孕了，我不想太直接说话吓到她。 “还好，令令姐你怎么这么问，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王晓翠还是感觉到不对劲，声音紧张的问我。 “没什么，之前的事情不是请了人保护你们吗，最近别松懈，毕竟立旋还没找到，大家都小心吧。” 提到谭立旋，我吸了吸鼻子，王晓翠很听话的答应知道了。 吕岩在我打电话时已经从专案组要了一辆车过来，我们三个女人上车后都不说话，余甜和我坐在车后面，一种微妙的不自在在我跟她之间隔着。 我想余甜那么敏锐一定也感觉到我对她的怀疑了，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 我默默在想，唐岭去找那位丁警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但愿只是虚惊一场。 到了专案组的办公室，大部分人都被赵队带着去找丁自可了，留下来看堆的警察跟吕岩也不熟，把我们安排到一间屋子后就出去了。 余甜拿着电话跟我说跟客栈的同学们联系下，我默默点点头看着她走出去。 吕岩坐到了我对面，“什么都别想，他们已经去了就会尽力的，他那么紧张你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我也挺意外吕岩的话，“他紧张我……你说的是谁。” 这话一问出口我眼前就出现唐岭在酒吧门口回头看我那一眼的样子。 吕岩意味深长的笑笑，“在卫县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之间不一般，可是当时的情况下我不能说什么，你离开卫县之后我去医院看过他，你知道吗，我进病房的时候他睡着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三个十几岁孩子的合影，那个女孩就是你。” 我马上解释，“那张照片是我跟他哥哥还有我未婚夫的合影，他应该是拿着看他哥哥呢。” 吕岩听着我的话轻轻摇了下头。 她什么也没说，可我已经有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我这句解释多余了，吕岩又没说唐岭是在看我。 “你当时出现在卫县，的确是意外，那个古教授和古菲都怀疑你，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们那种成天生活在演戏伪装里的人对别人总是多了份怀疑。你当时多危险啊，那次车祸就是古教授派人安排的，目的就是试探唐岭……他怎么会不知道，可还是去救了你，我当时还很生气，辛苦了这么多年跟这个案子难道就因为你要再次失败吗，救人是要紧，可是你不知道他的过去，他……” 吕岩停了下来没继续往下说。 “我也知道他一些事情，他爸爸的事情。”我觉得让吕岩难以说出口的应该就是唐岭当年开枪误伤作为人质的爸爸这件事。 吕岩的确一愣，“你知道了……我跟唐岭也是因为这个文物大案才认识的，刚接触他这个人的时候我很讨厌他，说话难听脾气臭总黑着一张脸，可后来我偶然知道了他的身世也就理解了，但是他这次请我来我还是没想到，执行完那个任务后我就暂时休息了，这也是为了安全和保护，毕竟那个古教授还没最后落网，唐岭也应该休息的，领导安排他在刑警学院工作就是为了这个，可是他不知道跟领导怎么谈得，最后还是到了刑警队参与一线工作。我想……他这么做是因为你。” 吕岩说到这里，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窗外，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的话让我心绪复杂起来。 我很想把自己心里对唐岭的疑问告诉吕岩，尤其是赵队跟我说唐岭在两年前救过我的事情，可能吕岩也知道甚至知道的更多。 “大概两年的时候，你们认识吗？”我故作淡定的问吕岩。 “刚认识，那时候我刚从国外进修回来，我最好的朋友就是给唐岭做心理辅导的医生，我们偶然碰到就认识了，后来工作上又在一起，干嘛问这个？” “我两年前得了一场大病，可能记忆力受到影响，反正我对那时候发生的事情都没什么印象了，问身边的人也都不愿意跟我多说，我就知道唐岭在那时候好像救过我，我的病……” 我想起唐岭在电话里说我两年前是疯掉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这种病是精神病吗，我一点都想不起来，这回见到老爸也没机会好好问问他。 吕岩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好半天她才慢悠悠的说，“这个我一点都不知道了，也许那时候我们还没认识，我肯定没在两年前见过你，你得了什么病会失去记忆？” 我回答，“他说我是精神上出了问题，可我也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吕岩的手机响了起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楚我刚才的话，因为她接了电话就站了起来，脸色变了变看着我。 我看着吕岩的表情预感到不是什么好事，也许电话就是唐岭打来的，难道那个丁警官已经出事了。 “好，知道了……我马上到，哎！那她呢……”吕岩嘴里的她应该说的是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怎么回答的，吕岩点着头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唐岭一开始跟我说怀疑他哥哥当年并非死于意外的时候我还劝他别纠结往事，现在看也许他没错……那个丁警官找到了，可惜晚了一步。” 我张了张嘴，果然还是晚了。 “去镇中学的现场，跟王飞芸一样，从教学楼上摔下来了，你也跟我去吧，他们都在那里呢，走。”吕岩说着就快步朝外走去。 我能感觉到这位女法医一听到有案子就精神振奋。 我本想告诉余甜一声，可是她打电话一直没回来，我跟着吕岩都上车了也没在院子里看见余甜的影子，手里拿着手机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没给她打。 镇中学的门口已经被封锁了，有些听到风声的游客和村民围在门口朝校园里张望着，我们坐着警车直接开到了操场上。 透过车窗我一下子就看见了唐岭的身影，他还是背对着我，看样子他正在跟同事研究着什么，手上还在比划着。 赵队看见我跟吕岩就走了过来，他喊了一声吕岩的名字，唐岭闻声转过头，我和他的目光一下子就对上了。 我看见唐岭脸色很不好，看着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害怕紧张，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赵队跟吕岩说了下情况，吕岩马上就接过白手套朝着围起来的案发现场走过去，她要开始工作了。 我知道这时候我作为非警方人员能进到这里已经不错了，案发现场不是我该去的地方，赵队也跟着吕岩走了，唐岭倒是反向朝着我走过来。 遇到吕岩的时候，我看见吕岩跟唐岭说了几句，唐岭看着我面无表情的听完继续朝我走来。 我莫名有些紧张，明明心里挺担心他的可是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又想躲着他了。 唐岭走近了我才看见他手里掐着一截烟头，他把烟头扔到了脚边，看着我不说话。 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丁警官他……” 唐岭扬了扬眉毛，居然笑了。 他笑得还挺开心，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该怎么开口呢，他的反应这么不对劲。 唐岭突然闭着眼睛开口，嗓音低沉温和，好像他说出口的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似的。 “也是从楼上掉下来的，三楼一个教室的窗口那里找到了他的遗书，是不是真的自杀还要等法医看过，我给吕岩找了一堆事情啊，本来就是让她来帮我一个私人的忙。” 我无语看着他。 唐岭睁开眼睛，眼眸里亮晶晶的看向黑漆漆的夜空。 “你爸呢，他没事吧？” 突然听到他问起老爸，我还没跟他联系过，他应该是呆在客栈里等消息。 “我爸在客栈。” 唐岭的目光重新回到我脸上，“警察正在去客栈的路上，这次我会亲自询问蒋正齐。” 我愕然，“这跟我爸有什么关系，他看到那个快递已经马上让我报警联系你了，你们怎么又怀疑他！” 我很激动，一下子感觉血液都涌到了我的头顶，我不能接受老爸再次作为犯罪嫌疑人出现，老爸也肯定受不了再一次被当成嫌疑人了。 唐岭扬眉歪着嘴角看着我，笑得像是在嘲讽我又像是有些同情我。 “公事公办，我没办法。丁自可留下的遗书上写得很明白，他的死是被逼的，他不死他唯一的女儿就要出事，威胁他的人就是蒋正齐，我们必须带你爸回来问明白。” 他说完又拿出一根烟点着抽了起来，隔着淡淡的烟雾，我抿着嘴说出话。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老爸才从老妈的失踪案里解脱出来，现在又卷进了丁自可自杀的事情里，为什么啊。 “那张照片上的四个人，只剩下谭家老爷子了，他还好吧你没问问，毕竟差点成了你的公公。”唐岭猛吸着嘴里的香烟，烟头那一点火光亮得惨烈。 我还是没说话，默默看着唐岭抽的那只烟。 我把发生的事情反反复复在自己心里揉碎了掰开了想来想去，一点点想出了眉目。 “你到现在还感觉不到吗，真是木头……”唐岭又扔掉了一个烟头，还踩了两脚低着头淡淡的对我说着。 “都是因为你哥哥，对吗？这些事情是你安排的对吗，你利用了王飞芸，利用了我，还……” 我说不下去了，吸吸鼻子忍住了眼里泛起的水雾。 第119章 父亲这个角色 唐岭和我对视着，神色严峻。 他张了嘴看起来要说话，可只是摆了嘴型，根本没说话。 我的心原本随着他的动作提到了嗓子眼，可发觉他其实是在耍我的时候，一股怒火也在心里蔓延开。 “我们今天把话说清，从你出现开始，我的生活就没平静过，有个人一直躲在暗处针对我，就是你吧。” 唐岭眉头一挑，“我是警察，只相信证据，你有证据说明一切是我设计来针对你就拿出来。” 我当然没有证据，可是我也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们彼此看着对方都不说话，赵队从远处大声喊了唐岭的名字，唐岭深深看我一眼转头去看赵队。 “你还是先替蒋正齐担心吧。” 唐岭疾步朝着赵队走过去，他的话没错，老爸又一次面临着被警方怀疑，我脑子乱糟糟的也朝赵队走去，因为我看到余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赵队身边。 “人找到了吗？”唐岭问赵队。 赵队看见他身后跟过来的我，“找到了，已经带回派出所了。” “那我回去直接问。”唐岭说着就要走，他一转身就看见跟过来的我，我心中一沉知道他们的对话说明我老爸已经在派出所了。 “带上你的律师一起过去吧。”唐岭说完继续走起来，他侧着头边走边看拉着警戒带的案发现场。 我的律师指的就是余甜，老爸之前的案子一直是她来处理的，现在可能我又要需要她了。 余甜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唐岭走到我身边安慰我，“别担心，有我在呢，咱们先过去看看情况吧，我走了啊。”余甜和赵队打了招呼，轻轻拉着我的胳膊跟上了唐岭。 唐岭走进派出所的询问室后，我和余甜坐在专案组的那间办公室里等待着。 余甜今天电话不断，一会儿是她打出去一会儿又有电话打进来，我都没有插嘴问她话的空隙。 我看着她打电话，试着在余甜的表情变化上捕捉到点什么，可是她一直都是淡淡的说话，听着是案子的事情，应该是跟奉市那边的同事讨论工作。 余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反复在脑子里回忆着我们接触后的每一件事情。 “怎么办，我明天可能就要回去了，手上的一个案子有问题必须我处理，可蒋老师现在又这样……这样吧，一会儿看看警方怎么说，不行的话我先派一个人过来，等我处理完那个案子就回来，你说呢。”余甜终于打完电话跟我说话了，她说话时一直直视着我，看起来很关切。 “好。” 我尽量平静地回答，不想自己真实的情绪被余甜看出来。 余甜像是有很多要思考的事情，听了我的回答也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眼神放空的在想事情了。 老爸的询问进行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站起来去看询问室紧闭的房门时，冷不防门就打开了，唐岭从里面走出来。 我们又是四目相对。 我很紧张，双手垂着肌肉紧绷，整个人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站着，唐岭打量我一眼没说话，他把身后的屋门带上，自己朝着另一件屋子走了。 没理我，我皱着眉头追了上去，他不说我就主动我问吧，我想马上知道老爸到底什么情况。 我看着唐岭的背影开了口，“唐岭……到底怎么回事。” 唐岭压根没停下脚步，只用冷淡的声音回答我，“警方不方便透漏什么，该说的时候会通知家属的。” 我对他这个官方的回答无话可说，可是我心里却在对他喊着，不方便说还要我来这里干等着。 唐岭走进了一间办公室就关上了门，我不知道他要干嘛，只好讪讪的站在门口等着他出来。 时间没过多久唐岭就开门出来了，他进去时空着手出来时还是空着。 见我还在门口，他歪着头看着我，“现在心情如何？很着急吧……十年前我哥不见的时候，我也很着急。” “我……”我很快的张嘴想回答他的话，可是张了嘴才知道自己的脑子根本还没跟上来，我要跟他说什么呢。 唐岭又朝着询问室走回去，我站在原地没动。 等我见到老爸从询问室出来的时候，老爸满眼的血红吓了我一跳，不过我没看见老爸被拷着倒是心里一松。 唐岭就跟在老爸身后，老爸看见我居然很平静，甚至还对我笑了一下。 我对他这个反应可没什么好的感觉，刚刚放下一些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爸，没事吧。”我这话问的更像是安慰我自己。 老爸盯着我看，语气很平静，“没事，只要你没事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令令……答应我什么都别问，明天你就回去。” 我听着老爸的话，哭笑不得，他现在这样还让我明天就回去，我怎么可能不管他就走了呢，老爸是不是又一次面临被羁押的局面有些糊涂了。 唐岭始终保持着冷冷的神情看着我们父女之间的对话，他听到老爸说让我回去的时候，歪了下嘴角。 我匆匆看了一眼唐岭后又看着老爸很疲惫的一张脸，他眼神里有很痛苦的东西，像极了十年前他告诉我唐峰出事时的样子。 老爸又开口了，“你不用费劲想怎么回事了，老爸是罪有应得，不用给我请律师了，你答应老爸好好活着就够了。” 我被老爸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手足无措，什么就罪有应得了，难道丁自可自杀真的是被老爸逼得，可是老爸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他也是个有女儿的爸爸，他怎么会去威胁一个同样有女儿的父亲呢，我爸不是丧心病狂的魔鬼，他一定又像上次老妈案子里一样，因为某些原因再次选择了认罪。 我在心里认定了老爸这么说话的原因，正要开口跟他说时，一个警察急匆匆的从一间办公室里跑出来，他看见唐岭就大声喊着。 “岭哥，赵哥来信了，小女孩找到了！” 唐岭听完很淡然的回了一句，“知道了。”他的样子就像早就知道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一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 反而我老爸倒是向解脱了一样神色放松下去，他看着我的眼神也没刚才那么痛苦了。 我知道警察说的这个小女孩应该就是丁自可遗书里提到的女儿，没想到警方没什么线索的情况下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孩子没出事就好，可是我不免又想起还没有下落的老妈，要是老妈也能这么快被找到该有多好啊。 “按规矩办吧。”唐岭冷漠的声音响起，马上有两个警察把老爸带走了，我刚想跟上去就被唐岭伸手拦了下来。 他直接抓着我的手腕，力气不大但是足够控制住我。 “想知道警方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孩子了吧，是蒋正齐告诉我们的……所以我们还是要羁押他，你既然在就省着再通知家属了，一会儿去办一下手续签一下通知书。” 唐岭的话让我感觉自己站在彻骨的冰面上，身体从脚凉到头顶。 第120章 我的念头 我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唐岭倒是放开了我的手。 他在我低头签拘留通知书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就转身出去了，我签完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陪着我的余甜也变得话少了，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点也不像第一次因为老爸的案子接触时那么有律师的样子了。 我现在感觉就快垮掉了，无心去多想余甜是怎么了，我只想先解决老爸的事情，看着他再一次被警察带走，我的痛苦和焦急没人能体会。 唐岭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朱新和张丽两个人，他们两个一看见我就都着急的询问老爸被警察带走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了，我跟你们说，走，咱们到外面说吧。”余甜拦下他们两个走了出去，我继续盯着手里的通知单发愣。 “作为父亲，蒋正齐比我爸强多了，父母为了自己的儿女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惜我跟我哥都没体会过这些最普通的亲情，你是个幸福的人，幸福的孩子。” 唐岭的语气听起来那么陌生，我应该从来没听他主动提起过他的父亲，更别说这么跟我爸比较着说到了。 我不大明白他这么说的用意，只好抬起头看着他。 这一看他我才知道，他方才说话的时候脸上是挂着笑意的。 我心里一堵，他这个人总是把不该结合在一起的话语和表情硬生生拼在一起，让人感觉他总是怪怪的。 见我没说话，唐岭又继续说，“丁自可也是个好爸爸吧，可惜的是一个人对自己的孩子好并不代表他就会对别的孩子一样好。” 唐岭到底什么意思，我不解的看着他。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唐岭见我依旧没说话罕见的反问起来。 我想了想回答，“你想说不用我问，不想说我问了也没用。”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唐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可他也不再往下说了，喊来一个警察交待了一些事情，把我晾在了一边。 我想着朱新和张丽还跟余甜都在这里，我也没跟唐岭打招呼就走出去找他们了。 折腾到这个时候，苏河的天空已经有些放亮了，又是一夜没睡，我看着天色终于感觉到困意。 可是心里脑子里全是事，我就算现在躺下来也不会睡得着。 看见他们三个的时候，我正好听见朱新在说话，他声音不大还是那种啰嗦的语气，余甜和张丽都背对着我看不见她们的表情。 就听朱新在说，“就是说有个神秘人在翻当年的事情了，太可怕了，谁啊……按你说的分析的，这人还对我们都很了解啊，难道是咱们班里的……要是的话会是谁啊……” 余甜接着朱新的话说着，“你别墨迹听我说完！当年的事情我不了解因为我没来苏河，可是你们两个呢，知道什么就说吧，我们也许能帮上蒋老师和令令的。” 张丽听了余甜的话点点头，“当年的事情不就是一场意外吗，难道不是？其实我收到那个白信封和信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可是我看过网上那个帖子后就不觉得奇怪了。” “呀，令令你完事了啊……” 张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看见我出来的朱新打断了。 张丽和余甜齐齐回头看着我，我不知道是自己心理作用还是的确就是那样，我总觉得她们看我的眼神都跟刚来苏河的时候不一样了。 “嗯，你们说什么呢，不好意思把大家折腾一晚上都没休息，要不都回客栈睡觉吧。” 余甜先开口，“没什么，我跟他们两个说说今晚的事情，我们回客栈吧。” 朱新看着我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张丽堵了回去，张丽说有什么话都等大家休息好了再说吧，脑子都不好使了话也说不明白的。 朱新也就真的不再说下去了，我也的确不想跟他们三个说什么，我需要一个人静下来想想发生的所有事情。 其实刚才他们几个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当初帖子的事情出来的时候，我曾经把他们都怀疑过了，可是又都觉得不像。 到了苏河后我知道是王飞芸组织了这次重回苏河的旅程后就想到帖子可能就是王飞芸发的，可她突然就那么死了，一切看着就要揭开的谜底又再次变得无解。 王飞芸，丁警官……他们两个并无交集的人却都死在了苏河镇中学里，死在了唐峰当年出事的地方。 也许只是巧合，可是也未免太巧合了，所有的事情连起来一想就发现都是围着唐峰的死。 回到客栈洗脸的时候，我闭上眼睛一下子感觉脑子清楚了起来。 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脸，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我怎么一直就没这么想过呢。 我擦了一半脸就坐到床上给自己的可怕念头寻找可以支撑它成立的证据，越想越觉得害怕，可是也愈发觉得我想的很对，很多之前我想不明白的事情换了这个思路后一下子就说得通了。 我赶紧把脸擦干，随便朝脸上抹了点护肤水就拿起手机给赵队打电话。 赵队很快就接了电话，他好像还在外面，电话里的背景声音很空旷。 我也顾不上问问他在哪里，直截了当就说了主题，“赵队，我想见你说点事情，现在方便吗？” 赵队没马上回答我，我感觉他用很小的声音在问另外一个人什么话，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电话里不能说吗？” “不能，当面说更好，我去找你。”我语气里明显的焦急应该是让赵队有些为难，他听完我的话又沉默了一下。 “忙了一晚上，我睡一会儿再联系你，就这样好吧。” 赵队说完马上就挂了电话，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拒绝我，拿着手机好一会儿都没放下来。 可我真的等不下去了，我虽然听见自己的耳鸣，也感觉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可还是不想躺下休息，我必须跟赵队谈谈，现在马上。 我决定了就随便换了身衣服，出了房间想去派出所直接找赵队，刚到客栈门口就看见余甜脚步匆匆的刚走出客栈。 我停下脚步，余甜难道也是去找赵队吗，我还要不要去了。 第121章 跟在你身后 余甜走得很快并没发现我在后面，我小心地跟在她后面，没多久就确定她也是要去派出所。 她也是去找赵队，她的现任男朋友。 我还要不要去……我站在一棵树后面下不定主意，因为我要找的人也是赵队，可是我想到他的时候只是把他当做我能信任的可以说出心中疑问的警察，我忽略了他在现实生活里还有另一个身份。 他还是余甜的男朋友，已经见过家长准备谈婚论嫁的男朋友。 离我不远的前方有一家咖啡馆，他的位置离派出所没多远，只要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 苏河的整个村子被河水贯穿一分为二，这些年旅游业的开发后，村子的西岸还保持着十年前的样子，东边就分布了很多为了迎合游客的休闲娱乐场所，酒吧咖啡馆餐馆什么的几乎都集中在这一边，维护秩序的派出所也在这里。 余甜走到咖啡馆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她回头似乎漫无目的的看看，我赶紧缩了身子怕她发现我。 余甜开始打电话，一直站在咖啡馆的门口没动。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这时候大多数游客都还在休息，可是路上也有晨起爬山的游客，所以人还是挺多，但是路边的很多娱乐场所都还没开门。 酒吧和咖啡馆这样的地方多半要下午才开始营业，最早也要中午，余甜身后的咖啡馆就没开门。 余甜在讲电话，身体也转过去面对着咖啡馆，店面大片的玻璃窗很干净，我站的距离都能看清店里面的陈设，看起来是那种怀旧风格的小店。 我正盯着余甜看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脚边一热，还有毛茸茸的感觉。 低下头一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脚边趴着一只汪星人，是我太专注盯着余甜所以没发现吗，还是我的确是感官太不敏感了。 “豆豆……你过来，吓到别人了！” 我正跟脚边的汪星人四目相对时，一个小男孩朝着我们跑了过来，他边跑边喊，汪星人听见喊声马上扭头去看，尾巴刷刷的使劲摇了起来。 “你也叫豆豆啊。”我是不害怕狗的，尤其是听见这只也叫豆豆，心里面反而觉得亲切起来。 很久没见过唐岭家的豆豆了，从卫县回来后就没见过。 “阿姨，对不起。豆豆你过来。”小男孩跑到我眼前很有礼貌的打了招呼，然后弯腰摸了下汪星人的头，招呼着它离开。 我看一眼还站在原地打电话的余甜，语速很快的低头跟小男孩说了没关系，然后也摸了下汪星人的头。 小男孩大概有十岁的年纪，他听我说完冲着我一笑，露出满口的小白牙，然后把牵狗绳系在了汪星人的颈圈上。 我看着他们离开马上回身接着去看余甜，可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发现余甜已经不在咖啡馆的门口了。 我四下看了一圈，三三两两走过的人中没有余甜的身影。 再往刚才牵狗那个小男孩离开的方向看，那个孩子还没走很远，就这么一点时间余甜就在我眼前快速消失了。 她是打完电话直接奔着派出所去了吗，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想了一下，我决定按着原来的打算先去派出所找赵队，如果在那里遇见余甜也在的话，我就不提要说的话，就说是去问丁自可坠楼自杀的事情，因为这案子又把老爸牵涉进去，我格外关心也很正常。 我从树后面走出来朝派出所快步走着，路过那家咖啡馆的时候匆匆一瞥。 走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远远地我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是吕岩和唐岭。 他们两个都背对着我，应该正在说话，吕岩时不时点点头，唐岭双手一直插在裤兜里，头部微微侧着看着吕岩。 怎么又见到他，我看着唐岭的背影停下脚步，我要见赵队的事情还是不让他知道为好。 我是不是应该先确认一下赵队到底在不在派出所再进去，想到这个我又给赵队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一直没人接听，这时候吕岩也伸手拍了拍唐岭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走进了派出所的院子。 他们应该没发现我的存在。 我刚要挂了电话的时候，赵队居然接听了。 我马上问他在不在派出所，我已经到了门口了，有很急的事情要跟他谈。 赵队还是很疲倦的声音，“我不在专案组里，不是说了睡一会儿再联系你吗。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要不就在电话里说吧。” 我能感觉出赵队有些不耐烦，从认识他以来还很少碰到他这个状态，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压力也很大。 我没太往心里去，可是又觉得我要说的话没办法在电话里说明白，就坚持说要见到他当你面说。 赵队的语气更加不耐烦起来，“好了，派出所附近有一个咖啡馆叫遇见，你去那里等我吧，我洗个脸就过去，喝杯咖啡提提神不然跟你说话的时候我怕自己会睡过去。” 我马上答应了。 原来余甜之前停下来打电话的那家咖啡馆就叫“遇见”，我重新走回到这家店门口才想到，这个时间咖啡馆还没营业呢，赵队约我来这里怎么进得去呢。 可是我走近咖啡馆门口时发现，这间店的门是开着的，门上挂的小牌子上也写着“正在营业中”。 刚才经过的时候我怎么没注意好好看看，原来也有这么早营业的咖啡馆。 我推门而入，咖啡馆里空荡荡的，连营业员都没见到。 店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味，我正看着没人的吧台时，店里的一扇门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你好，随便坐吧，喝点什么。” 一个系着围裙的年轻小伙子对我微笑着打招呼，应该就是这家店的营业员了，我也回了一个微笑，然后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小伙子走过来递给我一杯柠檬水，“一个人吗？” 我看一眼窗外，“两位，等一下点吧，谢谢。” “好的。” 我一坐下就感觉到疲乏，人在特别累的时候只要绷着的那根线一松立马就会觉得疲劳排山倒海袭来，我现在就是这种体验。 这家咖啡馆的沙发很舒服，我向后靠着闭上了眼睛。 第122章 前后不一 我一下子就睡了过去，控制不住的困意让我睁不开眼睛。 梦里面我站在大雨里…… “蒋令令，你把刚才的话再跟我说一遍！” 大雨滂沱的木桥上，唐峰的脸因为痛苦纠结在一起，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很自虐的痛快着。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就是要让我爸小三儿的儿子为我伤心欲绝。 孩子是妈妈的宝贝，我伤不了他妈就拿孩子开刀喽。 “唐峰，你听好了也看清楚了……”我说着把手里的一张速写画像高高举起，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纸面上，唐峰的眼神变得可怕起来。 我用利落的动作快速把这张速写撕成了许多许多的小碎纸片儿，然后随手朝着站我对面的唐峰一扬。 “咱两是从这张画开始的，也从这张画结束吧！我再说一次，我是跟谭立旋在一起了，他给我画了新的头像，一点都不比你画的差！” 唐峰的目光从桥面上那些散落的纸片儿移回到我的脸上，几乎从来不笑的少年突然对我笑了，他笑的时候嘴角总是歪的，因为很难看见他笑，所以他笑时每个细小的表情我都记得特别清楚。 “就因为我妈跟你爸的事情，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吗？其实这只是借口吧，你就是不喜欢我了，找到了更喜欢的人对吧……” 我伸手豪爽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也许还有我的眼泪，反正分不清楚。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没别的事情那我回去了。” 我说完就跑着离开了，再也没回头看看唐峰。 “醒醒……”我被人推醒，睁开眼睛就看见赵队的脸。 “睡着了啊，喝什么……”赵队见我醒了就坐到了对面的沙发里，他眼睛有些红一看就是熬夜了。 我看了一下咖啡馆，还是只有我们这一桌客人。 “拿铁吧，热的。”我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刚才的梦境还在我脑子里，很久没在梦里见过唐峰了。 赵队搓了几下脸还打了一个呵欠。 “什么事情这么急着说？”赵队问我。 “余甜刚才找你了吗？”我想先知道余甜是不是找过赵队。 赵队摇摇头，“没有啊，我本来想在招待所睡一会的，老唐和吕法医他们出去吃饭我都没去。” “哦……我是想跟你说余甜。”我试探着进入了正题。 赵队有些不解的看着我，“余甜？说她什么？” 我说，“你认识她多久了？” 赵队乐了，“有两年了吧，唐岭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认识的，你怎么想起问这个，就问这个至于这么着急吗？我都困死了……只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丁自可的案子估计中午就会在苏河成为头条了，压力大着呢……对了，”赵队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过，“你爸爸又牵涉了进来，丁自可的女儿昨天一直没回家，丁自可出事后我们发现了遗书，派人去找你爸爸的时候，他见到我们就说了一个地方，让我们去找孩子，那个女孩就在那里。” 我静静看着赵队，什么也没说，赵队有些同情的看看我没再往下说。 “那你接着说吧，余甜怎么了。” 我整理了一下要说的话，“我跟余甜是高中同学，这你知道的，我想说刚才我在客栈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之前我都忘记了。” 我顿了一下，因为看见咖啡馆的服务员端着咖啡走过来了。 等服务员走开，我继续说，“网上那个帖子刚出来的时候，我跟余甜提起当年到苏河写生的事情，我今天突然记起来余甜那时候跟我说的话和后来她说的话，完全对不上……反正很多事情我细想之后都觉得她说的话有问题，所以我想跟你问问，是我记忆又出了问题，还是别的。” 赵队正在搅拌咖啡的手停了下来，他一怔，挺奇怪的看着我，“你想起来什么了？” “看帖子那天，余甜告诉我当年在苏河写生的时候，就是唐峰出事的那天晚上，天黑了以后我在河边跟人吵架，吵架的那个人是谭立旋。”我尽量说得很慢，为的是我可以边回忆边说给赵队听，我对自己的记忆一直有怀疑，说快了很怕自己又会忘掉什么。 赵队面色还是很平静的看着我，他不说话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余甜说那天是谭立旋托她约的我，她那天还在河边画画来着。” 我说到这里又停下来，赵队一脸困惑的看着我问了一句，“还有呢，这些有什么问题？是因为余甜说的这些你都不记得了，所以怀疑她说的不一定是真的是吗？我没觉得这些有什么问题啊。” 我喝了一口咖啡，有些犹豫接下来该怎么说，甚至在想我该不该对赵队继续说下去。 就我近两年记忆上的论七八糟来看，我早上在一夜未睡情况下突然想起来的那些事情不见得就真的很可靠，可是直觉又告诉我余甜一定是对我说了谎话。 我现在需要找人来证实一下，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是我的记忆骗了我还是余甜骗了我。 “说啊。”赵队又打了一个呵欠催着我。 既然开了这个头我也不能再缩回去了，索性说完。 “余甜跟你说过我们高中时候的事吗，跟我有关的或者跟立旋有关的。” 赵队想了一下，“很少提起，她知道我跟立旋是发小，不过在你爸案子之前，她从来没跟立旋接触过，至少没通过我接触过。至于你也没说过，我都忘了她跟立旋是同学的事情。” 我注意到，赵队在提起余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会很自然的柔和起来，他一定是很爱余甜的。 因为同样的神色我也在谭立旋脸上看见过，他也曾经这样注视着我。 我有些后悔，可是话已经说到这里只能说完了。 “我是想说……这次来苏河之前，余甜跟我说当年我们班来写生的时候，她因为身体原因没来，其他同学也都这么说的，可是之前看帖子的时候，余甜为什么会告诉我谭立旋是通过她约的我去河边？我糊涂了，当时我跟她说我记不清楚了，她还就是我忘记了……可是别的同学也说她当时没跟着一起来苏河，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是想问问你，她有没有跟你提过苏河的事情，她到底来没来过这里呢？” 第123章 惊喜吗 赵队对我的话没做出什么反应，他只是默默看着我，我从他充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表面的疲惫。 我等待了一会儿，赵队接连喝了好几口咖啡，表情并不享受，倒是很像在无奈的往肚子里灌药汤一般。 我的脑子持续处于疲惫至极的反常亢奋之下，赵队的沉默激发了我一吐为快的欲望。 “最重要的是，王飞芸出事之前本来想告诉我那个也在唐峰住的地方出现的人是谁，可惜她还没说出来就……” 赵队听完这个终于有了反应，他开口问我，“你相信王飞芸的话？” 我一愣，但很快点点头，“至少现在我还是相信她的话，那天晚上在现场的人，唐峰，立旋还有王飞芸，他们都出事了，那天晚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只有那个我们还不知道是谁的人可能知道，我总觉得那个人也是我们的同学，王飞芸也说过她弄了这次重回苏河的旅行就是想查出当年的真相，可惜什么还都没开始她就先出事了。” 赵队朝窗外看了一眼，摸了下鼻头，“当年的事这么多年立旋跟你都没说过吗？” “几乎没说过，只有一次……” 赵队转回头看着我，“立旋怎么说的。” 我曾经回忆过很多回那次谈话，可是基本上记不起来什么有用的讯息，我后来也问过谭立旋我们聊起苏河的时候说了些什么。他只说我们那天晚上也见过还闹得很不愉快，原因就是唐峰。 “那天晚上我的确是在河边跟立旋见过，我们吵架了就因为唐峰，这些和余甜说过的一样，只是立旋没说过他是通过余甜找的我，我也没这种记忆。可是后来立旋又去见过唐峰的事情我那时并不知道他也没说，知道那些都是王飞芸在刑警队说的，你当时也在。” 赵队点点头，他有些不耐烦的对我说，“这些到底跟余甜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想跟我说她吗。” 我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赵队今天的反应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我只能理解为他太累了想睡觉的时间又被我占用了，所以显得急躁。 “我想说，我觉得那个也在现场的人，可能就是余甜。” “什么！”赵队听了我的话先是微微愣住，紧接着就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余甜当年没来过苏河，她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呢，不可能，你的记忆真的是出了大问题。” 我可没想到跟赵队把我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后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我还要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怀疑余甜的时候，赵队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侧着头紧盯着咖啡馆窗外看着。 “擦，怎么了！” 我听到赵队骂了一句也跟着他朝外面看过去，只见窗外的路上快速闪过几个奔跑的身影，然后紧接着又跑过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人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跑去的。 咖啡馆的门也被猛然推开，我看见年轻的服务员从外面进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小伙子进了门看见我正在看他，就有些尴尬的指了指外面，“听说村口板桥那边出事了，大家都去看热闹，我回来看看你们还在不在，本来想关店也去看呢。” 他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赵队忽的转身看着小伙子问，“出什么事了，我是警察。” “啊……”大概是没想到一大早就有个警察在自己店里喝咖啡，小伙子慌张的继续指着外面回答，“我也不清楚，听路过的游客说有人在桥下面发现两个人，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好像也半死不活了，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赵队又低声骂了一句，他掏着手机低头拨号，等待接通的时候看我一眼，“你先回客栈吧，看来我是不能睡觉了。” 我听完咖啡馆服务员的话时第一反应也是赵队又有的忙了，心里面有些抱歉，要不是我非喊他出来说余甜的事情，至少赵队还能睡一小会儿，谁能想到又出事了呢。 苏河这个曾经幽美安静的小村，现在似乎化身成了死亡之地，接二连三的出现命案，不管是意外还是其他原因的死亡，总归让人很不舒服。 我掏钱朝吧台走去准备结账离开的时候，就听见已经走到店门口的赵队大声喊了一下，声音里透着惊讶。 伴随着他的惊呼声，赵队转过头直直的看向我。 “你跟我一起去桥下吧。”赵队语气沉重的对我说着，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我身边的哪个人又出事了吧，最近这种突然地惊吓已经太多，搞得我有些麻木了。 “谁……又出事了？”我脑海里快速闪过几个人的样子，老爸，朱新和张丽，还有余甜，甚至还出现了吕岩的样子。 赵队一把推开咖啡馆的门，示意我跟他出去再说。 我刚走到门口，赵队就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你要镇定点，我说的话你别紧张。” 赵队的手很有力，我吃疼拧着眉头看着他。 “刚才给派出所打的电话，唐岭他们已经到了现场，我不打电话过去他们也该打过来了，现场发现一死一重伤两个人，另外还发现一个黑色的大号行李箱……死者身份有待确认，受伤的那个……是立旋。” 我身体陡然一晃，要不是赵队提前抓着我的胳膊，我恐怕会直接坐在地上，这消息可真的是太意外了。 “你说的是……谭立旋，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还活着是吧，他活着！”我有些语无伦次的追问着赵队，赵队眼睛里也闪烁着激动地亮光。 “走吧，去现场就知道了，立旋活着呢，太特么刺激了，怎么他会在这呢，我们找了那么多地方，他居然在苏河！” 赵队扶着我朝派出所的方向走去，很快就开过来一辆警车接上了我们两个。 下了车朝着桥下走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就觉得心里面酸酸的，心跳的很快，越是接近现场越觉得脚下发软。 桥附近已经围满了人，大家议论纷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赵队的脚步太快，我跟不上很快就跟他拉开了距离，可是已经走到了桥下，不远处已经先看见了吕岩的身影，她正带着口罩蹲在地上。 还有唐岭，他也蹲在吕岩身边，赵队走到他们身边弯下腰也看着，几个人都没互相打招呼，只是沉默的在看着什么东西。 我的视线被吕岩挡住，看不见她们在看什么，倒是唐岭转头朝我瞥了一眼，可是什么也没说也看不出他的情绪。 等到我走到眼前时才看见，他们三个人是在看一个很大的黑色旅行箱，箱子应该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整个看起来湿淋淋的，上面还沾了很多泥水和类似草叶子的杂物。 我并没马上明白他们三个人围着这个箱子在看什么，我朝周围看着，不是说谭立旋在这里吗，他的人呢。 “跟我来，医生刚到。” 唐岭拍拍手站起来朝着没多远的地方走过去，我不知道他这话还说给我的还是赵队，反正我跟赵队一起跟着他走了过去。 桥下的河边上，几个穿着白褂的医护人员正围着一个人，旁边放着担架和一些急救用的设备。 岸边有很多大小不等的石块，我几乎是踉跄着跑到了谭立旋的身边。 湿乎乎的地上，谭立旋蜷缩着身子侧躺在那里，我几乎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那肯定是他，对他的样子太熟悉了。 我刚要喊他，唐岭扯了我一下低声说，“别出声，他不能激动。” 到了嘴边的呼喊硬生生又被我咽了回去，我紧张的盯着那些正在检查的医生，谭立旋一动不动就那么躺着，我除了能看见他头上缠着纱布之外，暂时还看不出他到底怎么样了，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活着，他是最近离开我的人之中第一个回来的。 我想哭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有，大概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失去了制造眼泪的功能，可我也笑不出来，总觉得眼前看见的像是一场梦。 赵队压着声音问唐岭，那个死的什么情况。 唐岭指了一下离谭立旋躺的位置大概五六米的地方，我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一个白布盖着的人。 “怎么样啊？”赵队又问正在检查的医生。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生命危险是没有，不过伤的不轻，内伤要到医院才能知道，外伤最严重的是他的手。” 听了医生的话，我和赵队都去寻找谭立旋手的位置，医生紧接着又说，“他的左手不见了，从手腕这里没有的。” “操！” 赵队听完医生的话马上俯身看着谭立旋，我很快就听见了他的骂声。 我也想要过去看清楚，唐岭再次把我拉住，我回头看他一眼，眼睛里已经泛起水雾。 唐岭很平静的看着我，他作出一个让我别说话的手势，自己低声对我说，“他活着回来了，这已经很不错了。” 第124章 那个凶手死掉了 是啊，活着回来是不错了。 可是谭立旋的左手……我无法想象这段日子里他是如何面对失去手的事实，可他毕竟回来了。 医护人员把谭立旋放到担架上准备转移，我这才跟上去在担架边上看着昏迷中的谭立旋。 谭立旋的手生得很漂亮，他和唐峰一样，画画的时候都是用左手的，可是现在偏偏失去的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左手。 虽然大学毕业后他没继续画画而是进了家族企业从商，可闲下来的时候他还是会偶尔画几张画，尤其是愿意给我画。 可是以后……我不敢想下去。 谭立旋整个人就像缩水了一样小了一圈，他仰面躺在担架上，头发湿乎乎的贴在脑袋上，前额那里还有些伤口，他的脸上也有好几道伤痕。 他紧紧闭着眼睛，眉头倒是没揪在一起，可是那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就像个死人。我终于看见他的左手，从手腕往下齐刷刷的没有了，伤口那里缠着纱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成这样的。 我无法想象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他到底在哪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我始终不相信他留给我的那些最后的话，他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明白原因，他发短信息告诉我的那些话我也不信，我怎么能相信一个十几年一直对我好保护我爱我的人会失去人性对我妈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没有理由，我虽然不敢说自己对谭立旋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至少他不是一个反社会的变态，他不是一个凶残的人，这点我绝对能确定。 我突然伸出手想去握着他的手，可是人却被唐岭拉住了。 他总是挡着我接近谭立旋，我愤怒的扭头瞪着他，可他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看着我说，“你跟着他也帮不上他，见他的时间以后有的是。” 我想反驳他，吕岩这时走了过来。 “让她去吧，这里还有好多事呢，留她干嘛，亲眼看着啊。”吕岩跟唐岭说完，直接过来抱了抱我。 唐岭不说话，转身朝着蒙着白布的死者走去。 吕岩放开我的时候久久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同情，我挤出一丝苦笑表示了我的感激。 吕岩又看一眼河岸边那个大号的旅行箱，语气小心翼翼的对我说，“你要有心理准备，那个死者可能就是杀害你妈妈的凶手，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死亡了，死因还不能确定要等解剖后才能知道，发现你未婚夫的时候他还清醒着，是他告诉警察那个人是凶手的。” 我瞪大眼睛转头去看那个白布下的死者，他竟然就是那个凶手，就是我在视频里见到折磨谭立旋的那个白色人影。 可他现在死了。 “他死了，那我妈妈怎么办……”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如果死了，那谁还能知道老妈的下落，我会不会再也找不到她了。 老妈难道也要像唐峰一样，连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吗？ 心头的恐惧与悲伤交织在一起，我用力把手握成拳头，因为不这样的话我的手抖得太厉害了。 我不想被人看出我在发抖。 无数的不眠的深夜里，我都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想象着那个凶手落网后会说出什么，只有抓到他才能弄清楚一切事情，我才能证实自己对谭立旋的信任，那个买凶伤害老妈的人一定不会是他，这一切一定是有人故意而为。 那个凶手是搞清说有事情的核心，找不到他的话什么事情都只能悬在这里进行不下去，可是他在哪里呢，谭立旋又在哪里呢。 只是我从来没想过，凶手找到了，可是找到的是他的尸体，他再也不能开口说明白说明白所有的事情真相了。 吕岩没马上回答我，我又去看谭立旋的担架，几个医护人员已经抬着他到了河岸上。 再去看蹲在死者身旁的唐岭，他戴着白手套正揭开白布看着那下面的死者，他的脸色阴郁，手举着白布的一脚纹丝不动，好像被定格在了那里。 赵队和现场的警察说了半天话，这时候也走到了唐岭身边蹲下，他看着白布下的尸体，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唐岭跟赵队开始说话，可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我还要忙，你先去医院吧，谭立旋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这里有什么情况会告诉你的。”吕岩又抱了抱我安慰着。 可我站在原地没动，眼神一直盯着那具白布遮掩下的尸体，我很想冲过去问他，问他我老妈到底在哪里，他死没关系可是要告诉我老妈在哪里啊。 唐岭和赵队又说了几句话后站了起来，他回头看我还在就走了过来。 他还没走到我眼前，吕岩就抢先一步迎了上去，看样子像是要把他拦下来。 果然，吕岩拦住了唐岭，唐岭低头整理着手上的白手套没说话。 “先别说了，等我弄完了再说。”吕岩似乎是跟唐岭说了这么一句，我听得不是那么真切。 “早晚都要告诉她，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在卫县你不是见识过了。”唐岭还是没抬头，语气轻描淡写的。 吕岩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这回彻底听不清了，我猜那是一句骂人的话，因为我看见唐岭抬起头歪了下嘴角，表情有些意外的盯着吕岩。 “我知道怎么说，这是我跟她的事。”唐岭虽然笑了，可是说话的语气变得坚决不容反驳起来。 他说完就一闪身绕过了吕岩直接朝着我走过来，吕岩在他身一副不解的表情转身看向我。 “你看过8401房间的那段监控视频，还记得里面有什么吧？”唐岭注视着我问着，我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那段视频里有我妈最后的影像，我当然记得，记得很清楚。 唐岭继续低下头整理他手上的白手套，像是在考虑该怎么说话，沉默了一下才对我又说，“视频里那两个人离开酒店时拉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也记得吧。” 我浑身一震，手抖得更厉害起来。 唐岭的话像是迎头一击让我一下子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东西，我猛地转头去看之前见到的那个湿漉漉的大号行李箱。 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正在清理行李箱表面的污垢，我看见他们都戴上了口罩，白手套，还有人把从行李箱上面刮下来的东西取样放到了塑料袋子里封起来。 “你还真说啊！”吕岩抱怨不满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她很快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大概是这么一握她觉察到我在发抖，我感觉吕岩手上用力紧紧握住我。 “你找人陪你去医院，这里你放心交给我，好吗？余甜呢，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吧。” 吕岩不知道在冲着谁喊，我耳朵里轰隆隆的响着，就像有高速的列车在我耳朵里穿行而过。 “吕法医，可以开始了。” 一个正在清理行李箱外部的警察喊着吕岩。 没等吕岩说话行动，我挣脱她的手朝行李箱冲了过去，吕岩想拦住我可是没拉住。 我马上就要跑到行李箱跟前了，戴着口罩的警察吃惊的站起来看着我，吕岩在身后急急的喊着我的名字。 我没理她，我只想赶紧到行李箱前看看，这个是我在视频里看见的那个吗，是那可恶的一男一女离开酒店时拉走的那个吗。 可是真的冲到了行李箱前时，我还是被拦了下来。 “这是现场你不能靠近的……”拦住我的警察严肃的警告我，可我已经听不进任何人说的任何话了，我用力想推开拦着我的警察，可我的力气怎么推得开，反而自己一下子弄得筋疲力尽，大口喘着粗气。 我的样子一定很吓人，因为戴着口罩的警察眼神惊愕的盯着我看，吕岩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她使劲把我拉开然后抱住我。 “冷静点，令令……我知道你的感受，可是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的，交给我好吗，你冷静！”吕岩大声跟我喊着。 我毫无反应的任由吕岩抱着我，目光却一直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湿漉漉的大号行李箱。 唐岭和赵队这时候也都赶到我身边，赵队也走过来想说点什么，可是看见我的表情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沉默的一转头去看那个行李箱。 唐岭没跟我说话，他径直走到了湿漉漉的行李箱跟前，看了一会儿后慢慢抬起头又看着我。 他的目光还是那么冷静，冷静里还透着些我形容不出来的复杂神色。 跟他目光相触的一刻，我突然就大声哭了出来，哭声就像是积压了很久一直蓄着力量的火山瞬息间得到了释放。 我听不出自己的哭声有多吓人，可是我哭得那一刻感觉到现场的人都朝我看过来，吕岩抱着我的胳膊也跟着哭声陡然一震。 我使劲使劲哭着，面前的唐岭已经变成模糊的一片看不清楚了。 “令令，别这样……” “令令……” 我听见吕岩和赵队的声音在我耳边交替喊着我，可我只想哭不想说话。 第125章 我信你 不知道我到底哭了多久，反正从站着哭到跪在大大小小的石头块上哭，我怎么也止不住眼泪，膝盖硌得生疼我倒觉得很爽，身体上的痛多少能减轻我心里的痛苦。 吕岩试着想把我拉起来，几次努力都没成功。 “令令，先让我工作好吗，别哭了……” 我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以前看见那个小女孩躺在白布下的情景，那个才几岁的孩子跟我妈一样，我咬着嘴唇想止住哭声可是没用。 我没有勇气再去看那个湿漉漉的大号行李箱，这一刻我其实很想自己也死了的，死了一了百了，再也不必面对任何事情了。 想死的念头呼呼往脑袋顶窜着的时候，我猛地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那力气大得我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我有些歇斯底里的喊着，有多少年没这么喊过了。 我都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把我拽起来的，整个人已经被扛到了肩膀上，我头冲下一阵眩晕，嘴里的喊叫声瞬间就止住了。 我使劲仰起头看，身体晃动着就看见赵队和吕岩并排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我离他们越来越远。 周围好像一下子安静了，我还没适应过来，整个人又换了一个姿势，扛着我的人好像是把我塞进了车里，我手脚慌乱的想要支撑住完全没了重心的身体，可最后还是脑袋磕着的倒在了车座上。 慌乱过后我快速从座位上爬起来，眼前站着呼吸微微急促的唐岭，他眼神狠辣的看着我，原来刚才把我扛走的人是他。 我也愤怒的盯着他，就像他才是那个让我老妈躺在行李箱里的凶手，他才是害得谭立旋失去了一只手的坏人。 我说不出话来，手指使劲抠着车座上的垫子，手指疼的狠，可我却感觉这样才舒服。 “怎么了，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失去了？能保护你的人都倒下了，感觉不好受吧？”唐岭用力摘掉了他手上的白手套，虽然他低着头可我还是能看见他嘴角嘲讽的笑意。 我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唐岭的话像把锋利的刀子插在我心上，他说的多正确啊，能保护我的人都倒下了，一点没错。 老妈，老爸，谭立旋……我二十九年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用不同的方式离开了我，老妈更是彻底离去再也回不来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的从脸颊上滑过，我挪了下身体想从车上下去，我要去确认那个行李箱里到底是什么，不亲眼见到我总会抱着一丝可怜的幻想。 唐岭把我推了回来，他没用什么力气可我已经重新跌回到座位上。 “我送你去医院，死的就是死了，活着的那个才是你该看的。”唐岭说完就要关车门，他见我没动又停了下来看着我。 “谭立旋说，跟他在一起的那个死人就是视频里那个男的，曲梅芳就是被他害死的，绑架他的人也是那个死人。” 唐岭说完，留给我一个颇有玩味的笑，然后用力拉上了面包车的车门。 我一下子颓掉了，身子无力的靠在了车座上，用力闭上了眼睛。 到了医院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下的车然后走进的医院，我只是记得唐岭扶着我，他把我带到了一间病房的门口，我们站在门口很久，进进出出的护士医生折腾了好多趟以后，唐岭才拉着我进了病房。 病房里只躺着一个病人，谭立旋。 唐岭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我扶着床边走到了床头，眼泪一直没停过。 谭立旋还是闭着眼睛，可我低下头趴着看他的时候，他的眼睫毛轻轻地抖了抖，他知道是我来了吗。 我用力抓着床单，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滑倒，目光从谭立旋的脸上移到了他的左手上。 可是哪里还有那支左手呢，我能看见的只是纱布包裹着的一段突兀，看着那里我的眼睛刺痛起来。 一阵咳嗽声响起，我赶忙去看谭立旋，他已经睁来了眼睛，瘦削的脸颊上泛着不那么自然的红晕。 我伸手摸了下他的脸，好烫，他在发烧。 谭立旋就这么看着我什么也没说，我也看着他，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轻轻叫一声谭立旋的名字都忘记了。 过了很久，谭立旋轻声对我说了他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小，可是这三个字却实实在在的砸在了我的心上。 那段寄到刑警队的视频里，他也对我说过这三个字，“对不起” 谭立旋说完这三个字，眼角慢慢流下了一行眼泪，他很痛苦的抬了抬已经没有左手的胳膊，我看着他的动作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眼泪无声地落在他身上盖着的白色被单上。 病房里静的能听见每一颗眼泪落下的声音。 “令令，阿姨她……”谭立旋声音哽咽着说着，我抬起头看着他，用尽力气笑着看着他。 “别说了，你需要休息，我知道了。” 谭立旋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我已经低下头吻住了他，我不想听他说什么道歉的话，我只想告诉我自己，我相信谭立旋，我相信他跟我妈的事情没有关系，他是被人陷害的。 他陪了我十年，从普通朋友到好哥们再到恋人，我几乎每一次的人生低谷都有他在我身边，我绝对不相信他会做出买凶杀人的事情，更别说那个被害的人还是我的妈妈。 谭立旋的嘴唇很热，上面还有淡淡的咸味儿，应该是泪水留下的味道，我心里更加难受起来，吻着他的时候还在流着眼泪。 可是谭立旋没什么回应，我停下来抬起头看看他，这才发现谭立旋已经是满脸泪痕。 “回来了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我安慰他。 谭立旋听了我的话痛苦的把头转向了一侧，他胸膛起伏的有些剧烈起来，“对不起……” 我真的不想听他对我说这句话，我心里突然就烦躁起来，可是看着在我面前流眼泪的谭立旋，想着他那支永远失去的左手，我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两个都沉默的时候，有人来敲病房的门。 我扭头去看，敲门的人没等我回答就自己开门走了进来，是余甜。 之前我在咖啡馆门口跟丢了余甜，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她去了哪里，谭立旋回来了她一定是从赵队那里得到了消息过来的，我抹了一下眼泪站直了身子。 因为怀疑，我现在看着余甜有种陌生的疏离感，可是余甜看起来还跟平时一样，她先是走到我面前，眼睛红红的看着我，嘴角绷着，好像在忍着别哭出来。 “什么都不说了，回来就好。”余甜说完这句抱住了我。 我靠着她面无表情，心里的那些问号依然存在。 第126章 他的死法 余甜刚把我放开就接着说，跟她一起来的还有朱新和张丽，他们两个还在门外等着呢。 我看了一眼谭立旋，余甜进来之后他并没什么反应，还是保持着那个侧头的姿势躺着，就像病房里还是只有我跟他似的。 我想他现在一定不想见任何人，就拉着余甜走出了病房，门口果然站着一脸焦急的朱新和张丽。 我简单说了下谭立旋的情况，又说他现在需要休息不适合见人，他们两个也很明白的点点头没说什么，朱新还问我晚上是不是需要有人在医院护理，他可以过来的。 “谢谢。”我回绝了朱新的好意，他反倒有些尴尬的看看张丽，但是也没说什么。 现在的我无心也无力应付任何人的关心，我只想回到病房里陪着谭立旋，然后煎熬的等待吕岩那边的消息。 虽然没有消息我也知道结果，可是心底里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继续存在着。 我出来后没看见唐岭，他应该是回去工作了，毕竟苏河之前的几起命案还没结果，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死人和那个行李箱，所有的警察大概都已经忙疯了。 朱新和张丽又呆了一下就一起离开了，余甜没走留下来陪着我。 “你还好吧，我跟赵大强通过电话了，我暂时不回去了留下来陪着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余甜语气轻柔的安慰着我。 我心情复杂的看着余甜，她如果知道我找过她的男朋友说过那些话还会像现在这样跟我说话吗。 律师应该都是心理强大的，我从余甜脸上看不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现在的我也暂时没精力去想她的事情了，目前最重要的是陪着谭立旋，让他尽快好起来。 我想着这些没说话，推开病房的门想要回到谭立旋身边，余甜叫住了我。 她看了我几秒后说，“令令，你真的相信阿姨的事情跟谭立旋没关系吗？” 余甜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让我很反感，我口气有些生硬的回答，“你相信他会做那些事情吗？” 余甜愣了一下，“我相信证据。” “证据……”我有些不屑的轻声笑了，她是个律师，跟警察一样总把我相信证据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可我更相信自己的感觉，谭立旋一定不会做那种事，证不证据的对我没有意义。 余甜也冲我苦笑了一下，“我已经给谭家的律师打了电话，他们家人没找你吗？”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刚才乱七八糟的一通折腾都没注意手机在哪里。 “你的手机，唐岭让我给你的。”余甜说着把我的手机递了过来，我想不起来手机怎么会在唐岭那里，伸手接了过来。 手机上真的有未接来电，是王晓翠打来的，看看时间应该就是谭立旋出现之后打过来的。 “回个电话。”我说着看了眼病房里，转身朝外走着给王晓翠打了回去。 那边很快接了电话，没等我开口就听见王晓翠带着激动的哭音先说上了，她告诉我谭老爷子醒过来了。 “太好了，你知道立旋的事情了吧，他找到了。”我听完王小翠的话说着。 “知道了，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你说这父子两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啊，立旋找到了老爷子也跟着醒过来了，太好了，你现在跟立旋在一起吧，他怎么样了？” 我听着王晓翠高兴地声音，眼前又看到了那个湿漉漉的行李箱，晓翠现在怀着孕，我要不要告诉她老妈的消息呢。 快速想了一下，我暂时没说我妈的事情，先让她高兴一阵子吧，这阵子她也很不好过。 王晓翠跟我说律师已经和谭老爷子的秘书谈过了，他们明天就赶到苏河来，尽快安排谭立旋回到奉市。 “那个……老爷子别对他说太多情况，毕竟才好起来，好消息坏消息都会刺激到他的，他病倒的时候也不知道立旋出事，现在你们怎么跟他说的？” 我怕王晓翠想得不周到，特意提醒她一下。 “这个你放心，我有分寸。可是立旋的手……这个怎么跟老哥说呢，我现在跟他说你和立旋都出门了，可是早晚要见面的，姐你说怎么办。”王晓翠挺犯愁的问我。 我也没想好要怎么说，事情一下子来的太多，我脑子几乎瘫痪了，就跟她说等回去再说吧。 王晓翠并不知道我在苏河还要面对什么情况，她听我说暂时不能跟谭立旋一起回奉市的时候还挺意外，我也没跟她多解释。 “那姐你自己注意吧，立旋回来有我呢你放心。” 我听着王晓翠的话心里很温暖，“好。” 有关行李箱的消息在两个小时后，终于来了。 是吕岩亲自过来跟我说的，我看着她走进病房的时候就知道不会听见什么好消息，可是心里那丝幻想就是挥散不去。 吕岩简单看了下谭立旋之后就跟我走到了医院的院子里说话，她尽量说得简单，可我依然听得要崩溃掉了。 那个湿漉漉的行李箱里，的确发现了被分割后的人类尸块，虽然dna的比对结果在苏河这里无法完成，但是根据谭立旋的话和那个疑似凶手的身上找到的信来看，初步可以认定行李箱里的尸块就是我老妈的。 真的面对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反而没了眼泪，心里之前的那些恐惧和逃避都没了，我很平静的听完吕岩的话，还点了点头，吕岩很担心的看着我。 “什么信？”我反问吕岩。 “一封装在红色信封里的信，赵队和唐岭都看过了，他们说如果这个信封寄出来的话，应该是第五个了，可是死的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寄出来就先出事了。” 我又点点头，接着问吕岩，“那上面都说什么了，你看了吗？” 吕岩回忆了一下，“大致内容是说那张照片里的人都受到了惩罚，说了行李箱里面装的是……曲梅芳，接下来该轮到那个真正的凶手了。可是信上没说这是写给谁的……对了，还有一句话，说踩着别人的失去活下来，就该想到有今天，好像是这么说的。” 我听完吕岩的话在想，那封没寄出来的红色信封是给谁的呢，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会不会是那个收信的人。 这时候，吕岩又补充了一句，“那个疑似凶手的人，死因是猝死，没想到吧。” 第127章 我想抽烟 我继续跟吕岩说话的时候，冷不防从谭立旋的病房里传来惊恐的大喊，我马上跑进了病房里，一进来就看见谭立旋整个人蜷成一团趴在地上，他手上扎着的吊针都被扯掉了。 我赶紧走过去看到底怎么了，身后吕岩和余甜也跟了进来。 “立旋，你这是干嘛！”余甜比我动作还快冲到了谭立旋身边，谭立旋突然抬起头瞪着余甜，脸色涨红，已经没了左手的那支胳膊一直在颤抖着。 “对不起……对不起……”谭立旋的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声音，如果你只是闭着眼睛听见这声音，一定不会觉得这是一个二十几岁年轻人发出来的声音，迟暮的苍老感充斥在他的声音里。 而且这声音里还满是恐惧。 我心疼的过去想把谭立旋抱起来，余甜看我一眼松开了拉着谭立旋的手，吕岩站在一边没过来。 谭立旋看见我，眼神里的紧张像是稍稍减退了一些，可他还是涨红着脸一直在抖，我刚想说话安定一下他的情绪，他猛地用右手拉住我，一把将我带进了他的怀里。 谭立旋的身上满是汗臭和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怪异味儿，可是我靠近他怀抱的时候还是很快就从混乱的味道里分辨出他熟悉的气息，那是我几年来最熟悉的异性气味。 这气味没变，是不是代表这个回来的男人也没变，他还是总在我身边保护我的谭立旋。 “我们出去吧，有事情再进来……”我听见吕岩小声对余甜说着，然后一阵脚步声后门被关上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跟谭立旋了。 “令令，我想抽烟。”谭立旋跟我抱了很久后开了口，他提出要抽烟，可是我身上没烟。 “你等我，我去给你买，你先起来躺回去。”我摸了一下谭立旋瘦的有些脱像的脸颊，可是谭立旋没动，我的力气也根本拉不动他。 “没事，你去吧，你回来我就躺回去。” 虽然声音嘶哑，可是我终于又听见谭立旋平静的对我说话的声音了，我冲他笑笑站起来准备去买烟。 我打开病房的门，吕岩的余甜都站在走廊里，见我出来一起走了过来。 “要不要找医生给他打针让他安静下来，睡一觉会好多了吧。”余甜开门见山直接跟我说，我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吕岩只是看着我。 “他想抽烟，我去买。”我看着吕岩说，吕岩马上说要什么样的她去买。 我想了想，谭立旋戒烟很久了，以前我们两个一起抽烟的时候，他总抽的那个牌子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买到了。 “随便吧，他其实戒烟很多年了。” 吕岩听了我的话点点头，转身小跑着想往外走。 可她还没跑出去，就看见唐岭走了过来，吕岩就问他有没有烟。 唐岭瞥了我一眼，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还有火柴。可他并没有把烟递给吕燕的意思，自己拿着烟走到我眼前。 “是你想抽还是他。” 我看着唐岭手上的烟，“是他想抽。” 唐岭也不多话，拿着烟自己就朝着病房走了过去，他推门就进去了，我想到谭立旋现在那个狼狈的样子，马上也跟了进去。 我进了病房就看见唐岭已经蹲到了谭立旋身前，谭立旋的头被唐岭的身体挡住，我只听见谭立旋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 唐岭也说话了，“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点上。” 不知道唐岭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抽烟了，谭立旋又很小的声音说了句什么，我就看见唐岭动手点着了一根烟递给谭立旋。 我慢慢走了过去，唐岭一直背对着我，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弯腰蹲着的时候能看见他腰上带着枪。 听见我的脚步声，唐岭保持着蹲姿转过身看我，他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眼神也一样平静。 “你要不要也来一根，我跟我哥不一样，不反对你抽烟的。”这话说完，唐岭歪着嘴角笑了一下。 我没心思跟他多说，关切的看着他身后的谭立旋，一阵阵烟雾在唐岭后背升起，谭立旋已经抽上烟了，希望这样能让他心情平静下来。 唐岭没听见我的回答，就自己动手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朝我举着，意思是让我也来一根。 我感觉谭立旋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激动，本来不想抽烟，可是回想起高中时我总跟谭立旋并排蹲着吸烟的场面，心头一阵酸楚，我也抽一根陪着他吧，虽然医院病房里是禁烟的，可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正要走过去接烟的时候，蹲在那里的唐岭突然身子一晃，他反应算是不慢，马上单手支地稳住了身体。 我愣了一下站住脚步，不知道唐岭这是怎么了。 唐岭的脸色在瞬息间就变了，我看着他目光骤然一寒，其他的还没看清楚就只见他转身站了起来。 “谭立旋！” 唐岭低吼着谭立旋的名字，我惊讶的去看谭立旋，只见他嘴里还叼着刚才唐岭给他的烟，他的右手里拿着一样东西，黑乎乎的看着像是金属类的东西。 谭立旋眼神冷漠的直直看着我，他一句话不说，嘴上还在吸着那根烟，烟头的亮光忽明忽暗的闪着。 “立旋……”我不明所以的看着谭立旋。 唐岭倒是一下子挡到了我面前，我心头一恼想要推开他，可是唐岭用力把我拦到了他背后。 “谭立旋，把枪放下！” 我听着唐岭的喊声，心头震惊，谭立旋哪里有枪啊，他在胡说什么呢。 谭立旋听着唐岭的话，右手慢慢举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跟唐岭。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那把枪是……我紧张的低头去看唐岭的腰部，那里本来突出的一块果然塌了下去。 “立旋，你要干嘛……”我急促的喘了几口气，自己都能听见我的声音在发抖。 谭立旋吐掉了嘴里的烟，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枪，眼神再次泛起之前跟我拥抱时的痛苦神色，可是他的枪口依旧对着我跟唐岭。 “对不起。” 第128章 你还不如不告诉我 站在唐岭的背后，我无法看见他被枪指着时是什么表情。 刚才的一切就发生在瞬息之间，我根本没来得及看清谭立旋是怎么拿到唐岭腰上的警用配枪的。 一开始，我以为谭立旋又一次说的“对不起”是对我说的，可是我错了。 “干嘛跟我道歉。”唐岭有些阴冷的声音很镇定，他是在问谭立旋。 谭立旋举着枪的手在微微抖动着，“你明白，我也明白。” 我再次想冲到谭立旋身边，唐岭干脆反手把我拢在了他后背上，同时对我说，“就在这儿呆着，你不想闹大的话就别动别说话！” 我明白他的意思，现在这个场面只有我们三个在场，如果闹大了就会惊动医院里的其他人。 我当然不希望别人看见谭立旋拿枪指着一个警察。 可是谭立旋刚才在说什么……为什么他对唐岭说他们彼此都明白，他们明白的是什么，我可是一点都不明白。 唐岭对谭立旋说，“把枪放下，你又不会开枪。” “呵，谁说我不会……”谭立旋晃了晃手里的枪，我的心随之一紧，很怕他就这么糊涂的开了枪。 唐岭倒是纹丝未动，只是箍住我的手上加重了力道。 “把枪放到地上，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谭立旋摇着头轻声笑了，“我也希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能吗？” 唐岭没说话，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其实从你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为了什么来的……十年了，我们大家都没放下，对吧……”谭立旋说完咳嗽了起来，我担心的用力抓着唐岭的衣服。 咳嗽完，谭立旋继续说，“设了这么大的局，不就是为了替你哥哥报仇吗？你直接冲我来啊，为什么要把这么多人牵进来，死了很多人了，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为什么不直接冲我来！” “你说什么呢，立旋……”我再也忍不住，挣脱唐岭朝谭立旋冲了过去，唐岭也没再吃阻拦我，我用力过猛踉跄着跪在了谭立旋对面。 谭立旋的枪口现在正对着我了，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手里的枪突然抬高角度避开了我。 “令令，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你让开，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你等我。”谭立旋竟然还是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话。 我心乱如麻看着他，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你把枪放下，放下再说，我一直在，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回头看看唐岭，语气乞求的说，“他是受刺激脑子不清楚了，我让他把枪还给你，你等我。” 唐岭没理我，他的目光定在谭立旋身上。 “我再说一遍，把枪放下。” 谭立旋呼吸声急促起来，我好怕他真的会开枪，他会开枪我知道，他平时就喜欢玩那种真人射击的游戏，我还被他拉着去玩过。 “到此为止吧，好吗？一切错都是因为我，你看看我的手，我也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是要我一命抵一命吧，那也没问题。” 谭立旋的话让我迷惘而且害怕。 他拿了唐岭的枪，其实是想自杀的吧。 我恐惧的看着那把枪，我在想如果我伸手去夺枪会怎样，谭立旋不会对我开枪的，可我也不想看他拿着枪对自己做傻事。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来回转换着，我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动手去夺枪，唐岭在背后对我说，“蒋令令你让开。” 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让开，我怨恨的用力摇摇头看着谭立旋求他，“放下好吗？你还得跟我说清楚很多事情呢，对不对，你放下枪我们好好说。” 我这句话出乎意料的让谭立旋变了神色，他看了一眼手里的枪，一字一句的说，“令令，真的是我雇人做了那件事，阿姨是我害的，可是我并没想让她死，你相信我！可是那个人……他收了我的钱却把事情弄成这样，我不想的！” “啊？”我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大问题，刚才谭立旋说了什么，他的脑子也坏掉了吧，乱说话。 可是心底里有另一个声音在我耳边提醒我，你不是信任他吗，你听见他刚才说的话了吧，他承认了，他不是视频里被人逼着说假话呢，他自己对你承认了。 雇凶害死你妈妈的人，就是他。 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然后低下头很认真的看着谭立旋，我跟他很熟悉啊，可是为什么现在看着他好陌生呢。 谭立旋很痛苦的紧皱着眉头，他不在看着我，眼神只盯着手里举着的枪。 他还在继续说，“如果不是他突然死了，我也不会活到现在，我没想活着再见你的……可我真的没想害死阿姨，我只是让那个人绑架她吓吓她别乱说话，可是，对不起……” 我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正在随着谭立旋的话一点点消失殆尽，我晃了两晃坐到了地上，眼神茫然地看着谭立旋。 “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妈，为什么……你没有理由啊，你别骗我了好吗！我已经没有妈妈了，老爸又莫名其妙跟绑架的案子牵扯到一块儿，好不容易你回来了，可是你在跟我说什么啊！你快告诉我，你说的都是骗我的，我不会生气的，我不是过去那个总那你撒气的小孩了，你快说啊！” 我没哭，只是觉得奇怪，谭立旋这是怎么了，我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回来的这个男人是谭立旋吗。 听了我的话，谭立旋很意外的问，“什么绑架案！” 我没回答他，说话的力气可能在刚才耗尽了，我张了张嘴突然回头看看唐岭，他怎么不说话呢。 唐岭也看我一眼，眼神就像我在唐峰墓前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丁自可的女儿被绑架了，蒋正齐是嫌疑人，他又被拘留了。”唐岭缓缓说着，末了笑了一下。 谭立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手里的枪竟然就这么放下了。 他放下枪的瞬息之间，唐岭动作敏捷的冲上来拿回了枪，谭立旋颓然的靠着病床仰着头。 唐岭拿回枪之后一言不发的就往病房外走，我挤出几个字对他说，“别报警好吗？” 我说完看见谭立旋神色复杂的看着我，他的眼里有泪光。 唐岭停下了脚步，他没回头，只是点点头说，“我就是警察还报什么警。” 病房里又一次只剩下我跟谭立旋，可是某些东西已经变了，只不过是一小段时间的间隔后，就变了。 我发觉自己不想再靠近谭立旋，我坐在地上看着他，他依然仰着头靠着病床。 病房门口有些响动，可是很快又安静下来，我不知道是护士来过还是吕岩跟余甜他们，反正最后也没人进来打扰我们。 谭立旋很久之后才换了个姿势，他抬了抬没了左手的胳膊，然后对我说，“令令，我不祈求你原谅我，毕竟阿姨的死是我造成的，不是我的话她也许现在正在窗帘店里忙活着呢，也许还会在晚上给我们打来电话，说她做好了我爱吃的菜让我们回家吃饭，是我毁了这一切，是我让你没了妈妈……” 我的眼泪开始往下流。 “还有蒋老师……他会在房间里留下……” 我突然打断谭立旋的话，“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准备了这一切，为什么！” 直到这一刻我才不得不相信，老爸之前跟我说谭立旋的那些话是真的，他说过谭立旋是怎么安排他住进了老妈后来出事的那家快捷酒店，可是我想不明白，谭立旋这么对待我的父母目的何在，一切都太说不通了。 什么人会疯狂地对自己未来妻子的父母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爸妈和谭立旋的关系一直很好，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会让他这么做。 谭立旋动了动，慢慢坐直了身子。 他看着我，“为了什么我没办法告诉你，事情是我做的，我知道把蒋老师拖进案子里早晚会被警方查出跟他无关，我也只是想把他拖进来，我知道他最后会没事的。你也不要问我为什么了，我这辈子也不会告诉你的……我知道自己在跟你说出这一切之后，就会永远失去你了，没关系……” 谭立旋说到这里笑得很惨，我看见他在流眼泪，我也在流眼泪。 “我只想你记得，十年了，我对你从来没变过，这个世界上能保护你的人以后不会是我了，可是至少我曾经做到过……令令，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哪怕是看起来对你很多好的人，就像我……我爱你，不管我做过什么都是因为我爱你。” 我流着泪使劲摇头，“为什么……那是我妈啊，那是我爸啊，他还是你的老师，什么事情让你非要这么对他们，你说清楚……是不是有人逼你的，你可以跟警察说啊，赵队会帮你的，你说啊！” 可是谭立旋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肯说下去了。 我看着他眼角还在往下淌的眼泪，不知道还能怎么问他，为什么事情就会变成了这样。 “谭立旋……你是恨我吧，是我做了什么才让你这么对我父母吗？你刚才说唐岭设了什么局，这话什么意思，你必须说清楚啊……” 我想着谭立旋举着枪对唐岭说的话，心里面已经乱到不行。 第129章 复发 谭立旋睁开眼睛，眼神虚空的看着空中的某个地方。 他嘴里喃喃但是却很坚定的对我说，“我从来都只是爱你，从来没恨过你，你就当我是个混蛋吧，不要问为什么了，今天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你也不会想见我的，我们分手吧，很遗憾不能跟你结婚了。” 我本来还想继续问明白，谭立旋不可以就这么稀里糊涂说完就没事了，可是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再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突然脑子里轰隆想了一下，我最后能记住的就是自己眼前看见的东西都在旋转着，我好像还听见谭立旋刺耳的喊声在耳边，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最后的意识是，我要昏过去了。 我真的是昏过去了……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感官意识就是我的耳鸣还在继续，我的眼睛看东西也很模糊，我应该是躺在床上，至于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等她醒过来就马上回奉市，或者去省城，毕竟她上一次就是在省城看的，我觉得那样稳妥一些……” 有人在我身边说话，我使劲想看清楚说话的人可是眼前已久模糊一片。 过了几秒钟，另一个声音说，“去省城吧，可是那位大夫不是出国了吗？去了找谁看？” 后面说话的声音让我陡然兴奋起来，因为那是我老爸的声音，我不会听错的。 “爸……是你吗？”我试着说话，没想到自己说话的功能还正常。 听见我说话，两三个模糊的身影都凑到了我眼前，离得近我看出来其中一个人就是老爸。 老爸的声音有些抖，“是我，你醒啦，是老爸。” 我心里松快不少，老爸能在这里说明他没事了，警方已经把他放出来了，他没事了。 我的意识逐渐清楚起来，可是一清楚起来很快就想到了谭立旋，想起他跟我说过的那些可怕的话。 想问谭立旋在哪里，可是一个医生过来让我别说话，然后就给我做了很多检查，我感觉着血压计绑在胳膊上一松一紧，还听见老爸紧张的问医生我怎么样。 医生后来跟老爸怎么说我的病情我没听见，因为他们是离开我身边说的，我听不大清楚。 我的视线依旧是模糊的，这种不太正常的现象让我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出了问题，从来没看不清楚东西，可现在我就连眼前的东西都看着很模糊，除非贴在我眼前才能看清楚。 我这是怎么了……试着抬抬手，我刚一动就感觉到手被握住了。 一个人影在我眼前动着，我看不清楚可是能感觉到很熟悉。 心头一震，这身影应该是唐岭，当初在卫县的客栈里，我见过。 “好点了吗？” 身影开口说话，我确定这就是唐岭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我就觉得鼻子发酸。 “还好，我看不清你，我的眼睛怎么了……”我眨了眨眼睛，视力一点都没起色。 唐岭离我又近了些，刚才应该也是他握过我的手，可是很快就松开了。 “你的老毛病犯了，没事的，到了省城医院就会好的。”唐岭声音很温和，这不大像他平时对我说话的口气，我还感觉到他的手指仿佛在我脸上触了一下，但是就像他握我的手一样，动作快速短暂，会让人以为那些触感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唐岭说我是老毛病犯了，我的老毛病是什么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他怎么回答得这么肯定。 可是提起我的病……脑子里那些不好的记忆开始往外冒，我想起来唐岭在来苏河第一天时在电话里嘲讽的对我说我两年前是疯掉了。 那是不是说，我现在的老毛病就是他说的疯掉了？ 我紧张起来，开口喊了我爸。 老爸应声很快走了过来，我又问他我怎么了，老爸沉默的低下了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意识到我应该病的不轻。 真的是应了那句老话，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我身边的人出事后轮到我了。 唐岭也没再说话，我只能感觉到他离开了我的床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爸……”我想问老爸有没有见过谭立旋，可是话到嘴边有些说不出口了，我卡在这里犹豫的时候，老爸就像知道我要问他什么一样跟我说，谭立旋已经不在苏河了。 老爸这个回答很模糊，我没敢再继续问下去，心里面有些害怕听见自己不想听的话。 我在一天后离开苏河去了省城，我的视力依然不见好转，去省城的车上好在有吕岩陪着我，她也要回省城。 我们两个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医生不允许我多说话，让我尽量闭目养神。 吕岩跟我都回避了有关那个湿漉漉的行李箱的事情，我也不需要问什么了，老妈就在那里面我没什么疑问，只是等待证据上最后的确定罢了。 我有些逃避这些话题，似乎我不问不说那些事情就只是一场噩梦，甚至连谭立旋的回来我都一个字没再问起过。 离开苏河的时候，我总觉得心里似乎在牵挂什么，老爸说我的身体状况必须马上去省城治疗，我也明白，可心里就是总有一种不舍的感觉。 我离开的时候，没见到唐岭，连赵队都来送我，可他从我醒过来见过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醒过来之后我没听谁说起过谭立旋，更没听人说过他曾在病房里抢过警察的枪，我明白这是唐岭什么都没对外说过的原因。 我也没见到余甜，赵队跟我说她在我没醒的时候来看过我，后来有事就赶回奉市了。 “什么都别想，先看病……”这是赵队跟我说的话，我明白他没说出来的言下之意，我也的确没那个精力现在继续追查什么。 到了省城之后，我很快就住进了医院，老爸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很少跟他说话，因为我经常处于昏睡的状态，老爸也总是忙着，我问他他就说是在跟医院的专家联系，我也不再多问了。 好像经历了跟谭立旋那番痛苦的谈话之后，我心里之前那些想不通过不去的东西反而看淡了很多。 我告诉自己别去想谭立旋究竟为什么会对我妈我爸做出那些事，我什么都不想深想，生活里好像只有睡觉这么一个追求了。 这时候我并没意识到，我的这种状态其实就是病态，我只是觉得我太累了不想思考。 在省城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后，一天午后我刚刚从睡梦里醒过来，正想着要不要喝口水接着睡下去的时候，有个声音在跟我说话。 我的视力依然没见好，可是听力反而好了很多，比原来还敏感。 “喝水吗，不能喝可乐就喝温水吧。” 我含糊的应了一声，“好。” 一杯温水递到我嘴边，一根吸管插在水里面，我抬起头看看，“你怎么来了。” 王晓翠冲我笑着，她的肚子已经挺了起来，一只手端着水杯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姐住院了我怎么能不来，你可吓死人了。” 我用吸管喝了一口水，这段时间我已经习惯了这么喝水。 王晓翠能来我没想到，一是她现在怀着孕不方便，而是谭老爷子也需要她照顾。 我问她怎么来的，王晓翠放下水杯坐到我身边说司机开车送她来的，谭老爷子也住到我这家医院里了。 我听着一怔，“病情不是稳定了吗，怎么又来这里了？” 王晓翠一笑，“是好多了，可是医生说让他来省城再最后检查一下，正好有个出国进修的医生刚回来，要找他好好看看，所以我就跟着来了。姐……我没跟老哥说你也在这里住院，立旋的事情让他……” 王晓翠欲言又止，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几天前，吕岩和赵队来医院看过我，他们大概跟我说了一下谭立旋的情况。我始终很平静的默默听着，后来赵队说完话我都没意识到，直到吕岩推了推我的胳膊我才反应过来。 老妈的案子算是破了，那个视频里的红衣女孩虽然没并没见过在网上跟他们联络的那个人，可是她收到雇他们作案那笔钱的账号被谭立旋完整无误的说了出来，那个账号记在谭立旋的手机记事本里。 加上其他很多证据，谭立旋已经可以被刑事拘留了，可是因为他的伤，谭家交了很大一笔前办了取保候审，谭立旋现在在医院被监视居住治疗治疗中。 这种状况下，谭老爷子会怎么看我，我可想而知。 原本老爷子就不希望我跟谭立旋在一起，现在他唯一的儿子弄成这样，我怎么说都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源头，我不用问也知道谭老爷子不会想见我。 可是王晓翠的话很快就让我知道自己的预判失误了。 “姐，老哥跟我说让我联系你跟叔，他想见见你们，我没说你们在这里就是想先过来看看你们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你们也算是我的娘家人，我总要替你们多想想的……唉，谁能想到这些事是立旋做的呢，我到现在都不相信。” 我没有任何情绪反应听着王晓翠的话。 “姐，那你见不见老哥啊？”王晓翠追问我。 第130章 四人合影 我没和老爸商量就回答王晓翠，我会去见谭家老爷子。 我跟他的这一面，总归是要见的。 我想见老爷子，因为他是那张照片上四人其中之一，那上面的我老妈已经不在了，丁自可丁警官也只匆匆见过一面后自杀了，剩下的只有这两位父亲了。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谭老爷子会跟我父母还有丁警官在一起，他们是为了什么事见面的我需要答案。 隐约觉得，事情会跟十年前的苏河意外有关。 我的身体逐渐好起来，除了视力依旧不大好之外，身体上自由行动没问题，我通过王晓翠约了一个天气不错的上午去见老爷子。 老爸没跟我一起过来，因为我没跟他说见谭老爷子的事情，我跟老爸说想出去透透气，他也没多问。 省城的这家医院里有一座三层的小楼，隐身在喧闹的医院综合楼后面，据说住在这里面的都不是一般人。 进入这里的检查挺严格的，我在门口等到王晓翠来接我才能进去，楼里的环境看起来也并不像医院的病房，更像是很舒服的高档宾馆。 老爷子的房间在一楼的最里面，我的视力现在没那么糟糕了，我能看清谭老爷子端坐在宽大的沙发上，见我进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去逛逛街吧，我跟令令单独谈谈。”谭老爷子拍拍王小翠的手吩咐着，他的目光还停留在王晓翠微隆的腹部上看了一会儿。 “小心别累着。”老爷子又嘱咐了一句，王晓翠听话的走了。 她走了没多久，我手机收到她发来的微信，王晓翠说她就在医院院子里坐坐，我有事就发消息给她。 谭老爷子开门见山，他打量我一阵后问我知不知道谭立旋现在的情况。 我点点头表示我知道。 “你相信立旋会做出那些事情吗。”谭老爷子倒带着几分笑意问我。 来之前我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也许这是我们之间今天谈话的基础，我信不信谭立旋决定了接下来会谈些什么。 可是这问题也是我最难回答的。 我信不信谭立旋……自己都不知道。 见我沉默着没回答，老爷子又笑了笑，他转了转手腕上戴着的手串，“我问过律师，他这种情况定罪是一定的，教唆杀人也是重罪。” 我继续沉默，我也知道这些。 谭老爷子也沉默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一会儿他说，“可我不想我的独子把后半生搭在监狱里。” 他什么意思……我看着谭老爷子等他继续说下去。 “更何况，事情不是他做的。”老爷子毫不着急，慢悠悠的说着。 老爷子会如此说我也不意外。 见我始终不吭声，谭老爷子停下了转动手串的动作，他定定看着我，面带笑意问。“你的父母疼爱你，我也一样，我只有立旋这么一个儿子，我也会为了他不惜一切。” 我不能在保持沉默了。 “谭叔叔，我也希望那些可怕的事情跟立旋没任何关系，可是……您能想办法让我见见他吗？他的伤怎么样了？” 谭老爷子似乎对我的话不那么满意，他皱着眉头回答。“我都见不到他。” 我有些意外，还以为老爷子已经动用了手上的人脉见过谭立旋了，听他这么一说，看来警方那边一切都是按章办案了。 “我病倒前收到的那个快递……你怎么不来问我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谭老爷子从他身上的病号服兜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茶几上，我一看正是那张四人合影的照片。 我并不是不想问，只是这么些年里跟谭老爷子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让我习惯了听他说。我觉得自己不问老爷子也会说到照片的事情。 “以前我不知道谭叔叔跟我父母有过这种接触，还有那位丁警官……您知道了吗，他在苏河出事了，从教学楼上跳下来自杀了。” 我没直接告诉谭老爷子我老爸又牵涉进这桩自杀事件里，我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面对这种见惯各种场面的老江湖，我心里是没底的。 每天晚上我都在黑暗里反复想着发生的所有事情，想到最后，我隐隐感觉到那个一直在幕后的人，该到了站出来的时候。 我问自己，那个幕后的人为什么要设局做这些，人做事总归会有目的，他的目的何在呢？ 答案是，目的就是因为我，这是我越来越强烈的感觉。 谭老爷子说话打断了我的思考，他看着我脸色渐渐严肃下来。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张照片有些年头了，应该是你们高考结束之后的事情，那位丁警官来找你父母，你母亲约了我一起见面。至于我们见面的原因抱歉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四个人的约定。” 老爷子说完面色又缓和了下来，可是他的眼神让我感觉害怕。 我在心里跟自己说别紧张沉住气。 “是因为我吗？” 谭老爷子听着我的话笑着低下头，再次开始转他手腕上的手串。 我明白，老爷子是不会告诉我的，或者还不到告诉我的时间。 “谭叔叔，您知道两年前我怎么回事吗，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我对那段时间没什么记忆了，立旋和我父母都不肯多说，我想您也许知道些什么，可以跟我说说吗？” 听我问起两年前的事情，老爷子明显有些意外，他怔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并没停下来。 “两年前……你记不清的事情不止两年前，不过不记得也好。你跟立旋就是两年前正式在一起的吧，你知道我的态度，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可是立旋那孩子不肯……” 老爷子提起儿子，叹了一口气。 我看着老爷子苍老的面容，这位叱咤商圈的老者现在看起来有些凄凉，他唯一的孩子正面临着牢狱之灾甚至跟严重的后果，可他似乎真的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后深深无助了。 我心里很难受，可是又不想开口去说什么无用的安慰话，这时候还不如什么都不说更能让伤感的老人平复心绪。 过了一阵，谭老爷子面色平静了，他拿起那张四人的照片看着，然后说，“立旋那孩子小时候太不听话了，也怨我只顾着生意没时间好好调教他，他那么极端的性格不像我。这个人……” 我随着老爷子的手势看过去，他指的是丁警官。 “这个人是来要钱的，他告诉你父母，苏河那场泥石流里失踪的那个孩子找到了，他手上有证据证明那个孩子不是死于意外是被人害死的。你母亲当时就慌了，她来找我借钱。” 我咽了口吐沫，嗓子眼那里干涩的想咳嗽，可我忍了下去，老爷子的话太让我意外了。 我想了想，问：“我妈找您借钱……这些我从来没听他们说过，可是那个丁警官说的怎么可能，我们那个同学是这次我们去苏河的时候才找到的，他是骗你们的。” “骗我们……”谭老爷子听了我的话，突然冷笑。 其实我脑子又开始乱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这么说，我面前的老爷子哪里有那么好欺骗，就算我爸妈也不会别人说什么就信的。 是不是这说明，我妈会慌张的去求助于谭老爷子，而老爷子看来也帮助了是因为丁警官说的话他们都相信了。 我的心往下沉。 谭老爷子清了清嗓子说：“立旋那时候太冲动，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以至于弄成今天这样。他做的事情在我看来并不值得，可是在他心里却觉得必须要那么做，他觉得保护你是最重要的，甚至比他自己还要重要……可是我今天有些遗憾，你对他并没那么信任，你回答我的话很客套，这让我很不喜欢。” 我想解释，可是谭老爷子摆摆手，“不必解释。我不想我的儿子难受所以按他想要的结果帮了他，可是……” 老爷子说到这里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帮他的前提是他很好的活着，如果连这个都不能保证，我也不会保证答应过他的其他事。我是个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你今天应该跟你父亲一起来的。” 我茫然地看着老爷子，他目光里的痛苦我也在我老爸的眼中见到过。 难道我没跟老爸一起来是个错误决定吗。 “可是……既然说我的同学不是死于意外，那为什么丁警官要来找我爸妈，我妈又怎么会去找叔叔借钱，事情跟我和立旋有关吗？”我觉得自己问出这句话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我平时的声音。 只有那些所谓的不是死于意外的证据牵涉到我跟谭立旋，我们的父母才会如此紧张。 我像等待宣判的罪犯一样紧张的满手是汗。 可是谭老爷子过了很久才开口。 第131章 怎么才能见到你 “孩子，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老爷子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我浑身发冷。我究竟忘记了什么，为什么老爷子跟唐岭都这么问我，而我爸妈和谭立旋却坚决不肯告诉我。 我下意识舔舔嘴唇，摇摇头。 谭老爷子看看照片，沉默良久才说：“我答应过立旋，永远不说的。你自己想办法问他吧，我希望见见你父亲，有些话我跟他说更方便。” 这句话等于下了逐客令，我从老爷子这里一定得不到任何想听到的消息了。 我有些着急，可是老爷子紧闭着嘴长久看着我，眼神很冷淡，也许还有些怨恨在里面，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被我忘记的事情呢，是不是唐峰真的就像唐岭怀疑的那样，真的不是简单的意外死亡？ 可是事到如今，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除了梦境里经常会见到唐峰幽怨伤感的久久注视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唐峰的死……跟我和谭立旋都有关吗？ 我离开病房走到阳光下，唐峰的死真的跟我们两个有关，我始终觉得如果不是我求谭立旋跟我演戏扮情侣的话，唐峰就不会带着伤心离开。 我以为那真的是场意外，可是越来越多的事情都和唐峰联系起来，难道真的不是意外？ 天空很干净，可看在我眼里却是那么惨白，薄薄的一层云罩着蓝天让我觉得压抑。 “姐，说完了啊。” 王晓翠的声音传来，我看着她走过来，她的肚子里怀着谭立旋的弟弟或者妹妹，不知道谭立旋知不知道这消息。 我简单回答了一声，王晓翠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来是谭老爷子在找她，我挥挥手让她赶紧回去，什么也没跟她说。 我要想办法见到谭立旋，这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谭老爷子虽然什么都没说明白，可是已经让我意识到知道所有真相的人一定是谭立旋，他到底瞒了我什么事，到底什么事情这么可怕不能让我知道，我只能从他那里直接得到答案。 照片上的四个人，已经死了两个，我老妈和丁警官都不在了，剩下的我老爸和谭老爷子一定不会跟我说什么，我觉得他们都是在帮着谭立旋瞒着我。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见到谭立旋呢？ 我本来就不那么坚决的相信谭立旋是杀害我老妈的那个幕后的人，现在我更加觉得他是在骗我，可他难道疯了吗，为什么要把这么可怕事情认到自己的身上。 谭立旋难道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对我妈做了那些事情，我跟他之间要如何继续在一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完蛋。 谁能跟自己的杀母仇人结婚在一起白头到老？ 不可能，至少我做不到。 可是真相到底是什么我还不知道。 我想了一圈身边能帮我见到谭立旋的人，我虽然对法律并不是很懂，可是我知道目前这种状态下我可以联系上谭立旋的办法最好的就是通过律师。 可是律师……我眼前是余甜的模样，我该找她吗？如果不是委托的律师也没办法见到谭立旋吧，可我病了之后还没联系过余甜，刚刚竟然也没想到问问老爷子请了谁来负责谭立旋的案子。 我似乎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困局里，那些我本以为可以信任依靠的人都在慢慢发生变化，我越来越对自己眼睛看见的东西产生质疑，我觉得自己看到的都是事实，可是谁又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不真实的。 我痛苦的掐了掐额头，脑子一跳一跳的疼着，我犹豫着要不要找余甜。 最后我决定问问王晓翠，我发了微信问她知不知道谭立旋的律师现在是谁，王晓翠很快就回复了，她说老爷子请了一个大律师团队，她记不住名字了，但是她知道余甜也在那里面。 还是要找余甜吧，我拿着手机终于还是拨了她的号码。 余甜并没接听电话，她的手机关机了，我理解为她可能正在开庭。 跟谭老爷子一番谈话下来，我浑身都没了力气，虽然一直坐在那里，可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累多耗费精力。 我又想到了唐岭，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从我醒来见过他之后，他就没再出现过。 “你就是疯掉了，知道吗，你真的不记得了？”我耳边回荡着唐岭尖刻的声音，他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我听来每个字都是最能伤我的刀子。 唐岭知道用刀子戳我哪里伤的最重，他每次都能找准。 我回到自己住的病房时，老爸已经先回来了，他看见我进来马上站起来走过来要扶我，我说自己没事，可是老爸看我的眼神一点都不相信。 “你这脸色好差，以后还是别处去了，医生就说让你静养的，快过来躺下吧，来……” 我不想老爸担心就顺着他由着他扶着我躺回到了病床上，我躺下就有些发呆，感觉眼前雾蒙蒙的，视力好像又变得糟糕起来。 老爸到底心粗，他并没感觉到我情绪上的沉重，安排我躺下后自己也躺到了小沙发上，看样子他困了想休息一下。 我什么也没问老爸，我知道问的结果又何必问呢。 我现在想的就是怎么能见到谭立旋。 只有我跟他面对面才能有机会搞清楚我到底是忘记了什么，也许唐峰并非死于意外的真相我也知道的，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就把那些忘记了。 我到底忘记了多少事情……闭上眼睛，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努力回忆。 小沙发上渐渐传来老爸匀称的呼吸声，看来他睡着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老爸熟睡的样子。 谭老爷子的话在我耳边反复出现，“我跟你的父母一样疼爱自己的子女，为了他们我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爸妈瞒着我做过什么，我听谭老爷子的意思那一定是一些不简单的事情。 还有，那个丁自可丁警官……想起他我脑子清醒了不少，他自杀了还要拉上我老爸，我原本怎么也想不通他怎么会跟我爸扯上关系，可是听了谭老爷子没说透的那些话，我想一定跟我有关吧。 不对，是跟十年前苏河发生的事情有关，可是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又不清楚。 我动了动身体，不能这么被动的等着别人来告诉我真相了，我不敢想接下来还会出什么事情，因为那个死了的凶手说过照片上的人都该受到惩罚，老妈和丁警官已经不在了，还剩下老爸跟谭老爷子。 他们会不会也……我一念到此再也躺不住了，小心的坐起来怕打扰到老爸，可是看见他就那么躺在沙发上睡着什么也没盖，虽然天气不冷可是也容易着凉的。 我悄悄下床拿了薄毯子盖到老爸身上，他眉头揪在一起动了动，没醒。 老爸最近老了很多，我看着他心里难受，两次进拘留所的经历不知道对老爸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和打击，我一直没机会跟他好好聊聊心事。 一件接一件的事情突然而至，我除了忙着被迫去接受发生的一切，已经顾不上关心下老爸了。 我听吕岩念叨过一句，老爸在我昏睡的时候曾经自己哭过，她无意间撞到的，可是怕老爸不好意思就没过去安慰。 我想老爸是为了老妈才哭的吧。 不管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如何，毕竟老妈是那个跟着他从年轻一路走过来的人，还是他女儿的母亲，面对老妈在那个湿漉漉的行李箱里回来的事实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更何况那时候我还旧病复发。 我更加心疼的看着老爸，这世界上我的亲人就只剩下他了。 等一切事情都弄清楚了，我一定要把老爸接回身边一起生活，前几年的分离已经让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淡了很多，我不想将来老爸也离开的时候才去后悔了。 对于老妈，我已经有太多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不能在老爸身上再来一次了。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病房里骤然响起，我一下子想起自己的手机忘了静音，赶紧去抓手机接电话，匆忙间就看见来电是余甜。 “喂……”我压着嗓子接了电话，朝病房外走。 余甜应该是看见我来电的提示才打过来，我走出了病房才恢复了正常说话的声音。 “我打电话找过你。”我说完就觉察到自己这话说的有些疏远。 余甜是多聪明敏锐的人，一定也感觉到了，可她没表现出什么不一样，很关切的先问我身体怎么样了，她忙得都没时间到医院看看我。 我也听得出余甜这话里的客套，自然我也不会表露出什么。 从苏河回来后，我们两个都有变化了，可是又都沉默着没人去说破。 “立旋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怕影响你一直没跟你说，我刚才就是跟团队的人开会研究他的案子，还有我师父，谭老爷子把我师傅请出来做顾问，他说一定要让谭立旋无罪释放，很头疼啊……” 余甜说完在电话那头似乎叹息了一声，我握着手机心里一阵难过。 “我知道了，我能见见立旋吗？我想尽快见到他。” 余甜听完我的话马上就回答我不行。 她跟我解释，被说现在不允许家属见谭立旋，就算允许家属见我也没资格。 我一时没理解余甜的意思。 她意识到我没明白有跟我解释，“我的意思是，只有直系亲属可以见他，你是他女友的身份没资格的。” 我听了余甜的解释，不由得笑了一下，“我是他未婚妻也不行吗？” 第132章 话 余甜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算是很委婉的回答了我。 我脑子里又出现了另一个人，要不要找他试试。 我和余甜又说了几句后结束了通话，手指头在那个号码上停留了很久，放上去拿开……折腾几次咬牙还是按了下去。 “喂。” “忙吗，方不方便说话，我有事。”我很快就听见了唐岭的声音，电话里声音吵杂，他大概正在外面。 “稍等……” 我这一稍等，久等了有十分钟，最后等得我冲着手机喊了几声也没回答就只能先把电话挂掉了。 唐岭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跟我说话可以直接拒绝掉，还让我稍等。 我再也想不出还能通过谁想办法见到谭立旋，赵队那边我也想过，可是他跟谭立旋有一层朋友发小的关系，我知道他会为难，索性没说。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老爸吃饱饭又躺到了小沙发上睡午觉了，我拿着手机悄悄到了医院院子里想自己走走。 今天医院里格外吵，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起来，我找了一处花坛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漫无目的到处看的时候，唐岭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其实以我现在的视力情况是看不了那么远的，可就是有感觉，感觉到一个朝我这边走过来的人一定是唐岭。 果然没错，等那个人走到我面前的时候，真的是唐岭。 他上下打量我，“昨天太忙让你等着就忘了，眼睛怎么样了？” 我站起来，想起昨天那个稍等的电话，他不会为了那个特意跑到省城来的吧。 “好多了。” “好饿，陪我去吃饭，你找我什么事请正好说说，我晚上就得回奉市。” 唐岭也没给我选择的时间，他自己说着就转身要走，我有事求他只能跟着了，可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看我。 “你……走路能行吧。” “行。”我回答的毫不犹豫，唐岭也没再问，只是脚步明显比他平日里慢很多。 他找了医院后街一家快餐店，这个时候还没过中午的饭点，店里面也挺多，我们找了二楼一个位置坐下。 “你还吃点什么。”唐岭问我。 我说什么也不要，他就自己去了一楼点餐。 唐岭可能真的很饿，他面前的两个汉堡和薯条瞬间就全部被干掉了，他用纸巾擦着手，然后抬眼直视着我，平静的问：“说吧，什么事找我。” 我马上回答，“我想见到谭立旋，你有办法吗？我找过余甜了，也见过谭老爷子，他们都没办法，你能吗？” 唐岭把用过的纸巾慢慢放下，又慢慢整理了装薯条的纸套和包汉堡的纸，最后把这些剩下的东西整理在餐盘里推到一边。 “你为什么要见他，案子判了之后就可以见了，用不了多久。” 我看了一眼唐岭一口未动的可乐，嗓子眼好干。 “我有话要问他，只有他能给我答案。” 唐岭依旧直视着我的眼睛，快餐店黄色的暖光下，他看起来少了平日里的冷漠和阴郁，我不知道他会如何回答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办法，我不过是个普通的警察，你对我期望太高了，我没谭家的社会地位和财力，他们家都没办法的事情你怎么会觉得我有法子，抱歉了。” 我想过会听见这样的回答，但是没想到他末了还会跟我说抱歉，我就是抱着一丝希望才找了他，可我说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寄希望在唐岭身上。 所以我没放弃，继续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唐岭被我看得有些微微愣住，他片刻后跟我说，“如果你是想知道谭立旋究竟瞒着你什么，那我也许可以告诉你。” 我浑身起了一层细汗，紧张的很想找什么东西握在手里，像是那样我就能有安全感似的。 唐岭又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把自己面前的那桶可乐拿起来放到我面前，“我没喝过。” 我马上用手握住了可乐，低下头看着吸管，“谢谢你没说他在病房里抢了你的枪，谢谢，我代替他谢谢你。” “代替……”唐岭发出一声冷笑，“谁也代替不了谁，那件事情不要再提了。” “好。”我咽了下吐沫。 唐岭看了一眼我紧握在手里的可乐说：“我见过谭立旋，就在你来医院还没醒过来的时候，我们说了很多。” 我终于低头喝了一口冰凉的可乐，可是胃里马上跟着不舒服起来，我皱皱眉又喝了一口。 越是紧张的时候我越是想靠着身体上的痛苦来麻醉自己，现在胃里难受就能让我心里舒服点，也不知道我这是什么变态的癖好。 没想过唐岭和谭立旋见过，他们会说些什么，我再次抬起头看着唐岭，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 “他亲口跟我说了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在苏河发生的事情。你想见他也是要问这些吧……”唐岭说完把身子往后一靠，看起来他很轻松。 我更加紧张起来，在心里问自己你要见谭立旋到底要问什么来着，我竟然有些混乱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问什么了。 可我还是装着很镇定地看着唐岭，“苏河发生什么了，我知道的就是他知道的，我想问的不是这些。” 听了我的话，唐岭挑了挑眉毛，“哦”了一声，目光紧紧盯着我。 放在以前他这么看着我我一定紧张，可多亏了我现在眼神不大好，昏暗的光线下我也只能大致感觉到他的表情，反而轻松了不少。 “你倒真的是很相信他，相信你身边的人。”唐岭似乎又变回了平时那个嘴癌的人，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我没办法帮你见到他，没别的事情我就走了，还要去省厅办事。” 他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就站了起来，我赶紧也跟着站起来，正想开口说话留下他，他自己又停下了动作。 我的话也在这时候出了口，我跟唐岭说，“那谭立旋跟没跟你说我妈的事情，你相信他真的买凶做了那些事情吗？” 情急之下我说的太快，说完咳嗽了起来。 我的咳嗽声里突然掺杂进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那就是一声叹息。 眼前只有我跟唐岭，叹息声是他发出来的。 “你相信他没做那些对吗？就算证据都摆在面前你也还是不相信，对吗？”唐岭不知道怎么又坐了下来，他语气冰冷的问我。 我也赶忙坐下来。 “你有没有特别相信过信任过一个人，而这个人又不是那种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可你就是很相信他……”我坐下后脑子抽了一样问了唐岭这么一个有点鸡汤的问题。 说完我就后悔死了，他那个嘴癌的性格一定会鄙视我的，更何况我根本是所问非所答。 唐岭一定会觉得我这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和生命。 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沉默着，样子看起来像是在思考我的问题。 “有……” 唐岭居然想过之后回答了我这个问题，我很意外的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进行下去了，刚才会那么问他其实就是情急之下胡乱随口说的，我只想留住他别走。 “我是说，我曾经是别人这么信任相信过的人，可惜……”唐岭停下来不说了，可我已经听出他短短一句话里透着凄凉和一些其他很复杂我形容不上来的感情。 一个冷傲的女孩模样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那是古菲的样子。 怎么会忽然想起她了呢，我有些恍惚。 片刻的变化之后，唐岭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又跟我说，“我哥跟我说过他最相信的人是蒋令令，能被别人信任总是幸福的，可惜选择信任的那个通常会受伤，甚至会为了那么一点点信任去死。” 我张张嘴没说出话，他怎么把话题引到了唐峰身上。 没去苏河之前，我每次想起唐峰眼前都是他不爱笑或者难得一笑时的样子，梦里面的他也都是少年俊朗的样子，可是这次在苏河见到他的遗骨之后，我再也想不起来他十九岁时是个什么样子了。 想到这里我就难受的不行，我使劲眨眨眼睛告诫自己可别这时候流眼泪。 可是唐岭说的没错，他哥哥就是带着对我的失望离开的，虽然我是骗了他，可是他并不知道那是我跟谭立旋演的戏，那出戏的唯一观众就是他。 “我已经知道当年你跟谭立旋当着我哥的面接吻是在演戏，可惜的是我哥再也不会知道了，他到死都认为你背叛了他的信任，他是带着死了的心离开的。” 唐岭的声音幽幽，我浑身随着他的话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133章 变 我低头吸了一口冰凉的可乐，浑身感觉更冷了，偷偷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发烧了。 本来动作很小心不想被唐岭看出什么，可是我刚把自己的手放下来，他的手就迅速的摸到了我的额头上。 “你发烧？发烧还出来不早说！”唐岭语气恼怒的把手拿开，他一点都不客气的抓住我本来握着可乐桶的手，另一只手很野蛮的把我的手指从可乐桶上掰开。 “出来的时候我不发烧，我……”我的解释被唐岭的目光堵住，他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脑子里突然跳出来一个念头，我也没多想就像自言自语似的说，“我这是急的，急火攻心的表现。” 唐岭绝对想不到我会在这时候冒出这么句话，他看着我好半天都没反应，最后慢慢放开我的手。 “我想办法，最晚明天上午给你消息，等我。” 我和唐岭的快餐店交谈就此打住，他说完拉起我不由分说把我送回了医院，盯着我进了病房才离开。 我进屋后看见老爸不在，一个人站在病房门口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唐岭那句话是答应帮我想办法见谭立旋了吧。 一些释然的情绪在心头，我没想到自己无厘头的一句话竟然起了作用。 这天我一直等到凌晨四点还没睡着，我最后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唐岭的消息，看来只能等天亮以后了。 可是新的一天里我失望了，唐岭说话没算，他并没在上午之前给我来电话，我忍了好几次想主动给他打过去的冲动，时间一点点消耗着，转眼间就到了傍晚。 老爸发觉我一整天里心神不定，终于在晚饭的时候问我怎么了，是不是还发烧不舒服。 我当然不能跟老爸说我见过唐岭，因为我醒过来之后他跟我谈过一次花，虽然很短可是他还特意提了让我别跟唐岭有什么联系。 我告诉老爸我没事就是成天躺着有些无聊，老爸也没怎么深问。 半夜十一点的时候，我的手机终于有了反应，可并不是我期待的唐岭的电话，来电话的是王晓翠。 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我本能反应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我一接电话就听见王晓翠在哭，她身边也好像乱糟糟的，我着急的坐了起来连声问她怎么了。 “姐……老哥他……不行了，你快来啊！我怎么办啊！”王晓翠哭得更加大声起来。 我脑子轰了一声，老爸今晚没在医院，我来不及通知他就赶紧穿衣服穿鞋打着手机往王晓翠那里赶。 好在都在一个医院里，住院部的大门还没关我很快就赶到了谭老爷子住的那个小楼，小楼一片灯火通明，我到的时候就看见很多人里里外外的进出着。 我见没人管就自己进去奔着谭老爷子的病房去，病房门口也站满了人，这里热闹的有些不正常，这个时间医院里通常不会这样。 我快速略过那些不认识的人，很快找到了王晓翠，她背对着我站在病房里，病床那里围着很多人，我一点都看不见里面什么情况。 没出声喊王晓翠，我走到她身边看看她才问，“怎么样了？” 王晓翠一脸泪痕的看见我就像看见了救星，她拉着我说半夜里老爷子就说觉得喘气费劲，没多久老爷子就不大对劲了，然后就是现在这样子在急救了。 我看一眼王晓翠隆起的腹部，现在说什么也没用，陪着她等待结果吧。 我想起了谭立旋，不知道他在这个夜晚有没有感应到他父亲正在抢救，他现在在做什么。 很多年了，每个跟谭立旋不在一起的夜晚我们都会通个电话说声晚安在睡觉，可是最近有多久我们都没对彼此说过这些了。 这时候围在病床前的几个人同时走开站到病房一角，我跟王晓翠也跟了过去。 王晓翠问他们老爷子怎么样了，其中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医生摇摇头，他没跟王晓翠多解释，只是跟一个应该不是医生的人说赶紧去联系安排吧，估计挺不过24小时的。 那个人马上就拿着手机走了，我和王晓翠愣愣的看着那人走了也没怎么明白他去安排什么了。 我的手突然被王晓翠拉住，她脸色没了之前的悲伤和无助，反而很平静的看着我，意思让我跟她出去说话。 跟着王晓翠到了病房外面，没等我问她就着急的压着声音对我说：“赶紧给叔叔打电话，我现在需要娘家人，谭家要变天了。” 说这些的王晓翠，让我刮目相看，因为她说话时就像一个深思熟虑的豪门之人，那些在电视剧和生活里我都见识过的神情也同样出现在了王晓翠很年轻的脸庞上。 “姐，快点啊！”见我没什么反应，王晓翠着急的催促我，然后她自己也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我注意到，自从医生说谭老爷子不行了之后，王晓翠再也没去看一眼病床，那上面躺着的人什么情况似乎一时间变得跟她毫无关系了。 我给老爸打了电话，老爸被我赶着去医院旁边找了家酒店住的，我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虽然每天在医院陪我没什么体力活，可是我知道他休息不好。 老爸说他马上过来，我挂了电话看着还在打电话的王晓翠，这个小丫头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呢，我第一次发觉我有些看轻她了。 是我单纯了……一个能让谭老爷子在这把年纪还明媒正娶给名分的女孩，怎么会简单呢。 我又走到病房门口往里面看，病床上的谭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样子，可我想他一定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病情恶化起来，这点我也很奇怪，不是说他没什么大问题了才转到这里休养的吗，怎么会突然间就这么严重了。 之前见老爷子的时候，我也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好，感觉上他的气色要比我还好，人生真是无常，一个人要离开的时间永远无法预测。 我又马上想到一个问题，老爷子如果真的不行了，那他一定放心不下谭立旋的，可是谭立旋现在不在。 他如果知道自己的父亲现在这样也会着急死的，可我什么都帮不上，这让我又想到一直没消息的唐岭。 “叔叔你来了啊，我跟你说，你帮我……”我听见王晓翠在说话，扭头一看老爸已经赶过来了，可是王晓翠拉着老爸往门外走着，不知道她让老爸帮她干嘛，我也跟了过去，我还有话要跟老爸说。 我看见老爸听了王小翠的话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看跟上来的我，可他没跟我说话只是点点头。 “姐，我求叔叔去老家把我哥嫂都接来，你放心。”王晓翠跟我解释着，我看着她心里一阵不舒服。 老爸不年轻了，这个时间让他去接家人，我看着王晓翠没说什么，可是转头喊住了老爸。 “没事，你放心，这个时间不知道有没有车了，我去看看，你陪着小翠吧，放心。”老爸倒是很愿意帮忙，他说完就走了。 “姐，我也是没办法，有时间跟你细说，你别生气。”王晓翠又换了一副可怜的语气跟我解释着，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跟她返回到病房里的时候，屋子里的人还是那么多，之前跟王晓翠说老爷子不行的那个老医生还在病床前忙着，我也跟着王晓翠站到了病床前。 谭老爷子面色灰白的躺在那里，曾经那么有神采气场的老爷子第一次让我看见他的疲态，就算上一次他病发时我都没有现在的感觉。 我的心一沉，可能老爷子真的不行了，可他不能在走之前见到自己唯一的儿子，怎么办。 本来我想跟王晓翠说一下谭立旋的事情，可是刚才因为老爸的事我给忘了，我正想拉王晓翠到一边说说的时候，病房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然后就听见很多人在说话。 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都朝着谭老爷子的病房而来，我回身去看病房门口，很快就见到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走到门口站了下来，他们面无表情往病房里看看，然后一人一边站在了门口。 我看见他们，情绪一下子振奋起来，因为我感觉他们的出现意味着一件好事在发生。 紧跟着他们，病房门口一下子走过来好几个人，我首先看见了赵队和唐岭，他们两个也难得的穿着制服，同样面无表情的朝病房里看着。 赵队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下，他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激动，他很快就挪了目光到病床上。 我朝病房门口走了几步，唐岭一直没看我，他的目光一直对着病房外的走廊，我看见他招招手，走廊里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进去吧。”唐岭淡淡的对着病房门外说着，然后他看了病房里的我一眼。 我的心狂跳了几下，因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在讲话。 “谢谢。” 话音落下，赵队先迈步走进了病房，紧跟着他身后出现了一个戴着手铐穿着看守所那种标志性马甲的人。 “等一下。”唐岭的声音又响起，我看着他拿着钥匙打开了手铐，“记住你答应过我什么。” 谭立旋点点头，甚至还笑了一下，“谢谢。” 我绝对不会想到自己那么想见到的谭立旋，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我跟他目光相对的那一刻，我分明能感觉到谭立旋情绪激动起来，可他没多看我，快步朝着病床走了过去。 屋子里的人见到谭立旋，有人愕然惊讶有人似乎早就知道，大家反应不同，我看见谭立旋到了床边看看谭老爷子，他突然就跪了下去。 “噗通”的声音沉闷的响起，我的心随着这声音疼起来。 “爸，我来了，你看看我……”谭立旋哽咽的说着，我看见他哭了。 第134章 告诉过你的 病床上的谭老爷子一动不动。 “能让我单独跟我爸说说话吗？”谭立旋看着赵队问，病房里的人开始往外走，我也要离开的时候被谭立旋叫住了。 “你别走。” 赵队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我听见了关门声。 其实我也想离开的，这种场面我认为更适合他们父子单独相处，而不是我也在场。 谭立旋并不说话，他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的父亲。 我也第一次仔细看着谭老爷子，才发现他的头发原来已经剃光了，床边的地上还有没来得及打扫的头发，老爷子的身上插着几条连着仪器我不知道什么作用的管子。 我有点认不出这个老者就是一天前才跟我谈过话的那个人，在我的记忆里谭老爷子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从他第一次明确跟我说他不希望我是他儿子的女朋友时就是。 我不能确定谭老爷子是不是真的要不行了，可是看见警方能让谭立旋来看他也就知道事情肯定是真的不好。 也许就因为这个，唐岭才没给我答复，他知道我今天会在这里看见谭立旋。 “爸，对不起。”谭立旋开始跟老爷子说话，我默默看着老爷子的脸听着。 谭立旋伸手摸了一下老爷子的头顶，那里已经没了头发，“我妈走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爸你还记得吧，我妈那时候因为脑部手术也把头发剃光了，我看见她那个样子都不敢认了，是你把我拖到妈床边的。” 我看着谭立旋，他带着笑容在看他的父亲，我一下子想起了老妈。 老妈的遗体现在还在殡仪馆存着，因为案子没最后结束，所以没正式安葬，一切事情都是老爸去安排处理的，我们父女一直都在回避这个问题，我没问过老爸，老爸也绝口不提。 我的消息都是从吕岩那里得来的，她还没正式回去当法医，可是一直作为顾问参与了老妈的尸检，老妈的情况她很清楚。 吕岩很委婉的跟我说，证据链已经能说明我妈的案子就是谭立旋在幕后买凶指使的，而且他找的是一个已经做过两次碎尸案的连环杀手。 我只记得吕岩跟我说的这些，因为当时听她跟我说完这些的时候，我已经没心思再听下去了，我脑子里眼前都是在排水渠亲眼见过的那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还有我没见过的那个失踪的职高女生，加上我老妈，三个受害者都被残忍的碎尸。 直接下手的凶手我不能原谅，可我对他只有单纯的恨，可是对谭立旋……我仔细看着这个跟我躺在一张床上无数个夜晚的男人，这个从十七岁就认识的男人，他怎么会是幕后买凶的人，我实在是难以相信。 没有动机……我至今想不出他的动机，这也是我会去求唐岭想办法让我见到谭立旋的主因，我必须当面问明白，就算心碎我也要让谭立旋亲眼看着。 现在他来了，可是我们之间隔着随时有生命危险的谭老爷子，我没办法这时候开口去问他那些事。 “爸，我知道自己这次做错了，我应该听你的。可是我觉得你总不肯相信我，总会做一些你认为对我好的事情，从来都没问过我的感受，所以我不想再被你这么管下去了……那个人把我一直关在苏河，我过了很久才知道，后来还知道那房子就是丁自可的，我也是这么知道你跟他之间的交易的。” 谭立旋说到这里朝我看过来，他看我的眼神很熟悉可是又很陌生，我不知道他跟谭老爷子说的这些话是不是也是说给我听的。 我勉强挤出点笑容看着他，很想问他说的交易是什么，可是谭立旋没什么表示又低头跟谭老爷子继续说话。 他没继续说交易是什么，反而开始说了很多家事往事。 我默默听着，中间有些发生过的事情我曾经听他说过，或者自己直接就参与过，就像他提起给谭老爷子过的五十大寿，那个生日的场面我居然没忘记。 那正好是唐峰失踪后的第一年，老爷子的生日是农历二月初一，那天奉市和明廊都下了好大的雪，我跟着谭立旋到了他在明廊的家里，那是第一次正式见到谭老爷子。 我本来没想去参加谭家的家宴，是谭立旋把我骗去的，我到了他家才知道那天是老爷子生日。 那天的事情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谭老爷子从一开始就明确表现出来对我的不喜欢。 我记得老爷子趁着谭立旋去给我拿可乐时跟我说，他希望我不是以谭立旋女朋友的身份来祝贺他生日，我当时才多大，听了那话马上就拉下了脸不再说话。 等到谭立旋回来坐下，我才开口跟老爷子说，我不是谭立旋的女朋友，就是他的同学，老爷子当时那个难看的脸色曾经让我自己偷着高兴了半天。 谭立旋应该说是个孝顺的孩子，他当时觉察到不对劲可是什么都没问，直到送我回家的路上才问我怎么了，我也没半点隐瞒的跟他说了他爸跟我说过什么。 谭立旋很不高兴，可是他没跟我说什么也没当着我的的面说他老爸的不是，我当时真的没想过自己会跟谭立旋在一起，所以也没特别的难受，只是当时不痛快。 那时候的我每天还几乎都是在怀念唐峰的情绪里煎熬着，我还在后悔为什么要对唐峰撒谎说我跟谭立旋在一起了。 我很残忍，为了演戏逼真为了能让唐峰痛的厉害些，我甚至主动吻了谭立旋，就当着唐峰的面。 后来慢慢长大慢慢经历了很多事情后我才明白，当年的自己是有多自私和无情，我冠冕堂皇的为我妈出口气的念头其实已经深深伤害了两个男生。 我爱的和爱我的人都被我伤到了。 只是十九岁时的我并没意识到这点，更不会知道就因为我的做法会带给别人什么样的后果。 谭老爷子五十大寿那天还跟我说过一句话，他对我说，要我放过谭立旋放过他儿子，我已经害了一个别人的儿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下一个。 直到今天，我也不明白谭老爷子那句话的意思，我一直觉得他就是不希望谭立旋有我这样一个家世平常的女孩，别的没多想过。 那时的谭家已经是奉市排在前几名的有钱人了。 一天前那次谈话后，我才又想起这些话，我纳闷自己忘记了那么多事情，怎么还会清楚记得谭老爷子跟我说过的这些话。 十年里，我从来没认真想过老爷子为何对我说这些话，可是这些话却一直牢牢呆在我的记忆里。 也许潜意识里我知道这些话说明了很多我自己一直看不见的东西，只是我一直忽略了他们。 第135章 真相就是这样 谭立旋在我想事情的时候站了起来，他看着病床旁边的仪器好一阵子才开口说，“令令，我刚才看着爸爸一动不动的样子心里很害怕……两年前你也这样躺了很久，久到我绝望了，我以为你会一直躺下去的。” 我看着谭立旋身上看守所的马甲，那颜色有些刺目，他的话也让我心里刺痛。 “立旋……” 谭立旋转过身看着我，他的眼睛红了。 “你不是总问两年前到底怎么了吗？我今天告诉你，说之前我要先说清楚一件事情，最后一次跟你说。” 我盯着谭立旋的眼睛，点点头。 谭立旋重新跪到床边，谭老爷子依旧安静的躺着，屋子里一时间静默的让人恍惚。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回头看了看病房关着的门，我知道那外面找了很多人，有警察有医生有谭家公司的人，还有王晓翠。 明明身边那么多人，可我却感觉像一个人孤独的在孤岛上。 身后，谭立旋喃喃的说，“爸，我说了啊，做过的事情瞒不住的，我也不想瞒了，你原谅儿子吧……” 我慢慢转身看着谭立旋，又看看谭老爷子，心里面好害怕，我知道自己接下来一定会听到很难以面对的事情。 谭立旋抬起头看着我说，“对不起，我说多少个对不起也不能原谅自己，你也别原谅我，我不配！阿姨的事情真的就是我做的，那个在苏河死了的凶手是我在网上找的，我加入过一个聊天群，他也在里面，可我真的没想让他杀了阿姨，我只是让他绑架阿姨吓唬吓唬，没想到后来事情变成这样……” 谭立旋停下来又看看谭老爷子，这些话他在苏河跟我说过，可是我想不出他的动机在哪里，就算只是吓唬老妈也要有理由，他跟老妈发生过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们决定订婚后没多久，有一天阿姨约我见面，还说一定不能让你知道，我去见了她，见面她就提出来让我跟你分手，说她不想把女儿嫁给我这样的人，这么多年一直看错我了，我当时很意外就问阿姨怎么了，可是阿姨不肯说只是坚持让我自己想办法跟你分手，不然的话她就去跟你说。我问了半天才知道阿姨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这么对我，她说的原因我也怕你知道，因为我知道让你知道的话，我们两个就完了，我害怕求阿姨给我次机会，那是我的失误真的不是有意的，可是阿姨不肯……” 谭立旋吸了吸鼻子，喉咙里发出一些怪声音。 我看着他，胸口像是被人用刀子在戳，伤口横七竖八乱得我自己都数不清。这一刻，我突然就相信了一个事实，一个我一直在骗自己别去想别去信的事实。 老妈真的是因为谭立旋才会死的，不是他亲手所为可的确是因他而死。 我不知道别人在这种时候会怎么对待谭立旋，我自己想不出来连本能的反应似乎也没有，我整个人就是麻木的，浑身像被施了法术一般不能动弹，连嘴都张不开了。 我是想问谭立旋，他有什么把柄被我妈知道了，导致一直希望我嫁进谭家的她态度大变，可我就是说不出话来。 难道是谭立旋背着我有女人吗，这是大多数导致分手的原因吧，究竟是不是也发生在我们身上了？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的样子一定很难看也挺痛苦的，因为谭立旋看着我的神色也很痛苦。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可是我真的不想你知道那些……”谭立旋用手使劲捶了下床，他低下头接着说，“公司开年会的时候，我和律师在一起喝酒，在那里碰见了余甜，高中毕业后第一次见到……那天晚上我们聊得挺开心，酒也喝多了，后来……那时候你正好去旅行了，所以……” 我的心随着谭立旋磕磕巴巴的话一直下坠，就跟坐了电梯出了事故一样，来的让人淬不及防。 真的……我从来没往这么狗血的事情上想过，因为我信任谭立旋，我也信任余甜，谭立旋怎么可能去碰自己发小的女人，他不会这么做的！ 可是……现实狠狠的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是你信任的人才会做出让你不相信的事情。 “我妈发现你们的事情了？你就因为这事就对我妈……”我浑身颤抖着问谭立旋，他不再看我的眼睛，只是点点头默认了。 一切都像是梦，可是我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对我说，这就是事实，也许很狗血很不值当，可是就真的是因为这样，就这样。 “阿姨手里有我跟余甜的照片，她威胁我说如果不跟你分手就把这些照片拿给你看，我怎么解释都没用，后来阿姨还说也要给余甜的男朋友看看，我问她照片是怎么来的，她只说是收到的快递不知道是谁给的，可是照片里的内容我看了没否认，那就说明我的确是背着你做了错事，阿姨说她不能把女儿嫁给我，她这辈子最恨不忠，决不能原谅！” 我能想象得到老妈看见那些照片时会是什么心情，她自己就被老爸出轨深深伤害过了，现在轮到我又这样，她那个火爆的性子一定会爆发会受不了的，可是……谭立旋跟余甜怎么会被别人拍下那种照片呢。 心里面乱极了，我不想追问谭立旋和余甜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激情还是什么别的都不重要了。 “就为了这个就对我妈……你怎么这么狠，你不是这样的！”我想不通谭立旋为什么会如此下狠手，他不是那种性子的人。 没想到谭立旋听了我的话猛地抬起头，他眼睛里湿湿的瞪着我，嘴角抽了臭很痛苦的开口说：“因为我爱你！我不想失去你！你懂吗？你不会懂……就像我爸说的，你爱的人从来不是我，所以你不懂！” 我晃了一下，原来谭立旋一直这么没看我，他一直觉得我不爱他吗？我心里酸楚的笑了一下，笑的自己心疼眼睛疼，我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又开始很不清楚了。 谭立旋见我笑了继续说，“令令……这些天我一个人的时候一直在想，是不是从十年前我答应跟你一起演戏的时候就错了，你是我强求来的本来就不会长久，是我自己骗自己这么多年。现在，梦该醒了……” 眼泪顺着我眼角流下来，一种微微的刺痛刺激的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真的是梦吗，我对谭立旋的真心他感觉不到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也是个失败者。 难道我跟谭立旋两个一直把十年前的那场戏演了这么久吗？可我明明感觉到自己对谭立旋的依赖，我怎么会不喜欢他，他怎么会觉得我没爱过他。 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着谭立旋，他已经很平静了，握着谭老爷子的手看着我。 “那个凶手……”谭立旋等我平静了一些后接着说，“他跟阿姨也认识的，阿姨曾经把店面租给他开过店，后来阿姨涨了房租他不满意就跟阿姨吵过，还打碎过窗帘店的玻璃，只是这些你都不知道……我开始也没想到这么巧会遇上他，是他自己跟我说的，还说只要我给他足够的钱，他做完事就算被发现也不会把我说出来，他跟阿姨曾经的过节反倒是理由，我只想让阿姨别拦着我们订婚，我能把那些照片毁掉就够了，我真的没想……” 我听得很明白，不想在听下去了。 “别说了。那些照片呢，那个凶手为什么又绑架了你，你不是给了钱吗？”我实在是站不住了，靠着墙边滑坐到了病房的地毯上。 谭立旋见我坐下去自己倒站了起来，我看出他像是要往我身边走过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害怕和抗拒，我脱口而出，“你别过来。” 谭立旋愣住了，我的语气很冷，一定让他没想到。 可他就没再往我这边走一步。 我感觉耳朵在发烧，他又在说话。 “他那么对阿姨，我怎么会给他钱！我让他去自首，他不肯后来就……你看见的那些视频就是他逼着我拍的！他把我关在苏河，我没想到自己一直在苏河，直到那天他接了个什么电话，然后就很生气的抓着我说什么要去自首，我就是那时候看见装着阿姨的行李箱……那些天里我一直跟阿姨在一起……” 我好想对着谭立旋大喊，让他别说了，可是我说不什么话，只能流着眼泪听他讲。 谭立旋也讲得很痛苦，他的话断断续续，“他就那么死了我真的不甘心，我想杀了他替阿姨报仇！可我知道自己没资格没有我的话阿姨又怎么会遇上这些事。都是我，我是杀人凶手！” 我再也控制不住听不下去了，我放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声音一定是惊到了很多人，因为病房的门口一阵响动，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赵队。 赵队还没开口，谭立旋突然惊呼着喊了起来。 “爸，你醒了吗，是我，我来看你了。” 我听着谭立旋惊喜的声音，心里更加难过。 我多想老妈现在是躺在病床上，不管她病的多厉害，可至少我心里还可以存着一丝幻想，也许会逢凶化吉。 可是那个湿漉漉的行李箱打破了我所有的念想，我余生里恐怕再也不会用那种样子的行李箱，因为我的妈妈曾经被别人放进了那里面。 那是我一辈子的噩梦，永远也醒不过来。 赵队听见谭立旋的呼唤也奔到了病床边，他看了一下马上转身到了病房门口，我听到他在喊医生，接着就是那些人三三两两的重新回到了病房里。 我坐在墙边，无人看我，只有一个人的目光曾经朝我这里看过来，其他人包括王晓翠进来后都直接奔着病床去了。 看我的人是唐岭，他走在一群人的最后面，在我身前停下了脚步。 我耳边还是谭立旋的声音，他在喊着谭老爷子，医生们忙着检查，王晓翠挤到床头紧紧盯着医生的脸。 这一刻，我的眼神居然又变得好起来了，我努力看着面前的一切，直到唐岭蹲到我面前。 唐岭声音很小的对我说，“真相都是残忍的，习惯就好了。” 他的声音很小很小，我却一字不落的听清楚了，我看着他站起身走到赵队身边，留给我的是一个背影。 医生忙活了一阵后对谭立旋说，谭老爷子暂时清醒了，有什么话要说抓紧，屋子里的其他人又再一次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王晓翠和谭立旋，还有我。 我扶着墙站起来想出去，我明白接下来是至亲的告别，我是外人不应该留下来。 可是一个虚弱但是很清晰的声音叫住了我，那是谭老爷子的声音。 “姐，过来吧。”王晓翠过来拉着我，我只好跟她到了病床前，谭立旋还跪在那里，他有些感激的看看我之后又低下了头。 苏醒过来的老人已经没了平日里的神采，我看着谭老爷子心里说不出有多难受，他昏黄的眼珠无神的看着我，好半天之后才说出话来。 “立旋……”谭老爷子叫着儿子的名字看着我，谭立旋应了一声站起身凑近过来。 老爷子转头看看谭立旋，“记住我的话，告诉她……” 我不明白的看着谭立旋，他忍着眼泪点点头，老爷子的话他一定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我听不明白。 谭老爷子满意的闭了下眼睛，等他再转头看着王晓翠的时候，眼神已经有些散了。 “老哥……”王晓翠哽咽着把脸贴到了老爷子的脸上，老爷子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王晓翠和谭立旋都大声喊起来的时候，老爷子回光返照般的又发出最后的声音。 他眼神散乱的看着空气喊道：“一定告诉她！” 第136章 间接害人 三天以后，谭老爷子的葬礼极为隆重的举行，我没去告别大厅，只是默默站在殡仪馆门口送了最后一程。 谭立旋也没能送别自己的父亲，王晓翠作为谭家的代表主持操办了一切，陪在她身边的是我爸去乡下接来的他的哥嫂家人。 我收到王小翠的短信说已经火化的时候就准备离开了，一转身竟然看见开车刚刚到的余甜。 她刚从车上下来，一身黑色衣裙。 知道了她跟谭立旋那些事之后，我这是第一次单独跟她碰面。本以为自己会很讨厌她会难堪，可是真见到了我倒感觉自己挺平静。 余甜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一切都像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前那样，她走到我面前看看朝告别大厅方向看看。 “真没想到会这样，你还好吧。”余甜的开场白很客套。 “还好。” 余甜整理了一下头发，“我刚见过立旋，已经正式起诉了，开庭也不会太晚。” 从余甜嘴里听到谭立旋的名字让我挺不舒服，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那么平静。 “大概会是什么结果。”我不想问谭立旋怎么样好不好，那些话很多余，他怎么会好呢。 余甜表情沉重起来，“应该不会很好，我只能尽全力帮他减轻了。” 我们沉默下来。 “你最近别上网了，现在你们的事情在网上被传得乱七八糟，我不想你受刺激，你身体还没完全好呢，多休息，要不去别的地方住一段吧。”余甜再次打破沉默，她关切的看着我。 我终于没忍住问她，“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做了吗？你是他的律师，一定知道。” 余甜有些意外的看着我，我知道她听得懂我的话，我问的就是她跟谭立旋的事情。 “对不起，令令。那是个意外，我跟他都不想的，如果不是被阿姨知道了，我们已经说好永远都不说那件事情的。你也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立旋，那真的是一个意外。” 余甜的解释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是不是意外又怎么样呢？结局不会改变，我老妈已经不在了，谭立旋也因此要付出下半生的代价。 可是余甜呢……她依然光鲜的站在我面前，甚至还充当着努力拯救谭立旋的角色。 我从前对余甜的那些质疑依然还在，知道了老妈被害背后的起因后更加对她有了说不清楚的排斥。 不知道赵队作为余甜的男朋友现在是什么心情，这些天我没见过赵队，但是照片的事情他一定会知道的。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跟赵队还好吧。”我真的不需要什么对不起，老妈不可能再回来，谭立旋跟我也回不到过去，嘴上说说抱歉的话屁用没有。 余甜还真的是适合律师这个职业，那样的事情曝光了我也没觉得她有什么情绪波动，现在被我当面问这个还能笑着回答我。 人的变化真的是想不到，高中时的余甜哪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还没好好坐下来说这个呢，但我会处理好。”余甜淡定的回答我，我看着她没什么想说的了。 我从殡仪馆离开直接去了老妈家里。 我和老爸商量过了，打算把老妈的房子卖掉，我也从跟谭立旋一起住的房子里搬了出来，暂时在美院附近租了房子。 站在老妈生活过的屋子里，我心里的悲伤越来越多，虽然没人说过我，可我自己一直觉得是我连累了身边的家人。 因为我才导致了老妈和老爸都出事，老妈更是再也回不来了，我跟她最后的通话还是在吵架，我心里还委屈的觉得是老妈不理解我，可我没想过老妈是有多爱我，她因为爱我才被害，我难道不也是间接地凶手吗。 间接凶手……成为了我最近想到最多的词。 老妈留下来的东西整理起来不难，可每件东西都能勾起我的回忆，我第一次发现老妈收藏了很多我从下到大自己早都忘记的东西，看着这些东西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次。 可是再多眼泪也唤不回老妈了，我多想她在电话里在骂我一次，可是一切都不可能了。 老爸说他等事情都处理好之后想回到明廊老家去，我也同意了，准备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去明廊看看房子，以后只剩下我跟老爸两个人了，我想多陪陪他。 我还打算把老妈的窗帘店转出去，可是王晓翠知道了坚决不同意，她说我要非得转就转给她，她想留个念想。 我肯定没精力去打理窗帘店，王晓翠说她来管理，我最后也就答应了。 谭老爷子离开后我才猛然发觉，王晓翠早就不是那个乡下来的小女孩什么都不懂了，她在我们都没注意的时候俨然迅速变身，从她独当一面处理老爷子的后事就能看出来。 我和老爸都挺感慨。 在谭立旋的事情上，王晓翠也做的得体，她这个小后妈丝毫没留给那个圈子里的人可以嚼舌根的话题，连我都没想到她会处理的这么好。 我从老妈家里收拾完东西出来，正走在小区里时，就看见一个肉滚滚的身影飞快的朝我跑过来。 等它到了我脚下我才看清楚，是豆豆。 很久没好过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我很久没见过豆豆了，它见到我还是这么热情，我揉着豆豆的头顶笑了起来。 “是你啊，豆豆，好想你啊，你回家了？” 豆豆卖力的摇着尾巴回应我，我记得之前唐岭一直把他寄养在余甜妈妈家里，看来这是接回来了。 “豆豆！”唐岭的声音不出所料的响起，我抬头看见他手里拎着牵狗绳朝我走过来。 “你见到我怎么没这么兴奋……”唐岭一走过来就蹲下来拍拍豆豆的后背，语气里居然有些嫉妒。 他都没看我就问，“去你妈妈家了。” 我“嗯”了一声。 唐岭把牵狗绳系到豆豆脖子上，“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工作是治疗一切的好办法。” 我想了想，“你是说去刑警学院的事情吗？我不想去了，谢谢。” 我的拒绝应该也是唐岭意料之中的，他听完我的话还是低头看着豆豆，“不想跟犯罪现场接触吗，怕触景伤情？我哥眼里的你，可不是这么怯懦的，看来他真的是不了解你。” 他说完抬起头，嘴角歪着带着嘲讽的味道。 第137章 原形 我必须承认，唐岭的话总能激发起我的好胜心，其实我从上大学后已经几乎没什么好胜心了，可他偏偏就能让我像再次回到十九岁时一样，冲动好胜。 他说的很对，我真的是不想跟警察有什么瓜葛，原因也就是因为我妈的案子还有谭立旋。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就是一场噩梦，我不想永远在这个噩梦里醒不过来，所以我不想再跟那些事情打交道。 可是这次他这么说我我只是心里起了一下小火苗，理智告诉我别听他的。以前每次他提起唐峰我心里都会起伏，可现在我心里只想着怎么尽快忘掉这几个月的经历。 那些想忘掉的事情里，也包括唐峰。 “你不用故意这么说，你哥找到了，吕岩不是已经给了结论，没有证据说明唐峰是死于他杀，那就是意外。”我是在昨天听吕岩说的验尸结果，唐峰的遗骨没发现能说明他不是死于那场泥石流意外的证据。 虽然我听到这样的结果总算松了口气，可是心里面依旧隐隐觉得哪里还是有问题。 可是那个问题是什么呢，我想不出来，暂时也没心力去想。 唐岭一直认为他哥的死并非意外，现在出了这样的结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些天里我几乎都没想起过他。 唐岭听着我的话拍了拍豆豆的后脖子，豆豆仰起头看看唐岭又看看我。 “刑警学院的工作不是一线，你需要做的也是你的专业，时间不会很久，最多一年，我搞完这个项目也就回省厅了，算你帮我忙吧，有工资的。”唐岭说的很轻松，我极力在他语气里神色里寻找些什么，可是没看出来什么东西。 我刚想再次拒绝，唐岭的手机响了起来，豆豆趁着他接电话的时候凑到了我的脚边，我蹲下去继续摸着豆豆。 “好，确定了，你们可以跟美院那边正式联系了。” 我听到他的话猜到这电话可能跟我有关，果然唐岭挂了电话就跟我说，“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你不是没找好工作呢吗，现在没了谭家你自己要多想想以后了，去刑警学院的机会不多。” 我厌恶的瞪着唐岭，“从来就没想过靠着谭家。” 说完我就准备继续走离开，豆豆看着我要走嘴里面发出呜咽的声音，我有些犹豫的顿了一下脚步。 唐岭喊了豆豆，老家伙乖乖的回到他脚下，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郁闷。 最后，我还决定离开，以后也不想跟警察再有来往，这几个月我见了太多的警察已经受够了。 身后没再响起唐岭的声音，我坐到车里发动车子时还往外看看，没见到一人一狗的身影。 他放弃了？ 因为一连串的事情，我的毕业设计和论文都耽搁了，学院还算人性化比较体谅我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情，系主任给我一个月时间赶紧弄完，我说完谢谢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被主任叫住。 他跟我说，刑警学院那边点名要了我，这一届只有这么一个名额。 我皱着眉头思考着该怎么跟系主任解释我不想去刑警学院的事情，最后也只能基本属实的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系主任听了表示理解的叹口气，他说其实我能有这个机会真的是不应该放弃的，不过他也理解我的难处，给我一周时间考虑。 从办公室出来，我钻进图书馆准备查资料把写完的论文再整理一下，等我坐了半天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一开手机就看到好多个未接来电。 我挨个看了，有老爸打来的就先给他回了。 老爸一直不接电话，我心里马上涌起不祥的感觉，自从老妈的手机无人接听再也没回来之后，我给别人打电话不接听就会产生这种不好的感觉。 连打了三次都没接听，我开始着急，新租的房子没有固定电话，我跟老爸的联系就只有手机，可他怎么不接电话呢。 我坐到车里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先开车回家去看看老爸在不在还是继续打电话给他，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我紧张的一看竟然是老爸打过来的。 我松了口气接了电话冲着老爸嚷嚷，老爸在电话里嘿嘿笑了两声才说话，他跟我说刚才太吵没听见电话响。 “爸，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事了，那你之前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老爸那头听得出来挺吵的，他好像是换了个地方才跟我说话，周围安静了一些。 “我在棋牌馆呢，那什么……好久不玩了，刚才输了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找你想让你过来给我点钱的。” 老爸的话明显说的没什么底气，我听了他的话刚刚松下来的心立马又郁闷起来。 “爸……你不是说过再也不打麻将了，你忘了要不是打麻将输钱，怎么会……”我想起老爸跟我说谭立旋替他还赌债所以有了机会把他牵涉到老妈失踪案子里的情形，再也说不下去，心口堵得难受。 老爸沉默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凉。 过了一阵，我还是开口问他需要多少钱。 老爸听见我的话，马上兴奋了起来，很快回答我，“不多，六千。” 我郁闷的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我问了棋牌馆的位置，告诉老爸等着我马上过去。 等我把钱放到老爸手里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不想看见他的脸，这种心情一下子回到了当年我知道他跟唐岭老妈事情的时候，我曾经那么讨厌我的老爸，我甚至觉得他恶心，觉得男人都恶心。 “爸……那张照片你还记得吧，那上面的人……”我看着正在数钱的老爸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老爸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那些事都是丁自可干的，坑了自己还冤枉我！你放心老爸没事。”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老爸，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照片里的人都该受到惩罚……”我眼前闪过照片上的话，那上面的四个人，只剩下老爸了。 第138章 梦 回到家里的时候，我正式跟老爸说了我不希望他再去赌钱的事情，老爸难为情的默默点头。 “爸，我不是跟你说说就算了，你必须做到！现在我只剩下你了，你不能出事！”我激动地嚷了起来。 老爸赶紧开口说好，他看着我也挺难受的抓抓自己的头发，过了一会跟我喃喃的说，“老爸连着两天晚上梦到你妈了。” 这时候听他提起老妈，我使劲忍了忍眼睛里泛起来的水雾。 老爸叹口气，“你妈在梦里跟我说，她惦记你……也不知道你的工作怎么样了，还有啥时候嫁人记得告诉她……” 老爸难过的说不下去了，我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天夜里，我睡前跟自己说，争取今晚在梦里见到老妈，以后只要我想她或者她想我了就在梦里见吧。 奇妙的是，我真的就梦见了老妈，梦里面的老妈笑呵呵的，穿着我买给她的裙子坐在我身边，我跟她在喝茶。 我在梦里面也很兴奋，好像还跟老妈吵了几句，就像我们母女平时一样，我妈还问起我工作的事情。 记不清具体怎么跟老妈说的，反正最后老妈很生气的骂了我几句，她冲着我嚷嚷，茶馆里好多人都好奇的朝我们看过来没我觉得丢脸死了。 老妈跟我说，刑警学院当老师的工作多好啊，我脑子被门挤了才拒绝说不去的，她曲梅芳怎么会生下我这么笨的女儿。 我既生气又难堪，也不知道怎么跟老妈解释我不去的理由，我醒来后就记着自己跟老妈说因为她死了所以我不想跟惊颤警察接触，一看见警察我就心慌。 老妈怎么回答的，我醒来后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发现自己的枕头边都湿了，心里面那个难受啊。 梦醒之前我记得老妈对我说，她想看我有一天穿上警服什么样，还没想过我能穿警服呢。 我没跟老爸说起这个梦，开车到了美院时还在想着老妈的话，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其实是不是并不像我自己觉得那样不想去刑警学院工作呢，我只是害怕一些事情，而不是真的不喜欢在那里工作。 我也说不清自己的想法，停好车想着心事往画室走，路上被人叫住。 叫我的人是赵队赵大强，他看起来一脸疲惫，不过还是跟我笑了笑。 “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找我吧？”我故作轻松地问赵队，余甜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赵队摇摇头，“不是，没想到会看见你，我来办点事情，你怎么样？眼睛好了吗？” “好了，我都能开车了，你看起来挺累的，最近还是很忙吗？” 赵队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看四周，“还好。” 我看得出他心情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余甜。 “你见过余甜吗最近……”赵队装作无意的样子突然问了我一句，看来赵队的情绪真的是被余甜影响了。 “谭老爷子葬礼那天见过，后来没联系了。”我如实回答。 “哦。” 赵队没再问别的，跟我聊了两句后就准备走了，我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谭立旋是老妈案子幕后主谋的事情曝光后，我们这些人的关系也都起了微妙的变化，大家再见的时候都多了份小心。 晚上的时候，我开车正在路上接到了唐岭的电话。 我没接电话，到家楼下的时候又收到一条短讯，还是唐岭，他问我见过赵队没有。 我马上回了说白天见过，在我们学院里。 唐岭马上又把电话打了过来，我这次接了，他开口就很着急的问我跟赵队说过什么。 我如实说了赵队跟我说过的话，听到我们说起过余甜的时候，唐岭居然开口骂了一句。 我吃惊的听着他的声音，不知道赵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赵队怎么了？” 唐岭冷冷对我说，“他说约我晚上喝酒，可是他手机关机了，现在谁都找不到他。” 我心头一震，像赵队他们这样的一线刑警，电话是要二十四小时开机的，除非特殊情况他们的电话一般都不会打不通，更何况他还约了唐岭，恐怕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找余甜问过没有？”我提醒唐岭。 他冷哼了一声，“废话，当然找过，她也是关机，律所的人说一整天没见到她了。” 我想不出还要找谁了，就问唐岭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我一直在刑警学院，是他打电话说想喝酒，可是我按他说的时间地点去了却没见到他。手机也打不通。” 我有个疑惑，“那你怎么会想到问我呢？” 唐岭有些不耐烦的回答我，“认识的人都问过了，你是最后问的。” 我无语。 唐岭又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家里楼下，他让我等着他别动就挂了电话。 我刚搬到新租的房子还没告诉谁，唐岭都没问我地址要怎么马上过来，我刚要再把电话打回去告诉他我在哪里，就看见老爸从楼里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他一脸慌张的四下看着。 “爸！”我从车上下来喊着老爸。 老爸看见我脸色变得更紧张起来，他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我的出现大概让他很意外，他看见我出现就把拿着东西的手快速背到了身后。 可我都看见了，我朝老爸走过去，一时间忘了自己还要给唐岭打电话，我得先问问老爸这是怎么了。 我三两步就到了老爸眼前，他满头大汗看着我。 “爸，你要去哪啊还这么着急？”我看着老爸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的什么啊。” 老爸支支吾吾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我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难道又去赌钱了又欠钱了。 我有些生气起来，可还是忍着又问老爸怎么了。 正在这时候，我身后传来停车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唐岭的声音在叫我。 老爸站在我对面，他应该已经看见唐岭了，我从老爸的目光里看见一种很厌恶的神情，那目光不是在看我。 我也没多想转头去看唐岭，他正朝我走过来，我意外的看见他是一瘸一拐的朝我走过来。 腿又受伤了吗，这才多久没见到。 还有，他怎么知道我的地址还这么快就过来了，我看着到了眼前的唐岭，冷不防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老爸已经转身朝着楼里跑进去了。 第139章 被困 我不知道老爸这是怎么了，就在后面一边喊他一边跟了上去。 老爸动作很快，我刚到楼口已经听见他开门的声音，随之是门关上的声音。 我回头看一眼唐岭，他站在楼门口并没跟上来，我赶紧上楼开门进了屋里，老爸没在客厅，我听见他睡觉的屋子里有声音就走过去。 “爸，你怎么了？” 老爸正在把什么东西塞到被子里，他见我跟进来就靠着被褥看着我，“没事，你吃饭了吗？” 这句话已经说明老爸根本有事，我朝屋子里四下看看，最后在床头柜子上看见一个快递盒子。 又是快递！ 我盯着快递盒子大声问老爸，“爸，又收到快递了？谁寄来的，是寄给我的吗？” 老爸听了我的话发出一声懊恼的声音，他突然从床上站起来，伸手从被褥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 “这个，又寄来了，还能直接寄到咱们这里，我们才住到这里几天啊，我不想你烦就没想告诉你，刚才拿着下楼是因为这上面写的让我这个时间下楼去。” 我一把抓过老爸递过来的红色信封，打开看见里面还是唐峰画给我的那张速写，上面写着字。 “谭立旋已经得到了惩罚，就剩下你了。今晚七点半我会在楼下等你。” 我看着这些字发愣，七点半……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已经过了七点半，我拿着信封重新冲到了楼下，一下楼就看见唐岭还站在楼下。 “怎么了？”唐岭走过来问我，我到处看着，小区院子里没什么人，那个说等我的人不知道在哪里。 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上哪里能知道在不在，我茫然地看了一圈后把目光落到了唐岭身上。 唐岭静静地看着我，在等我说话。 “我有事，你快去找赵队吧。”我把拿着红信封的手背到了身后，又收到快递的事情没打算告诉唐岭。 唐岭应该早就看见我手里的红信封，可他没多问，只是“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他这种反应倒是让我心里隐隐失落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干嘛在这个时候想到谭立旋，如果现在是他在的话，一定不会就这么转身离开留下我一个人，他肯定会走上来捏捏我的脸，然后告诉我别怕有什么事情他都会陪着我面对。 想太多是我的致命伤，我提醒自己别瞎想没用的也转身准备回家跟爸爸说说又收到快递的事情，阴魂不散缠着自己的感受现在真正让我感到害怕了。 身后有车子发动开走的声音，我的脚步也到了楼门里，感应灯不知道怎么没亮。 我使劲咳嗽了一声，这里是老小区，各种设备经常会出故障，楼道的感应灯大概是不灵敏了。 上到二楼时，灯还是没亮，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我又咳嗽了一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这个灯又不亮了。” 我回头，说话的是身后那个脚步声，应该也是这里的住户。 “是啊，又不亮了。”我回答。 说话的是个戴着帽子的人，很瘦小的感觉，我一时间竟然没判断出这人的性别，因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很……雌雄难辨的感觉。 我继续朝楼上走，一只手扶着栏杆。 “蒋令令。” 我走了没几步，身后那个声音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停下脚步很意外的在想，新邻居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也是我昏倒前最后能记住的事情。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清醒了过来，周围黑漆漆的辨别不出自己身处何地，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眼睛上还戴着很紧的眼罩，勒得脸上的皮肤很难受。 我适应了一下自己这种状态，很快知道自己坐在地上，背后靠着墙之类的坚硬物体，屋子里很安静，也许只有我一个人。 我这是怎么了，这是我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很快我就想起来自己断片前最后的记忆，我是在家里的楼道里，楼道的感应灯不亮，我和新邻居在说话，然后他叫了我的名字。 恐惧感朝我袭来，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一定跟那个能叫出我名字的人有关，他是谁要干嘛我都不知道。 我的手里已经没了那个红信封，那上面说会等我，是不是刚才那个被我当做邻居的人就是等我的人。 我下一个念头就想到了老爸，不知道那个人还不是也对老爸……我试着动了动身体，绑的很紧我几乎没什么活动的余地。 我感觉了一下嘴上，自己的嘴居然没被堵上，我咽了口吐沫试着说话。 “有人吗？” 还好我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可是没人回答我。 我静静地待了一下又喊了一次，“有人吗？” 这一次我喊完就听见了脚步声，那声音离我应该有段距离，可是能听出来是在朝我这里走过来。 心突突跳了起来，我不知道走过来的会是什么人，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没发狂似的大喊大叫，因为直觉告诉我绑我的人没把我的嘴堵上一定是不怕我会喊叫的，我可能呆在一个地下室之类的地方，声音很难传出去的。 脚步声越来越清楚，然后停了下来。 我憋着呼吸等待着那个脚步声，会不会就是在楼道里遇到的那个人。 可是等待了很久，脚步声没再响起，也没人说话。 我又开口问了一句，“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你是谁。” 随着我的问话，那个脚步声终于又动了，我还听见好像椅子在地上挪动的声音，然后“咚”的一声在我面前响起，脚步声又没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我感觉是有人坐到了我面前。两年前我的眼睛不好时就练出来像盲人那样凭着听觉判断别人在干嘛。 坐在我面前的人把头靠近我的脸，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可是他就是不开口说话，我紧张的要死，不知道这个人会对我做什么。 他是不是就是一直以来在幕后故弄玄虚一次次寄来快递的那个人，可他到底是谁。 就在一片静默的时候，我又听见了另一个脚步声，这个人走得很急，但是声音很轻，很快就感觉到走到了我面前。 他们在说话……可是声音低的我离这么近也听不清楚，我只是费力的辨别出其中一个声音是女的，他们说了什么就听不出来了。 一阵之后，两个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走了，没人理我没人跟我说话，我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再也没说话。 我喊也没用，他们不想离我的话喊也没用。 我昏昏沉沉的开始胡思乱想，担心老爸现在怎么样，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反正脑子里乱哄哄一片，直到我一下子想起了一个人。 我想到了唐岭，他应该是我出事之前最后见过我的人，他现在会不会发现我失踪了，会不会也像找赵队那样正在找我。 想着想着我自己笑了起来……怎么会呢，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现在又不是在卫县的时候，他作为警察有义务保护我。 也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我知道自己除了等待未知的事情什么也做不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曾经上过女性安全防护之类的课，老师告诉我们在这种情况下要保存体力，别做无谓的消耗。 我觉得说得对，我出了等着也没更好的办法，我安静下来感觉一下自己的肚子是不是很饿。 脑子不忙了马上就感受到生理上的需求，我的肚子很饿了，一种低血糖的感觉逐渐明显起来，我开始感觉到自己在出汗，很多的汗。 低血糖会死人吗，我开始胡乱想着自己会不会被饿死，汗水流的越来越多可我手被绑着没办法去擦，有些流进眼睛里辣辣的刺痛着。 就这么坚持了一会儿，我考虑要不要在喊几句说明我很饿低血糖的时候，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而且这次明显走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我面前。 伴随着脚步声，我还问到了香味儿，饭菜的香味儿。 被这股味道一刺激，我感觉自己更饿了。 一阵热气在我嘴边停下来，我感觉到香味儿就在自己嘴边，一定是什么吃的东西。 “张嘴。” 终于说话了，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只说了两个字的声音，可惜太快也太少，我没听出来说话的人是不是我熟悉的。 一定也不是熟悉的人，不然的话就算只是哼一声也会听出来的，就像我能听出来谭立旋的脚步声，甚至他咳嗽一声我不看是谁都能马上知道是不是他。 怎么又想起谭立旋了……我压着心里的酸楚张了张嘴。 我刚张嘴就有吃的塞进了我嘴里，我嚼了几口才知道是饺子，可是没吃出来是什么馅的。 生理上的需求让我暂时顾不上别的，很快就把嘴里的饺子咽进了肚子里，我同时还在安慰自己吃吧没事，要是想毒死你你也没办法。 我的嘴里面刚空下来，第二个饺子又递了过来，我想都没想又张嘴吃了下去。就这样，我数着数很快就吃掉了十个饺子。 在我期待第十一个饺子的时候，落空了。 第140章 他 “你还是这样，就不怕这些饺子里有毒吗？” 喂我饺子吃的声音终于开口了，我听着耳边的声音想不起这个声音是不是认识，可是至少知道是个男人的声音。 他说我还是这样，我们以前认识？ 我没回答他的话，他在明处我在暗处，我想让他主动再多说话。 他果然接着说话了，“你爸爸可没你的心理素质，喝水吗？” 他提到了我爸爸，我心里马上紧张起来。本来我就想自己从楼上拿着红信封冲到楼下时老爸没追上来就有点不对劲，可那时候没多想，现在听这个人一说，那就是我跟老爸都被抓起来了。 抓我们父女的人到底为了什么呢。 “我老爸在哪儿，你们为什么抓我们？”我尽量平静的问着。 “喝水。” 说话的人突然离得我很近问我，我本能的往后躲了一下，他开始动手给我解开了手上绑的绳子，然后把一瓶水塞到我手里。 我的手腕微微疼着，他塞给我的水瓶没拿住一下子掉了，我看不见就摊开手去摸。 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然后水瓶再次放进了我手里，这回等我拿稳了他才松手。 我没马上喝水，又问一遍，“我老爸呢。” 没有回答，我只听见脚步声响起，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他走的时候没把我的手绑起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至少我自由多了，我也赶紧打开那瓶水喝了两口。 坐在地上时我开始担心老爸，不知道他被关在哪里现在好不好。 我还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应该都在，也没觉得身体哪里很疼，证明我没被虐待打过，刚才还给我吃了东西喝了水，这一切看起来都不像是被绑架会受到的待遇。 我动了动手腕，一下子反应上来自己的手自由了，怎么没想到先把眼睛上的眼罩摘下来呢，我这个脑子。 眼罩取下来之后我才知道，自己被关在一个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的屋子里，屋子的墙壁和地面都是毛坯房那种水泥地，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家具和摆设，空荡荡的只有我。 我的脚还被绑着，我试着想解开，可是怎么也打不开，费了好半天力气我只好暂时放弃。 那个人离开的时候是忘了把我的手绑上还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他知道就算我的手能动也打不开脚上的绳子，至于眼罩去不去下来应该也无关紧要。 他不怕我看见他的脸。 这个念头一出现，我真的开始害怕了。 可我还没仔细想明白，屋子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个蒙着脸的人走了进来，我不确定他是不是之前喂我吃东西说话的那个人，因为他进来之后就站在门口看着我，既不说话也没往前走。 这时的我正蜷着身子在试图解掉脚上绑的绳子，看见他进来停下了动作，身体保持了一个挺不舒服的姿势。 进来的人就一直看着我，我慢慢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坐到了地上仰头看着他。 我没问任何问题，只等着他先开口。 一种陌生的感觉出现，我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之前那个人，那说明我现在面对的是好几个人了，他们到底都是谁。 我只能确定有一个女人。 沉默的对峙下，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反复告诉自己别紧张，别紧张…… “你还真的是心大，这种情况下还能先把肚子吃饱了，你不当警察有些可惜了，他对你的判断很准确啊。” 终于，站在门口人先开口说话了，可他说的话……他的声音。 “你是……”我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他的声音虽然不是我熟悉的，可是我还记得这声音，可是怎么会是他呢。 站在门口的人没回答我但是点点头，他脸上什么表情我看不到，可是能感觉到他应该是在笑，他还慢慢朝我走了过来。 我看了一眼半开的门，我又没有机会冲到门口呢。 “你以为我是那个一直在给你和身边人寄快递的人吧？哈哈……” 我还是不说话，他这句话等于告诉我他不是那个人，我想看他接下来还怎么说。 “我只是模仿了一下而已，你们居然没发现不一样的地方……”这个人站在我眼前停下了脚步，他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着。 他接着说，“网络发达帮了我，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收到过那些快递，警方一定非常痛恨那些在网上发帖子的人，这种信息也许就是他们内部的人流出来的，放到了网络上就随便什么人都能看见了，你最近没看过那个帖子吧……” 我装作镇定的看着他听他说话，可是心里面已经开了锅，他模仿那个送快递的人看似是针对我，可是我总觉得这说不通，他……是在利用我吧。 这个念头一起，我马上就肯定自己想的没错。 可是我觉得他错了，他怎么会觉得拿我可以威胁到……他想多了吧。当然，也许是我自己想多了。 一阵头疼突然袭来，我伸手摁了下眉心，那个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你真的不是经常吗？”他又问我，这问题够奇怪的。 “不是。”我回答他的时候一直看着半开的门。 “把灯打开吧！”我听见这个人喊了一声，他在命令谁呢，屋子里只有我跟他，可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屋子里马上亮起了灯光，灯光昏暗从门上面射下来，原来那里有一个灯泡。 “第一次在卫县见到你，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证明真的是有问题！你们早就认识，就算你不是警察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对吧……摁，我的用词大概不够准确描述，你跟他……应该是很重要的关系。” 这人说话的语气很温和，可是让人听起来会觉得从骨子里发凉，这感受跟我在卫县第一次接触他事不大一样，那是我怎么会想到儒雅的外表下会隐藏着什么样的真实。 可是现在的他完全不再掩饰，他的声音虽然还是温和的，可是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我出事之前，赵队和余甜也联系不上……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我不知道后来唐岭有没有找到他们两个，也许他们也是被眼前这个人控制了。 一切是冲着唐岭来的。 想到这里，我真的害怕了，卫县经历过的那些一幕幕在我眼前回放着。 “你很冷静，我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可惜……你那个朋友就没你这么淡定了，她不吃不喝在消耗自己，一点也不聪明识时务，这样的律师也没什么大前途。” 律师……他说的应该是余甜吧，看来余甜也被他抓来了，那赵队是不是也…… 他就像唐岭总能看穿我的心思一般觉察到我的想法，虽然我没开口问他，可他到乐于直接告诉我。 “警察也是人，有感情的人就会有致命的要害，只看你找的对不对了……但愿我没看错你，蒋小姐。” 他说完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声很小，可是我的心被他的笑声震得发麻，我眼前闪过穿着黑色衣裙的高傲女孩的脸，那是她最后躺在急救室里的样子，脸上苍白满脸是血。 那是古菲的脸，我至今还能一字不差的想起古菲跟我说过的话，我清楚记得她当时的眼神。 我脱口而出，“古菲死前我见过她，还跟她说过话……” 不知道我怎么会说起这个，可我的话起了作用，他听完我的话马上不笑了，可他快步走回到门口并不是走近我，我还以为他会靠近我问我古菲都说过什么。 屋子里又静默下来，我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一跳一跳的疼着，门上头那点昏暗的灯光让我不舒服，我不再看着门口低下了头。 可我一直保持着警惕关注着门口的动静。 过了好半天，他才又开口说话。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让你见到你父亲。” 我缓缓抬起头，不想让他感觉到我很在意他的提议，我淡淡的问他，“什么条件。” 他对我的反应也不意外，盯着我回答，“给他打电话，然后按我说的跟他说话，就这么简单，这对于一个美院的研究生应该毫无难度。” 他一点点透漏着他对我的背景很了解，我知道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说话要小心。 见我没马上回答，他又问我，“不同意吗？还是不在乎你老爸的安全？我犹豫过要不要把你老爸也带来，因为通过曲梅芳的事情我感觉到，你不是一个很看重亲情的女孩……这点，倒是跟他很像。” 他又提到了老妈，我心里一阵难受，看来我给别人的感觉真的是没什么感情，连他都这么说我。 我吸了吸鼻子，慢慢回答，“我要先见到我老爸，还有那个女律师，他们安全了我才会打你说的办。” 他再次笑了，“你知道我让你给谁打电话吗？你都没问问……那个女律师对你重要吗，我以为她对他才重要呢！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复杂关系吗？” 他说完竟然没等我回答就转身走了出去，门被用力关上，接着响起稀里哗啦锁门的声音，门上面的灯也灭掉了，屋子里彻底黑了下来。 第141章 通话 我在黑暗里只能等待。 也许这屋子里有监控视频的探头，我的一举一动可能都被监视着，我不想动弹，只要脑子里能想事情就好了。 刚才跟我说话的，是古教授。 古教授是什么样的人，我已经知道了，可没想到我还会有跟他再见面的这一天。 他是通缉犯，亲手杀了自己亲生女儿的通缉犯。 想到古菲的死，我心头一凛。 再想到古教授刚才跟我说的女律师，看来余甜也被他抓起来了。 古教授会对我下手我倒是容易想通，因为我在卫县是被唐岭救的，他的身份也暴露了，可是余甜为什么会被牵涉进来，我想不明白。 刚才古教授说要我给唐岭打电话，他要拿我威胁唐岭吗？正想着的时候，门口传来响动，很快门被打开，古教授又出现了。 这一次进来，古教授没遮着脸，他带着温和的笑容走进来，门上的灯也跟着亮起来，跟在古教授后面还进来一个人。 “你父亲很好，只是老人家最近心力交瘁所以一直在睡觉，带她去看看吧。”古教授说着示意他身后那个人。 我脚上的绳子也被解开，接着被那个人带着出了这间屋子，古教授留在屋子里没跟上来。 我被带到隔壁的一间屋里，门开了我走进去，屋里的一张床上躺着老爸，他脸冲墙里背对着我，看样子是睡着了，我们进来的响动他没任何反应。 “爸……” 那个人拉着我走到床边，我轻声喊了一句。 老爸动了一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我想上前看看他，可是被带我过来的那个人拉住了。 “人活着呢……”那个人跟我说完就拉着我回到了原来的屋子里，我见到古教授还在。 我沉默看着古教授，我知道问什么也不会改变我跟老爸目前的处境，索性等着看他怎么说。 古教授似乎对我的这种反应很欣赏，他看着我点点头，“蒋小姐一定想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吧？” 我继续沉默着。 “我们还在奉市，就在尚未住的小区里。这里是地下室你已经看出来了吧。” 古教授的话让我意外，原来我们还在奉市，我以为他把我关在别的地方至少没在奉市。 而且他还管唐岭叫尚未那个名字，我想了想开口说，“我跟尚未没任何关系，你找他不必找我的。” 古教授听了我的话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冲着站在门口的那个人示意一下，那个人很快过来重新把我绑了起来。 “把手机拿给她。” 很快，我自己的手机被那个人拿着放到我眼前，古教授让那个人拨号，手机上显示着“嘴癌的人”。 我看着屏幕，电话按了免提通话，很快即传来唐岭的声音。 “喂。”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我们平时通话时一样。 我抬头看看古教授，他冲我一笑指了指手机，“你想怎么说都可以。” “喂，你在哪里。”唐岭在电话里问我。 我舔舔嘴唇，“我和老爸在一起，我们被关在地下室里。” 唐岭没问我出了什么事情，他沉默了几秒后跟我说，“让那个人跟我说话。” 他的声音很平静，古教授听完这句话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希望我接下来说什么，也看着他。 “师傅，我知道是你。”唐岭突然提高了音量，我听着他的声音心头一时间闪过无数念头。 古教授脸上的笑容瞬息间消失了，他拿过我的手机放到耳边。 我听不到唐岭在说什么了，古教授也背对着我。 “我们见面吧，总要见了面才能了断我们之间的事情。”古教授声音阴沉的在讲话。 不知道唐岭怎么回答的，我听见古教授冷哼了一声，“你把古菲弄到哪里去了？我想见我女儿。” 我心头一震，古菲不是死了吗？ 一阵沉默，古教授又开口，“那我们就在明廊见。” 古教授听完电话转身看着我，“你跟我女儿很像，小菲很爱尚未的，蒋小姐呢？” 我望着古教授不说话。 古教授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小菲爱的是尚未，蒋小姐认识的是唐岭，不一样。” 他说完意味深长的笑笑，然后拿着手机和那个人一起离开了。 我继续在黑暗里无助的等待着。 唐岭在接听我打电话时很镇定，是不是他已经发现我失踪了，我跟他根本没说上什么话，他怎么跟古教授说的我也无从知晓。 他们要在明廊见面，我想到古教授说的话，我也会被带到明廊去吗，我不知道古教授是怎么拿我要挟唐岭，他们之间的恩怨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是唐岭什么重要的人，古教授这么做总让我觉得摸不着头脑。 他完全可以直接找唐岭，为什么还要拉上我，是因为唐岭是警察不会看着我这样的普通市民出事不管，这样更多一层见到唐岭的把握吗？ 我脑子里千头万绪的想着，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到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一片死寂，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可我很快就清醒起来，不知道自己和老爸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也不知道唐岭会不会来救我。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阵清醒一阵迷糊的等待着，没有尽头没有时间概念的等待中，我开始烦躁起来。 甚至还有委屈。 总之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都混在一起朝我涌来，我想老妈了，心想还不如就这么死了去找她，我们就能马上再见到了。 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我没见到古教授，只有之前带我去见老爸的那个人走了进来，他应该就是之前喂我吃东西的那个人。 他进来之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把眼罩给我戴上，这次我的嘴也被堵上了，然后我就感觉自己被他整个人抱起来往外走。 我紧张恐惧的脑子空白了一阵，直到我感觉自己被放到了像是垫子样的东西上时才好了一点。 是要带我离开地下室，难道是去明廊见唐岭吗？我不知道老爸是不是也在，目前的处境下我没办法知道更多情况，只能尽量告诉自己别慌。 任人摆布的情况下，只有等待和煎熬。 我的猜测应该没错，很快我就处在一阵阵的颠簸中，应该是在车里，可是我没听见古教授的声音，带我出来那个人的声音也没再出现。 我虽然被遮住了眼睛，可是之前被放到垫子上时还是感觉到一丝光亮，我猜想也许现在是白天，不知道时间不知道白天黑夜的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颠簸的感觉终于没了，我试着动了动身体，车子是开到地方了吧所以才停下来。 我听见车门打开又关上的两次声音，之后我的世界里又开始一片寂静。 只能等待，急也没用……我自己安慰自己，尽量保持平静等待着。 可是这一次的寂静没持续多久，很快我就听见车门再次被打开，紧接着我还听见了古教授说话的声音。 他是在跟我说话，“蒋小姐，我们现在在明廊公墓，如果我能顺利见到尚未……不对，对于你来说他是唐岭……我很快会放了你跟你父亲的，耐心等着吧。” 我静静听着他话，没想到他跟唐岭约好的见面地点是明廊公墓。 “我要见我女儿……”我想到古教授在电话里对唐岭说的话，可能唐岭把古菲安葬在明廊公墓，所以约了他在这里见面。 卫县之后，我和唐岭没说起过古菲的后事，我是觉得那本来就是他的私事我没理由去问，唐岭可能也是同样想法，我们上次在明廊唐家的老房子里虽然说到古菲，可是我并没问过他古菲的后事。 唐岭对于我始终是个看不透的人，他用尚未的身份生活时我就更不了解，我能确定古菲对他的感情，可是他对古菲的我就不好说了。 他跟古教授之间到底有哪些纠葛我也只是简单知道一点，可我能确定他跟古教授的见面一定不会是叙叙旧那么简单。 我有些担心唐岭，可是在心里提醒自己别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让古教授他们看见。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发觉古教授始终没提起余甜，他不是说也抓了余甜吗，是没带她一起过来还是有别的情况。 不管如何，我也不希望余甜出事。 还有一个问题困惑着我，余甜为什么也会跟唐岭牵扯在一起，甚至牵扯到古教授也会把她绑了。 古教授的做法我一点都看不透。 可现在的我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能确定一点，唐岭一定会来见古教授，他肯定会来。 想到这一点我堵闷的心头多少松快了一些，就在这时车门又开了，我听见一阵响动，最后还传来一个女人哽咽着的声音。 是余甜吗？我马上就想到了她。 可是我的嘴堵着不能说话，正想着要是能说话就好了的时候，嘴里堵着的东西一下子被拿掉了，我的嘴一时间没适应过来还保持着张大的样子。 “令令，是我，余甜。” 余甜声音有些颤抖的先开了口，真的是她。 第142章 他们的见面 我看不见余甜在哪里就点点头，嘴里面干涩的厉害，适应了一下才能开口说话。 “余甜你还好吧，你怎么也在这里。” 余甜没马上回答我，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也好吧。” “嗯。” 车门又响了，应该是被关上了。 “怎么回事啊，我听那个老头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余甜小声急促的问我。 她说的老头应该是指古教授。 我简单跟余甜说了卫县的事情，现在的情况也没必要对她隐瞒什么，至于她为什么会被牵涉进来我也并不清楚。 我记得出事前唐岭本来是在找联系不上的赵队，余甜也联系不上，我就问余甜那天怎么了他们两个都联系不上。 “我们吵架了，他把我的手机和他的都摔碎了，我生气自己走了，在停车场的电梯里遇见一个人，然后就被他带走了。”余甜说话的声音微微喘息着，听起来体力很差。 “那你也不知道赵队现在什么样是吧，我们在他们手上几天了？”我有些担心赵队，但愿他没事。 “不知道，我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眼睛一直被蒙着，我感觉应该不会时间太长的。” “你现在还被蒙着眼睛吗？”我看不见余甜什么样就问她。 余甜回答：“是啊，你也看不见吗？他们到底要干嘛，唐岭会来吗？” 还没等我回答余甜，车门猛地被打开，我的眼罩也被拿了下来，我看见余甜的眼罩也没了，我们彼此对看着，眼神里应该都充满了惊慌。 “带她们过来吧！”我听见古教授的声音，我和余甜马上就被两个魁梧的男人架到了车外。 这时我才看清，外面还下着雨，可我们应该并没在明廊公墓里。 “往那边看……”古教授步履稳健的走到我身边，他抬手指了下我面前不远的地方。 我看过去，那里是明廊公墓，我们是站在能看见整个公墓的山头上，这地方小时候我还来玩过。 “这里人少，说话方便。”古教授笑呵呵的跟我解释着，我看着明廊公墓一阵难受。 我看了一眼离我不远的余甜，她也正在看着明廊公墓的方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唐岭还没来，他一定会来吧……我心里瞬息间闪过不确定的忧虑。 “师傅，人到了，在山下。” 之前喂我吃过东西的那个男人走到古教授身后说着，我听见了就看着古教授，一定是说唐岭已经来了。 古教授看看我，“让他上来吧。” 我突然有些惊喜的激动着，就像马上要见到久别重逢的某个人一样。眼巴巴盯着那个人离开的方向看着。 我还看了一眼余甜，她也跟我一样。 唐岭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明廊的雨下得大了起来，有人撑着伞遮在古教授的头顶，可我跟余甜都在雨里淋着没人管。 唐岭也没打伞，他越走越近时我才看清他的脸色，很难看，就跟我在卫县看见他不打麻药做手术时一样。 他没看我，眼神一直盯着我旁边的余甜，我只好去看看余甜，余甜低着头。 “好久不见啊，徒弟。”古教授慢慢走到了我身边，我心里莫名紧张起来，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以为你已经出国了。”唐岭很平静的看着古教授，他今天穿着白衬衫，雨水打湿了大半身衣服，贴在他的身上。 古教授笑了几声，“古菲还在这里，我走也要带上她的。” 唐岭也笑了，他的目光望向明廊公墓的位置。 “小菲以前就跟我说过，她将来要是走在我前面，就留在这里，我答应她的做到了。” 古教授没说话，我瞥了他一眼，老人的脸色很难看，眉宇间也全是痛苦的神色。 我心里感慨，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他的心是什么做的呢，现在痛苦有什么用。 我看着明廊公墓的方向一时间有些晃神，等我回过神时发现唐岭在看着我，我没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什么特别地，他很冷静。 “师傅，自首吧。”唐岭看着我却跟古教授说了这么一句。 古教授还没说话，那个喂我吃东西的男人发出一声冷笑，他骂了一句走到我面前。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眼神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我忘记了自己的脚被绑着，这么一往后用力身体马上就失去了平衡，我眼看着就要摔倒了。 霎那之间，我感觉到有人抓住了我，我没倒下去，抓住我的人是唐岭，我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 跟我一样惊讶的还有那个冲到我面前的男人，他愤怒的看着唐岭就要动手，古教授出声喝住了他。 “住手！” “师傅，难道还留着他吗？大小姐是怎么死的，我要替大小姐报仇！”那个男人愤怒的吼叫着。 古教授看了我一眼，他再也没了之前那种温和儒雅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悲伤愤怒的老头，我看见他的拳头攥得很紧。 “闭嘴！”古教授呵斥着，那个男人不甘的瞪着唐岭，可是没再往前来。 唐岭身上的白衬衫几乎湿透了，我也一样浑身湿透打着冷战，山上的风很大，吹在湿漉漉的身上太难受了。 我哆嗦着看看余甜，余甜的目光一直看着唐岭，她的脸色不好看可是看起来还算镇定。 古教授阴沉着声音对唐岭说：“自首？我活了几十年就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我也没想过自己会栽在你的手上，我最得意的徒弟手上，讽刺啊！” 一阵难听的笑声过后，古教授继续说下去。 唐岭没说话，我只看见他在雨里使劲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 “把你手上的东西交出来，我把人还给你，那个老头你应该确认过了吧，我知道你不想他就这么死了，还是死在我手里，留给你慢慢玩吧。” 古教授会有什么东西在唐岭手上，我看着唐岭，脑子里闪过我在他家里见过的那些古玩之类的东西。 唐岭看我一眼，那目光很沉静，有点像他在卫县车站救我时的样子，我看着他心里愈发紧张。 “那东西是我爸爸的，送古菲走的时候，我给她带走了，你想要的话只能等见了女儿再说了，如果你还敢见自己的女儿的话。” 唐岭说完，古教授马上嗤笑了起来，他一下子把头顶的雨伞推开，快步往我这里走了几步。 “我没想伤到小菲，不像你！你才是真正的没人性，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能开枪，大义灭亲做得好啊！” 唐岭没回答，可我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把事情逼上不能回头的境地了，误杀自己的父亲一定是唐岭最不想提起的事情，同样杀了自己女儿也是古教授不想提的事情，可他们两个偏偏都提起了这两件事。 “废话别说了，你同不同意条件？”古教授吼着像个发怒的老狮子。 “其实你们本来就多余抓他们，直接找我就可以，你们不找我我也会找你们的。” 唐岭说着猛地推了我一把，我随着他的动作倒在了地上，被雨水打湿的泥土溅了我一脸。 我不明白他要干嘛，可是手脚被绑着我也无力起身，我好不容易转过头看着唐岭，他根本都没看我。 “真的吗……两个都是多余的？”古教授问唐岭。 唐岭居然很淡定的点点头。 我心里一沉，他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我跟余甜还有老爸的死活了吗。 “那好！把多余的人带走，我跟你单独谈，我们就在古菲的面前谈！”古教授说着一挥手，唐岭一动不动，我跟余甜很快被扯起来拖进了原来呆的车里面。 一上车，我的嘴和眼睛又都被堵上了，余甜在我身边发出反抗的声音，把我们拉上车的人骂着推了推我，我浑身湿淋淋的和余甜靠在一起。 可是我们不能说话也看不见对方，更不知道唐岭和古教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很不好的感觉在我心头堵着。 车门关上再加上越来越大的雨声，我根本听不清楚外面正在发生什么，无助的恐惧一点也没因为唐岭来了减少，我发而觉得更加害怕起来。 余甜在我身边一直在动，嘴里面也一直发出声音，我没办法回应她只能听着。 过了好久，车子突然晃动了起来，前面的车门打开，然后车子发动起来开走了。 我也忍不下去了，开始使劲想把嘴里堵得东西弄出去，可是费劲不少一点作用也不起，一个急转弯的时候我还跟余甜猛地倒在了一起。 车子一定开得很快，接下来我好几次都控制不住身体猛地就朝一边倒下去。 我尽量控制着自己，脑子里同时在飞快的想着……是唐岭在开车还是我们又被古教授的人带走了，正在开车的人一句话也不说，车上应该也没再上来别的人，我觉得应该是唐岭在车上。 他把我跟余甜救出来了吗，我心里一喜一忧的交替着两种情绪，车子继续颠簸着前进。 终于一个急刹车之后，车子停了下来。 第143章 获救之后 我等了半天，才听见车门拉开的声音。 一支湿乎乎冰凉的手把我的眼罩取了下来，站在我面前的就是唐岭。 他把余甜的眼罩也拿下来，把塞在她嘴里的东西也取下，我没想到余甜马上哭了出来：“你必须救我啊！” 唐岭瞪了一眼余甜没说话，转头看向我：“你们在车里等着我，马上会有人来接你，刑警队那个女警你记得吧，就是她来。” 我想了一下点点头，想说话可是嘴里堵得东西还在，我着急的嗯嗯了两声，唐岭也没管我，他转身就要走。 可是走了几步之后他停下来退了回来，看着我说：“蒋正齐已经安全了。” 我皱眉看着他，唐岭已经走了。 “这人，倒是给我们解开再走啊！令令，你没事吧……”余甜在旁边问我，她眼神担忧的看着我身上某个地方，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在流血，一定是刚才被唐岭推倒在地时弄伤的。 我说不出话只好看着余甜，可余甜跟我说的话似乎是心不在焉的，她很快就转头朝车窗外面看。 我也看着车外，这才知道自己身处明廊高速的入口处，这地方我每年回来看唐峰都要走所以很熟悉。 我搜寻着唐岭的踪迹，可是一无所获，他就像一下子消失了。 直到唐岭说的那个女警察来之前，我和余甜都没说过话，都在各自想着心事。 女警是开着警车过来的，她下车后身后还跟了几个警察，核对了车牌后很快冲到我们的车前，打开门后，女警有些愕然的看着我。 “是你啊！你受伤了！”女警很快发现我在流血，她动手把我嘴里的东西取下来，然后跟另外一个警察给我解开绑着的绳子，我的胳膊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早就僵硬了，她碰着我的时候我没忍住低声哎呦了一下。 “慢点，送你去医院。”女警扶着我慢慢下车，余甜也被另外一个警察架着下了车。 我们两个坐进警车里，我这才问那个女警，“唐岭呢？” 女警正在检查我胳膊上的伤口，她有些微微皱眉回答我：“不清楚，不过赵队已经去了应该没问题，放心。” 我“噢”了一声，这才感觉到胳膊上一阵阵疼得厉害起来。 余甜在我旁边活动着手腕，她听完女警的话又问，“你们赵队也来了？” 女警很快回答是啊，余甜没再问别的，我看了她一眼，余甜脸上神色复杂。 我很快就被送进了明廊医院，路上我问了知不知道我老爸的情况，女警茫然地摇头说不知道，她就是按队里的安排来接我们的。 我胳膊上的伤并不严重，只是擦伤后淋了雨水所以很疼，处理完之后我跟余甜就被带到明廊派出所，女警张罗着给我们找了干衣服换上，我照镜子的时候才看见自己样子挺吓人的。 “今天几号了？”我突然想起还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就问女警，她回答之后我一愣，漫长的煎熬里原来我只不过失踪了两天。 我心里担心老爸，我的手机在古教授那里，就跟女警借了电话打给老爸，电话打过去已关机。 想想之前古教授跟唐岭说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担心老爸还是放心，那句“我知道你不想他就这么死了，还是死在我手里，留给你慢慢玩吧……”听起来挺不舒服。 而且这句话似乎也验证了我心里一直都有的那个疑虑，我没有证据能说明的疑虑。 古教授很了解我跟唐岭之间的纠葛吗，不然的话不会说出这种话，我正低头寻思的时候，余甜从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了。 她也跟女警借了手机打电话，我默默擦着头发。 余甜的电话看来也没打通，因为她没说话又把手机还给了女警。女警看我们换完了衣服就说她要出去一下，屋子里剩下了我跟余甜。 我跟她之间有些尴尬的沉默着，我瞄了一眼余甜，她用手指整理着头发有些出神的想事情。 我心里脑子里也没闲着，一会儿想想老爸，一会儿又想到唐岭，他跟古教授怎么样了也不知道。 又过了一阵，余甜先开口跟我说话了。 她问我，“令令，你在苏河的时候干嘛跟踪我？” 我没想到自己在苏河跟踪余甜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余甜看着我笑笑又说：“你那天见了赵大强对吧。” 我点点头，没想隐瞒，既然余甜主动问起那天的事情，我何必装没事，事情总有一天要摊开来谈的，只是我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来。 “因为我想起来你跟我说的话，前后对不上。”我直接说了我对余甜起疑心的缘由，余甜一副了然的样子也点点头。 “令令，我被抓之前跟赵大强分手了。”余甜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语气平静面色温和。 我倒是很意外，“分手……谁提出来的？” 我问的这句倒是让余甜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她低下头说：“我提出来的，所以他摔了手机，你们才找不到我们。” 余甜主动提出分手，我一下子想到谭立旋，心中很不舒服，也就没说话，屋子里又沉默了。 “等立旋的案子有了结果，你还想见见他吗？”余甜问我。 我没任何心理准备从她嘴里听见谭立旋的名字，愣着看余甜。 不知道余甜是如何解读我这种反应，她也看着我好阵子才低下头继续整理头发。 “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令令。”余甜此刻的话都有些奇怪，都让我有些难以直接回答。 “什么。”我反问她。 余甜说：“在找到唐峰遗骨之前，你是不是怀疑过唐岭，怀疑他其实不是什么唐峰的弟弟，他其实就是唐峰，他十年前根本就没死。” 我张了张嘴巴没说出话。 “至少我没见过他所谓的弟弟，你见过吗，或者蒋老师见过？”余甜把所有的头发都拢到脑后，看似漫不经心在跟我说话，可是她最后看向我的眼神却是那么犀利。 “……我没见过，可是老爸应该见过的。” 我对自己这个回答并不确定，因为我从来没跟老爸说起过这个，我只是觉得以当年老爸跟唐岭妈妈的关系也许他见过年少时的唐岭。 我更注意的是，余甜居然会直接问我老爸有没有见过当年的唐岭，她似乎对我家跟唐家的事情有些了解。 心里升起别扭的感觉，我发觉自己对余甜了解的很少，可她却对我知道的有些过多了。 至于我有没有怀疑过唐岭就是唐峰……一开始其实有过，尤其是在卫县的时候，有很多瞬间我从唐岭脸上都感觉到似曾相识的表情，那都是唐峰留给我的记忆，可是每次我动了这个念头，唐岭很快就会让我否定了自己的荒唐想法。 没想到余甜今天会问我这个问题。 “你忘掉了那么多事情，不想都找回来吗？”余甜站起身在屋子里走动着，边走边问我，还是好像漫不经心。 我看着余甜突然问，“余甜，你说的话到底那句是真的？” 第144章 无题 我的问话让余甜停下了脚步，她侧脸看看我。 “我承认，我说自己十年前没去过苏河是骗你的，我去过，不过我不是跟着全班同学跟蒋老师一起去的。” 一旦你对某个人失去了信任，那他在说所有的事情你都会打上问号，我就是这样。余甜令我没了信任感之后，我很难再相信她对我说的话。 我看着余甜不说话，等她自己接着往下说。 同时我也在脑子里努力寻找自己对十年前苏河的一切记忆，也许随着余甜的话我会想起忘记的那些事情。 余甜接着说：“我是后来去的，那时候写生已经快结束了，就是唐峰出事的前两天，是谭立旋去接的我，你一点都不记得吗？” 我真的不记得。 可似乎又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一些支离破碎的东西，可我目前拼凑不出那些，摇摇头告诉余甜我不记得。 余甜有些同情的冲我笑笑。 我问她，“你怎么会说我爸可能见过唐岭？” 余甜还在笑，“那个帖子啊，那上面说了好多事情，当然都围绕着你跟谭立旋还有唐峰，三个最好的朋友。” 她说完哼了一声。 我心里一下子有些无名火起来，可是没必要表现出来。 我不相信余甜真的是从那个八卦我的帖子上知道我爸跟唐岭妈妈的事情，不过那倒是一个很好的掩饰，我虽然没去看那个帖子很久了，可是那上面一定会提到那些事情，我想得到。 也许……我看着余甜，也许发帖子的人根本就是余甜呢。 心中说不出的烦躁起来。 “你不信我的话吧。”余甜终于坐了下来，我差点直接点头肯定她的问话，可还是忍住了。 余甜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仰起头看看天花板，居然不往下说了。 我正考虑要不要追问下去的时候，有人敲门，那个女警走了进来，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是赵队。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赵队的时候，心里居然有点慌。再看余甜，她看见赵队进来也马上站了起来。 我抢着问赵队，“他没事吧？” 我问的自然是唐岭，赵队会意的朝我点点头，我一下子觉得心里松快了不少，不管怎么样没事就好。 赵队看着余甜没说话，我觉得这时候应该给他们两个独处的时间，就跟一起进来的女警说有事找她，我使了个眼色，女警心领神会的带着我往外走。 余甜和赵队都没拦我，我出了屋子还回头看了眼自己关上的房门。 那个女警好奇的问我，“他们吵架了吧，我感觉气氛不对劲啊。” 我不置可否，然后问唐岭是不是也回来派出所了。 见到唐岭我才能知道老爸的情况，我在心里自己解释着我着急见唐岭的理由。 女警听见我问唐岭，面上马上起了变化，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跟我说：“唐哥特意嘱咐别跟你说，可是……告诉你吧，唐哥他……” 话还没说完，我们身后的屋门猛地打开，赵队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吓得女警瞪圆了眼睛。 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出来，赵队劲头很冲的往外走，我下意识闪身给他让了路。 赵队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扔下一句，“你跟我来。” 我瞅了一眼身后的门，屋子里很安静，余甜并没跟着出来，我看看身边的女警指指屋子里，然后跟上了赵队。 赵队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我后来只能小跑着跟了上去，也不知道他要我跟着他去哪里。 我们一路出了屋子里到了院子里，赵队继续冲着门口停着的车走过去，他坐到了驾驶位置上才扭脸对我说：“上车。” 我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去哪儿啊。” 赵队：“回奉市，救护车走了半天了。” 我愣住，救护车什么意思。 可是我没继续问上了车坐好，赵队把车开得好快，我最后不得不抓住车旁的把手，眼神紧紧盯着路面的情况。 直到上了高速，赵队的情绪好像才变了，他突然对我说：“老唐跟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蹙起眉头，今天大家说话都挺奇怪的。 “我们没事啊，干嘛这么问我。”我回答完舔舔嘴唇，胳膊上的伤口还在疼，我回答完意识到了什么又紧跟着问了一句，“他没事吧？” 赵队快速转头瞥了我一眼，“不知道，我着急回来见余甜，就没……”赵队没说完就闭上了嘴。 我明白他为啥没说下去，可他的回答也让我担心起来，唐岭是不是又跟在卫县时候一样受伤了？ 剩下的路程里，赵队紧闭着嘴巴皱紧眉头不说话，只是时不时还骂两句高速上超过他的车，我就一直不说话。 说实话，我害怕看见唐岭躺在医院里的样子。 “操！会开车不啊！”我正想着心事，赵队猛地大声骂了一句，我被震得一哆嗦，转头看他一脸怒气。 赵队的开车气在进了市区后彻底爆发，我只好无奈的听着，虽然那些话不是在骂我，可是也只有作为听众能听见。 车子果然直接开到了医院，我心情沉重的看着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好像我总在医院里见到唐岭。 在卫县的时候，我就看见过唐岭在哭，我想那些眼泪一定是为古菲流的，虽然后来看见他手里拿的是跟他哥哥的合影，可我依然那么认为。 心里闪过一瞬的别扭，唐岭应该真的爱过古菲，我怎么想到这个了。 我跟着赵队进了医院，赵队打电话问了位置后带着我上了三楼，我们直接到的住院部，最里面一间病房门口停了下来。 赵队看看我，指了指房门说：“我抽根烟去。你进去吧。” 还不等我说话，赵队马上闪人了，我莫名其妙的正想推门走进病房，病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停住了脚步，仔细听了听，病房里有老爸说话的声音，老爸在里面。 老爸说话的语速很快，“谢谢你救了我女儿，谢谢……对不起。” 老爸的话明显没了逻辑关系，我不解的皱着眉，他这说的是什么，这是在跟唐岭说话？ 第145章 不值得 我收住脚步站在了门口，打算听明白里面人说的话再进去。 老爸的话之后，屋子里过了一阵才有人说话，说话的声音一听就是唐岭，老爸真的是跟他在病房里。 从唐岭说话的声音来判断，他应该没事，至少没什么大事。 唐岭很平静的回答老爸：“是谁我都会去救的，我是警察，不能见死不救。” 短暂的静默之后，老爸说：“对不起。” 这对话的节奏，我不懂老爸这是怎么了。 唐岭的声音里开始带着笑意，“这个蒋老师也不必说，又没有证据，对吧？” 我朝病房门口挪了挪，病床上居然没人，老爸和唐岭不知道在哪里说话呢，我从门口看进去两个人都没看见。 老爸很快接着唐岭的话，他声音低了很多，我有些听不清，“……到此为止吧。” 我只听清了老爸最后说的，唐岭没回答。 过了一阵，我正想敲敲门进去，唐岭的声音又出现了，我的手僵在离门不远的位置停下来。 “就这样吧，你好好休息。”唐岭应该是准备结束跟我爸之间的对话，我刚想把手缩回去，唐岭突然出现在门口。 我一惊手抖了一下快速放下。 唐岭看着我，老爸很快也出现在门口。 我看见老爸才明白，原来住医院的人应该是老爸，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还有些伤痕。 我的视线越过唐岭看着老爸，“爸，你的头受伤了！” 老爸有些惊慌的看着我，表情没有唐岭那么平静，唐岭侧身给我让出了路，我也没顾上跟他说话就冲着老爸过去了。 “没大事……你这胳膊怎么了，快让我看看……”老爸声音高了起来，拉着我就往病床那里去，恩这娃坐到床上又仔细看看我身上其他地方，我赶紧说就胳膊受了点伤，也不严重。 唐岭背对着我站在病房门口，我看了他一眼之后继续看老爸了，我也看了老爸还伤到了哪里，然后就问他怎么被抓的，到底怎么回事。 老爸看了一眼唐岭，然后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这是有话不方便当着唐岭的面说。 唐岭这时候转身看看我跟老爸，“我先走了。” 老爸听了这话没出声，我看着唐岭走出去的背影，其实是想追上去跟他说几句话的，可是最后我坐在病床上没动。 他离开后，老爸还是沉默着，脸上的神色也挺沉重的，我想着自己之前偷听到的谈话内容，考虑了一下对老爸说：“爸，你怎么跟他说对不起呢，刚才的话我听见了一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老爸意外的看着我，“你听见了？没什么，我不是谢谢人家救了咱们吗，是谢谢。” 老爸这话说得明显没有底气，说完之后他就低下了头，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搓着。 我看着老爸头上的纱布，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之后，老爸在医院住了一周才出院，我每天都来医院照顾他，一直没见过唐岭，我几次想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可是新买的手机拿在手里每每犹豫半天之后还是放弃了。 唐岭也没主动找过我。 可是被古教授绑走囚禁的那些日子总出现在我的梦里，每次惊醒过来我都很茫然，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始终围绕着我。 老爸出院的这天，王晓翠来了医院，她带了司机来接我们，她坚持要给我们压惊吃顿饭，我不好拒绝就跟老爸去了谭家老宅。 谭老爷子去世后，王晓翠依然住在这里，我再一次走进这个曾经熟悉的房子，心里滋味很不好受。 几个月前，这处老宅子对于我来说还是将来要生活居住的地方，可是现在…… 王晓翠对我跟老爸很热情，见我站在门厅有些发愣，就轻轻捅了捅我的胳膊，“别难受，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 我讶然看看王晓翠，她气色很好，刚才说话的时候那么自然，我听得明白她说的不值得指的是什么，就因为这样我才吃惊。 王晓翠没觉察我的神色，她跟我说完就去招呼老爸坐下了，别看肚子越来越大，可是她的动作一点都不笨，现在俨然宅子主人的架势，家里的保姆也换成了陌生面孔，正被王晓翠招呼着忙来忙去。 我什么也没说静静坐到了沙发上，这时注意到客厅里原来挂着的谭家老爷子和谭立旋的合影照片已经不见了。 我心里忽然一酸，这就是人走茶凉吗？ 等茶几上摆满了水果后，王晓翠才有些费劲的小心坐了下来，她让老爸尝尝刚砌好的茶水，然后看向我一笑。 “姐，给你准备了可乐，你喝那个还是跟叔叔一样喝茶？” “不麻烦，就喝茶吧。”我的回答可能有些冷淡，王晓翠见我端起了面前的茶盏有些不自然的笑着，很快转头跟老爸说话了。 我没怎么注意听她跟老爸都在说什么，我的心不在焉的看着手里面的茶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正心里挺乱也不好受。 谭立旋的案子没什么新的情况，我没主动问过，但是只要有新的进展王晓翠都会主动告诉我。 我突然动了念头，看着王晓翠问了一句，“小翠，他的案子到哪一步了？律师还是余甜吗？” 正跟老爸说得开心的王晓翠慢慢转头看着我，“姐，案子明天开庭，我正想一会儿告诉你呢，这些天没打扰你。” 不知道怎么，我听完她的话心头很不舒服。 老爸听了王小翠的话也有些意外的问：“这么快，明天……” 王晓翠点点头，“是啊，挺快的。” 她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像是挺期待谭立旋走向审判这一天的，我和老爸对视了一下，老爸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你去吗？”我问王晓翠，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王晓翠马上回答：“姐，我怎么能去呢，这多晦气啊，我可不能带着孩子去看那个，反正律师会去，我去不去没什么。” 刚说完，王晓翠马上又补充了一句，“余甜会去的，她师傅是辩护律师，她是助手。” 我盯着王晓翠的肚子说：“明天我也去法庭。” 第146章 审判庭外 第二天一早上本来是晴天，可等我到了法院门口的时候，天气突变就下起了雨。 我没带伞，正用包挡着头往审判厅门里跑的时候，手机使劲响了起来。 等我跑到了大厅里才摸出手机，是余甜打过来的。 我接了电话，“喂，我刚到法院。” 余甜隔了几秒说：“立旋托我告诉你，他不想在庭审的时候看见你，求你别进去。” 我听了这话一下子想起十年前在苏河，谭立旋那天晚上约我在河边见面，也是托的余甜转告我，这种转告让我心里怪怪的。 不用问我也知道谭立旋为什么不希望我出现在一会的庭审上，虽然我作为名真言顺的受害人家属是绝对有资格出现的，可是我跟他……被告席上的谭立旋，我没想过自己在法庭上见到谭立旋时会是什么心情，是我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可我真的很想出现在法庭上。 因为我在电话这头半天不说话，余甜喊了我一声，我这才应了一声。 “我也建议你不要进来了，何必大家都伤心呢。如果今天宣判的结果很重的话，我会让立旋上诉的，希望你别介意，受害人是你母亲，被告是你曾经的未婚夫……真的，你别来了。” 余甜说到最后语气里竟然有些恳求我的意味。 某种程度上来说，余甜跟老妈的案子也脱不开干系，就是她和谭立旋在一起的照片才导致老妈会去跟谭立旋提出要我们分手，知道这些后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看待余甜。 我没回答余甜的话，直接挂了电话。 走到审判庭门口时，我站下来，最后想一下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 “别进去了，我们说说话等结果。” 身后响起的是唐岭的声音。 我转头看着他，唐岭是一个人，他看着我又看看审判庭的大门，“古教授的事情我先跟你说说。” 这是出事以后，我们第一次提起古教授，我以为唐岭不打算跟我说起这件事了。 最终我真的没走进审判庭，而是跟着唐岭到了一处靠窗口的位置，他看了一下窗外越来越猛的雨势，口气冷静地跟我说，古教授那天从他手里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我惊讶的看着唐岭的侧脸，迟疑了一下问：“古菲……也给他了吗？” 唐岭当然听得懂我省略了没说出口的话，他还是看着窗外回答我：“没有。他想要的本来就不是古菲的骨灰，不过是借口，这样做在现在还肯跟着他的那些人眼里就是重情义的……他要的是我手里另一件东西，我用那个换了你的安全。” 他说完转头歪了下嘴角，冲我笑了。 我不知道唐岭说的用来交换的东西是什么，可是他难得这么温柔的跟我说话，说的还是用很重要的东西换了我的安全，这话怎么听都透着有些暧昧的意思，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憋了半天，我整出一句：“谢谢，你不光是为了我，还有余甜。” 唐岭意味不明的点点头，他盯着我的目光也跟过去有些不同，我甚至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想问我什么问吧。” 我是有很多话要问，可是唐岭如此配合的主动提出来，我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先问什么了。 唐岭在我考虑的时候又说，我在被古教授绑架这件事情上表现的很让他意外，比起之前在卫县时好了很多，我真的有潜质做警察这一行。 我听到这里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肯定又要跟我提去刑警学院给他当助手创建模拟画像系统的事情。 “唐岭，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我转移了话题，可也是真的有问题要问清楚，实在有太多谜团在我心里，不弄清楚一些我没办法决定要不要去刑警学院。 唐岭极为配合的点点头，目光坦诚的看着我，等待我的提问。 “首先，那天在医院，我听见你跟我爸说的一部分话了，他为什么要跟你说对不起？”我挑了时间最近的一个疑问开场，我要看看唐岭的诚意有多少。 唐岭听我说完丝毫没露出意外的神色，他依旧很平静的看着我，想了想对我说：“你应该问你老爸更好吧，说对不起的是他，我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谢谢我可以理解，说对不起……”唐岭停下来露出一个有些苦恼的表情，拧着眉头接着说：“也许，是因为我妈自杀的事情吧，我妈的亲人只剩下我了，他的对不起是说给我妈的，我只是替代接受了而已。” 这个解释……听起来说得通，可我又觉得哪里不对。 唐岭等着我下一个问题，我莫名转头望了一眼正在庭审谭立旋的审判庭，什么也听不见的，门口也没人。 我又问：“古教授为什么要抓我来威胁你，这个……说不通。” 我这第二个问题倒是让唐岭有些意外了，因为我看见他的目光有变化，可是很久他都没回答我。 “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唐岭摇摇头，眼神是那么……温和甚至是温柔，他的语气倒是让我吃惊了，以为他从来没对我这么说过话，还真的是需要适应一下。 “古教授知道我的死穴在哪里，以前是古菲，现在……余甜被牵涉进来是个意外。” 死穴……我听了唐岭的解释，一种异样的感觉猛地袭上心头，心脏突突的猛跳了两下。 我甚至还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很短的时间里开始发烧，下意识抬起手还摸了摸，真的是挺热的。 唐岭特意解释余甜跟我一样被抓是个意外，他要说明什么，我看着唐岭喉咙转了转。 “你知道谭立旋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事了吧，你见过那些照片吗，警方应该有吧，那些是证据。” 我不知怎么把话题扯到了照片的事情上，唐岭今天还没跟我嘴癌过呢，我不知道他的耐心还有多少，也许我问了照片的事情他就该变态度了。 可是今天的一切都有些不一样，唐岭听我问起照片的事情，看我的眼神居然有些心疼起来。 第147章 正式介绍 唐岭对我说：“从现在开始试着忘记他吧，别像忘不掉我哥那样折磨你自己……” 他的话一下子触到了我心里那个不能碰的地方，我听着他的话就红了眼圈，使劲忍着眼里泛起的水雾。 “古教授会绑走余甜是因为出事那天她来找过我，跟踪我的人误以为余甜就是你。”唐岭朝我身边走近了几步，语气温和的让我不适应。 人真的是犯贱，某个人对你冷漠惯了，一下子变了态度还接受不了了。 我仰着头看着唐岭，“她找你去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照片的确有，是谭立旋拿出来的，他们之间并不是只有照片这么简单。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点点头，可心里面却像是被一下子掏出了一个大洞，嗖嗖的凉风往洞里面灌着，我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 我笑着说：“他们两个其实并不是酒后被人拍了那些照片，对吧……我想过，那些照片可能就是……” 我说不下去了，眼泪终于没忍住滴下来一滴，直接落在了法庭的大理石地面上，一点都没经过我的脸。 可是我的心里明明感觉到这滴眼泪有多烫人，烫得我心口很疼。 “你怎么会这么单纯呢。”唐岭看着我低声问着。 我低下头不说话，落下的那滴眼泪在脚下的地面上痕迹全无，消失的很快。 不知道唐岭说我单纯从何而来，可我的确太单纯了吧，准确的说是傻。我竟然一点都没觉察到谭立旋跟余甜之间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感觉到余甜对谭立旋绝对不会只是一次酒醉上错床那么点情意。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想过，也许他们之间在这十年里压根就一直有联系呢，只是谭立旋对我掩藏的极好，我丝毫没觉察到问题的存在。 甚至于，我还有更可怕的顺藤推想……只是那些推想可怕的我自己都不愿去面对。 “其实我哥出事那年的春节，他来看我跟爸，我们两个在海边聊起过你，我哥说起过谭立旋……还提到过余甜。” 唐琳这句话让我心头一紧，难道我失眠时想到的那些可怕联想是真的？ 可我故作轻松地回答唐岭：“余甜也喜欢你哥吧。” 唐岭还是那种心疼的眼神看着我，他刚要开口说什么，有人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叫蒋令令。 问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职业装的女孩，我说我就是蒋令令之后，她职业微笑的介绍她自己，说她是余律师的助理，余律师让她把一封信交给我，还让我现在就看。 我伸手接过女孩递过来的信，没装在信封里只是对折着。 “余律师还说什么了。” 唐岭在我身边继续问那个女孩，女孩回答说没有了，然后就走了，我看见她回到了谭立旋开庭的那个审判厅里。 我打开信纸，一看笔迹就知道这是谭立旋写给我的信，余甜是替他转交给我的。 说这是一封信并不准确，其实只是一张字条罢了，因为那上面的字没多少，意思就是谭立旋跟我说希望我能在他宣判进监狱服刑后去见他一次。 我拿着信纸的手有些抖，唐静就站在我身边，我没回避他，信上的内容他应该也全都看到了。 “他要见我，他会判多久多重？”我不知道自己这是在问唐岭还是问我自己。 唐岭倒是回答我了，他说可能会判无期徒刑。 无期徒刑……一辈子都要在监狱里了吗？ 我把手里的信纸重新折上，本来想把它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可是手一滑信纸掉到了地上。 我愣了半天都没做出弯腰捡起信纸的动作，最后是唐岭捡起来帮我放进了包里。 现在的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作为老妈的女儿，我希望害死她的所有人都去给她陪葬，即便这样也不能让我原谅凶手。 可是作为犯罪嫌疑人未婚妻的我……太揪心复杂的关系，我脑子里轰轰作响，耳鸣又开始发作。 谭立旋的一审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老妈案子的主犯那个已经死在苏河的凶手无从追究了，另外那个把老妈骗到酒店房间的红衣女孩未满十八岁，作为案子的共犯判了十五年。 谭立旋就像唐岭预测的那样，最终判了无期徒刑。 我始终每走进审判厅面对他，宣判的时候唐岭进去了，结果也是他出来后告诉我的。 跟唐岭一起出来的还有老爸，他作为受害人家属旁听了审判，我从老爸脸上看不见凶手被依法惩治后的释然，反而老爸神色很痛苦。 我担心的看着老爸，他头上的伤还没好，我担心他的身体。 而且老爸跟唐岭并肩而立的情形，我总觉得不自然。 后来回家我才知道，老爸不高兴是因为他觉得判得太轻了，谭立旋怎么可以只是无期，那个女孩也只有十五年。 我没跟老爸去解释法官为何这么量刑，因为在我心里其实跟老爸的感受是一样的，我更加清楚地是，老妈离开留下的伤痛就算把他们都判了死刑也是没用的。 老妈再也回不来了，这是我跟老爸必须面对试着接受的现实。 余甜从法庭里出来的时候，我的目光正好迎上她，余甜严肃的看着我，等唐岭也转头去看她的时候，她马上移开目光跟着好几个律师一起走了，没过来跟我打招呼。 我后来收到余甜的一条短信息，她问我想好了要不要见谭立旋就给她打电话，她会安排的。 我没回复她。 谭立旋并没提出上诉，案子判了接下来我就要跟老爸面对一件更可怕更煎熬的事情了。 我们要处理老妈的后事，首先就是去领回老妈早已支离破碎的遗体。 去办手续领遗体的时候，我见到了吕岩，唐岭也在。 我全程都挺冷静的，本以为自己会哭起来或者怎么样，可是我一滴眼泪都没掉，反倒是老爸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我跟吕岩还有唐岭都没去劝他，只是默默陪着老爸让他哭了个痛快。 老妈没什么亲戚，葬礼我跟老爸选择了低调处理，因为未来女婿买凶杀死准岳母这样的消息，我跟老爸不想老妈再被打扰了。 老爸跟我把老妈的骨灰送回了明廊，那里是老妈出生的地方。 从前总觉得安排后事是好遥远好不吉利的事情，我跟老妈从来没说起过这个话题，以至于她就这么突然的离开，我都不知道老妈有什么心愿。 她也不托梦给我。 我有些像还做梦一样处理着老妈的后事，直到唐岭打电话提醒我，我才想到一个挺重要的问题。 唐岭其实没多说什么，他只是提向我，他妈妈也葬在明廊公墓，明廊的公墓只有那一处。 我听了当然懂他的意思。 我去老爸屋子里想跟他说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就看见老爸正拿着老妈的遗照在看，他还用手反复擦着相框，好像有很多灰需要处理掉一样。 我说了唐岭提醒的事情，老爸头都没抬只问我是不是唐岭说的。 “是啊。” 老爸放下老妈的遗照，问我怎么想的，我想老妈应该是会介意吧，可是世界上的人难道因为活着的时候有恩怨死后就坚决不能葬在一处了吗，这也不现实。 “我听你的。”我还是把替老妈拿主意的权利留给了老爸，我想老妈一定也希望这样。 老妈依然放不下老爸的，可惜她就这么先走了。 老爸最后还是决定送老妈回了明廊，下葬的那一天天气好极了，我选了明廊公墓能选择的最好位置，王晓翠付了一半的钱。 她不方便来参加葬礼，坚持要给钱，我跟老爸也知道她把老妈当成干妈一样，也没坚持拒绝。 时间在处理一件件事情的过程里飞快前进着，等我把老妈的房子卖掉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 奉市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凉了。 我一直没去监狱见谭立旋，余甜找过我几次我都没接电话，我听说赵队已经跟余甜正式分手了。 我无心关心他们的事情，反正我再也不用总往刑警队跑了。 这一年，奉市的第一场雪下的很早。 而我正式到刑警学院报道也是在这天，大雪纷飞里我居然没迟到准时到了刑警学院。 做出来这个决定，我想了很久，我也知道如果不是唐岭坚持只要我配合他，这个机会早就给别人了。 我正犹豫的时候，终于梦见了老妈，老妈在梦里跟我说她好喜欢看女孩子穿制服，她想看看我穿制服是什么样子。 梦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也是老妈在冥冥中帮我下了决心，我最后还是决定到刑警学院了。 我告诉唐岭自己的决定时，他也没表现出多高兴，只是跟我说赵队和吕法医他们想一起吃饭聚聚，要我也去。 这个聚会我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就同意了。 今天这场雪，就是从昨晚我们吃完饭各自回家后开始下起来的。 我今天没开车，下了出租车往学院里走的时候看见了唐岭，他正站在雪里看着我。 这是在等我吗，我加快脚步走过去。 昨天晚上，我知道了两个意外的消息，虽然意外可是也都该算作好消息吧。 第一个消息，就是吕岩吕法医给我们发了结婚请柬，她要结婚了，老公是医生。 第二个消息，我在饭局上看见了唐岭没说起也会来的那个女警官，就是赵队刑警队里那个。 “正式介绍一下，她叫张晓欣，是我女朋友。” 这是昨晚唐岭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记不清楚自己听完这个介绍后是怎么跟并不陌生的张晓欣打的招呼，我只记得张晓欣一脸幸福的站起来要跟我握手。 我握着她软软的小手不知道说了什么，唐岭这个正式的介绍太让人意外了。 饭局中途，吕岩拉着我去卫生间，往卫生间走的路上她问我什么情况。 我被问懵了，反问她什么“什么情况”，吕岩切了一声让我别装傻。我是不傻，可是我又该怎么说呢。 不知道怎么说。 最后是吕岩一声叹息，“随便了，可我知道他喜欢的绝对不是那个丫头，真的。” 我不置可否，只是笑笑，只能笑笑。 我们回到包间的时候，吕岩的老公终于赶到了，这是一个第一眼就让女人觉得放心的男人，他的眼神让我舒服，我心里很替吕岩高兴。 唐岭在在饭局上其实没怎么跟他正式介绍给我的女朋友甜蜜秀恩爱，反倒是一直在跟落单的赵队喝酒说话。 赵队瘦了不少，失恋的人就算是刑警也会有正常反应的，我没说安慰的话，明白男人这时候可能更需要朋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你只要静静等着他复原就好了。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夜色里就开始有些雪花了，我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觉得伤心起来，也许是吕岩的婚讯让我触景伤情了。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过，我跟谭立旋的婚礼早在这场雪之前就举行了。 “你吃早饭没有？”唐岭打断了我的回忆，我已经走到他面前了，他正微笑着看着我。 其实我没吃早饭，因为起来晚了，我最近的睡眠一直不好，折腾到三点多才睡着。 可我嘴上还是跟他说吃过了，我不想跟唐岭有正常工作意外的接触，一起在包子铺吃早饭的接触都不想。 唐岭点点头，“那就进去吧，你先办一些手续，我在咱们的办公室等你。” 咱们的办公室……我吸吸鼻子跟着唐岭往里面走，不会是办公室只有我跟他吧。 差不多两个小时后，我办完手续见过领导终于到了“我跟他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见唐岭正锁着眉头面对电脑认真的看着，我进来他都没看我，只是指了下他旁边的一张桌子，告诉我那是我的位置。 我也没多话，按他指的位置坐了过去，然后开始打量这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很干净，除了我跟唐岭的两张办公桌之外，角落里还有一张沙发和茶几，剩下的就是三台电脑和好几个装满文件书籍的铁皮柜子。 对了，还有两个画架支在靠近窗户的地方。 “打开你的电脑，我跟你说一下工作安排。”唐岭终于把目光从他的电脑屏幕上移开，他看着我很严肃的命令着。 我跟他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模式里。 第148章 我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今天你先适应下工作强度，晚上下班前画好三十张不同类型的眼睛，男女不限，参考这个。” 一张手绘的眼部素描放到了我面前。 唐岭又坐回到他的电脑前，我看了一眼屏幕，那上面密密麻麻好多张人脸的局部器官特写，都是手绘的图片。 “三十张，下班前……”我自己嘟囔着，脑子里闪过各种眼睛的样子，居然想到了吕芹。 吕芹的眼睛很有特点，念书时教授还让她去当过头像模特，我心里一酸。 “这只是让你适应一下，以后会更多，开始吧。”唐岭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我的嘟囔，他目不转睛的跟我强调了一遍。 说是全新的环境，可是具体的工作对我来说倒没什么新鲜的，上手也不难，只是这种很技术性的绘画比我在美院那种有些区别。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已经画好了十张眼睛特写。 抬头看看唐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到了桌子上，睡着了吗？ 我站起身看看窗外，雪还在下，可是不大，但是看出去也是满眼白茫茫了。 有人敲门。 我应了一声“请进。” 唐岭纹丝未动还趴在桌子上。 开门进来的是赵队，他看见我咧嘴一乐，然后在屋子里寻找什么，应该是在找唐岭。 我指了下趴着的唐岭，赵队会意悄声走进来，直接走到唐岭桌边。 “哎，张晓欣来了。”赵队推了一把唐岭，声音不大的说着。 唐岭应声还真的马上抬起头。 我站在画架前，也不知心底哪里冒出来一丝不自然，张晓欣不错，我自己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看清楚来的是赵队后，唐岭揉了揉眼睛说：“没事吧你，心情这是好了？吃饭了没有。” 赵队看起来的确是心情不错，他看看我说就是来学院蹭饭的，都说刑警学院的的食堂伙食好。 唐岭也不多话，抬手打开桌子上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张卡，举起来摇了摇，“那走吧，我请客。” 赵队马上招呼我，我站起来本想说我不去了，可是唐岭马上又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卡朝我扔过来，我下意识就伸手去接，拿到手里一看是饭卡。 “走吧。”唐岭见我发楞就喊了一句。 他什么时候给我办的饭卡，这个不用身份证之类的证件来办吗？ 我很饿了，反正先吃饱再说。 刑警学院的员工食堂和学生的在一起，只是分了楼层，我跟在两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身后走进食堂大门，眼神四下一看，全是男性。 很多好奇的目光投向我这里，我表情严肃的跟着唐岭他们上了楼，员工食堂里也有不少人了。 有人认识唐岭，跟他打着招呼，赵队放慢脚步走到我身边。 他低声问我：“你们两个在搞什么？” 我一直在用手指尖把弄着手里的饭卡，听了赵队的话还以为他问的是饭卡，我想了想回答他我也不知道唐岭什么时候给我办的。 赵队嘴里发出一声没听清楚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很不耐烦，他说我：“我是问你跟他，不是问饭卡！” 我糊涂了，“我跟他……怎么了？” 赵队咳了一声，口气有些懊恼的说：“吕岩一定问过你跟我一样的问题，张晓欣不是他喜欢的款。” 我恍然明白了，手指不再继续摆弄饭卡。 “那你们应该问他啊，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你们别这么不看好人家，我看着不错。”我回答赵队，眼神停留在前方不远处的唐岭背影上。 赵队不说话了，我讪讪的去看他，心头千回百转的念头。 “随便！”赵队猛地冒出这么一句，甩下我朝唐岭走过去，我站在原地嘴角转瞬一丝苦笑。 奉市刑警学院的食堂果然名不虚传，这顿午饭吃得赵队很是满意，我看着他端了第三碗米饭坐下来的时候，实在忍不住问他怎么吃这么多。 我的言下之意其实是，失恋的人不是应该没食欲吗，赵队这儿整个反过来了。 赵队往嘴里扒拉一口饭，声音含糊的回答我太好吃了。 唐岭也没少吃，只有我连半碗饭都没吃完，跟赵队形成强烈的反差，估计食堂大师傅看见我一定会丢白眼的。 “这里的红烧鱼很有名，你吃吗？” 我正发呆的时候，唐岭突然开口问我。 没等我回答，赵队先开了口，“来一条！早不要呢！这都快吃不动了！” 我差点笑出来，“他不吃鱼的，别要了……我不饿已经饱了。” 这话一说完，桌上的两个男人都停下筷子看着我，赵队更是神色暧昧的笑了，我看见唐岭眼里亮晶晶的。 “你们啊……好了，我也吃不动了，别要了，下回来再吃。”赵队面前的碗已经空了，他拿起餐巾纸擦着嘴。 往办公室回的路上，赵队说有事情单独跟唐岭说，我就自己先回了办公室，我还有二十张的任务没完成呢。 等我又画好了一张眼睛的时候，唐岭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他直接走到我的画架前，看着我的画。 我正想着不知道他会怎么评价我的工作时，唐岭对我说今天可以到这里了，下班了。 “下班了？还没到三十张呢。”我提醒他。 唐岭点点头，“我知道，我没傻。回家收拾东西，明天出发去苏河，上次的案子有进展了，我跟赵队都要过去，还有你。” 赵队今天来是说这件事情的吧，可他怎么没当着我说呢，避讳我的话怎么又让我一起去呢。 要回苏河，我心里千百个不愿再回那个地方。 “我能不去吗？” 唐岭回答得很肯定，我必须要去，而且这次我去的身份跟上一次完全不同了。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兴奋的说：“你很幸运，刚入行就有这么好的机会参与实战，必须去。上次那个驴友失踪的案子该结束了，有个失踪的女孩自己回来了，她见过犯罪嫌疑人，我会跟你一起做一次犯罪嫌疑人模拟画像，所以要你一起去，回家准备一下吧。” 我看一眼窗外，不知何时天空已经放晴了。 第149章 女驴友 再次回到苏河，一路上我已经快累死了，累的是眼睛。因为雪后的苏河实在是太美了。 越接近苏河树上面的树挂越多，同车的几个人都在兴奋议论着，我虽然不怎么说话参与，可是心情还真是不错。 唐岭也跟大家说着话，我发现他自从老妈的案子完结后似乎变了很多，我很久没听到他跟我刻薄的说话了。 今天一早出发的时候，余甜又给我来了电话，我没接，接着老爸又打过来。 老爸在电话里说，余甜给他打电话了，老爸想让我考虑下去监狱见一下谭立旋。 我当时已经坐在了专案组去苏河的车上，我告诉老爸等我回来再说，老爸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坐在我前排的唐岭回头问我：“想什么呢……你也没见过冬天的苏河吧？你的眼睛不好别长时间看了。” 唐岭神色明朗的让我恍惚，太像唐峰了。 唐峰虽不爱笑，可是脸上并不阴郁，不像看惯的唐岭，眉宇间总有隐隐的忧郁和疏离。 我跟吕岩说起过这些，吕岩说唐岭这种感觉跟他的工作经历有关，他长时间跟一群自己要抓的人罪犯周旋在一起，精神上的压力不是常人能够想象到的。 我当时还反问吕岩，你也做过卧底，可你身上没那种感觉的。吕岩没跟我继续解释，她只是看着我笑，说我实在是单纯。 “跟你说话呢……”见我不说话，唐岭推了我一下又问。 我看着他，“没见过，真美，可是我一点都不想来。” 唐岭一定很意外我的回答，我也没想到自己怎么跟他这么说话了，这种口气本来是他对我的。 这置换…… “这是工作！”赵队的声音横空插了进来，车里的另两个专案组的人都朝我看过来，唐岭倒是沉默了，他转头看着车窗外，一副沉思的样子。 我们到了苏河，简单吃了口饭就开始开碰头会。 苏河派出所的会议室不大，我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一个普通市民，这回就已经是可以旁听专案组会议的人，我的到来让很多人分外好奇。 自然我被首先介绍了一番，唐岭替我开的场，对我的描述是实习生，但是对模拟画像很有研究。 我听着这个明显夸张的介绍，差点翻白眼，唐岭什么时候如此浮夸了。 等我自己介绍了名字后，会议正式开始了。 会议上介绍了之前驴友失踪意外死亡的案子，原来以为已经出意外的一个女驴友奇迹般的自己回来了，而且她自己说见过那个袭击她的人。 我很认真的听着，手机调成震动，等讲情况的的刑警开始描述女驴友说的嫌疑人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唐岭给我发的短信，上面说要我注意听对于嫌疑人的描述部分。 唐岭坐在离我挺远的位置，我看完短信又抬头看他，唐岭看着正在讲话的刑警，并没看我。 我是很想认真听，可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越来越觉得困，眼皮就快合上了。我努力告诉自己清醒点，可是这种困顿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会议结束。 会议一完唐岭就让我跟着他去询问室，我们马上要见那个回来的女驴友，然后根据她的描述做模拟画像。 我坐下后有些紧张，有点当年坐在高考考场里的感觉，唐岭递给我一个纸杯，里面是热热的速溶咖啡。 “天冷别喝凉的可乐。” “谢谢。” 唐岭没回答我不客气什么的，他整理着手上的纸，嘴里面跟我说着一会儿要怎么做。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可能是我美剧看多了，我对于刑警破案的理解并没有画像这一块，我认为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了，还需要什么古老传统的画像来找出犯罪嫌疑人吗？ 可我一直没问过唐岭，我这人就是这样，对于有疑问的事情我通常不会马上就否定掉，我会先观察或者试着体验下再下结论。 今天，毕竟是我第一次正式接触模拟画像，完事后我想再问唐岭我的疑问。 作为目击者的女驴友很快被人带了进来，她长长的头发垂在胸前，我一时间都没怎么看清楚她的长相，只是感觉到她很紧张，进来后看我跟唐岭的眼神都是怯怯的，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坐下后，唐岭问她喝点什么，她低着头摇摇头没说话。 我想她可能还没从可怕的经历中摆脱出来，重回这里让我想起了王飞芸。她的意外坠楼让苏河在我心中的印象又添加了一抹血红。 “你叫什么名字，介绍下你自己吧，放松点别紧张……我们都不是警察，是美院的老师，画画的。” 唐岭轻描淡写的说着，我佩服的看他一眼，女驴友听了他的话马上抬起头，我这才看清楚女孩的样子，看起来长得很清秀，眼睛大大的。 “我叫田苗，二十三岁，这次来苏河是……见豆友的。” 田苗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她说完见豆友之后，我刚寻思要不要给唐岭解释一下何为豆友，可是发觉他一点没有疑问，就把话咽了下去没说。 “还有别人吗，你见的那个豆友说说。”唐岭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着，接着问田苗。 田苗看我一眼，然后又看着唐岭说：“约我的是一个小组，不是一个人。” 唐岭抬起头看着田苗，“说明白点，我没大听明白，我上豆瓣不玩小组的，很多人的意思吗？” 田苗并没马上回答唐岭的话，她似乎考虑了以下才说：“你们是给我画像的吧，什么时候开始？” “我问这些就是为了画像，你慢慢说。”唐岭语气温和，我看见对面的田苗闭了下眼睛，但是很快就睁开了。 田苗的双手抱在胸前，她的长发依旧凌乱的散在身前，我没见她整理过，这点在我看来有些反常，一般女孩都会在乎自己的形象，尤其是面对异性，可是田苗并没整理她的头发，似乎对自己的形象并没那么在意。 “我们都是豆邮联系的……几个月前，有人约我来苏河说是户外体验，都是平时来往过的驴友，我就过来了，正好刚辞职有时间。可是到了苏河我才知道，其实我们是来找人的。” 我和唐岭听了田苗的话，抬起头彼此对视了一眼。 第150章 回苏河的目的 “找什么人？” 短暂的沉默后，唐岭继续问田苗。 田苗不愿回答，她盯着我看同时问：“这些我都跟警察说过了，不想再说了，我说说那个人的样子吧。” 我毕竟是新人不熟悉刑警的工作，我看着唐岭，只见他没犹豫点点头。 “那你说吧，”唐岭看我一眼，“你仔细记录，可以开始画了。” 田苗听了唐岭的话应该认为我才是那个画像的，她把身体朝我的方向挪了挪，尽量正对着我。 我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不知道自己该用一种什么样的神态面对目击者，唐岭从来也没跟我说过吗，我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心塞啊。 “开始吧……” 我故作镇定的开口，田苗点了一下头抿了下嘴唇准备开始。 “我是在后山那片榛子林里出事的……那天我一个人出去的，本来是跟他们生气了想不告而别的。那个人是从我后面打的我，我晕过去之后很快就醒了，因为我发现他拖着我没走多远，我就装着没醒过来，等他过来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就看见他了。“ 田苗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她垂下头，双臂在胸前抱得更紧。 我和唐岭都不说话等着她。 很快，田苗又接着说下去……在她的描述里，袭击她的是一个个子不算高的男人，眉毛很短很浓，眼睛跟眉毛很不协调是那种细长的，她当时很慌乱也没敢更仔细看那个人。 我问田苗：“其他地方呢，你再说说。” 田苗语气有些生气的回答我，“他戴着口罩呢，就只能看见这些！” 我只好抬头冲着田苗笑笑，心里面挺尴尬的，一看我就没经验，唐岭再也不会说我对画像有什么研究了，我连最基本的跟当事人沟通都做不好呢。 我有些失落的不知道还该问什么，唐岭开口继续问田苗了。 “再说说那个人其他的特征吧，你记不记得他走路的样子或者他有什么让你特别注意到的地方？你好好想想，越详细我们的画像才能越准确。” 田苗听完这话，突然就抱住了头，很快我就听见啜泣的声音从她那里传来，田苗哭了。 “你别激动。”我说着站起来就想过去安慰下田苗，可是唐岭一伸手把我拦下了。 我跟唐岭一直听田苗哭了半天，她才渐渐自己止住了哭声。 田苗把脸埋在膝盖里，说话的音调挺奇怪。 “我就记住这么多了，我能回去了吗？” 唐岭深呼吸了一下，“好的，谢谢你配合。” 田苗离开后，我跟唐岭也出了询问室，唐岭问我能不能根据田苗刚才说的画像，我很诚实的回答他，不能。 唐岭噗嗤一声乐了，我蹙着眉没看他，心情不爽。 “工作吧，我们没那么多时间。” 唐岭笑完很快严肃下来，我跟着他到办公室开始画像。 我拿着画笔憋了很久才画了一个只有上半部分脸的头像，因为田苗没提供那个人其他部位的特征，我不知道该怎么画。 等我看见唐岭画的模拟画像时，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个人……我见过。”我指着唐岭做的画像喊了起来，可是声音不大。 “你见过，在哪里？”唐岭追问我。 唐岭做的模拟画像上，那个人也是看不见下半张脸的，因为他画了一个口罩在那个人的脸上，也因为这么一遮，他其他部位的特征反而更突出了。 一个人的样子猛地在我脑子里跳出来。 “我上次来的时候，住过的客栈，青朴客栈……那个老板很像这个人。” 唐岭的脸冷了下去，他问我确定吗。 我倒不敢完全确定，可是真的觉得很像。 唐岭很快就把我说的事情告诉了赵队和专案组，大家都有些兴奋，赵队更是说让我来看来就对了，开始他还不愿意呢。 我想起赵队来刑警学院找唐岭时避开我说话，恐怕当时说的就是我来不来的事情吧。 安排了接下来的工作后，我没分配任何事情，唐岭跟赵队说着话要走的时候，我叫住他们问我要干嘛。 赵队看看唐岭，啥也没说先走了，唐岭看着我一副为难的样子，想了一下回到我：“你负责接待吕岩吧，她也马上到。” 听到吕岩也要来，我精神振奋了一下。这可是意外的消息。 “她来干嘛，又死人了吗？”我高兴完又意识到法医会出现的地方就是死人了吧，不然法医来干嘛。 唐岭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法医也不是只有死人才回来，她是来拍婚纱照的。” “啊……” 我更加意外了，也想不透。先不说现在下过雪很冷并不是很适合拍外景，就算适合也没听说苏河这里是拍婚纱照的好地方啊，不是都要去海边什么的拍照吗。 想去婚纱照，我没控制住自己，又想起了谭立旋，我跟他也说过拍婚纱照的事情，我们说好要去云南拍的。 我心头酸楚起来，眼神放空的不说话了。 “你等着她到了跟你解释吧，我去忙了。” 我茫然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吕岩和她的准老公到了，她看见我就一个劲傻笑，我稀里糊涂不明白怎么了，直到她拉着我避开老公才神秘的跟我说。 “我……怀孕啦。” 吕岩很小的声音说完这话，马上又开始傻笑。 我惊喜的瞪着她，“真的啊，太好了！恭喜！” 吕岩点着头继续乐，“没想到啊！我也有先上车后补票的时候，这人生是不是太圆满了？” 我羡慕的看着吕岩，也忘了问她为什么要来苏河这里拍婚纱照，我也没见到什么摄影师跟着他们来。 吕岩倒是主动跟我解释了，她说婚纱照拍了很多地方，每个地方都是对他们夫妻来说有意义的地方。 吕岩选的地方是她当法医以来解剖过的每一个地方，她都回到那里拍一下，当然这样的地方不多，多数时候她都还是在奉市或者省城工作，但是像苏河这么美丽又来干过活的地方自然不能错过，所以就来了。 我听完她的话，这个汗啊！ 女法医的思维果然与众不同，可是又想想也没什么不好的，挺有意思的。 第151章 遇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河又下了一次小雪。 吕岩的另类婚纱照拍得很顺利，我看着她幸福的依偎着老公拍照，心里却涌起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 “你们拍婚纱照了吗？” 我正忧伤的时候，唐岭和赵队也赶过来围观拍照，他们两个一直挺忙，赵队一下车就奔着吕岩他们过去了，唐岭站到我身边神色淡然的问我。 “没拍。”我简单回答。 “你喜欢在哪里拍……”唐岭接着问，我奇怪的转头看着他，这问题不该出现在我跟他的对话里吧。 “那你呢？”我反问回去。 唐岭露出笑模样，“我听老婆的，这种事情只有女人在乎。” 他说完喊了一声吕岩的老公，撇下我也朝新人走过去了。 我心里感觉怪怪的，有些怅然。 专案组晚上的时候一起聚餐，因为旅游失踪的案子基本破了，凶手就是我们住过的青朴客栈的老板，具体案情让人唏嘘。 一个专案组的警察在热气增腾的火锅前感慨，说他听说苏河这地方景色是真美，但是也很诡异，隔几年就会发生莫名的悬案，这次的案子差点又是，好在破掉了。 他这话说者无心，可是我听者有意，马上就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风雨夜，还有从楼上坠下的王飞芸…… 本来我就不爱吃火锅，一想起这些更是没什么食欲了，我举着筷子听着周围人的说话声，一种自己是孤岛的感觉愈发强烈。 唐岭坐在我对面，我刚发觉他目光专注的一直盯着我看时，他的手机响了，唐岭低头拿起手机接听。 没想到他才听了两句电话就腾地站起身，周围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都朝他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岭一边继续听电话一边站起来抓起椅子上搭着的外套就往外面走，经过赵队身边时还拍了他一下，赵队心领神会的也站起来跟着往外走。 吕岩就挨着我坐，她看着出去的两个人问我：“出什么事了？” 我哪里知道，我跟大家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大家又开始热闹起来，可我的眼神一直盯着火锅店的门口，唐岭和赵队站在雪地里，还在打电话。 “我们出去看看吧。”吕岩捅了我一下，然后就站起来往外走，走之前还趴在她老公耳边嘀咕了几句。 我正想出去看看，吕岩的提议正应了我的心思。 我们走到店门口，隔着玻璃门往外面看，赵队在抽烟看见我们两个就招招手意思让我们出去。 唐岭背对着门口还在讲电话，也不知道什么人打来的说了这么久。 吕岩一出来就小声问赵队怎么了，赵队一摊手，一大截烟灰掉在他手上，他说不知道，还么机会跟唐岭说话呢，他一直在讲电话中。 我看见唐岭的外套还搭在胳膊上，苏河的夜里很凉，他身上只穿着薄薄的毛衣。 唐岭像是感应到我的出现，他回身看了我一眼，我一下子就看出他眼神里有些伤感，看来电话里说的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唐岭一直盯着我看，最后对着手机轻声说了一句知道了结束了通话。 赵队马上问怎么了，吕岩搓着手站到我身边。 “我的私事……“唐岭说完这句，好像想到了什么，看着我顿住了没继续往下说。 我想他应该是不方便当着我的面说，他肯定是只想跟赵队说话，我就拉着吕岩说太冷了我们先回屋吧。 我拉起吕岩头也不回的回到了火锅店里，唐岭和赵队没跟上来。 等他们两个重新进来的时候，大家都问怎么了，赵队和唐岭都说没什么，唐岭坐下后也没看我，自己忙活着吃菜。 这天晚上回到住的地方，我刚洗完脸准备睡觉，吕岩敲门抱着被子进来了，她说明天就要回去了，今晚跟我聊聊。 “姐夫没意见啊。”我取笑她往脸上擦着护肤水。 “没意见。”吕岩放好被子凑到我面前，直直的盯着我看，我被看得不自然起来，问她要说什么就说，别这么看人。 吕岩笑着叹口气，“唐岭自己去酒吧喝酒了。” 我的手一顿，但是很快又动起来继续拍脸，“是嘛，赵队和姐夫没被拉去啊。” “他们是想去，可是被拒绝了，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刚才那个电话是什么内容呢。” 我开始擦面霜，“他不想说就不问了，不是工作上的事情，私事不好问太多。” 吕岩听我说完顿了顿，然后说：“刚才赵队说了几句，他父亲安葬的那个公墓要搬迁，通知他去办，那地方离这里好远，听说是他父亲老家。” 我差点把面霜抹到眼睛里，嘴上含糊的“啊”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事情。 这样的消息，一个人去酒吧喝酒……唐岭现在的心情一定很低落，我接下来有些心不在焉的跟吕岩闲聊着，吕岩也不再说唐岭的事情，只跟我讲准备婚礼的琐事。 吕岩的入睡极快，我们熄灯后她没说几句话就先睡着了，我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声自己笑了。 可我睡不着，闭着眼睛脑子里居然冒出幽暗的酒吧场景。 我看了一眼手机，十二点还没到。 又躺着试了半个小时，我还是睡不着，最后我决定起来出去走走。 穿好衣服小心的走出房间，一股子寒气一下子就把我打透了，可是山里的空气透着新鲜，就算冷也让人没那么难受。 我抬头看看夜空，应该不会下雪，我不知道要去哪里，索性随意往外走。 苏河现在有很多游客，即便是这种冬季深夜里也还能看见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很多然一看就是游客，眼神里都透着新鲜的兴奋。 可是自从出了那个驴友的案子后，警方巡逻的力度也加大了，我没走多远已经看见两拨巡逻的了。 我漫无目的走着，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拦住我，我吓得往后一缩，浑身都跟着紧张起来。 可等我看清面前的人，就不害怕了。 “你梦……游啊……” 站在我面前的是唐岭，他说话的声音已经不利索了，一股子酒气也随着寒风吹到我鼻子里，看来没少喝。 第152章 深夜小庙 寒风里，唐岭眼睛红红的看着我，那眼神就像要把我看个透心凉，冰冷而且直接。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就冲他笑了一下。 “喝酒吗？我们……喝酒，接着喝……” 唐岭话音未落就一个踉跄，我赶紧伸手去扶他，可他一使劲把我的手打开，自己站稳了身子。 “你喝多了，回去睡觉吧。”我想起吕岩说的事情，可是唐岭没跟我说就只能当不知道了。 唐岭笑起来，嘴里呼出大团的白气，他没说什么自己朝着我们住的地方相反的方向继续走。 我也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苏河的酒吧咖啡馆聚集的地方，不然我跟唐岭哪里会这么有缘分遇到呢。 我不知道要不要追上去，一群年轻人笑着说着很喧闹的从对面走过来，我跟唐岭一下子就被这些人隔开，我一时间都看不见他了。 一时间，某种说不清楚的失落感涌上心头，我着急的抻着脖子去看唐岭走的方向。 还好，我很快就看到他了，他脚步不稳的朝板桥的方向走着，应该走不了多久就能到桥上了。 那群年轻人突然爆发出狂笑，旁若无人，我赶紧越过他们朝着唐岭跟了上去。 唐岭虽然脚步不稳可是速度并不慢，我保持着一个距离跟着他还有些费劲，我以为他会找个酒吧继续喝酒，可是他一直朝着板桥走过去了。 这条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我知道板桥是划分苏河本地人居住区和旅游区的界限，很多客栈就在这附近，所以人流大了很多。 一阵寒风刮过，我赶紧把身上的外套裹紧，出来的时候摸黑就没带围巾，现在就觉得呼呼的寒风一个劲往脖子里灌着。 唐岭突然在我前面停下了脚步，我也赶紧收住脚步。 他左右看看，很快朝左边走过去，原来他的目的地不是板桥。 可他要去的地方我也不熟，来苏河没去过那个方向，十年前的苏河也跟现在有了很多不同。可是如果我没记错，唐岭正要去的那条巷子里能直接上到一个半山腰，那里原来好像有一个小小的寺庙，我跟唐峰无意间走到过那里，看见过很多苏河本地人在那里烧香。 还要不要跟着他呢……这么晚了他肯定不会是要去庙里烧香拜佛，可他的确喝多了，虽然他是个男人又是个警察，可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最后咬咬牙跟了过去。 其实就在我犹豫考虑的一会功夫里，唐岭已经沿着石阶走到了半山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有人跟着他，他一直没回头看过，上了石阶后我也没遇见别的人路过。 很快，一个拐弯之后，那座小庙出现在面前，原来还在。 唐岭站在庙门口，我决定主动暴露自己，就直接走到了他身边站下来，也看着紧闭的庙门。 我的出现引起唐岭一阵咳嗽，他只是看看我没说话就继续顺着小庙旁边的小巷子往里面走，我看着黑漆漆的四周一阵害怕，赶紧跟了上去。 不管他去哪，总比我自己半夜时分独自站在庙门口要好多了。 没走的太深，唐岭看起来像是很熟门熟路似的站在一个木门前，伸手敲了几下。 木门过了一阵打开，我也没见唐岭说什么，他只是转头看我一眼说了一句进去吧，然后就先走了进去。 我跟上去，看见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布袍子的老者，木门里面灯火明亮，我看清楚老者是个出家人。 原来，这里是小庙的另一个门，唐岭怎么会对这里这么熟悉，我带着疑问跟着进了院子。 院子一点都不大，开门的出家人也没跟我说话，他只是指了指右手边的寺庙，我看过去就见到唐岭的身影。 他这是来拜佛啊，喝了酒还是这么晚，就不怕菩萨怪罪他打扰吗，我不解的跟了过去。 唐岭并没走进庙里，他就站在门前望着庙里，我记得这里供奉的是观音，我也站在他身后望着里面，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 过了一阵，唐岭转身看着我，他的眼神看起来清醒了不少，我跺了跺脚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冷吧，进禅房暖和一下再回去吧。”唐岭宛如知道我跟着他，毫不惊讶也不多问招呼着我，我看见开门的那个出家人微笑着招呼我们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很暖和，和外面的寒冷对比分明。 我才坐下，那个出家人就跟我说话，他端给我一杯茶，“蒋小姐，喝茶暖暖。” 我愣住了，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我第一反应就朝着唐岭看过去，他也接过了一杯茶正喝着，低着头没看我。 出家人出去之后，我忙低声问唐岭，“他怎么知道我名字？” 唐岭转头看看出去的出家人，“是嘛，我喝多了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这回答明显是掩饰，我等着出家人回来再问他。 可是出家人很久都没回来，我就看着一直喝茶的唐岭，我怀疑他喝多了是装的吧。 可是我出来走走是自己决定的，我转念就觉得自己想多了，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对什么事情都疑心重重。 我暗自在心底叹气，我不想多想，可是总发生让我多想的事情，怎么办。 正这个时候，那个出家人又回来了，我看见他手里多了个黄色的锦缎布袋子，里面不知放着什么，看起来有些分量。 出家的老者径直走到唐岭身前，然后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我跟唐岭居中的桌面位置上。 他对唐岭说：“你来的够晚的，我准备好了。” 我纳闷的看一眼唐岭，他的目光全落在桌子上的布袋子上，语气淡淡的回答出家的老者。 “事情突然来了，打扰了。” 出家老者慈眉善目的口念佛号，然后看我一眼微笑着就要往外走。 “请留步，我想问问师父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见过吗？”我站起身有些着急的喊住了出家的老者。 老者倒是被我问的发愣，他仔细打量了我一阵然后指了下桌子上那个布袋子对我说：“蒋小姐不是一起来取走那个的吗？” 第153章 我真的救过你 我更加迷糊了，只能直接问唐岭，这到底什么意思。 唐岭冲着出家的老者解释着：“她脑子得了病很多事情都忘记了，我也没打算带她一起来的，是正好遇上了。” 出家的老者听了这话微微点头，一副了然又带着些悲悯的神色看看我，双手合十没再多说。 我并不介意唐岭对出家老者的解释，可是他的话让我实在忍不住要追问下去，而且一种熟悉但又飘忽不定的熟悉感袭上心头，我竟然觉得这样的场面我早就经历过一样。 我问唐岭，脸上很严肃。 “我跟你来过这里吗？我只记得十年前跟你哥来过，可我一定没见过这位老师父，更没留下什么东西在这里。” 我说这话的同时，使劲回忆着跟唐峰来这里时发生过什么，可是没想起什么，只是心里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唐岭又朝着观音佛像所在的庙里望去，嘴里面平静的回答我：“我们来过，大概两年前的时候，那时候正在下大雪，我的脚……” 他抬起左脚很快又放下，我马上想到他脚后跟的那个可怕伤疤，我就是从看见那个伤口才知道我跟唐岭在两年前就见过。 可是我的记忆里，我跟他是在明廊公墓唐峰的墓前才第一次见过。 唐岭继续往下说：“我的脚是救你才弄伤的，可是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真讽刺，我以为你这种忘性也早就把我哥忘记了呢，可是你还会去墓地陪着他一起过生日……怎么说你好呢？” 我迎着唐岭审视我的目光，浑身好冷。 张了张嘴，我整个人就是当机的感觉。 “两年前，你没跟我说实话……我那时候一开始也不知道你就是我哥这辈子唯一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因为你没说自己叫蒋令令，我还以为自己够幸运遇到了……”唐岭慢悠悠的讲到这里停下来，他伸手把那个黄色的布袋子拿起来对着我晃了晃。 “这里面是一块老蜜蜡坠子，我们唐家传家的宝贝，她的上一任主人是……我妈妈，离婚的时候她把这个还给了我爸，我爸后来又给了我……” 唐岭眼中陡然闪过很痛楚的神色，“本来应该传给我哥的，可是他已经不在了。两年前，我曾经把这个给了你，可是后来我又要回来了。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我动了动嘴角，“我……你编故事呢吧，怎么可能！” 我听着自己吐字不清的说话声，好像喝多了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唐岭，他现在跟我说的话不过是酒后胡言罢了，我不必信的。 可是我的全身又开始有那种发麻软塌塌的感觉，我知道唐岭的话其实已经被我听进心里去了。 刚才我问的话不知怎么触动了唐岭，我看见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然后就见到他飞快的抬起手在眼角擦了一下，脸色也跟着阴郁起来。 我倒是松了口气。 这样阴郁的唐岭才是他本来的面目，这段日子他的温让我很不习惯，甚至觉得好假，现在又看见他这个样子一下子心里安定了很多。 我暗骂自己贱，别人对你冷言冷语你反倒觉得正常，不怪唐岭说我两年前疯掉了。 我疯掉了……我怎么会疯掉，我忘记了那么多事情，就因为我疯掉过吗？ 我恐惧起来，因为我在心里反复念叨着“我疯掉了”这句话时，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逐渐出现…… 我似乎看见一些晃眼的烛火光亮在眼前晃动着，我跟什么人一起跪在佛像前面，身边的那个人还在对我说着什么。 还有，我跪在板桥上面嚎啕大哭，我的样子不是十年前，可我干嘛在那里哭呢，我虽然想起了这些画面片断，可是脑子根本跟不上，还是想不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我那个样子。 我打了个寒噤，禅房门外也响起风猛烈吹过的呼啸声。 这时候，唐岭已经伸手从布袋子里拿出了他口中所说的那个蜜蜡坠子，温润的鸡油黄色在屋子里的灯光下罩着一层有些诡异神秘的气息。 唐岭举着蜜蜡坠子在我面前晃了晃，他对我说：“吕岩一定跟你说了我接的那个电话，我最晚后天就要去我爸的老家，我要带着这个过去……” 我沉默着，目光在唐岭脸上和蜜蜡坠子上面来回移动着，我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说起问起，脑子里实在太乱了。 “我可能很久都回不来，你回到刑警学院按我布置的继续工作，有事情我们电话联系。”唐岭冷不防转了话头，我脑子反应迟钝中，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讲什么。 大概见我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唐岭有些落寞的笑笑站起来。 “我们回去吧，我这么一折腾也醒酒了。” 走出小庙的时候，我在幽暗的小巷子里突然问唐岭：“两年前的事情，我好像想起来一些……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我们怎么认识的，我连自己怎么来过苏河都想不起来，你也说自己这次走可能很久都不回来，告诉完我再走，现在就说。” 我的语气难得强硬，唐岭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巷子外走，可他倒没像过去那样不想回答我就沉默，我听见他语气平静的对我说，等他明天酒醒了再告诉我。 我一听这话就急了，快步靠近他拽住他的衣服。 “不行。现在就说！” 唐岭突然站住，我放开抓着他衣服的手，静静站在他身后。 周围全是黑乎乎的，可是我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站立在他的阴影里，心头说不出的难受纠结。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从没想过自己两年前竟是在苏河见过唐岭。 为什么总是在苏河，我讨厌这个地方，可是又忘不掉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不对……我忘记了两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可是十年前的那些没有。也许十年前那些也有遗忘，只是我现在分不清楚。 唐岭慢慢转过身，他身体晃了一下，看来还是喝多了，一出了小庙那种清静之地就掩饰不住了。 “令令，”唐岭声音温柔喃喃的叫了我名字，我恍惚看见他眼睛里明亮起来，他伸手握上我的手，“那我们去板桥那里说，我全都告诉你。” 唐岭的手跟我的手一样冰冷，我心中一阵刺痛，眼睛里泛起水雾，多亏天色够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好。” 第154章 我是唐令 我第一次心甘情愿被唐岭拉着手一起走，跟着他朝板桥的方向而去。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快两点了，苏河的酒吧允许营业的最晚时间也是两点，去板桥的路上因为临近酒吧街反而热闹起来。 这时候，尽兴没尽兴的人们都需要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结束这一天了。 唐岭紧拉着我的手一点都不温暖，直到我们马上就要走上板桥了，他的手上才有了点暖和的意思。 “令令，两年前我就是在酒吧遇上你的，你仔细想想，那家酒吧现在改成咖啡馆了。”唐岭的声音似乎因为寒冷变得清晰很多，不留意已经感觉不到多少酒后舌头麻木的发音了。 我听他的话想了想，可没想起来什么。 在酒吧偶遇，挺狗血的开头，我对唐岭说：“没想起来，你那时候干嘛来苏河？” 我虽然记不清过去几年的事情，可是我还记得赵队说唐岭两年前的时候应该还在古教授身边执行任务，难道是跟着古教授一起来的。 几个年轻人这时候唱着歌从我们身边经过，他们每个人都抽着烟朝板桥走过去。 “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坐在酒吧门口的位置，听着歌一直在流眼泪，然后像个粗鲁的男人一样狠狠抽烟，一根烟没几口就抽没了。”唐岭放开我的手，我有些莫名失落的赶紧用自己的左手握着右手，自己给自己温度。 唐岭从外套兜里掏出一盒烟，“你抽吗？” 我好不犹豫就接过了烟，唐岭很快就给我们两个都点着了一根烟，我们站在板桥边上默默吸着烟，刚才那群年轻人正在通过板桥。 过了一会儿，唐岭接着说：“我那时候的身份是古教授的得意门生，古菲的男朋友。” 我接着狠狠吸了口烟，眼前先是是古菲依偎在唐岭怀里的画面，然后是我在医院见到弥留之际的古菲。 不管哪一个古菲，她看着我的目光都是带着我不明白的敌意的。 “你那天喝多了，肯定比我今天喝得多，你刚走出酒吧就蹲在树下面吐了起来，然后还是哭，我当时就过去问你要不要帮忙，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唐岭说完看看我，我按着他说的努力把自己设定到那个场面里，可是脑子里没什么突然出现的惊喜，我还是想不起什么，唐岭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没办法考证，只能听着他说。 “我扶着你坐到路边，给你弄了热水漱口，你当时真没什么警惕性也不怕我是坏人。我问你怎么哭成这样，是一个人来苏河玩的吗，要不要我帮你联系客栈或者朋友来接你，可是你的回答很特别。” 我回答得特别……我看着唐岭，他正在笑，一副回忆什么美好往事的样子，这样子看起来很美，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过这么美好的回忆过过去，因为我的记忆力没什么幸福的事情。 也许是幸福的那些都被我屏蔽了，我只记得不好的那些。 我问唐岭：“我说什么了……” 唐岭的语气突然变了，他用我熟悉的那种冷漠语气说：“你跟我说，你是来找人的，找一个很久之前因你而死的人，可惜你找不到。” 我虽然并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可是我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说过，那我说要找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唐峰。 我一个人到苏河找一个死人……这回答的确很特别。 心里一酸，我眼睛里一下子涌满了眼泪。 唐岭声音依然冷冷的跟我说：“你当时告诉我，你叫唐令。” 唐令！ 我只感觉自己听到这两个字之后，头皮骤然收紧，浑身马上变得燥热起来，我再也感觉不到寒冷的凉风吹在脸上的感觉，我只觉得浑身都热起来。 这种热，让我很难受很难受，因为随着这种不正常的热度，我脑子清醒起来，那把不知道丢在哪里能打开我记忆的钥匙正嘎达一声开启了我的记忆大门。 我想起来了…… 如同电光火石在脑子里碰撞，曾经让我想破头都找不到半点痕迹的那些回忆都回来了，就这么回来了。 我最先记起来的是两年前的唐岭，他一脸坏笑举着一个蜜蜡的坠子对我说，他要把这个要回去，因为他不想给我了。 当时的我一定很难受，因为就算现在重新想起来那个场景，我心口还是很痛，像是有人用针在狠狠戳着你的心。 蜜蜡坠子本来被我收的好好地，可是唐岭在吃粥的时候漫不经心的跟我说他想看看，我没任何防备就拿出来递给他看，他就那么无耻的拿走还跟我说他不打算给我了。 这还不算最过分，唐岭说完就打了一个电话，没多一会儿就来了一个很漂亮的高挑姑娘，一身黑色羽绒服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唐岭拉着姑娘的手，然后把蜜蜡坠子塞到姑娘手里，我当时像疯了一样冲他吼着，好像还冲上去想夺回那个坠子。 “你还给我！”我恶狠狠对那个黑衣姑娘说着，可是唐岭却一把推开我，他临走扔给我一句话。 “我不是替代品，你要不是真的爱我就没资格收下这个！” 我的记忆到这里又混乱起来，我害怕的等着唐岭，时空似乎交错起来，我分辨不出那些记忆是不是真的，我跟唐岭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交集。 那么痛彻心扉的感觉，我竟然能完完整整的全部忘记了！我怎会是这样的人！ “你，想起来了吗？你想起什么了？”唐岭的声音带着焦急带着期盼在我耳边响起，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找回丢掉的回忆，我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我害怕，因为我发现身边的人都在对我隐瞒很多事情，不管跟我多亲近多疏远，都在做着同样一件事情。 那就是瞒着我。 我费了好大力气控制住眼睛里的泪水，然后开口问唐岭。 “唐岭，你是不是也像我骗你哥哥那样骗了我？只不过我利用的是谭立旋，而你……利用的是古菲。你们都是演技派，古菲居然也能装着并不认识我，到最后她也没跟我说半个字，为什么！” 唐岭沉默的看着我，我感觉到自己的眼泪流下来的时候，他才很残忍的冲我笑了，他还笑着突然抓住我的手。 “你真的想起来了！你记得这里吗！”他说着指了下板桥，“我就是在这里把这个坠子送给你的，可惜那时候我不愿意承认你就是我哥喜欢过的那个女孩子，我哥一辈子唯一喜欢过的女孩子。” 我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唐岭眼里也有了薄薄的水雾，虽然天黑可我离他很近还是看到了。 “唐令……这名字第一次听见我就该知道有问题。其实我也不是很晚才知道你到底是谁，毕竟我无数回看过你的照片，虽然隔了很多年，可是你眉眼的样子没多大变化，我其实早就知道的……自欺欺人很可怕！” 唐岭说着自嘲的笑笑，他用手掌搓了搓脸，手放下的时候面色已经平静了。 我没他的心理素质，我根本平静不了，因为不断有零星的记忆出现，我想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 “我们什么都不管……你等我，等我办完手上的事情，我们出国，我跟你去法国，我们一起去学画好不好……” 我凝视着眼前的唐岭，刚才这句话是两年的他对我说过的，就在他把那个唐家祖传的蜜蜡坠子送给我的时候，就在板桥上。 我只记得他对我说过的话，可是却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我想自己应该是答应他了吧，因为我现在想起他的话心里面还有那种虚无摸不到并不真实的幸福感。 幸福的我，不会拒绝他的。 两年前的我，应该不是十年前演戏逼走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幼稚矫情了。 可是唐岭接下来的话，粉碎了我对自己的认知。 因为唐岭拉着我站到板桥上，他背对着我看着夜空缓缓的说：“唐令就是在这里告诉我，她不会跟我走不会等我，她没找到那个死人之前，不会接受任何人的。” 我竟然是这么回答他的！我不相信的看着唐岭的背影，我深呼气让自己平静一些，费了点时间才张开嘴问他。 “可是我的记忆我的感觉……跟你说的对不上。”我难受的说着，我刚才想起来的那种感觉真的是跟唐岭说的对不上。 唐岭没回答我，又有一对小情侣从板桥上经过，他们好奇地看着我跟唐岭，跟我目光相碰时还会意的笑笑，大概认为我们是一对正在闹别扭的情人吧。 可惜我们并不是，过去不是现在还不是。 那对情侣走下板桥的时候，其中的女孩子突然回头冲着我叫了一声，我扭头看她，女孩挥着手冲我喊着：“别吵了，什么事情回去抱抱滚滚就都好了！真的！” 女孩刚说完，搂着她的男孩就笑骂了一声，然后连个人打打闹闹的跑远了。 我没想到这种时刻会听到陌生人的这种“帮助”，一时之间只知道看着他们渐渐走远，冷不防自己的身体被人从身后突然抱住。 我闻到一股酒味，知道自己是被唐岭抱住的，这桥上除了我们没有别人。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我的心紧张地砰砰用力跳着。 第155章 再做一回唐令 唐岭扳过我的身体，他长久的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也看着他。 他的眼中似乎在燃烧着什么炙热的东西，我感觉那些东西都能烧死人了，可我没回避，我心里的感觉是喜欢看他这个样子。 一阵寒风刮过，我本能的缩了缩身子，唐岭眼中的炙热也淡了下去，就在我以为过去了的时候，他却突然低头吻了过来。 我没抗拒，似乎失去了抗拒的本能，我闭上眼睛既不配合也不抗拒，唐岭却是深入而绵长的吻着，我自能在自己脑子里回想两年前我跟他到底做过什么。他是不是也这么吻过我。 可是我的记忆又模糊起来。 这个吻在寒风里持续了很久，直到他放开我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有些疼。 可是唐岭并没给我清醒和说话的机会，他拉着我就开始往桥下跑，我被动的跟着他跑，已经下了桥我才喘息着问他要带我去哪里，我们还有话没说清楚呢。 唐岭一下子站住瞪着我说：“求你了！就今晚，你能再做一回唐令吗？你不是来苏河找那个死人，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好不好？” “不能。” 听完唐岭的话，我一点都没犹豫的就拒绝了，不能两个字说得行云流水，我看着唐岭失望的眼神才发觉自己说得有多违心。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奇妙，那可能就是发生在你不经意的瞬息间的事情，我在刚才被唐岭吻住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喜欢他的。 我还知道，唐岭也是喜欢我的，只是我们的喜欢充满了隐瞒和不可以。 “因为我哥还是他。”唐岭吸了吸鼻子问我。 我低下头，“因为我自己。在我没完全想起来所有事情之前，我不想再犯错了。” 说完这话我就有些后悔，果然唐岭听了我的话冷笑了一下，他放开我的一瞬间，我马上也别后悔的下意识去拉他，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拉住他的衣服再没松手。 唐岭再次拉起我，我跟着他不知道怎么就走进了板桥附近的一家客栈，唐岭问老板有没有房间，然后拿了身份证开了房间。 客栈的房间里很温暖，我今夜在寒风里冻了太久了，进到房间里脸颊马上就像发烧了一样热起来。 我站在床边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甚至连自己怎么就跟着唐岭到了这里也没搞清楚，我只是觉得自己疯了。 真的疯了。 客栈房间里的灯光柔和，等唐岭也发烫的脸颊贴到我耳边时，我一下子就想起这种感觉了，我跟他以前也这么亲密过，那一次他也是嘴里带着酒气，可我一点都不反感，我们两个也是在一个很温暖的房间里，只有我跟他。 唐岭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又开始吻我，他紧紧搂着我，就在我随着他倒在了床上的时候，两张清晰地脸在我眼前冒出来，我一把推开了身上的唐岭。 他不解的盯着我看，“怎么了？” 我闭上眼睛不想在这种暧昧的姿势下看着唐岭，我这是疯了吗，我在干什么。刚才我想起的两张脸，一个是唐峰，一个是谭立旋。 唐岭没有硬来，他翻身坐到床边，声音阴冷的对我说：“你走还是我走。” 我睁开眼睛，“我们还是把话说清楚吧。” 唐岭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转头看着我，“你不是自己都想起来了吗？两年前，我跟你在苏河遇见，然后我喜欢上你，后来知道你就是我哥喜欢的那个人，然后你拒绝了我，我们就分开了，还要说清楚什么？” 我感觉口干舌燥，“可是为什么我会来苏河，我还说我叫唐令，这些我想不起来……我是怎么失忆的，受伤了？是在这里受伤的吗？为什么你会救我，为什么我……” 我停下来，发觉自己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可是怎么感觉更糊涂了。 唐岭并没回答我，他重新逼近我，眼眸沉沉的看着我，我被他看得也说不出话了。 他突然看着我笑了一下，然后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那里，我本想推开他，可是手举起来又停在了半空，最后无力的放下了…… 天亮起来的时候，我被手机声吵醒，一醒过来就觉得心口堵闷极了，刚想从床上爬起来时，身边的人动作比我快先起来了。 我看着唐岭裸着的后背，那上面有很多触目惊心的伤疤，昨晚我摸过那里，手上可怕的触感还在。 唐岭拿起手机，是他的手机在响。 不知道打电话的是谁，我只看见唐岭听着手机还回头看看身边的我，然后就听他说：“我跟她在一起呢，没事……中午回去。” 我心里惊了一下，意识到这个电话可能是吕岩打来的，昨晚我半夜抛下她自己跑出来买然后又一夜未归，她肯定找我呢。 我去找自己的手机，结果发现关机了，我看着黑黑的手机屏幕问唐岭，刚才的电话是不是吕岩打来的。 唐岭直接站起来走进了浴室里，他在水声里回答我是吕岩打来的，还说吕岩今晚走，我们要收拾回去了。 我靠着床头怅然的听着稀里哗啦的水声，我在想自己昨晚是怎么了，明明喝酒的那个不是我，可我怎么就跟酒后乱性一样随便呢，我怎么会跟唐岭…… 虽然过程很享受很好，可是事后的失落和说不出的别扭还是迅速取代了那些生理上感官上的愉悦，我也不知道见了吕岩他们该如何解释。 刚才的电话已经暴露了我昨晚的荒唐，我起身抱着双腿坐在床上，浴室里的水声让我心烦。 唐岭很快就洗好出来，他见我坐在床上发愣就说赶快去收拾，他先走，我也被太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本来想先跟他说我们一会儿分开回去的，可是没想到让他先开了口。 一切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我看着唐岭湿漉漉的头发，也许昨夜就是我们共同做的一场梦，现在我们都醒了。 “好，昨晚我是唐令，现在我是蒋令令。”我说着动作迅速的冲进了浴室里，反手还锁上了门，然后站在热水下冲着身体。 我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但是等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居然看见唐岭还在，看样子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不解的问他：“你怎么没先走？” 唐岭站起来看着我，“等你。” 我愣了一下才想到自己以为屋子里没人，所以洗完直接光着身子就出来了，赶忙把手里的浴巾围在身上。 唐岭被我一系列的动作弄得笑起来，是那种嘲笑。 “你全身我都摸过了。” 我眼神愤怒起来，一股子委屈涌到心头，我愤怒的看着唐岭不说话。 唐岭满不在乎的说：“干嘛，玩笑嘛，情侣之间这种话都不能说吗？” 情侣……我哭笑不得的把身上的浴巾又紧了紧。 “你赶紧走吧，忘了昨晚。”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希望我跟唐岭别再进一步有什么了，我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件错事，心里面有愧疚的感觉，可我又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对谁愧疚。 唐岭啥也没说真的就走了，我收拾完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才看见，唐岭还在，他在等我。 他要干嘛，我站在原地没动地方，唐岭就朝我走了过来。 “不想演戏了，就像吕岩和老赵说的，别矫情了！”唐岭很严肃的对我说，我皱起眉头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跟蒋令令在一起。” 这种告白来得太突兀，我恍惚着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唐岭会跟我说想跟我在一起。 我摇摇头，“你还没醒酒呢吧？” 我的话让唐岭自嘲的笑了，他的手机突然传来信息的提示音，我看着他低下头在手机上一通操作，然后听见他对我说：“定好机票了，我明天去老家，你还有时间考虑。” 我脑子一热，“不用考虑，你喜欢的是那个唐令，不是我，你忘了自己昨晚喊我什么了吗？” 昨晚在他进入我的时候，我分明听见他在喊唐令这个名字。 唐岭的表情表示他在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可是他想完之后没做任何解释，只是拉起我的手往派出所的方向走。 我当然不愿意，昨晚的一切都过去了，我不想把一时间的错误延伸到以后，现在我们这么牵着手出现在专案组面前，就说不清楚了。 可是我哪里有力气能甩开一心想要拉住我的唐岭，我们两个别被扭扭地边走边挣扎，路上的行人都偷过来看热闹的眼神，肯定以为我们是在斗气，就跟昨天晚上在板桥上被人误会一样。 “令令！” 我摆脱不了跟着唐岭走着的时候，突然就看见吕岩和她老公站在路边，他们手里拎着打包的餐盒，看来是出来吃饭撞到了我们。 我的心一下子慌得不行，可是唐岭很淡定，他还主动跟吕岩老公打了招呼，我和吕岩目光相对，吕岩先是惊愕，接着就笑起来，还笑得很暧昧。 我抬头看看天，满天乌云啊。 第156章 女朋友来了 “放开我。” 我使劲了几次也没能摆脱唐岭的手，最后只好把憋着没说的话说了出来：“你忘了自己是有女朋友的吗，我不想被当成小三儿。” 是的，这是我从昨晚一直憋到现在几次想说的话，可每次又都忍在了嘴边。 唐岭的现任女朋友是张晓欣，这可是他自己正式介绍给我的，我没忘他也不可能忘了。 我的话果然起了效果，唐岭放开我自己走在前面，吕岩直接奔着我过来，眼神里带着很多疑惑，先前的笑容也敛了起来。 她拉着我低声问我：“什么情况啊，知道我刚才干嘛找唐岭吗？” 我说知道，唐岭说过了。 吕岩声音更低了，“晓欣一个小时后到，他说了？” “什么……”我吃惊的朝唐岭看了一眼，他正跟吕岩老公抽着烟聊着什么，他可没说张晓欣要来。 吕岩马上明白了我并不知道张晓欣要来的事情，她朝唐岭喊了一声，唐岭和吕岩老公都朝我们两个走过来。 “哎，张晓欣马上就到了。”吕岩故意加重了张晓欣三个字的声音，唐岭吸了口烟点点头表示他知道。 “我去接她。”唐岭说完又朝我看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后就这么走了。 我跟着吕岩回到住的地方，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吕岩收拾行李，我知道她有话要说，我在等着。 行李箱终于搞定之后，吕岩一屁股坐到床边盯着我，嘴里喝着我递给她泡好的普洱茶。 “你怎么打算啊？”吕岩一口气喝干了茶水，然后问我。 我抿了下嘴唇，“吕姐，我昨晚……想起了很多事情。” “是嘛，全想起来了？”吕岩听了我的话有些兴奋，她朝我凑近些坐下等着听我回答。 我想了一下说：“我和唐岭两年前就认识是真的，我想起来了。” 我把自己想起来的事情跟吕岩讲了一遍，所完之后我也把自己的疑惑跟她讲了，我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一个人来苏河，按照唐岭跟我说的我是为了找人才来的。 吕岩皱着眉问我找谁，我告诉她应该是在找唐峰，我在找一个死人。 我跟吕岩都沉默了一阵子，后来吕岩看着我问，问我现在跟唐岭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更直接点说，我是不是喜欢唐岭。 这问题很直接，我也没隐瞒，点点头告诉吕岩，昨晚我确定了一件事情，就是我喜欢唐岭。 我有些心酸无奈的看着吕岩一笑，“两年前我应该就喜欢他的，可是我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出来都没人会信吧？” 直接面对自己真实感觉这一刻，虽然不容易但我还是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吕岩叹了口气，但是语气却很轻快的对我说：“很正常，你慢慢想总有一天会想起来所有的，现在不就是好兆头！至于你跟他，我早就说了他是喜欢你的，在卫县我就知道，我听见过他跟古菲吵架，虽然听得不全但是我知道古菲一直在跟唐岭纠结另一个女人，现在一想很可能说的就是你，他两年前还是尚未那个身份吧，他当时怎么跟你介绍的自己，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还没参与古教授的案子，我知道的不多。” 我想了想，两年前的唐岭对于我还是有些模糊，我能想起很多有他的画面，那种对他的感觉也很真实，可是我不敢确定那时候的他叫什么。 吕岩见我摇头也没追问，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吕岩说了我昨晚跟唐岭上床的事情。 吕岩一点都没吃惊，“我知道会这样，可是张晓欣这时候一来……所以我才问你打算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就当昨晚喝多了，他的女朋友还是张警官，我还是我。”我说的轻描淡写，淡定的连自己都不相信，更别说吕岩了。 吕岩无奈的哼了一声，“别矫情！要不你跟我回去吧，大家分开一段冷静下再决定，好不好？我看看还能买到机票吗，不然我们等你一天也行，我看看……”吕岩说着就拿起手机开始查机票，也不等我同没同意。 可我不想当电灯泡，况且这次来苏河我也真的是有事情还没办完。 “我不跟你们走了，你们还是按原计划吧，我还要呆几天处理点事情。” 听我这么说，吕岩不相信的看着我问什么事情。 “那个丁警官还记得吧，我想去他家里看看。”我说的是真话，这次突然跟着专案组来苏河，我就想到了丁自可。 吕岩知道丁自可自杀的事情，我老爸当时被牵涉进去她也清楚，后来因为谭立旋和杀我老妈凶手的出现，他的事情暂时搁置了，当时的我根本无暇再去想他的事情，老爸也因为并没直接证据被关了两天就放人了。 可是事情却悬在我的心里，我知道丁自可的事情没这么简单，他的突然自杀总让我觉得太奇怪，他死之前我跟他在殡仪馆接触过，而他正是十年前唐峰出事时的经办警察。 “你也好，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照顾好你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说的不止是你的身体，还有这里……”吕岩打断我的思考，她用手掌轻轻拍了下胸口的位置。 我明白她的好意，微笑着点头。 吕岩和老公离开的时候，我看见唐岭和张晓欣肩并肩出现，张晓欣一见到我就很热情的过来说话，我看了眼神态自若的唐岭，也很热情的面对他的女朋友。 没等我问，张晓欣就一脸喜悦兴奋地跟我说她都没想到能来苏河，上回赵队他们回去就说这里风景多好，她还羡慕呢。 我问她怎么会有时间过来，张晓欣更开心地搂着我胳膊说公出，说完美滋滋的转头看唐岭。 送走了吕岩之后，张晓欣和赵队张罗着一起吃饭，苏河最有名的吃食就是鱼，一鱼三吃的全鱼宴是这里的招牌。 我本来不想去，可是张晓欣一来我就不去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最后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去。 到了吃鱼的地方人很多，天气冷让大家都爱吃热乎的，鱼肉火锅就成了最红火的生意。 整个专案组的人都来了，大家都听说了唐岭明天要离开的事情，再加上张晓欣的突然而至，接风和送别给了大伙大吃一顿的好借口。 我挨着赵队坐下，唐岭和张晓欣坐到了我们对面。 赵队坐下后碰了我胳膊一下，我转头看他，赵队目不斜视的跟我说：“余甜也来了。” 第157章 都来了干嘛 “她也来了？跟张晓欣一起来的吗？” 我看看正跟唐岭嘀咕什么的张晓欣，赵队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是赵队跟余甜分手后，我第一次听见他主动说起余甜，因为谭立旋和余甜的关系，我跟赵队都尽量避免说起她。 我一时间想不出余甜来苏河干嘛，可是过去对她的那些怀疑随着这个新消息全部涌上心头，我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想事情，好几次都把夹的鱼肉掉在了桌子上，最后赵队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到我碗里。 “吃饭用心！”赵队放下鱼肉，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吃完饭出来，赵队喊着我说要去喝咖啡，我明白他一定是有话想跟说，就说自己也想消化下跟着他走了。 至于唐岭和张晓欣，我几乎没看过他们两个也不知道他们吃完饭去了哪里。 赵队和我又去了之前去过的那个咖啡馆，今天咖啡馆里人挺多，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挨着卫生间门口的位置。 刚一坐下，我就赶紧问赵队怎么回事。 赵队没回答我，只是低头摸了摸口袋，低声骂了一句。“卧槽，这里不让抽烟！忘了！” 我望了一眼还没过来给我们点单的的服务员，“那就出去说，我也想抽一根，走不走。” 就这样，我跟赵队两个又走出了咖啡馆，一出来赵队就掏出烟迫不及待点着抽上了。 我见他没递给我一根，就伸手过去：“我也要抽。” “你别抽……你们怎么来了，喝咖啡啊！”赵队愿意肯定是不想我抽烟，可他的话半路就变了，眼神也望向我身后的某个地方。 我身后很快传来唐岭的说话声，“是啊，我不吃鱼你们吃饱了我还饿着呢，来吃个西餐。” 赵队恍然大悟的瞪圆了眼睛，他的目光很快在我脸上扫过，然后接着跟唐岭说：“忘了你不吃鱼这茬了，你也不提醒我，晓欣也不说呢！失职啊这是！” 我一直没回头去看唐岭和张晓欣，我知道不会是唐岭一个人，赵队的话更让我肯定了。 “我不知道，刚才还问他怎么几乎没吃什么，路上他才说不吃鱼的。”张晓欣委屈的解释着，我突然笑了一下，转过身看着他们。 唐岭和张晓欣并没像我想的那样手牵着手，唐岭是搂着张晓欣的肩头站在我面前，见我回头他马上看着我，眼神在雪后的夜色下闪着亮光。 我想起昨晚在小庙巷子里也曾经看见过他这种眼神，又想起我跟他在客栈发生的一切…… 张晓欣的目光一下子成了我最想回避的。 “你怎么不知道，老唐在我们队里也不是一两天了。行了，你们去吃吧，我跟令令聊会。”赵队不耐烦的说完就迈开步子走起来，我跟上他一句话没说从唐岭和张晓欣面前走过去了。 走了好一阵子，赵队才放慢脚步跟我说话，他竟然也问了跟吕岩一样的问题，问我跟唐岭什么情况。 我实在不能像对着吕岩那样毫无顾忌的说出我跟唐岭的事情，毕竟赵队是个男人，我只是简单的说我想起来两年的事情了。 赵队一听这话马上站住了，他神情严肃的转过头看着我：“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你掉下山被老唐救了的事情吧，他脚上那个伤就是那时候弄的。” 赵队说的事情我并没想起来，可我没跟他解释，我知道这不是我们两个今天单独说话的主要目的，我想赵队应该是要跟我说余甜的事情。 “你跟余甜联系了吗？”我把话题引到了余甜那里，赵队听了开始沉默，嘴里的烟没几口就抽没了一根。 我也不追问，知道赵队需要点时间。 又走了一小段路，我们不经意间就到了酒吧街上，这个时间已经开始有演出了，街上的人很多。 赵队和我快速转到了旁边安静些的路上，赵队突然递给我一根烟，然后说：“她给我发了短信我没回。” “哦。那她来苏河干什么，张晓欣没说吗？”我接过烟，赵队用打火机给我点了烟才说张晓欣说是为了什么案子，余甜没多说。 我们两个各自抽着烟沉默着。 赵队不往前走了，他蹲到路边，我也抽着烟蹲在他身边，赵队瞟了我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吓了我一跳。 “笑什么……”我隔着一团烟雾看赵队，发现他笑着突然就嘴角往下了。 赵队说：“上次你找我说她的事情，我当时没告诉你，那时候我已经知道她跟立旋的事情了，抱歉了啊……” 我没吱声。 赵队继续说：“我没想到余甜会是这样，我平时对犯人那些敏感到了自己身上全特么失灵了，我早就该觉察到有问题，就是特么没发现呢！也怪我太忙了，我跟她经常就是打打电话，偶尔吃个饭不是我突然有事就是她有事要先走……现在一想，她的那些有事……” 赵队把烟头狠狠撵在地上，我不用他说明也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觉得余甜那些工作上的忙其实就是跟谭立旋在一起呢。 我脑仁开始疼起来，真的不想去讨论余甜跟谭立旋的事情，可是这个又是横在我们心中的一根刺，不挑出来就会一直疼，不是不去碰就没事的。 “我去看过立旋……他说很想见你，可你不肯去。去见见他吧，不管他想说什么，他说完你听过就当了断了。” 赵队的话让我鼻子酸起来，我也把烟头摁在脚边。 道理都懂，可是下决心去真正面对总是不容易。 赵队见我不说话就说：“我扯远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想跟你说，其实我们在调查余甜，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我都想过了，余甜是有问题，可是我们没有证据，我希望你能配合我。” 我看着赵队：“怀疑她跟我妈的案子有关吗？”我听着自己问的话也有些害怕。 赵队摇摇头，“不是，是跟别的案子有关。” 我正等着赵队往下细说的时候，赵队猛地站起来了，他看着街对面不说话，样子很奇怪。 第158章 丁家 赵队看着街对面绷着脸，我也站起来朝对面看，结果就看见满脸笑容的余甜正站在路灯下面。 她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没注意到，赵队应该也是才发觉的。 余甜看见我们发现她了，就小跑着过来了，我听见赵队嘴里骂了句什么，他还使劲用双手搓了几下脸。 余甜先跟我说话的，她笑着看我说：“现在想见你还真不容易，多亏唐岭了解你，他说你可能在这儿。” 我听得心里一阵厌烦，我会在这里跟唐岭有什么好关系，他又不会算命没有千里眼，我就是跟着赵队随便走到这里的。 余甜一定是早就在暗处跟着我们了。 赵队保持沉默。余甜也没着急跟他说话，还是继续跟我说：“是蒋老师委托我来看看丁自可家人的，我明天过去。” 听到这句话，赵队扭头看着我，我也看着赵队，心里面很吃惊。 余甜说完终于转向了赵队，她语气温柔起来，还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就像她跟赵队之间还是情侣关系一样。 “去酒吧坐会儿吧，我想听歌。”余甜说着踮起脚尖凑近到赵队耳边，我分明在赵队眼眸里看见一丝动容的神色。 余甜在赵队耳边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因为她声音很小，可是我看见赵队听完之后点点头，我就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你去吗，我们去那里坐坐。”赵队有些尴尬的看着我问，我冲他摆摆手，然后什么也没说转头朝住的地方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的很早，按着原计划去丁自可的家里，之前我已经打听到他家人住的地方，他们没住在苏河，是在离挨着苏河村的镇上。 镇子里虽然没什么游客，可是也很热闹，我赶着早班车到了镇上，一打听很快就找到了丁家。 站在丁家门前时，我突然想起余甜昨天说的话，我把委托她来看丁家人，我昨晚就想问老爸，可是一直犹豫着拖到现在还没问。 我知道老爸跟丁自可之间一定有对我隐瞒的事情。 我给老爸打了电话，老爸很快接了，语气有些惊讶的问我怎么这么早打电话，我没跟老爸绕弯子，直截了当问他是不是让余甜来苏河见丁警官的家人。 老爸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回答：“我没让她去苏河，我就是托她帮我转一笔钱给她们，我不知道她会去。”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用了用力，“爸，你想给钱怎么不跟我说，余甜跟……谭立旋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我不希望你跟她有什么来往，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呢，我才是你女儿！老妈没了，你喜欢的那个人也没了，你只有我了！” 一口气把话全说出口我才觉察到自己的声音好大，因为我注意到路过的人看我时异样的目光。 我马上后悔了，我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过分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激动起来，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很亢奋就像喝了兴奋剂一样，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吗？ 老爸没说话，可我听见他隔着听筒传来的沉重的呼吸声。 “我……爸，”我试图跟老爸解释，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心情沮丧死了，眼睛里也涌起眼泪。 我怎么搞得，这么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声沉重的叹息后，老爸声音苍凉的对我说：“我没想找她的真的，以后会不会了，你别激动！” 老爸的话让我一下子哭了出来，我抹了眼角的眼泪，“没事了，放心，我这几天就回去，你照顾好自己。” 说完，我不等老爸回答就先挂了电话。 我站在外面平静了半天才去敲丁家的门，不知道这个时间家里会不会有人。 很快，一个看起来很老的妇女给我开了门，她看着我一脸疑惑。 “你找谁？” “这是丁叔叔家吗？”我已开始想问是不是丁警官家里，可是想到丁自可早就不是警察了就叫了叔叔。 “是，你有事？”妇女拧着眉头并不友善的看着我。 我知道自己说话要谨慎，想了一下才说：“听说丁叔叔的事情了，我是替父亲来看看的，他年纪大了身体不方便。” “哼！又一个！活着的时候都没来往过死了来干嘛！”我的话让中年妇女很不满，她一脸怒色的绷着脸瞪着我。 还有人也跟我说的一样来过丁家吗，从她的话里我只能这么判断。 “有事吗！想见丁自可去墓地，要不晚上烧纸也行，这里没有！”中年妇女不等我再说话恶狠狠的说完这句就要关门。 我也是反应慢，就真的吃了闭门羹只听见砰地一声，门已经关上了。 这种局面是我来丁家之前没想到的。 刚才这个妇女应该就是丁自可的老婆了，可是她的态度怎么这样，从她的反应来看似乎跟丁自可的的关系也不好。 正常关系好的话，怎么会那么说自己刚去世没多久的丈夫呢，我看着紧闭的房门没去尝试第二次敲门。 丁家住在这片老小区的一楼，我看见几乎每家窗户上都有烟囱，这里还是那种过去叫的“土楼“，就是虽然是楼房可是还要自己烧炉子那种，住在这里说明丁家的经济条件应该也不怎么好。 也许老爸知道这些所以才想给他们钱，可是老爸为什么不通过我来办这件事呢。 刚才跟他通话时我留了心眼没告诉他我要来丁家，我当时说了的话老爸也许会阻止我。 可眼下的情况是，我连自己是谁都没说呢就被挡在了门外。 那个也来看过丁家人的会是谁呢？ 我首先就想到了余甜，可是她昨天才到，总不会比我起得还早先来过吧，我觉得是她的可能性不打算大，不是她还有谁呢？ 转身准备离开再想办法的时候，我突然听见身后有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听见刚才的中年妇女喊我。 “你是余甜吗？昨天来过电话的！” 我站住脚步回头看，中年妇女歪着头瞪着我看，我脑子一转马上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笑着回答她，我是余甜。 原来余甜还没来过。 第159章 无题 听到我回答自己是余甜，中年妇女脸色好看了不少，她把家门打开很大对我说：“我是你丁婶，进来吧。” “丁婶好。”我四下看了看跟着丁婶进了屋。 从进屋看到的情况来看，丁家的经济状况的确不大好，丁婶应该也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我进屋后她就一直自己念叨着招呼我坐，说什么我来早了。 我刚坐下，丁婶也没说给我倒杯水什么的，她直截了当就问我，钱带来了吗？ 我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同时也明白了余甜此行的目的，她真的是来送钱的，不知道是以我老爸的名义还是她自己的。 见我没立刻回答，丁婶脸色就变了，她追问：“没带来啊？我不是说了没卡吗？” 我赶紧回答：“早上想去取钱的，可是没取出来，要不我先给你一部分，剩下的取了再给你。” 丁婶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好半天才说：“真费劲，你也没什么钱吧，上次谭家来的人可不这样。” 我心里一惊，谭家人…… “是嘛，谭家是谁来的啊？” 丁婶没回答我，低下头，屋子里一下子尴尬起来，我想丁婶一定是不满意我没马上给钱的态度，可是我毕竟不是余甜，我连她来丁家要给多少钱为什么给钱一无所知，要怎么回答才好。 我想了下自己身上的现金，应该有两千多点，要不先拿出来给丁婶，至少见到钱会好说话一些。 果然，丁婶用眼角看到我拿出钱放到她面前，马上就缓和了脸色，伸手把钱扒拉到自己跟前。 我看见气氛缓和了就赶紧试探着问问题，我知道余甜也许下一刻就会敲响丁家的门，我的时间不多。 “丁婶，谭家什么时候来的啊？” 丁婶想了一下有些不解的回答我：“有十几天了吧，你不知道吗，来的人说跟你商量过的……不是，是跟蒋老师商量过的。” 我更加意外。 “哦，我可能记错了……丁叔叔的事情很遗憾，等下我也去看看他，家里就丁婶自己吗？” 我进来之后并没发现屋子里有别人，丁婶说女儿在睡觉，家里就她们。 我想着怎么往下问点我想知道的事情时，丁婶自己跟我聊了起来。 “你们放心，我虽然没啥文化可是道理还是懂的。拿了钱就会闭好嘴，你们放心吧！以后就别来了！只要我们娘们不遇到过不去的大坎，保证以后不会找你们，你们看丁自可这么多年不是啥也没说过，他也就死了才给我们娘们留了点好处，活着的时候净跟他遭罪了！” 丁婶说话语速很快，一大段说完还抹了两下眼角。 我看着她心情复杂而激动，我曾经的怀疑似乎已经证明是真的了，丁警官和我老爸之间有秘密，谭家也关联在一起。 那张寄到谭家老宅的照片一定就是他们聚在一起，一定跟那个我还不知道的秘密有关。 可是我要怎么问清楚呢，我不知道余甜跟丁婶说过些什么，我这个假冒的余甜说不好话马上就会露馅的。 丁婶看我对她说的话没啥反应就接着往下说：“丁自可都见过那个女孩不也没说过什么，你们的心思我们也懂，都是为人父母的，放心吧！那什么，我要去买菜，你要不留下来吃午饭？” 她说着就站起来了，我听出这是有点下逐客令的意思，有些着急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呢就要走了的时候，丁婶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拍了下脑门看着我说。 “哎呀，我忘了说呢，剩下的钱你等我消息吧，我闺女去弄个账号给你，你可别来了！” 我只好站起来，点点头。 丁婶还真的换了鞋穿上外套跟我一起出了家门，我心里急死了可是也没办法，难道要说明我不是余甜然后直接问他们到底在瞒着什么吗。 最后，丁婶和我要分手的时候，我终于还是问了。 “丁婶，上次来的谭家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丁婶纳闷的看看我，“你不知道啊！就是那个大肚子的女人啊，她说自己是那个孩子的小妈。” 来过丁家的谭家人……是王晓翠。 不管如何，我总算是知道了一些事情，剩下的事情我去问王晓翠和我老爸就够了，这次我必须弄清楚。 我思来想去好半天，最后决定马上就会奉市，然后直接跟老爸他们摊牌，我知道他们跟丁家的这种奇怪往来必定跟十年前唐峰意外的事情有关。 我都没苏河去收拾东西，买好票之后就给张晓欣直接打了电话，我拜托她帮我把东西带回奉市，张晓欣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有急事马上回奉市了，等回去再解释。 大巴车开动之后，我的手机也响了，先是赵队的电话，我没接。过了一会儿又是余甜的电话，我更不会接，也许她已经到了丁家发现我冒充她的事情了，我没心情跟她说话，一切等我问完真相再说。 最后我索性直接关了手机，剩下来的行程一直昏睡着，其实就是闭着眼睛反复想事情，千头万绪在心头怎么也理不顺。 回到奉市之后，我先给王晓翠打了电话，我知道她快生了应该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家。 王晓翠出乎我意料居然在老妈生前开的那家窗帘店里，还告诉我老爸也在那里，他们正在谈是接着营业还是转让出去的事情。 我在电话这头苦笑了一下，看来冥冥之中就是到了我该知道真相的时候。我告诉王晓翠我回来了马上也过去。 挂了手机我才看见关机时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里面竟然有唐岭的电话，他也找过我。 我坐在出租车上有些茫然地看着外面自己熟悉的街景，巨大的孤独感和恐惧感笼罩着我。 我到了老妈的店门口，远远就看见老爸和王晓翠面色严肃的站在门口，看来是在等着我。 我下了车深呼吸之后朝他们走了过去。 老爸看见我露出一个很复杂的表情，王晓翠倒是还好，见到我还是笑起来，一只手扶着隆起的大肚子。 “快生了吧，这时候还到处跑。”我看着王晓翠，话里有话的问候着。 我想老爸和王晓翠很可能已经接到苏河那边的消息，我冒充余甜的事情应该被发现了吧。 王晓翠还是笑着，看不出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姐，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工作完事了？” 老爸看着我沉默着，我回答王晓翠完事了，然后招呼他们进去再说话。 窗帘店里基本还保持着老妈出事之前的样子，再次走进这个老妈曾经留下太多痕迹的地方，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别哭。 我今天没什么耐心，进屋后找了地方自己坐下，然后就入了主题。 我先问的王晓翠：“你去过苏河丁家了，给了多少钱？” 屋子里很安静，王晓翠听我说完马上扭头看看旁边的老爸，老爸完全不意外的也看看王晓翠，然后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示意王晓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王晓翠也慢慢坐下来，“姐你都知道啦。我给了二十万。” 二十万，对于丁家那样的经济环境绝对不是小数目，可是对于谭家来说什么都不是。 这些不是关键，问题是为什么要给钱。 “为什么给钱？”我继续问。 “我来说吧，晓翠你去车里休息一下。”老爸不等王晓翠开口抢着说话，王晓翠很听话的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出去了。 我本来想叫住她，可是老爸说有什么问题都问他就行，我只好等王晓翠出去了再说。 窗帘店里只剩下我们父女二人，老爸坐到刚才王晓翠的座位上，我等着他给我的解释。 “余甜这回帮我送去的也是二十万，我没钱是跟晓翠借的。令令，你跟爸说实话，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老爸面色沉重的看着我问，我苦笑着看着他说：“是啊，我想起来了，你们原来瞒着我那么多事情。” 我的回答让老爸沉默了，他越不说话我心里越难受烦躁，终于忍不下去腾地站起来。 “爸，你们到底跟丁警官在干什么，为什么给那么多钱，封口费是嘛！我不想在自己猜来猜去了，今天就告诉我！” 老爸看着我激动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 “我答应过你老妈，到死都不告诉你的，别问了好吗！爸妈都是为你好，我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你不需要知道那些事情！” 我冷笑起来：“这算什么回答啊，爸！别拿我妈说事，我不信！我就想知道，哪怕是再不好的事情我也要知道！” 我的声音很大，说话的时候心跳也加快了好多，太阳穴附近一跳一跳的开始疼起来。 我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我已经平静不下来了，我瞪着老爸呼吸急促起来，这时候老爸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手机又看看我，很快接了电话。 “她在我这里，你跟她说吧。” 老爸说完把手机递给我，“令令，你接一下。” 第160章 我们都疯了 我没接老爸的电话。 老爸无奈的又把手机放回到自己耳边：“先这样吧，我知道怎么做。” 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我没心思问，我只想等待老爸给我的解释。 自从老妈出事以后，一个接着一个的谜团毫无预警的砸向我，我已经疲惫的撑不住了，我只想在今天听到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老爸很痛苦的看着我：“真的不能说，除非你自己想起来了！” 我听着老爸的话，鼻子一酸，眼泪还是没忍住流了下来。老爸竟然这么回答我。 我脑子一热，二话不说就冲出了窗帘店，身后传来老爸的喊声和王晓翠的声音，我那个也没理，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走了。 手机被我调成静音之后再也没看过一眼。 司机问我去哪，我说完去哪马上就想不起来自己说了去哪里。 “师傅，我刚才说去哪儿啊？”我居然去问司机师傅。 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你说去机场啊，去不去啊！” “去！” 我并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去机场，等到了机场下了车我还翻了包找出自己的身份证，然后进了机场大厅看着一排排航班讯息。 我看着看着就觉得眼前模糊起来，我抹了下眼睛，没有眼泪，难道是我的眼睛又出问题了。 使劲眨了几次眼睛，视线越来越模糊，我开始害怕，摸起手机看了一眼，好多未接来电。 我把手机贴近到眼前，然后想要打电话给谁，我万一接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怎么办。 看着一个个手机号码，我自嘲的笑着，看来我还没疯，还知道自救。 可是到底能打给谁呢？ 最后我把电话打给了赵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下意识里我现在觉得他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是我见了不会崩溃的人。 赵队很快接了电话，我有些哽咽跟他说了自己的情况，并且说明不要联系我老爸他们，赵队一阵沉默，电话那头在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变了。 “你疯了吗！原地别动，我马上找人去接你，你手机被关机知道吗！”电话里头的声音跟我吼得震耳欲聋，可我确笑了起来。 是唐岭的声音，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听到他的声音却觉得这么安全，连他骂我疯了我都觉得听起来那么悦耳。 “我是疯了，你们都骗我！”我冲着手机痛哭起来，唐岭在电话那头更凶的骂我，我笑着哭着像个真正的神经病一样。 我不知道机场的人会不会把保安喊过来把我带走，我只听见唐岭怒吼着让我别动等他来。 他一句都没哄我，我也只向着他是在骗我看我笑话，他不是要回老家去给老爸迁坟吗，怎么可能来救我。 可是人家凭什么哄我，我又不是他的女朋友，我想到这里已经彻底乱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电话里的唐岭还在说话，也许是赵队在说话，可我都不想听了，我只想哭，哭死算了。 应该没多久，我感觉到有人在拍我肩膀，我抬起哭肿的眼睛去看，模糊中看得出是个穿着制服的男人。 这个男人跟我说他是机场的巡警，是赵大强的朋友，让我先跟他去办公室休息一下。 我已经哭得头晕脑胀，居然什么都没问就跟着他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进了办公室就一直昏沉沉的，最后什么时候睡过去也不知道，等我醒过来时就看见面前有人正在盯着我看。 我一激灵清醒了不少。 可我的视线并不清楚，“谁啊！” “唐岭。”一个冷冷的声音回答我。 我赶紧坐直了身子，我一直趴在桌子上睡的，可是唐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 唐岭沉默着不回答我，我突然就觉得自己问的多余。 “我没事，我可以走了……”我说了两句就想站起来，可是唐岭突然一把抱住我，他用了很大的力量，我甚至误会他是要借着拥抱箍死我。 可是被他这么一抱，我竟然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是幸福吗，我不确定。 可我真的不想被他放开，我往唐岭怀里靠了靠，他应该感觉到了，把我搂的更紧了。 “令令……什么也别问了，答应我好吗，跟我走。好不好，你答应我！” 我闭上了眼睛，听着唐岭温柔的说话声。 他这个说话的方式我曾经听见过，只是那时候我是个旁观者，不知道他的温柔是在对谁。那现在呢，我不会是在做梦吧，他是真的在对我说呢。 我闭着眼睛不愿再去想了，我点点头，可是马上想到我们这么抱着他是看不见我点头的，赶紧说了一句，“好。” 得到了我的回应，唐岭一把放开我，然后拉着我就往外面走，我跟着他一路走到了机场的候机厅，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手里拿着两张机票。 “我带你回家。”唐岭笑着把手里的两张机票扬了扬，还有我的身份证。 我也笑了，突然觉得自己纠结的那些事情都没必要想了，我现在只想疯狂一下，哪怕折中疯狂带来的愉悦需要更多的悲伤去换取我也愿意。 我跟唐岭两个人就像一对情窦初开的小情侣一样傻笑看着彼此，我不去想他有一个叫张晓欣的女朋友，更不去想找不到我的老爸他们，我只想跟唐岭在一起，什么后果都不去想了。 想那么多干嘛！ 我甚至直到飞机起飞了才想起问唐岭我们是去哪儿，唐岭握着我的手笑着回答：“我爸爸的老家啊，海边的地方。” 两个小时后，我们下了飞机，时间已经是深夜了，可我们两个一点都不困。 我们两个住进酒店的时候，唐岭刚把房间门关上就用嘴唇封住了我的嘴，我闭上眼睛回应他，从门口到床上。 唐岭在最紧要的关头停了下来，他对我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慢吞吞的睁开了眼睛，就看见唐岭满头汗水。 “没准备那个，怎么办。” 我听了他的话差点笑场，还以为他要肉麻说什么情话呢，居然说的是这个。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主动吻了他，用行动告诉他可以继续。 “你别后悔啊……”唐岭轻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像是要把我嵌进他身体里一样狠狠用力冲了进来。 我开始感觉自己像是踩着漂亮的云朵在飘啊飘，根本没注意唐岭这句话的意思。 我不想动脑子思考任何事情，我只想疯狂下去…… 这次的我异常主动，唐岭也很卖力配合我，我们两个都像是在发泄，闷头借着彼此的身体和感官的愉悦麻醉着自己。 等我微微喘息着趴在床上头朝下时，唐岭的手掌依旧恋恋不舍的在我的后背上留恋着，我被他弄得很痒，嘴里面咯咯的笑了起来。 唐岭手上一用力，嘴巴也用上了，然后口齿不清的对我说：“疯子，你笑什么……” 我也使劲翻过身，扳着唐岭的胳膊摆好，然后重重用力把自己的脑袋枕了上去，耳边听见一声很轻微的哎呦。 我抿着嘴继续笑。 不用说话，我希望时间就这么停下来，前尘后事都不用去想了才好。 唐岭的手指还是不肯放过我，他温柔的在我胸前继续活动着，我也不管他，直到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想结婚吗？” 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然后发觉我的视力并没因为一场缠斗带来的妥帖而好转，我还是看不清东西。 这么突然的一句话，我要怎么回答。 我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求婚吗？ 唐岭等了一阵子还不见我回答，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声音带着自嘲的对我说：“你还是忘不了他吧，心里也还有我哥。” 我听着他不再温柔的声音，眼睛一热。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说完，我就起身脱离了唐岭的胳膊，我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就是觉得不可以在躺在他怀里了。 有些东西，注定不会属于我，中间会有千山万水的阻隔。 “你干嘛，还没回答我。”唐岭在我身后冷冷的问着，可他一点都没动，没有要拦住我的意思。 我扬了扬头，“你自己不是已经回答自己了吗？” 我开始穿衣服，直到我连袜子都穿好了也没见唐岭动弹，他还是躺在那里。 算了，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离开房间，这次就跟在苏河的时候一样，不过是一夜罢了。 可是最后我没能走出房间，因为唐岭冲过来把我抱回到了床上，我穿回身上的衣服又被他快速脱掉，到最后我们两个喘着粗气一起傻笑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在苏河的那个晚上，板桥上那个女孩跟我说的话看来真的有些道理。 恍惚之间，我想起了谭立旋……好像我跟他之间从来没发生过今天的这些，他对我永远都是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我从来不知道还可以跟一个异性这么相处。 “想什么呢。”唐岭感觉到我的变化，摸着我的头发问我。 我没想好怎么回答，只是抬起头看着唐岭。 唐岭又说：“我会处理好一切，今天我说错话了对不起。你知道吗，我不是现在才喜欢你的，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你了，可能是大哥在海边跟我讲起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我有些害怕的问他：“处理好什么？” 第161章 他像个幼稚的孩子 唐岭避开我的目光回答：“你就真的相信我跟张晓欣是在谈恋爱吗？你从来都不问……不想知道的事情你从来不面对。” 我盯着唐岭，“那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你当着大家的面宣布的。” 唐岭开始笑，他摇着头看向我问道：“是啊，我以为你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失落，怎么掩饰得好也会露出一点点吧，可是什么都没有。” 我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话：“你说清楚。” “我和张晓欣什么都没有，就是演了场戏给你看，可惜你这个观众一点都不配合，差点害我假戏真做了，你是不是该补偿男主角一下？” 唐岭说完也不等我给他什么反应，嘴唇温热的就再次吻了过来…… 我脑子里还回想着他刚才说的话，他是说跟张晓欣什么都没有吧，他们在演戏给我看。 我在唐岭一步步朝我深入侵袭的时候只觉得他好笑，这种小孩子才会玩的幼稚把戏居然他也会玩。 一个出生入死经常跟犯罪分子周旋的刑警会这么幼稚，这可是十年前我就用过的烂招……想到这里我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 没办法不低落，因为我曾经拉着谭立旋就这么对过唐峰，难道是因果报应吗，十年后唐峰的弟弟也跟我来了这么一出。 想下去我顿时没了任何性质，我的毫无回应很快就被唐岭觉察到了，他停下动作看着我。 “对不起。” 听着这三个字，我也在自己心底默默说了一遍，我的对不起是说给唐峰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唐岭从被窝里拖起来，本来睡的就晚我一点都不想起来，可是清醒了一些后想到这次来这里还有很重要的要办，起早应该是要办事吧。 可等我快速洗完脸收拾好准备走的时候才知道，唐岭是要带我去海边。 我一咧嘴，“这么冷的时候早上去海边干嘛啊，我没那么喜欢看海的。” 唐岭可不管我愿不愿意，他拉起我走到了街上，没走多远歪了一个弯我就看见了大海。 原来我们住的离海边这么近。 唐岭的老家是一个滨海的小城，叫岳海。 其实这些年里我跟谭立旋去过几次海边旅行，可我一直对这种地方没什么大兴趣，就是谭立旋特别喜欢。 唐岭今天的兴致也很高，他拉着我到了一块石头边上，然后面朝大海跟我说：“十几年前，我就是在这里想象着一个叫蒋令令的叛逆少女会长成什么样子，就这里。” 我讶然的看着他，他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觉我看他就冲我傻笑出声，我也没憋住跟着笑了起来。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笑声里是含着心酸的。 我在想，也许唐岭的笑声也没听起来这么纯粹吧。 “蒋令令！” 唐岭突然更傻兮兮的冲着大海大声喊我的名字，我心说这是韩剧的节奏吗，虽然觉得可笑矫情可嘴上还是配合的答应了一声。 我看着海面上一层雾气问唐岭：“两年前你也对我说过这些话吗？你不介意我喜欢过你哥哥吗？” 唐岭一直看着大海，他没回答我。 我只好又问了一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很煞风景，可是我就像弄清楚了，我已经害怕那种中间隔着很多人和事的感情了。 “你说啊，我失忆了可你没有啊。” 唐岭瞪了我一眼，“你能不问那些事情吗，就这几天什么都不想，我们在这里好好待几天好吗？” 他从来没跟我用这种语气说过话，我本来打定主意要问明白，可是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居然一下子就妥协了。 我真的没再提起过去的任何事，唐岭更不会主动提，我们从海边回来一起吃了早饭，然后他说要去处理唐父的事情，可是不然我跟他一起去。 唐岭让我回酒店睡觉或者自己在附近转转，等他办完事情回来一起吃晚饭，他觉得今天一天就能把事情处理完。 我哪也没去，就在酒店睡了个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醒过来，起床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这里黑天的很早，这个时间外面已经灯火阑珊了。 我站在酒店窗口边往外看着，心里面很惆怅，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我苦笑起来，身后的房门这时候开了，唐岭回来了。 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累，本来去处理得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不知道事情办完了没有。 唐岭去卫生间简单洗了脸出来后告诉我，他父亲的事情处理完了还算顺利，然后一边擦脸一边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我对这里不熟悉你安排吧。” 唐岭带着我到了一个路边的大排档一样的海鲜店，坐下后才告诉我这家店在岳海当地可是很有名气，已经开了十几年还是很红火。 “我哥就来过这里一次，我爸带我们来这里吃过饭。”唐岭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我还是听出他话里的情绪。 我想问他一句话，可是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唐岭朝我笑笑，“跟你说说我爸的事情吧……” 我很意外，因为我知道有关唐父的回忆肯定会有很多不愉快的部分，主动对别人说起那些事情对唐岭来说不会很容易。 所以我说：“吃完饭我想去海边走走，那时候再说吧，我们专心吃饭，你不是说这里的菜很好吃吗？” 唐岭深深的看着我，“好。” 这顿晚饭，我吃撑了，很久没有这么好的食欲了。 我们两个真的去海边散步了，因为天气冷海边的晚上没什么人，我倒是很喜欢这种安静。 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大声，我跟唐岭两个人都看着海面不说话。 突然有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鸟从海面上突然飞过，我的视线好像一下子好了起来。 我碰了一下唐岭的胳膊问他：“你看见了吗，是不是有只鸟飞过去了！” “嗯，你的眼睛好了这都看见了。”唐岭淡淡的回答我。 “是啊，一下子就好了。” 唐岭没接我的话，一阵海风吹过，他伸手把我搂紧在怀里，然后对我说：“你一定想知道，我妈出事的时候我跟我爸为什么没回去吧？因为我是一年之后才知道我妈不在了，我爸那时候才跟我说。” 我浑身发冷，不知道这种寒冷是从心里出来的还是因为海风。 第162章 别再还给我 海面上很黑，唐岭的声音在海风里显得也格外冷静。 他接着说：“其实我爸跟我妈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会离婚也不能说怪谁，我妈跟你爸的事情不是全部原因……我爸是被我打死的。” 他最后的一句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在苏河遇见的时候，我爸爸已经不在了，那时候我心理压力很大，我看过心理医生的，你想不到吧？” 唐岭低下头看着我笑，我不是很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笑，因为周围很黑我只是凭着感觉这么理解的，因为他说话的声音里透着笑意，说话的声音听着也挺轻松的。 我捏了一下他的手，可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吕岩说过。” 唐岭笑出了声，就像他是在跟我讲什么人生趣事似的，“那个大嘴巴，我跟她一起在古教授身边的时候每天都担心，我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她无意中说的什么话出卖了，古至天是什么角色！我们每一次微小的失误都可能被他抓住，我爸就是。” 说到这里唐岭停了下来，我想他心里一直隐藏的肯定是血腥极了的场面，我真想跟他说别说下去了，可是又觉得他也许真的是很想倾诉出来，我不能拒绝。 “我爸他……”唐岭刚说了个开头，声音一下子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我抬起头看唐岭，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这个我看得很清楚，我的鼻子也跟着酸起来，眼前也有些模糊了。 有关父母的回忆中，我跟他一样都是千疮百孔的。 我好一些的就是我的爸爸还在，而他早就什么亲人都没有了。 唐岭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海面，我握他的手他也没什么反应，可是他的手很凉，比我的手还凉好多。 “我们回去吧。” 我只能想到这么一个把我们都从悲伤地情绪里带出来的办法，可是唐岭没动，他又恢复了那种冷静的声音。 “今天我告诉爸爸一件事情，我把那块蜜蜡坠子也拿给他看了。我告诉他，这个坠子的新主人我已经找到了，要是他不反对的话，我就送给人家了。我爸没反对，你也不会反对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回答他的话，就感觉到自己的手里面多了一样东西，我一看，就是那块唐家传家的蜜蜡坠子。 “我们结婚吧。” 我呆掉了，我们才刚开始就要结婚了？ 对于我并不热情的回应，唐岭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自顾自的说：“你知道吗，我哥第一次告诉我他喜欢你的时候还说过，如果有一天他不能继续跟你在一起了，他也祝福你幸福。令令……” 我拼命吸着鼻子控制着早就流了一脸的眼泪，声音奇怪的回答他：“我对不起他，我不配有幸福。” 唐岭猛地站到我对面，他高大的身影和后面黑黑的海面融合在一起，都给我一种很孤独的感觉。 他的眼睛闪着亮光，我没想到他也在哭。 我心里很不安，不知道是什么让唐岭在我面前流眼泪，我甚至觉得他是后悔了，后悔刚才跟我说要结婚的话了。 “我……你哭什么。“我傻乎乎的问着，唐岭伸手把我握着蜜蜡坠子的手举起来贴到他的胸口上。 我本来就紧紧攥着蜜蜡坠子，唐岭又握上来之后，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坠子硌得生疼起来，连心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别再还给我了好吗？就算有一天我犯病发疯再跟你要回来也别给我，我再也不会像在苏河那样非得跟你要回来了，答应我！” 我设么都没说，只是伸手用自己冻得冰凉的手指摸了一下唐岭的脸，我们两个连那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我还是第一次摸他的脸。 我的手指摸到了潮湿的地方，那是他的眼泪落下留下的痕迹。 “好，我不还给你。” 真真海浪声在耳边回响不绝，我心里那个存在了很多年的窟窿毫无预警的被一个蜜蜡坠子填满了，满满的充实感让我还不是很适应。 可我知道，以后我应该会有好多时间来慢慢适应这种感觉。 我和唐岭一起回到奉市是在三天后，我下了飞机给老爸打了电话，老爸焦急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嗓子哑了，我突然消失的这些天一定让他着急坏了。 我有些愧疚的跟老爸说了句对不起，老爸马上连声跟我说没事，他知道我安全就放心了。 其实在岳海的这几天里我一直在反反复复想着要怎么跟老爸说我跟唐岭的事情。 我知道老爸很希望我能尽快开始新的感情，可是如果对方是唐岭的话，他会什么反应。 我和老爸一起吃的晚饭，唐岭没来。老爸告诉我王晓翠快要生了，我就和老爸说吃完饭去看看她。 老爸在我放下筷子后看着我终于问了一句，“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我喝了一口水回答老爸：“去了岳海，唐岭的爸爸安葬在那里。” 没去看老爸的表情，我等待着老爸的第一反应，我感觉老爸会反对，可是没想到老爸的回答居然是：“你长大了不需要老爸替你拿主意了，你自己想好就行，老爸只希望你幸福开心。” 我当然听得出老爸这句话里没说出口的那一丝担心，可我给自己洗了脑告诉自己这一次就跟着感觉走吧，别想那么多。 奉市下了第二场雪的时候，我和唐岭从民政局走出来，我的包里装着我们两个的结婚证。 雪下的不大，落到地下就很快变成了脏兮兮的灰色，我不喜欢这样的下雪天，下雪就要有腔调，要下就很大才过瘾。 我看着地面上灰糊糊的泥水时，唐岭正在打电话。 我听见他在说：“我们办好手续了，蒋老师放心吧。” 电话是打给老爸的，我挺意外的看着唐岭，他微笑着声音淡淡的，再也不像过去跟我老爸说话时的态度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松口气，也许我跟唐岭的婚姻真的化解了我们两家人之间的恩怨。 第163章 结婚以后 唐岭已经跟我说过结婚后怎么安排生活，我看着他很投入的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失真，可是他真的很用心，他还主动提出来结婚以后要跟老爸住在一起。 我还没跟老爸说这些。 因为最近我总是很困没力气，吕岩结婚的时候我好像比她还累，吕岩就提醒过我是不是那个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自己的大姨妈已经迟到了，虽然我一向也不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就让我格外敏感起来。 唐岭并不知道，此刻我的包里紧挨着结婚证还有一个验孕棒的存在。 “回家吧，我想吃你做的面条了，豆豆还等着我们呢，蒋老师说他不过来了，你要不要再给他打个电话。” 唐岭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心事，我嗯了一声拿出手机，刚拿出来就有电话打了进来，是余甜的号码。 我顿了一下接听了，“什么事。” 余甜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接电话，她愣了一下才说：“恭喜你们，听说今天领证了。” 她的消息这么快我一点都不吃惊，因为赵队知道我跟唐岭今天领证的事情，而他在苏河那次跟余甜见过之后，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又复合了。 我和唐岭之间都没怎么说起过这件事情，因为说到这些难免提起谭立旋，我们都回避着这些，都有些小心翼翼。 感情这个东西真的是最难理解的，我没去问过赵队为什么又跟余甜在一起了，就像我会跟唐岭在一起一样，很多人看来也是不可理解的，可是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吕岩虽然一直挺看好我跟唐岭在一起，可是她知道我们这么快就要结婚时还是有些担心的提醒我，是不是太快了。 我当然知道太快了，可是心里面就是有个声音在对我说着快快快，直到刚才看着钢印盖下去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真的是有些快了。 可是……快就快吧，也许这样反而少了那些犹豫，我在拍结婚证上照片的时候不是也觉得很幸福吗。 我真的觉得幸福，这就够了。 老妈的事情让我明白，世事无常，被总在犹豫中错过了什么。 “喂，你在听吗？”余甜的声音又响起。 我看看刚打开车门的唐岭，“谢谢，还有别的事吗。” 余甜似乎在电话里笑了，她声音淡淡的问我：“你还是不想去见他吗？他病了，管教干部说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不该去把自己的好消息告诉他吗？令令，我知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可是我忍不住……去见见立旋吧，见了他跟他说清楚，他不是个糊涂的人，自己会放下的，可是你不去的话他永远放不下，你要是对他还念些旧情就去吧。” 我站在车门旁边听着余甜说的每一个字，每个字都带着回音砸在我的心头，唐岭看我一眼示意我上车。 我上了车，余甜又要开口接着说什么，我抢着开了口阻止了她，我说：“你安排吧，我们再联系。” 余甜马上说了句好，我没再说话挂了电话。 回家的路上我跟唐岭一直没说话，直到他问我家里还要买点什么菜时我才有些回过神来。 唐岭不是个笨人，他肯定知道我刚才接的电话影响到了我的情绪。 我们到家在门口脱鞋的时候，豆豆兴奋的围着我们两个摇着尾巴欢迎，我这个对于它并不陌生的新家庭成员让它特别高兴，唐岭都说自从我经常来之后豆豆每到我不在的晚上都要蹲在门口等一阵子。 我揉着豆豆的头顶时，唐岭问我一句：“是余甜的电话吧，赵队问我找时间一起吃顿饭替我们庆祝一下。” 我的手停下来，最后决定告诉唐岭我跟余甜的谈话内容。 “是她，她问我什么时候去监狱看看谭立旋，你怎么看。”我说着朝厨房走过去，打开冰箱拿东西，豆豆继续跟在我脚边。 等我关上冰箱门的时候，唐岭就站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自己怎么没听见他走过来的脚步声呢。 “你自己决定，不用问我。”唐岭笑着回答完我喊了一声豆豆，豆豆就跟着他重新走到客厅里去了。 做饭的时候我一阵阵的觉得恶心，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我又想起没来的大姨妈和包里的那个验孕棒。 我坚持着做晚饭就拿着验孕棒进了浴室反锁了门。 虽然我年纪不小了，可是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说起来也怪，我跟谭立旋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出过意外，不知道是我们很小心还是什么别的。 想到这个我心里隐隐疼着，我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同性朋友，最好的也就只有吕芹，她还在的时候我们两个说起过这个，吕芹的说法是这种情况说明两个情况，要么是我们两个谁的这发面有生理问题，要么是谭立旋是个绝对的好男人，他真的心疼我不想我为了他的痛快去痛苦。 当时我还笑话吕芹知道的太多了，可现在想起来她说的应该很对吧。 生活里这样的意外太多了。出了事情如果男方不想负责任，倒霉遭罪的永远是女人。 “他从来没跟你说过不想带那个吧，这就说明他是真爱你心疼你，知道吗傻妞！” 这是我一直能记住的吕芹说过的原话之一，我看着验孕棒上面的说明想着她的话，最后按着步骤操作起来。 如果我跟唐岭一直采取措施也就不担心了，可是我们有一次还是两次就真的没采取措施，我事后也忘记了吃药什么的，反正是不安全。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害怕自己怀孕，我们已经领证结婚了，虽然没办婚礼可已经是合法夫妻，唐岭也从来没说过他不想要孩子，我自己哪来的忧心忡忡呢，是不是想太多了。 “怎么还不出来！” 唐岭在外面大声的问我，同时我手里的验孕棒上也清晰地显示出了两道红杠，我又拿起说明看了一眼，然后再看看验孕棒。 说明上说，两道红杠的意思就是怀孕了。 第164章 惊喜之余 “我好像是怀孕了。” 卫生间的门口，我拿着验孕棒跟唐岭说，脚边的豆豆瞪着大大的圆眼睛看着我，一副纳闷的表情。 我开门前想象过唐岭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惊喜？质疑？ 总之我心里忐忑不安，因为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我的反应，我能确定的就是我害怕。 这种害怕很莫名。 “明天是周末，我要去明廊。”唐岭手里拿着我那个两道红杠的验孕棒低头说着。 我可没想到他知道我怀孕后会是这么个反应，不解的问他：“这跟我怀孕有关吗？” 豆豆这时也在脚边发出呜的一声，像是在配合我。 唐岭抬起头，眼睛格外的明亮，脸上有着复杂的笑容，“去公墓啊，告诉我家人我要当爸爸了！”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我听着他的话想到了老妈。 老妈也在明廊，我瘪了瘪嘴看着唐岭说：“你要这个孩子吗？我也想告诉老妈，她也在……” 我说不下去了，难过的拼命忍住泪水。 唐岭眼神挺凶狠的瞪了我一眼，“想什么呢！我怎么会不要他，当然会要，我跟你的孩子当然会要！” 我被他紧紧搂进怀里，我看不见他此刻的眼神，脚边的豆豆不安的来回绕着我们两个哼唧着，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得见唐岭的神色。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很安静，我先喊了一声豆豆，可是没等到平时的回应，又喊了一声还是。 唐岭也不在床上，我爬起来在安静的屋子里找了一圈，难道唐岭带着豆豆出去遛弯了。 走到茶几前我拿起自己的手机才看见唐岭发给我的短信，他说早起带着豆豆去明廊了，晚上就回来。 我没多想就给他打电话，他还真的这么急着去告诉家里人，我本来想今天去医院确定一下再说的，连老爸都还没告诉呢，昨晚我们两个说了好多话可是我忘记跟他说要去医院的事情了。 唐岭接听电话后不等我开口就语气很愉快的告诉我厨房有我爱吃的东西，还说让我今天别在家里收拾家务，等他晚上回来。 我无声的笑了起来，心里面暖暖的。 我嘱咐他路上小心后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下突然就冒出一个想法。刚才唐岭说他带着豆豆才从奉市出发，之前有点事情耽误了，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这么说的话，他就还没走多远，我又想了几秒后果断决定，我也要去明廊，给他个惊喜。 我没那么忌讳，我也很想告诉老妈我要当妈妈了，她一定很高兴。 虽然今天是周末，可是老天爷大概看我最近实在是太不顺利，所以帮着我一路顺畅的上了去往明廊方向的高速，我估计没什么问题的话应该可以在唐岭离开公墓之前赶到那里。 能看见明廊公墓的时候，我反而没了出发时的兴奋，那种莫名的害怕感觉又来了。 下了车抬起头看看墓园，我不知道唐岭会在哪个亲人的墓碑前，就给他打电话。 我问他到了没有，唐岭告诉我已经到了，正带着豆豆在看唐峰。 可是我挂了电话找到唐峰的墓碑时，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墓碑前也看不出有人来看过的痕迹，我四下看看，如果唐岭带着豆豆刚离开的话我应该能看到。 可我还是没看见那一人一狗。 这么快就离开了吗，我并不知道唐父和唐母在墓地的具体位置，我没去过，也许他带着豆豆去了父母那里。 我拿起手机又想打给他的时候，一群人朝我这边走过来。 墓地的路不宽，我先站到一边给他们让路，听见几个人边走边说话，其中一个人说还没见过有人带着狗来墓地。 我就问是在哪里看见的带着狗的人，那群人奇怪的打量我说了位置，我一听就知道那里应该是我妈的墓地。 很快我就走到了老妈那附近，远远就看见了唐岭和豆豆的背影。 唐岭静静站在老妈的墓碑前，豆豆趴在他脚边。 我没再往前走，停下来就站在这里看着他们，我不知道唐岭在跟老妈说什么，也许他只是见过自己的家人后顺便也替我看看老妈吧，我心里面五味杂陈。 我抬起头看看天色，有些阴云正从远处的山边慢慢爬上来，不知道是不是明廊也要下雪。 豆豆突然在老妈的墓碑前坐了起来，大大的圆脑袋来回转着看着，我怕被他发现赶紧往旁边躲了躲。 唐岭也随着豆豆转了转头，他朝我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我好紧张，就像正在背着他做什么坏事一样。 好在他只是回头看看，并没有什么实质目标，看了几眼就转过头去了。 我听见他在说话。 可是我听不清楚他具体在说什么，看样子是在跟我老妈的墓碑讲话，我小心的往前移动着身体，过了一阵接近了不少，豆豆又趴在墓碑前面，也没发觉我的出现。 唐岭现在没说话，我盯着他的背影看着，手不知不觉就摸到了自己还一片平坦的小腹上。 我在心里说，老妈你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吧，唐岭应该都告诉你了，你高兴吧…… 泪水涌到眼前，我正打算走过去给他们一个惊喜的时候，唐岭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的声音那么冷，就像现在的天气一样。 我停下动作，手依旧留在小腹上面。 我听见唐岭冷冷的说：“跟我妈在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了，感觉好吗？我看了下位置，蒋正齐还真是有心给你挑了这里，这里看不见我妈……不过看不看见也无所谓，反正你们都躺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我看见唐岭慢慢举起了手，他的手指向他哥哥墓碑的位置。 他继续湖说道：“不过你这里正好可以每时每刻看着我哥！回答我你感觉好吗，每天能睡得着吗？” 唐岭的声音带着怒气，听起来很悲凉。我看不到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可是他寒气逼人的语气已经让我浑身冰凉了。 我用了点力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这是怎么了。 老妈当然不可能回答唐岭，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个时候出现了，只能摸着自己的肚子愣在原地。 豆豆又动了动身子，他没发觉到我，可能是被唐岭说话的声音弄得不安才动的。 唐岭没再说下去，我等了好久也没再听见他说话，他就站在老妈的墓碑前，几乎一动不动。 第165章 背后看着你 我站的腿都有些麻了的时候，唐岭终于动了。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豆豆，一句话不说离开了老妈的墓碑前。 我一动才发觉腿麻的好厉害，可是为了不被发现我还是动作迅速的蹲到了一块墓碑前面。 应该是没被发现，我小心的观察着唐岭和豆豆，他们应该是准备离开了，唐岭再也没回过头往我这边看，我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身影已经看不见了才慢慢站起身走到了老妈的墓碑前。 墓碑上面，老妈在遗照上微笑看着我。这是她四十出头时照的，我记得老妈说过这是她最满意的一张单人照，所以后来跟老爸选了这个作为遗照。 我又看了看唐岭和豆豆离开的方向，不知道他在我没听见的那些话里有没有告诉老妈我怀孕的事情。 伸手擦了擦老妈的照片，我喃喃地说：“老妈，我来了，你还好吧，我挺好的。” 说着我的眼泪就下来了，老妈还是微笑着看着我。 “妈，你以前总是对我横眉冷对的，骂我是你最喜欢做的事，为什么现在就只对着我笑呢，你再骂骂我，你不骂我了我都不清醒了……” 老妈当然不会骂我，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哭声。 很久之后，我哭得眼前一片模糊时接到了唐岭的电话。 我吸了吸鼻子站起来背对着老妈的墓碑接了电话，听着唐岭在手机那头温和的声音，我真的怀疑自己之前听见的那个冷漠的声音是我的幻觉。 唐岭问我吃饭了没有在干嘛，他去一下唐家的老房子就往回走了。 我喉咙那里像是哽住了一样说话有些困难，我尽量平静的回答他的话，听见他说要去老房子时，我马上就决定跟着去。 对于唐岭，我从来就没有过安全感，领证结婚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我知道这很危险，可是我只能往前走了。 他跟老妈说的那些话好可怕，我以为唐岭一直恨的只是他自己的母亲，没想到他对我妈也有恨。也许他不想我跟他一起来公墓看我们的家人就因为他要独自跟我妈说那些话吧。 我朝唐家老房子开车的路上一直在想着唐岭在老妈墓碑前说的话，离开墓地的时候我都忘了再去看看唐峰。 快到老房子的时候我停了车，下车走着过去，我怕会遇上唐岭一直小心的四处看着往老房子那里走。 不知道唐岭回老房子干嘛。可是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因为我走到老房子那里时，看见了街口贴着的卖房广告。 广告上面留的电话号码就是唐岭的，他是要处理掉这个房子。 我站在广告前面一直看着那些字，几个字被我看来看去，可我脑子里里还是空白的，一个字也没记住。 “令令……”我正看着，唐岭惊讶的叫了我一声，我抬头往前看，就看见他带着豆豆站在老房子小院的门口，身边还站着两个人。 我挤出一个笑容看着他们，豆豆已经兴奋地摇着尾巴发现了我，要不是唐岭牵着他估计找跑到我脚边了。 唐岭也冲我笑了，可是这个笑不能掩盖掉他眼神里其他的情绪，我知道我们两个现在笑得都挺假的。 那两个人走了之后，唐岭跟我说那是中介的人带人来看房子，他准备卖掉这个老房子了。 我默默点点头，等着他问我怎么会出现在明廊，可是唐岭一句都没问，他只是问我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喝水。 “唐岭，我们谈谈吧。”我忍不住了。 唐岭看着我的眼睛，一丝不耐烦的表情露了出来，“进屋吧。” 老房子没有供暖的暖气，唐岭从屋子里推出来一个电暖气点上，然后让我坐在旁边，他也拉把椅子坐到了我对面，豆豆亲昵的粘着我，在我脚边趴了下来。 该从哪里说起呢，我的手搭在暖气上想着要怎么开口，唐岭清了清嗓子先说话了。 “你怎么过来了？”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我也想跟老妈说说话就过来了。” 听了我的回答，唐岭平静的接着问：“你去公墓了吧。” 我下意识想骗他，想跟他说我没去公墓是直接来老房子这里的，可是我一张嘴说的却是：“我看见你去看我妈了，谢谢。” 唐岭抬起头看看我，他的嘴角下沉着，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是啊，我替你把好消息跟她说了，也跟我爸我妈还有我哥都说了，他们都挺高兴地。” 我没接过话往下说，怕自己开口又会说什么我不想说的话，我只能看着面前的唐岭。 我认识这个人吗，我在心里问自己。 “这屋子里的东西我都打算处理了，没什么要留的，以后除了来扫墓也没什么机会回来了，不想留着了。我们都该开始新生活了，对吧？”唐岭温柔的握住我的手，我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说的话，这么温柔的话却像是寒箭一样射在我心上。 开始新生活，我也想，可是真的可以吗？ “好了，我们回去吧，明天陪你去医院做检查，然后跟蒋老师一起吃饭，他现在可是我们两个唯一的长辈了。还是他有福气，天伦之乐马上就享到了。” 唐岭站起来在我脸上捏了一下，我浑身随着他这个动作抖了一下。 这曾经是谭立旋最爱对我做的动作。 我不知道唐岭怎么也这么对我，可是看着他平静的样子我也说不出什么。 我鼓了几次勇气，最后都到家了也没张开嘴告诉唐岭我听见他在我妈墓碑前说的那些话，回去的时候我们各开各的车，他在我前面，豆豆这次跟我在一起。 不得不承认，我早就不是十九岁时那个叛逆什么都不怕心里放不下事情的蒋令令了。我现在是懦弱没用的蒋令令，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自己给自己洗脑，掩耳盗铃。 我给自己找台阶，不管想说什么都等去过医院再说吧，就这样。 医院的检查确定了我怀孕的事情，根据医生说的，我知道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在苏河那次怀上的。 我拿着报告单给老爸打了电话，东说西说了半天才告诉老爸我怀孕了。 第166章 再见 老爸在电话里沉默了一阵才说话，“好事，那你们的婚礼要抓紧办了，不然肚子大起来就不好看了。” 我听着老爸的话，一个人有些凄凉的笑了，我看着站在医院门外打电话的唐岭，一点幸福的感觉都没有呢，有的只是不确定的不安。 “我知道，晚上一起吃饭吧，正好说说结婚的事情。还有……爸，唐家的老房子要卖了，你知道吗？” 老爸很意外，“卖了！为什么？” 我怎么回答老爸这个问题，房子是唐岭的他想卖也不需要什么理由，更不需要对老爸有什么交待。 可我明白老爸为什么这么吃惊，那个老房子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是他说不出口的意义。 “卖了就卖吧……”老爸最后无奈的说了这句。 确定了怀孕的事情，唐岭拿着我的彩超报告单看了好半天，我也一直盯着他看，只是他脸上的喜悦神色却总让我怀疑自己的眼神。 他终于肯把报告单放下了，语气高兴的问我：“你能感觉到是儿子还是女儿吗？” 我一愣，“啊，没想过，那你呢？” 唐岭伸手又在我脸上捏了一下，“女儿最好了，我就有两个女人爱了。” 我不置可否的笑着没说话。 唐岭觉察到我的情绪并不高，开车的时候问我怎么像是很有心事。 “没什么。”我只能这么回答他，没办法直接说出我的心事。 唐岭过了一阵又问我：“这几天抓紧去一次监狱吧，然后准备我们婚礼的事情，别乱想了。” 我怔怔地看了他一眼，他以为我想的是去监狱看谭立旋的事情。 可是这么一说我意识到自己是应该好好想这件事情了，早晚都要去一次吧，就像余甜说的，我总归要面对一次。 三天后，我跟着余甜和她的助手一起到了奉市看守所，谭立旋还没正式转到监狱，余甜说很快就要走了，到了监狱再去看他要很远了。 我一遍遍在心里准备着见到谭立旋之后都要说些什么，也想了他会对我说什么，可是费了半天劲也没想出来什么。 怀孕的消息要告诉他吗，应该先说我要结婚的事情吧……还是不说吧，我跟谭立旋会所自己要结婚，这不是刺激他吗，不说了……我颠三倒四的想着，直到谭立旋出现在我面前。 谭立旋一见到我就笑了，就好像这只是我跟他之间一次再平常不过的见面，他慢慢坐到我对面，拿起了对讲的电话。 “你胖了。” 这是谭立旋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有些僵硬的笑了一下，可是马上就收回了笑容。谭立旋看起来气色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头发剃得很短的原因，他看起来年轻了很多，我又看见了他高中时候的样子。 谭立旋久久盯着我看着，我被看的不自然起来，想了一下问他怎么样，听余甜说他病了，可我现在看他气色不错，是不是已经好了。 “我很好。”谭立旋听我问他生病的事情，马上低下头回答我，我看着他的手指一直在快速的互相搓着，这个小动作是他情绪激动时的表现。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我跟他要说什么呢，似乎没什么可说的可是又好像要说很多。 “你跟唐岭在一起了，你想好了吗？要跟他结婚吗？”谭立旋面色凝重的看着我问。 我皱了下眉头，没想到他会先问我这些，余甜一定常来看他，他对我的事情知道的不少。 “我们已经领证了，前几天下雪的那天。”我知道就算我不说，谭立旋也会通过余甜知道的，还不如我直接告诉他。 可我没告诉他我已经怀孕了，他现在面对的不再是那个他的未婚妻，而是别人的妻子和妈妈。 多残忍的局面，我努力忍住激动地情绪，我不想在谭立旋面前哭，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眼泪。 谭立旋听完我的话脸色难看起来，我不得不低下头回避他的视线，因为那个样子看在眼里实在是太难受。 不管谭立旋曾经做过什么，我心里始终不能真的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我是不能原谅他可是也很难恨死他巴不得他去死。 因为每次我想恨他的时候，都会一遍遍的想起他陪着我的那些时间，我跟他一起在河边抽烟，他跟我演戏，我生病了他不睡觉看起来更像是病人…… 十年，我跟他之间有太多分割不开的回忆，那不是一个简单的恨死你和永不再见就能解决的。 “恭喜你，可是我不想骗你骗自己，我很难过听见这个……如果没那些事情，我们现在已经举行完婚礼了。令令你知道吗，我每天在这里面都会想一次，如果我没跟你订婚我们直接结婚的话该有多好，也许什么都不一样了，对吧？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跟你说这些，可是……” 谭立旋的声音哽咽了，他把头磕在桌面上，握着听筒的手抖得那么明显。 我看着他，心里面很痛，可我眼里没有眼泪，只是默默看着他。 站在谭立旋身后的狱警走过去对他说了什么，谭立旋这才抬起头狠狠擦了擦眼睛，他的眼睛红红的，看着我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我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只能就这么看着他。 “我知道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以后你自己小心点，遇到事情别冲动。还有，我跟王晓翠说好了，会有一笔钱转到你的账户上，你别说不要，如果你念着我们两个曾经的好，就收下。”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向来对王晓翠称呼小妈的谭立旋，这一次直接叫的她名字。 “好，我收下。”我看着谭立旋没有回绝。 谭立旋笑了，他看着我想了一下又说：“令令，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也别逼着自己总去想忘掉的那些事情了。过去的就过去，不管真相如何也不能改变，我们还不是都得活着，我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去赎罪，每个人都要赎罪，所以别想太多。我要说的就这些，谢谢你肯来看我。” 他说完站起来就要走，我着急的站起来对着听筒喊了他的名字。 “立旋，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先别走。” 我不知道谭立旋放下话筒还能不能听到我的话，直觉只是告诉我如果我现在不问他的话，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也许我的样子真的很着急，最后是谭立旋身边的那个狱警提醒他我还在说话，谭立旋似乎很不情愿的又回头看着我。 我赶紧指了话筒示意他我还有话要说。 可是谭立旋最终还是没再回来跟我说话，他头也没回的走了。 第167章 殊途同归 我从看守所出来时，居然看见唐岭的车。 余甜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她和唐岭一齐看着我。 我第一次发觉，余甜的目光有时和唐岭很像，都有一种淡淡的疏离和冷漠。 不同的是，余甜的疏离与淡漠一直掩饰得太好，而唐岭的疏离与淡漠似乎跟他这个人浑然天成。 余甜从车上下来，经过我身边时说了一句：“恭喜了。” 我头也没回的对她说：“我们找时间吃顿饭吧，今天行吗？” 我听到余甜停下了脚步，这时候唐岭也从车里下来了。 余甜对我说：“吃饭可以，不过我要先去医院看看，丁自可的小女儿刚做完手术。” 我马上回头看着她，“什么病？” 余甜歪了下脑袋，“没什么大事，不过那个丁婶坚持要来大城市，我就接来了，蒋老师没跟你说啊。” “那我跟你一起去。”我说着又去看唐岭，他已经走到我眼前了。 “算了，别刺激丁婶了，你用我的名字去过她家我已经好一顿解释了，你还是先忙你的事情吧，先走了。” 余甜走之前和唐岭打了招呼，唐岭默默点点头然后就拉我上车。 我在车上问他跟余甜聊了什么，唐岭把车开得很慢很稳，说话的口气也是慢悠悠的。 “闲聊几句，说了说她跟赵大强的事情。” 我看一眼唐岭，这话我不太相信。 唐岭也转头瞥了我一眼，“对了，还说了王飞芸。” “说她什么，怎么又提起她了。”我意外的追问起来。 “听说你们高中同学打算给王飞芸捐些钱，出事之后才知道她生前欠了好些钱，要账的都找到余甜这里了。” 我听完不知道该说什么，从苏河回来以后我跟那些老同学又没什么联系了，加上后来谭立旋的事情，同学们可能都觉得尴尬所以都没联系过，只有女班长给我发过一个短信说了些客套的安慰话，我只是回了个谢谢就再没下文了。 王飞芸的死让许多问题失去了得出答案的机会，后来一连串的事情让我顾不上再去想起她，现在听唐岭提起来，我还是挺不好受的。 看着她倒在自己的面前，我到现在也想不通那么短的时间里她怎么就会从教学楼上摔了下来，王飞芸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更何况当时她组织同学们去苏河的真正目的还没达到，我不相信她会自杀。 唐岭当时也对我说过，王飞芸不是自杀和意外，可是没有证据和线索，案子也就搁置了。 人已经死了，我不能帮她找出凶手，就尽力替她处理下身后留下的事情吧。 王飞芸在镇中学门口对我说的那句话一直压在我心里，就算唐峰的尸骨被找到了我也会时常想起她的话，那个出现在雨夜里的第四个人到底是谁呢。 我想的入神，唐岭连着跟我说话我都没反应，直到他停了车伸手摸我的脸我才知道自己走神了。 唐岭应该以为我在想跟谭立旋见面的事情，因为他问我跟谭立旋说了什么，是不是心里挺难受。 我顺水推舟回答是，唐岭也没再说什么。 想了想我又说：“你以前跟王飞芸挺熟的，你想捐点钱吗？我想帮忙，毕竟同学一场。” “可以，咱两一起拿点钱，你送去吧，给余甜就行。” 其实我这么说是为了找个由头问问唐岭跟王飞芸的事情，一直也没机会问这些，现在我妈的案子总算是结束了，我有精力去解开心里面其他的疑团了。 我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老爸打来的。 老爸知道我今天去见谭立旋，应该是要问这个，我接了电话却听见老爸在那头支支吾吾的说话声，好半天也没听明白他要说什么。 “爸，你慢慢说，你在哪呢？” 一阵沉默后，老爸很小声的跟我说：“我在明廊呢，老房子那里。” 我马上看了一眼唐岭，他停下车正在开车门要下车，我明白老爸说的老房子是哪里，他是去唐家的老房子了。 “那天就想跟你说来着，这房子我想留着……房子也不贵，因为她说过喜欢这房子，我一听说要卖就着急了，可是你也知道老爸手头没啥钱，我今天过来跟中介谈了，就想着给你打电话说说……” 老爸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他是想从唐岭手里买下唐家在明廊的老房子，可是手里又没有钱所以打电话来跟我商量，也就是想要我出钱买下房子。 唐岭这时候已经先下车了，他也拿出手机在看着，人就站在车旁边，是在等我跟老爸讲完电话一起走。 老爸的话让我心里挺不好受，虽然我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我妈和唐岭的妈妈也都先走一步不在了，可是我做不到完全接受自己老爸喜欢另一个女人的事实，即便那个女人死了这么久他还惦记着。 而我居然跟那个女人的儿子结婚了…… “老妈这辈子失败透了，你跟你爸的心都不在我这里……”我脑子里猛地冒出以前和老妈吵架时她哭着骂我时说的话。 郁闷的感觉瞬间充满了我整个内心，我皱着眉头打断了老爸还在继续的话：“爸，听我的别买了，我妈知道了一定不高兴。我已经跟唐岭结婚了，就别再……我怎么就跟他结婚了呢……” 我说着就哽咽了说不下去了，老爸在那头没反应，也不再说话。 车外面的唐岭似乎很高兴，我看见他笑着打电话，可能是在跟什么人说要结婚的事情吧，最近他打电话时最常说的话题就是这个。 我其实是觉得幸福的，可是为什么真的领了结婚证之后反倒被各种复杂的情绪包围了，我是怎么了？ 隔了十年，我再一次回到了当初那种情绪里……十年前，我因为唐峰是老爸外遇那个女人的事情跟他分来；十年后，我还不是又跟那个女人的儿子走在了一起。 殊途同归，我最终还是让老妈失望了。 “令令，你别不高兴，那就算了吧，我挂了啊。”老爸最后在我的沉默里挂了电话。 第168章 谭家的宝宝 我没跟唐岭说老爸来电话是说唐家老房子的事情，只说老爸是问问我们对婚礼的打算。 唐岭笑着想了一下对我说：“定在新年那天吧，我想去明廊办婚礼，行吗？” 我没什么异议，婚期就这么定了下来。 新年的婚期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不多，刑警学院的工作也很忙，我跟唐岭两个总是处在忙的状态，我的情绪也忙着忙着就平静下去了。 生活总要过下去，我告诉自己别总想过去的事情，我要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好好往前活着，这才是我应该有的生活目标。 余甜在丁自可的女儿出院回家后给我来了电话，问我之前约她吃饭的事情还算吗，我们就约好了晚上吃饭。 我很早就开始有轻微的妊娠反应了，每天没什么食欲还特别犯困，余甜到的时候我正在打着瞌睡。 我们两个很安静的点好了菜，再一次跟余甜坐在一起吃饭，我们之间却没了过去的那种轻松，一种尴尬的安静在我两之间存在着。 余甜一脸羡慕的死死盯着我看，“看你这样子，我也想结婚当妈妈了，真是羡慕你啊。” 我笑了一下喝了一口水，“那就结婚啊，余大律师又不是没人要。” 余甜哈哈笑了起来，我安静的看着她笑。 “说正事吧，你想问我什么？”余甜转换表情的能力很强，笑完之后马上就变了阴郁的样子看着我。 我也是有备而来，也不想跟她废话太多。 “你跟谭立旋，早就在一起对吗？你们并不是只有照片上那一次，对吗？” 余甜这回不笑了，她想了一下回答我：“你或者应该问我我跟你曾经的未婚夫是不是早就在一起过。” 我瞪着咬文嚼字的余甜，她摆出一副律师对薄公堂的样子对我，我居然听着就笑了出来。 她这个回答就是说我想的都没错，她早就跟谭立旋在一起，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我还以为你问的会是别的，你跟谭立旋都这样了，何必还问这些呢？不管我跟他发生过什么，我并不爱他。”余甜用同情的表情看着我，好像她这么说了是在救赎我一样。 我也知道现在问这些没有意义，我只是很想知道，这也是我在监狱里最后要问谭立旋的话，可惜他没给我机会问出口。 “你知道王飞芸没说完的那些事情吗？” 余甜脸色不变，她反问我：“什么事？” 我说：“十年前，王飞芸说那天夜里还有一个人在唐峰住的地方，她跟我说唐峰不是意外死的，可是她还没说那第四个人是谁就从楼上摔下来了。没有证据我不能乱说话，可我知道飞芸的死不是意外，可能就跟十年前的事情有关，有人一直在隐瞒十年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对那第四个人想了很久……” 讲到这里我停下来观察余甜的反应，她看我不说下去了就淡淡的问了一句，“你说完了？” 我回答：“第四个人，是我们的高中同学。” 余甜笑了，她喝了一大口水，服务员这时过来上菜，我看着上来的菜还是没任何食欲，可是余甜却像饿了很久似的不等服务员离开就拿起筷子夹菜。 她低头猛吃了几口菜，嘴里塞满菜还没咽下去又紧接着夹了一口菜送到嘴里。 我应该是一副吃惊的样子盯着她看，余甜倒比我更像是一个孕妇，就凭这幅吃相。 等她终于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才看了我一眼说：“太饿了，你接着说。” 这么一打断我有些忘了之前说到哪里，我的记忆力本就不好，应该是说到我怀疑第四个在现场的人是我们的高中同学。 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余甜看着桌上那盘被她一个人吃掉大半的菜不说话。 我也不再往下说了，我要等余甜说话了再说。 服务员很快又上了第二盘菜，我以为余甜还会马上闷头吃一阵，可这次她没动筷子，只是在服务员走了之后用若无其事的口气对我说：“令令，你怎么就想不起来十年前的事情了呢？你说你多奇怪啊！” 她说完就笑着看我，她的目光很冷，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可她说我想不起十年前的事情，这个不对，十年前的事情我都记得，我忘记的是后来的事情，两年前我病了才忘记了好多事情。 我跟余甜这么说完，她笑得更厉害了，目光里的寒意也更浓了。 “令令，你跟王飞芸是不是都怀疑那个人是我啊？“ 我慢慢冲着余甜点了点头，“我不知道王飞芸想到的那个人是谁，我的确是认为是你，因为我越来越觉得你出现在我生活里之后，对我说了很多假话。” 余甜不笑了，她的目光突地落到我的肚子那里，我不明白她看的是什么。 “我也怀孕了你知道吗？”余甜把目光从我的肚子上移到脸上，她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这实在是个意外的消息，我张着嘴看了看余甜的肚子，这才注意到余甜穿的是一件很宽松的上衣，这种风格的衣服她过去从来都不会穿的，她一向穿那种偏职业的显身材的衣服。 我不知道她这个变化有多久了，如果她不说我根本没发觉她怀孕了。不过也许她也跟我一样月份小还看不出来。 余甜淡定的喝了一口水，“四个半月了，我怎么吃也不见肚子大起来，可检查时医生说一切正常，可我还是尽量多吃点。” 我看着余甜温柔的说着这些话，她说起肚子里的宝宝来眼睛都亮了起来，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恭喜了。” 余甜眼神里带着锋芒看着我问：“你怎么不问我这孩子的爸爸是谁？” 我其实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因为我想了下时间，我知道一种我很不想面对的事实可能就快从余甜嘴里说出来了。 果然，余甜见我不出声就自己说：“这孩子是谭立旋的，谭家的孩子。” 第169章 余甜到底爱谁 我愣在余甜对面，耳朵里嗡嗡响起来。 余甜带着笑又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咽下去之后用带着几分刻薄的声音对我说：“谭夫人生的是个千金，我这个如果是儿子的话，谭老爷子也该死得瞑目了，对吧。” 我能怎么回答，我看着余甜就觉得说不出的难受，我一下子想起了好多人的脸，先是赵队的，然后是刚生了女儿的王晓翠，还有王飞芸最后摔在地上的样子…… 末了，我看见了谭立旋剃着光头的样子，我还看见他在用剩下的一只手举着枪对着唐岭的样子。 他也有自己的孩子了，他的孩子在余甜的肚子里。 我突然就很想笑，可是眼睛里却早已经全是泪水了，我使劲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不想在余甜面前掉眼泪。 余甜还在说：“我已经告诉谭立旋了，他说了让我做掉，可我没舍得。你去完监狱之后我才告诉他这个消息的。” 我在心里喊着，我不想听见谭立旋的名字！ 我对余甜说：“赵队呢，你不是跟赵队又在一起了吗？他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 余甜点点头，“他知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跟他分一次手，那次就是我告诉他自己怀了谭立旋的孩子，我不想耽误他才提出来的。可是他后来还是决定跟我在一起，我们说好了生完孩子一起养。” 我彻底被惊到了，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连忙端起水喝了好几口，激动地心情这才慢慢平静了一些。 “真正爱一个人就不会在乎这些，你看我跟赵大强就是！他爱我就会接受我的不完美，我也知道自己可以打掉这个孩子一了百了的，我又不稀罕谭家的钱！可是我没有……” 余甜突然很激动的说了起来，最后激动地说不下去了，我看见她眼睛里也有泪水了。 我有些艰难的开口：“余甜，那你告诉我你爱的到底是谁？你跟谭立旋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赵队该怎么办，他和谭立旋是发小，你怎么可以……” 我看了一眼余甜的腹部，说不下去了。 余甜回答得倒是很坦荡，我真的是不理解她的爱情观了。 “我爱的是谁……我爱我自己，以后会爱他。”余甜摸着肚子回答我，我看见她流下了眼泪。 我失去了在跟她说下去的勇气，这个怀孕的消息把我整个人都弄乱了，虽然我还记得自己是要跟余甜说那第四个人的事情，可是我现在问不动了，我突然就觉得困得要死，巨大的疲惫感朝我袭来，我只想找一个有安全感的地方先睡上一觉。 我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你别说了，我走了。”我站起来在桌子上放下了三百块钱就要走，余甜并没叫住我，可是她还是说话了。 “令令，你就知道逃避，可是你没想过万一哪一天你什么都想起来了该怎么办呢？” 我站住，可是想了半天还是不想继续说下去，最后还是快步走掉了。 出了门我就把手机关上了，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我只想回家睡觉，我好困好累。 我开车到了唐岭家楼下，可是看着他家的窗户怎么也不想进去。 我摸了下眼睛，原来我一路开车回来都在哭着，我突然觉得这里并不是我的家，我确定自己回到那里面睡觉会觉得安全吗，我不确定。 没再多想，我开着车走了，然后转着转着就到了老妈出事的那家快捷酒店门前。 出了老妈那件事以后，这家酒店的生意也差了很多，现在已经彻底停业，门口拦起来贴着广告说正在装修。 我盯着那块广告发呆，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停了多久才离开，我最后随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来，我就是不想回家。 进了房间躺在床上，我举着自己的手机在犹豫要不要开机。 应该告诉唐岭我在哪里吧，他一定会担心我。 可是手指去按开机键的时候我还是放弃了，我谁都不想见只想睡觉。 说到做到骂我很快就钻进被窝里开始睡觉，也许我真的是很困，很快就睡了过去。 中间有几次我醒了过来，可我就是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我告诉自己接着睡，只有睡觉才是安全的没烦恼的，睡吧。 这时候的我还没意识到，这已经是一种有些反常的状态了。 等我十分不情愿的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彻底黑了，屋子里没拉窗帘，我看见外面的灯火。 手机关着我也不知道时间，爬起来看了眼酒店的电话才知道已经是九点多了，原来我睡了这么久。 可是起来后我还是觉得浑身无力，真的很想躺回被窝里继续睡。 “还是要回去是吧……”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自己有些苍白的脸问自己，我知道如果我还不出现的话，唐岭一定会着急。 我收拾好自己退了房间坐到车里后，开了手机。 出乎我意料的是，手机上并没有唐岭的未接来电提示，他没找过我。 我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我这么晚还没出现没回家，唐岭竟然也没找过我，平时他不会这样的。 这下换成我紧张了，我赶紧给唐岭打电话，可是他的电话没人接听。 我开始害怕，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也跟着紧张起来，我又打了一遍唐岭的手机，能接通可是没人接听。 我拿着手机正要给赵队打过去的时候，唐岭把电话打了回来。 电话那头响起唐岭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累，“我在家里，你回来吧。” “好。”我刚回答完，唐岭就挂了电话。 我开车往他家里走，一路上都觉得他回的那个电话不对劲，可是我没见到他之前也想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也许他只是心情不好。 我到了楼下的时候看见灯光透过窗帘射出来，突然又觉得这个我今天不想走进去的房子其实没我想的那么糟。 老妈还在的时候跟我说过，晚上回家时看见家里亮着灯的感觉最好了，那说明这世界上有个地方有个人在等你，你不是孤独的。 我用钥匙开门进屋的时候，豆豆先跑过来迎接我，可我没看见唐岭。 屋子里面除了豆豆的声音之外很安静，电视都没开。 我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看见门开着，书房里开着灯，唐岭坐在地板上，听见我的声音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迷离。 在他的左手边，放着一个快递盒子。 第170章 离开 我看着他身边的快递盒子，第一反应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红色信封又出现了，手心里马上冒出汗来。 唐岭从地板上站起来，拿起那个快递盒子，我看见里面是空的，心里面松了口气，也许是我想多了，快递盒子谁家里还没几个，不一定里面就有红色信封。 “手机没电了，你没找我吧。”我有点此地无银的解释了一下，唐岭拿着快递盒子往外走，听见我说的嗯了一声，说今天很忙也到家没多久，都忘了给我打电话了。 我觉得我们两个今天对对方说的都有些牵强。 唐岭下厨做了晚饭，我们两个吃饭的时候也都是在聊准备婚礼的事情，我不提那个快递盒子，他也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晚才回家，我们两个都有些刻意。 对于婚礼的准备很简单，我们两个都觉得那就是个仪式，加上我现在怀着孕，所以时间也不要太久，最后定的方案就是请一些亲戚和朋友吃顿饭，唐岭没什么家人，婚礼后我们还要去公墓祭拜一下。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刷碗的唐岭，想了想问他最近和赵队有联系吗。 “有一礼拜没见了，他忙我也忙，怎么提起他了？”唐岭专心刷碗低头回答我。 我说：“他和余甜什么时候结婚呢。” 唐岭一笑，转多头看我一眼，“不知道，你想集体婚礼啊，那我问问老赵。” 我也笑了一下，心说赵队在个人感情问题上还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我不知道唐岭要是知道了余甜怀着谭立旋的孩子会如何看待。 “余甜也怀孕了，五个月了，我今天才知道，之前都没看出来。”我还是把事情跟唐岭说了，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两个正坐在沙发上给洗完澡的豆豆吹毛。 我是就着吹风筒的噪音告诉唐岭这件事的，他听完好像没什么反应，吹风筒还在继续工作，我又大了点声音问他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吹风筒关上，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见唐岭的声音：“听见了，老赵跟我说过了。” 我一愣，“你知道了，怎么没跟我说。” 唐岭低着头整理豆豆的毛，“这种事情告诉你干什么，你听了难道会好受，我不想刺激你。” 他说得对，换个人也会这么处理，可是我心里就是万分委屈和别扭，我坐在旁边不说话了。 唐岭摸着豆豆看着我，眼神温柔的提醒我现在是个孕妇，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突然就很讨厌唐岭这种说话的语气，都说孕妇的脾气一会阴一会晴，可能我现在也开始了，我只好告诉自己别乱想别发脾气。 可是情绪这东西不是你别在心里它就会自动消失的，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还是总想到余甜总想到她的肚子，最后实在憋得难受给省城的吕岩打了电话。 一听吕岩说完话我就知道自己打这个电话太正确了，因为吕岩说她正在来奉市的路上，要给这边的法医做个培训，还想到了地方再告诉我呢。 吕岩的到来自然就把几个人聚到了一起吃饭。 我提前到市局等着吕岩，没想到在门口却遇见了张晓欣。 张晓欣也看见我了，我们两个迎面站着，还是张晓欣先笑了朝我走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张晓欣很自然的跟我说着话。 “等一个朋友，吕法医来了，你挺好吧。”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自从苏河回来之后我还没见过张晓欣。 上一次见面时，张晓欣的身份还是唐岭的女朋友，这一次见面时我是唐岭的合法妻子，这种变换实在是有些奇怪。 张晓欣哦了一声，停了一下接着说：“恭喜你了，婚礼我就不去参加了，红包肯定到。” 我看着张晓欣，她倒是没什么异样的表情，可是她越是平静反而让我觉得不舒服。 “谢谢。” 张晓欣点点头说有事就快步先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面挺堵得慌，不知道唐岭跟她那么短暂的一段交往在姑娘心里面留下了了什么，最好是什么都没有。 吕岩出来的时候我先跟她说了遇见张晓欣的事情，吕岩叹口气说爱情这东西谁也说不准，过去了就过去了。 我也知道。 吕岩问我最近身体如何，我们两个孕妇一见到就噼里啪啦的说了半天各种心得和体会，直到吕岩喊着要去吃甜品时，我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要跟她说的事情。 “余甜也怀孕了。”我挽着吕岩的胳膊说完这句，吕岩立马转头看着我，嘴巴半张。 “怀孕了，赵大强的？” 我目视前方回答：“谭立旋的，五个月了。” “……”吕岩听完什么也没说，脚上的步子明显慢了下来。 我知道她听说了会很吃惊，也不意外，只等着震惊完了怎么说。 吕岩走了几步之后才慢慢的说：“余甜真是不简单啊，我们都没看出来她五个月了，可是赵队应该知道啊。” 我点点头：“赵队知道，他们还会结婚。” 吕岩拉着我站住，看我的眼神里开始是惊讶，后来一点点变成担忧。 “你没事吧，是余甜告诉你这事的？” 我又点点头，“她亲口跟我说的，我没事你别担心。” 吕岩看看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一会儿多吃点甜的，这样心情好。 晚饭是赵队安排的，我跟吕岩去之前想过余甜可能回来，吕岩本想跟赵队说一声别带家属，可是被我拦住了。 我们几个人的关系已经够复杂了，我不想因为余甜的事情让大家关系僵下来，我还有自己的打算。 赵队到的时候，身边果然跟着余甜，余甜今天也不再刻意掩饰怀孕的身材了，我看着她和赵队一起走进来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了。 唐岭紧跟着他们两个也到了，他进来就走到我面前，有些紧张的盯着我看然后问我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不舒服。 吕岩也马上看看我，然后笑着说：“这脸色是孕妇专有，这屋里三个孕妇，你挨个看看脸色还不都这样，你别就看见令令了。别过分啊，孕妇都敏感别刺激我！” 吕岩的话把唐岭说乐了，也等于间接地说明她已经知道余甜的事情了。 我瞥了一眼余甜，她笑着在看唐岭呢，根本没看我。 吃过饭，赵队要送余甜回家，我和吕岩想好好说说话，最后唐岭把我们两个送到了酒店，他离开的时候不放心的嘱咐我们两个孕妇注意点。 吕岩望着唐岭开车离开，拍着我的肩膀说：“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幸福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知道怎么了，我听着吕岩的话有些激动起来，眼角湿湿的。 我在生活里没什么能说心里话的朋友，以前是吕芹，现在是她姐姐，我跟她们姐妹还真是有缘。 这天夜里我跟吕岩都很开心，我把心里面憋着的那些乱事拣了能说的都跟吕岩说了，吕岩也跟我说了她的心事，我们两个居然难得的不困，差一点说了通宵，还是唐岭来电话才让我两知道时间太晚了。 吕岩临走的时候跟我说再见面要等到我的婚礼了，我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婚期马上就到了，突然间还有了一点小紧张。 这大概是准新娘出嫁前都会有的心态吧。 新年之前的时间里，奉市下了好几场雪，我每次看着外面飘飘扬扬的雪花都会想等结婚那天可别下雪。 虽然我喜欢下雪，可是不想自己婚礼那天也下。 我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跟自己说一遍婚礼前别发生什么意外，一切顺利的等到那天。 婚礼前一天，我提前和老爸回了明廊，他在明廊的老哥们很热情的给我们安排在了自己家里，让我把那里当娘家等着出门。 老家有些人是知道我家跟唐家的旧事的，知道我要嫁的是唐家的儿子都有些唏嘘，也说这是好事，总算上一辈的恩怨了结了。 老爸听着这些话时，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我知道他有心事，可是还有很多婚礼的事情要准备，也就没去跟他多聊几句。 我一直在等唐岭的电话，很晚了他才来电话告诉我他已经到了明廊了。按着习俗我们两个在结婚前一夜是不能见面的，我刚想跟他说早点休息，唐岭先说话了。 他的语气很低沉还有些犹豫，我担心的追问他怎么了，这才听见他低声在电话里说：“豆豆走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手里正拿着吃了一半的橘子，听完了我手上一松橘子掉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豆豆走了，你把他送到哪儿了，不是说好带过来的吗？” 唐岭用更缓慢的语气又说了一遍：“豆豆去找我哥了，我临出发的时候才发现……他是枕着你的拖鞋离开的，跟睡着了一样。”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说豆豆走了的意思，豆豆死了。 我的眼泪马上就下来了，再也说不出话，老爸看见我的样子赶紧把手机从我手里拿过去了。 我只看见老爸拿着手机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第171章 你的婚礼（上） 我哭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出去找老爸，我还有话要跟唐岭说。 可是我在院子里没看见老爸，问了老爸的哥们才知道他讲着电话出了院子了。 我站到院子门口四下看看，不远处的大树下面站的是老爸。 他还在讲电话，我本想喊他一声，可最后没出声朝着他走了过去。 老爸没说话应该是在听唐岭说话，我想着豆豆在这个时候离开心里就难受，又连着想起明天的婚礼上老妈也不能来，更加难受起来。 “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正难受的时候，猛地听见老爸喊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见他举着手机的手放了下来，仰起头看着夜空。 “爸……” 老爸听见我的喊声赶忙回头，我见到他的脸上带着怒容，可是见到我之后马上就没了，他举了举我的手机说：“跟唐岭聊两句明天婚礼的事情，你还有话说吧，快回屋里说外面冷。” 我接过手机，老爸像是怕我问他什么话自己先往回走了，我跟在他后面也没法问什么了。 回到屋里，我又把电话给唐岭打了回去。 本来想问他怎么安排的豆豆，可是话到嘴边我鼻子发酸说不出来，唐岭在电话那边能听到的大概只是我的哭声。 他安慰我：“别哭了，豆豆很好，他也该走了，我把他带过来了，明天去看大哥的时候，我想让豆豆也留在那附近，他本来就是哥的。” 我点点头，也不管唐岭是看不见的。 唐岭没听见我的回答就继续说：“好好休息，我明天可不想看见一个肿着眼睛的新娘子，你别吓到宝宝，早点睡，答应我。” “知道，你也好好休息。” 婚礼的前夜，我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面我一直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走着，换过好几双鞋，每双都被我走得烂掉了。 我的身边一直陪着豆豆，直到我被闹钟吵醒睁开眼。 吕岩一大早就赶过来了，明廊这边的婚宴是要晚上才开始的，她检查着我要穿的婚纱和礼服，听见我告诉她豆豆没了的时候也很难受。 “别多想了，生老病死正常，狗能活到这个年纪也不容易了，别难过了，你今天可是新娘子。”吕岩安慰我，我的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 中午的时候，唐岭来了电话。 他先问我吃了饭没有，还告诉我他给我带了怀孕后爱吃的一种小点心，等一会儿到了酒店再给我。 “你小心点，我们很快就要见到了。你知道吗，昨天一天没见到你，我都没睡好。” 我听着唐岭略有些撒娇的语气，“噗嗤”一声笑了。 这一刻开始，我才真的有了幸福的感觉，我的心突然就这么踏实了下来。 婚礼的过程就不多说了，反正一群人闹闹哄哄的很热闹，虽然我们两个都不想要太多繁琐的程序，可是考虑到老爸的心情，还是做了主要的程序。 我被唐岭抱着走出了院子，他时不时的低下头看看我，他笑得很淡，可是我心里被幸福感撑得满满的。 鞭炮声在耳边震耳欲聋，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围着我们，我想着肚子里的宝宝，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冬季的明廊太阳落山的早，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望着天空在心里说：“老妈，你看见了吧，你别怪我还是嫁给了唐家，我想你。” 我从婚车上下来的时候，看见了等在酒店门口的很多人，余甜一身白色羽绒服站在门口，看见我的时候微笑着。 王晓翠也来了，她生完女儿后瘦了很多，站在那里不说的话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刚生过孩子的女人。偶尔，我还能从她的脸上看见一些女孩子才会有的稚气，可是她现在却是一个孩子妈妈了。 走进酒店大堂的那一刻，我有些恍惚，时空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五月二十号那一天。 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跟谭立旋订婚的日子。 眼前有些模糊起来，最后给我穿上嫁衣的人，终究不是他。 “令令，我有话跟你说。” 我听见王晓翠在我身边说话，我看到她脸色很紧张，正要听她说什么，余甜也朝我走过来了。 “怎么了？”我没理睬余甜，转头问王晓翠。 王晓翠看着我犹犹豫豫的，最后拉着我指了一下酒店大堂的一边说：“你看见那个厅了吗？怎么回事啊，我刚才直接到的酒店就到处逛逛，谁知道就看见你这里还有一个厅在办纪念会，是给死人办的！” 我听着王小翠的话没弄明白。 我以为她的意思是说我这边结婚可是有人同时办不大吉利的事情，这样不好，可是我说完王晓翠的表情更着急了。 “令令……”余甜也走到我面前了，她看起来也有话要对我说。 王晓翠用了拉了我一下，正好握在了我带着戒指的手指上，有点疼。 “你看看那个死人的照片和名字就明白了，我带你去。” 我被王晓翠拉着朝她说的那个厅走过去，余甜也跟着我们两个走了过来。 很快我就看见了王晓翠说的那个大厅，大厅的门口什么人都没有，也不像办喜事的样子，我朝厅里面看看，一晃眼看见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挂在里面。 挂照片的位置通常是办婚宴时的背景位置。 “你看看那照片。”王晓翠扶着我指了指厅里面的照片。 我看得很清楚，照片那么大怎么可能看不清楚呢。 余甜冷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这是唐峰啊，唐峰的照片。” 她说的没错……巨大的黑白照片上真的是唐峰，是个墓碑上一样的照片，唐峰在照片里静静地看着我微笑着。 我的肚子突然抽搐了一下，我用手去摸肚子，可是穿着婚纱我没马上摸到，我只好用力攥紧了王晓翠扶着我的手。 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我下意识就转头在大堂里寻找唐岭的身影，我想告诉他不知道是谁在这里给他哥哥办什么纪念会。 我们婚宴的大厅门口，唐岭穿着漂亮的西装正在和人说话，我的目光很快就跟他对上了，他似乎一直都在注意着我。 我朝他招招手，可是回应我的是唐岭冷漠的眼神。 余甜又开始在我身边说话：“这是王飞芸托我办的事情，你别介意啊，同学们也都来了，你都没通知大家今天你结婚呢。” 她说完好像是笑了一声，我听着她的话看着唐岭，脑子里空白了。 王晓翠好像是骂了余甜一句什么，我听见她们两个争执了起来，可我没心情去管，我看不明白唐岭刚才的眼神。 他很久很久没这么看过我了，可今天是我跟他结婚的日子，他不是应该很幸福的看着我吗，刚才他抱着我上车的时候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怎么了。 唐岭和那个人说完话了，我看着他一步步朝我这里走过来，他还是那么看着我，不过比之前好了些，他现在嘴角带着笑了。 我深呼吸几下，安慰自己别太敏感了，一切都很正常，都正常。 我身后还能听见王晓翠和余甜说话的声音，好像还多了一些其他人的声音，我转头看了一眼，眼神马上就有看见了唐峰那张巨大的黑白遗照。 余甜身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很多同学，我看见了张丽和朱新，几个人应该是在劝架，我看到朱新拉着王晓翠的胳膊。 我又深呼吸一下，小肚子那里有一点点疼的感觉，我开口喊王晓翠，声音好小，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只看见她还在冲着余甜喊着什么。 我又喊了一边，这次声音大了，因为所有人都朝我看过来。 “晓翠，别吵了，你过来扶我。” 我微笑着喊王晓翠，那几个高中同学都看着我，余甜一脸怒气的瞪着我，其他同学的脸色也都不怎么好。 他们不是来参加我的婚礼的，是来给唐峰开纪念会的，脸色自然不会喜悦了，我在心里自己给自己解释着。 肚子更痛了，我不得不弯下了腰，王晓翠见我这样子马上跑过来扶住我，“怎么了，肚子疼吗？” 我点点头，心说唐岭怎么走的这么慢，他看见我这样子还没走过来呢。 “令令怎么了！” 耳边又传来吕岩的声音，我抬起头就看见吕岩小跑着到了我身边，可是唐岭还没走到我身边呢。我又去看他。 唐岭依旧不慌不忙慢慢的朝我走过来，他的目光一直看着我，他看见我难受的弯下了腰，可是好像根本不着急，还是慢慢走着。 我试着一点点站直了身子，吕岩和王晓翠一边一个架着我的胳膊扶住我。 唐岭终于走到了我眼前，我刚要张嘴跟他说我肚子在痛，谁知道他的目光从我眼睛上一扫而过，视线冲着我身后看了过去。 不用跟着他的目光我也知道他在看什么了。 我把带着结婚戒指的手从吕岩手里挣出来，我拉住唐岭的西装袖子想让他看着我。 可是回应我的是唐岭用力把我的手指从他的袖子上一个个掰开，他根本没看我一眼。 唐岭冷冷的对我说：“你知道这个纪念会是谁办的吗？” 我当然不知道，“我不知道。” 唐岭回答我：“是我办的，日子选的跟你的婚礼是同一天。” 第172章 你的婚礼（中）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唐岭是在说你的婚礼吗？ 我的婚礼没错，可是新郎就是他啊…… “唐岭，同学们都来了。”余甜喊了一声，唐岭的目光始终落在唐峰的照片上，听见余甜的话只是点点头。 我朝他走了几步，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总要听他说清楚。 可是我的身后很快跟过来几个人，吕岩和老爸还有王晓翠都在，吕岩拍拍我没说话径直朝着唐岭走了过去。 吕岩同样也拍了唐岭的肩膀，她问唐岭：“哥们，你这是要干嘛。” 这也是我要问的话。 唐岭不回答，吕岩回头看了我一下，使劲推了唐岭的胳膊，“说话啊！” 唐岭开口了，“这是我的家事，没有规定说结婚的时候不可以办别的吧……”他说完缓缓转过身看着我，嘴角歪了一下。 吕岩被噎住了，我听见身后的老爸说了一句“混账！” 老爸冲着唐岭冲过去的时候，我拦住了他。 “我去问他什么意思，别拦我。”老爸激动地看着我说，我还是拉着他没让他过去。 我心里很害怕，不想问唐岭为什么会在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给他哥哥办这个纪念会，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把婚礼办完，办完再说，一定要先把婚礼办完…… 唐岭就好像看出来我心里在想什么一样，他把我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说的那么清楚那么镇定。 “令令，你也希望大哥能看着你结婚吧，时间快到了，我们去结婚吧。” “哦……” 我听着唐岭的话，就像被催眠了一样同意了他的说法。 去结婚吧，我先结婚…… 我让王晓翠陪着我朝举行婚礼的大厅走过去，听见身后唐岭在招呼那些同学们也过来喝喜酒，我还回头看了看，正好看见余甜笑眯眯地帮着唐岭招呼大家往婚宴大厅来。 王晓翠低声问我：“姐，这是怎么回事啊，不问清楚就……” 我狠狠瞪了王晓翠一眼，“有什么不清楚的，他就是想让他哥哥能看见我们结婚，别问我也别跟我说话好吗，我们先举行婚礼，举行完再说……” 王晓翠很听话真的什么也没问，只是一步不离的陪着我，直到婚礼仪式要开始了才跟我说要我上下台阶小心点，她就在旁边等着我。 我点点头，心口突突跳着。没当过新娘子，不知道这种心跳是不是幸福的心跳，是幸福的太紧张心才跳得厉害吧，一定是。 主持人刚说完请新郎新娘到台上来，唐岭就快步走了上去，他上去之后就朝我站着的地方看着，他在冲我笑。 我深深吸了口气朝台上迈步，我跟唐岭之间也不过记不得距离，可是我怎么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才走到他身边，台下响起掌声，我木然的抬起头往台下面看，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两个，我记得没请这么多人来。 主持人开始说话，我一直想认真的听他在说什么，可是我总也集中不了心思，我看看唐岭，他看起来比我专注多了，偶尔还跟主持人配合着点点头笑一笑。 我跟他结婚，他还是很高兴的，对吧？我在心里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回答我。 “接下来，请在场的来宾们共同分享新郎新娘的喜悦幸福，他们特意准备了一个短片还有照片来记录一路走来的恋爱经历，希望大家也能感受到这份难得的真情……” 主持人的话语说的铿锵有力，我又听见底下一片掌声，然后我身后的投影屏幕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可是我记得很清楚，从准备结婚到现在，我没跟唐岭说过会在婚礼现场放什么记录的短片还有照片，一个字都没提起过。 难道是……给我的惊喜吗？ 唐岭突然握住我的手，他在我耳边小声说：“我们该下去了，我给你特意准备了这个，你要看啊……” 我反应有些迟钝的看着唐岭，他也看着我，眼神跟他对我说要结婚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心里安定了不少，这不是把婚礼仪式举行完了吗，我跟他真的结婚了，我害怕什么呢。 我也冲着唐岭笑了，他还吻了我，惹得下面几个男士发出叫好声催着再来一个法式湿吻什么的。 走下台子的时候，我任由王晓翠扶着我闭上了眼睛。 回忆了一下，我终于相信自己和唐岭结婚了，没发生什么我害怕恐惧的事情，我就怕主持人问我们愿不愿意跟彼此相守一生的时候会听见可怕的回答。 可是并没有。 唐岭刚才很清楚的回答：“我唐岭愿意娶蒋令令为我合法的妻子。” 他真是这么说的，我想着心里就跟着松了下来，嘴角也挂上了笑意。 “我们挨桌敬下酒，你累了就跟我说。” 我睁开眼睛，唐岭端着酒盅拉着我的手朝今天来贺喜的客人们走去。 离我们最近的一桌是公安局的同事，好几个人我都认识是赵队他们刑警队的人，其他的大概是唐岭在省厅的同事。 这一桌只有一个女人，我很意外她会来，因为是张晓欣，她跟我说过不来的。 好几个人嬉笑着准备灌唐岭喝酒，我当然也没被放过，有人倒了满满一杯酒送到我面前。 “她不能喝酒，你们别欺负准妈妈好不好。” 我正看着唐岭想等他应付这局面的时候，张晓欣冷不防抢过递给我的那杯酒说了这么一句。 桌子上的人瞬间安静了一下，然后就听见赵队站起来说：“对啊对啊，双喜临门的事情也不舍得告诉我们，新娘子免了，新郎双倍怎么样！” 一群人起哄着说好，我没想到自己怀孕的消息就这么被张晓欣说了出来，只能陪着笑脸一言不发。 反正有什么事都有唐岭呢，我心里小小的幸福了一下。 我用力我了一下唐岭的手，他却慢慢放开我，然后举起满满的一杯酒什么也没说一饮而尽了。 又是一阵起哄声，唐岭伸手把张晓欣从我手里拿走的那杯酒也仰头全干了。 一片掌声响起，我正笑着看着唐岭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声什么，然后我就看见坐在隔壁桌的吕岩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怎么了就盯着吕岩看，只看见她面色紧张的盯着什么东西在看，接着我还看见很多人都朝着同一个地方看着。 这是怎么了……我也顺着吕岩的目光看过去，原来他们都在看屏幕上播放的短片。 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电视剧一样的片子，里面的男人女人我都不认识，可是我看见片子里那个长头发女孩的头旁边打着字，写的是我的名字蒋令令。 我正纳闷，另外一个男孩子也出现在画面里，我看见他的头顶也写着名字，是唐峰。 我的心突然一沉，身边也响起唐岭的声音，还带着辛辣的酒气，“好好看看，我费了心思准备的，你坐下慢慢看，我一个人去敬酒就可以了。” 话一说完，我被有力的大手按到了桌子边的一把椅子上，唐岭特意把椅子往边上挪了一些，把我跟桌上的客人隔开。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紧接着王晓翠也坐到了我身边，我还听见唐岭嘱咐她看好我。 我先是看着唐岭端着酒杯去了另外一张桌子，他好像也不说什么话，只是跟每个人举杯喝酒，每次都是一饮而尽。 “姐，你快看看这放的是什么呢，你同意放的吗？” 耳边是王晓翠着急的问话声，我收回目光朝大屏幕上看过去…… 屏幕还是叫我名字的女孩和叫唐峰的男孩，两个人正面对面站在那里说话，大厅里很吵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好在底下还配了字幕。 “令令，你太狠心了，跟你爸爸一样狠心！” “唐峰，你怎么能怪我呢，怪就只怪你是那个不要脸女人的儿子吧！” “我不信，你喜欢我的时候不知道我是谁对吧，那就是你真的喜欢我，我们干嘛要在乎他们是什么关系，我只在乎你！” “呵呵……你没事吧，你到现在还觉得我一开始真的喜欢你吗？那我就告诉你，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谁的儿子，我跟你好就是为了等这天！” 我看着字幕上的每个字，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前浮光掠影般闪过一串串画面。 这些话唐岭怎么会知道！这些话是我跟唐峰说过的，没错，我想起来了，这是我跟唐峰在他家老房子外面说过的话，那是我跟他正式提出分手时说的。 我找到唐岭的身影用力看着，好像不用力看着他就会消失一样。 唐岭已经走到了吕岩那一桌，唐岭拉着吕岩举着酒杯，吕岩一脸疑问的跟唐岭在说着什么，眼神还时不时看着大屏幕。 我看了一眼，那桌上没有余甜，不知道她坐在哪呢。 “蒋令令！” 大屏幕那里突然传来很大很大的一声喊叫，喊的是我名字，喊的人是短片里那个叫唐峰的男孩。 我被吓得一哆嗦，婚宴大厅里的很多人也都被震到了，因为我耳边的喧闹声一下子小了很多，很多人都朝着巨大声音发出的大屏幕看了过去。 第173章 你的婚礼（下） 大屏幕上。 叫蒋令令的女孩冷笑着看着唐峰，眼神里那种叛逆的劲还真的很像我。我看着屏幕不由得笑了一下，唐岭从哪里找的这个女孩呢，还真挺像我的。 “姐，这不是唐岭吗？” 我听见王晓翠在我耳边问我，她的手指着大屏幕。 我朝前面走了几步，然后又走了几步直接到了大屏幕眼前，屏幕上的蒋令令又要开口说话了，我看见唐峰眼圈红红的使劲瞪着蒋令令，他刚才就是这个样子怒吼了那么一声，现在婚宴现场的人都不吃不喝不说在看着大屏幕了吧。 唐岭，你这是要干嘛啊！我在心里也喊着，用力的喊声除了我自己没人能听得见。 唐峰原来什么都跟他这个弟弟说的，刚才片子里讲过的那些话我都跟唐峰说过，我的记忆一下子清楚起来，这些话如果不是唐峰告诉唐岭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可是他干嘛要在我跟他的婚礼上放这些东西出来呢，他到底想怎么样？ 我茫然的回头寻找唐岭，他的目光很快就和我重合了，他看着我在笑，可是那笑容整个是浮在脸上的，绝对不是从心里笑出来的。 我自言自语的对着唐岭说：“你要干嘛，为了纪念你哥吗。用这种方式？” 原以为我的的话不会发出声音，我只是想自己在心里说说，可是我居然的发出了声音，很多离得近的人都应该听到了我的话。 唐岭也许听不见也许听见了，可是他看着我始终不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大屏幕然后冲着我努努嘴，意思应该是让我继续看。 我只好转回头，可是大屏幕居然定格了，就定在蒋令令冷笑的样子上面，我开始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了。 我只盯着屏幕上的唐峰看着，这个唐峰就是唐岭演的，王晓翠不提醒我的话我都忽略了，我又仔细去看看扮演我的那个女孩，也很面熟很面熟。 尤其是她身上穿着的那条白裙子…… 那是古菲啊！ 我一下子认了出来，一颗心更加剧烈的跳起来，我不知道唐岭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如果确定扮演我的女孩就是古菲……那这个短片就应该早就拍好了，是在古菲还活着的时候拍的！ 大屏幕上定格的画面这时一下子又动了起来，我看见蒋令令不笑了，这不笑的样子让我确定演我的人就是古菲没错。 古菲突然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冲着唐峰说：“我爸说了，我们两个早就见过，我们亲眼看着我爸和你妈在一起，你妈真不要脸！” 古菲的表情和她说的话实在是太不协调了，大概看到这一幕的人也只有我才知道这场面的还原度有多高，因为十年前我就是这么一副样子对唐峰说话的。 甚至当时我的样子和语气要比古菲演的更严重一些。 屏幕上的唐峰突然哭了，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那么刺耳那么细心裂肺。 一阵坠痛从小腹那里向我全身辐射开来，我猛地弯起腰伸手无助的想要抓住什么，好在王晓翠一直跟在我身边，她马上扶住了我。 我倒觉得自己是被王晓翠整个抱住了，我浑身都觉得虚飘飘的，要是没人抱住我可能就会脚离地飘起来了。 唐峰夹着哭声在大屏幕上说：“你到底要怎么样，蒋令令！” 声音好大啊，我听着自己的名字被人带着哭腔喊出来是那么难受，我小声说着：“关了，把它关了，声音好大……”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最后记住的就是王晓翠在我耳边说的话，她好像一直在喊，喊了唐岭的名字，喊了老爸的名字。 最后她似乎还喊了一句出血了什么的，我实在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知道了。 接下来我应该一直在做梦，我感觉自己睁不开眼睛，只能感觉到眼前一阵明亮一阵昏暗，还有几个人的声音交替在我耳边说话，可我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我能感觉到自己被抬到什么东西上面，然后有特别亮的光线罩着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什么知觉都没了。 我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就看见屋子里很暗，可能只有床头亮着一点灯光。 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很浓烈，我马上想到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这种味道和感觉不会错。 怎么进医院了，我不是在结婚吗？ 我想坐起来，可惜浑身没有力气，我张了下嘴好像也说不出话来，最可怕的是我发觉自己的视线又变得模糊起来了，是不是我的眼睛又不好了。 “醒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这才看见有人正低头看着我，不知道他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可是这声音我一下子就听出来是唐岭。 脑子里反应出唐岭两个字，我的心马上就酸的不行，我感觉一块大石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压在了我的心口上。 我觉得脑子疼，运了口气终于说出几个字，我问唐岭自己怎么在医院。 唐岭的脸离我远了，他应该是坐下了，我听见他回答我：“你被自己吓到了昏倒了，在自己的婚礼上昏倒了。” 我努力按着他说的话反应着回忆着，我是昏倒了，在婚礼上。 “我大概在这里呆不长，蒋正齐很快就会发现我来了，他不希望我来见你的，我还挺有运气，这次来终于赶上你醒了。” 我听着他的话，瞪着眼睛想坐起来，他居然就过来把我的床摇高了，我一点点能看见更多的东西，确定我的眼睛又不好了。 动了一下身体还是不行，我这时一下子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我用力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我的宝宝还好吧，我就那么昏倒了会不会吓到他了？ “宝宝没事吧……”我喃喃说着，然后看着唐岭，也看不大清楚他的表情，不过他一定没笑。 “孩子没了。” 唐岭说得好轻松，似乎是在告诉我一件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 我以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会哭，可是没想到我听完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不难过也不开心，就是毫无感觉。 我摸了几下小腹，“豆豆走了……宝宝也走了……唐岭，我还没跟你说呢，我想给宝宝起小名，就叫豆豆……我……” 说不下去了，我感觉到自己眼睛里全是热热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的噼里啪啦往下落，我都听见眼泪落在被单上的声音，一颗两颗三颗…… 每颗眼泪都很有重量，打在被单上弄得我的心也跟着像被打到一样，我攥紧被单终于哭出了声音。 唐岭重新坐回到我的床边，可他什么都不说一直沉默着。 我以为他会过来抱住我，毕竟我失去的也是他的孩子，他心里一定也很痛，可是他就坐在那里任凭我哭，什么都不做。 我其实没哭多久，抹了眼泪转头看着唐岭时已经没了眼泪。 我问唐岭：“婚礼上的那个片子怎么回事，还有你办的纪念会，你要干什么，这些你都没跟我说过。” 唐岭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之后回答我：“给你的惊喜啊，提前说了还能达成现在的效果吗？现在这样……我挺满意的，谢谢你配合。” 我感觉自己的人一下子被掏空了，就连流眼泪的功能都一瞬间失去了，我又问唐岭，带着不相信不甘心问他。 “达成什么效果……” 唐岭慢慢的回答我：“让你有一个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婚礼……对了，孩子的事情我本来想婚礼之后跟你解决的，没想到……提前了。” 我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伤心还是愤怒或者是恐惧了，就感觉我从头到脚都没有活着的感觉，我觉得自己是死了。 跟我说话的这个人是唐岭吗，他怎么能对我说出这些话，他知道我怀孕时的高兴样子我现在还记得万分清楚。 日子没过去多久啊，怎么一切都变了，还变得这么残忍！ 我要怎么相信这一切！ “你早就计划好了……要报复我对吗，可是为什么呢，为了你哥？我是对不起他，可是你有必要这么狠吗？我没了宝宝，可孩子也是你的啊！” 唐岭没有回答我，他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我哆嗦着继续说：“你怎么打算的？那个片子里是古菲，你很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对吧，你怎么这么恨，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回答我啊，就算要我死也要死得明白啊……” 唐岭终于动了一下身子，我听见他刚发出声音应该是准备回答我的话时，病房的门被推开，我听见好几个脚步声响起，紧跟着就是老爸发出的怒吼。 “混账，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我眼前晃过好几个人影，唐岭应该是被老爸抓起来往外扯，我看不清也喊不出声音，只是能辨别出王晓翠也在。 我听见唐岭冲着老爸喊了一声松手，接着就感觉老爸一下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又只能看见唐岭了。 王晓翠尖利的喊了一声：“你有病啊！” 唐岭的脸突然靠近我面前，离得太近了我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听见他冷冷的对我说：“那个视屏我发到你手里上了，你看了就明白了。我等着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的话会怎么做！” 他说完走了，身后是老爸的咒骂声。 第174章 我想起来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着老爸喊了一句：“别说了！” 我要来了自己的手机，手机关机了，我开机，收到新微信的提示把我吓了一跳，我点开看了一下，是唐岭发过来的，应该就是婚礼上放的那个片子。 不能马上就看，因为老爸还有王晓翠还在病房里。 我把手机小心的放到了枕头底下，无力的躺倒看着天花板发呆，王晓翠刚才接了个电话，这会儿走到我身边冲我笑着问：“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吗，我把医生喊过来给你看看，吕法医刚才来过电话，说是马上过来看你。” “晓翠……”我伸手拉了一下王晓翠，她马上靠得更近问我要干嘛。 我也没看她，只是呐呐的问：“那个片子放完了吗，你看见什么了，跟我说说。” “姐……”王晓翠的声音听起来很难受。 老爸也走过来，他看着我说：“令令，你现在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事情老爸会处理好！” 我听得出老爸语气里满是怒气，我不想他去跟唐岭怎么样，我只想看看那个短片里到底都演了些什么，是什么事情值得唐岭如此准备。 他是给了我一个惊喜，一个噩梦般的惊喜。 我想到了肚子里的宝宝，不对，已经没有了的宝宝……眼睛不受控制的酸涩起来。 “我什么人都不想见，让我一个人睡觉好吗，我困。爸，你别去找他，至少等我睡醒了再说好吗，求你了。” 我看着老爸半哀求半要求的说着，老爸眼睛里的怒火马上减退了好多，他无奈的看着我点点头。 病房里只剩下我自己了，我想了好久才下定决心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我看着屏幕上那个视频文件又愣了半天。 我知道，看了这个视频之后，我的梦就醒了，可是难道还能不看吗，都已经这样了。 视频终于还是被我打开了，画面缓冲了一下后开始播放，我把声音关掉，只是静静看着画面。 我没和任何人说，十年前的很多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视频里的古菲和唐岭一直在还原着我当年和唐峰之间的事情，我越看越觉得浑身发冷，播放到唐岭伸手打古菲一个巴掌的时候，我再也不想看了。 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记起来十年前出发去苏河写生的前夜，唐峰在我家的巷子口等着我，他推着自行车拦住了我。 那时候的我已经和谭立旋开始演戏了，巧的是每天都送我回家的他那天晚上没来，他妈妈很不舒服我让他直接回家了。 唐峰盯着我看，好像这么看着我就能把我留住似的，我不屑的看着他一言不发，摆出一副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架势。 唐峰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他憋了半天才说了几个字，我喜欢你不想就这么完了。 我听得心里一疼，可是嘴上脸上绝对不会让他看出来我的真正心思。我哼了一声看都不看唐峰说：“别逗了！我可不想跟不要脸女人的儿子在一起，我要回家你闪开。” 我的话激怒了唐峰，他突然就一把抓住我，扬起手就朝我脸上打了一巴掌。 其实我现在想起来这些还记得，他当时根本没用太大的力气，可是不管打得多轻，那也是一巴掌啊。 那时候的我哪里受得了这个，更何况打我的人是唐峰，我当时懵了几秒钟后马上就回手去打唐峰。 我打得这一下可是用足了力气，“啪”的一声很响亮，打得我自己手掌都疼了，唐峰一点都没躲，被我打完一动不动看着我。 我捂着脸非常生气的也看着他，我不明白他凭什么打我，还是扇我耳光，我爸妈都没这么打过我，现在我却被一个自己喜欢的男生打了。 “唐峰你混蛋！”我嘴里骂着唐峰，心里面还有一句不能说出口的话，“我喜欢你可是怎么在一起啊，你还打我！” 我可没流眼泪，那时候的我不像现在，那时候的我哭也不会让任何人看见，更别说被唐峰看见了。 过了好半天，唐峰才很凄凉的冲着我笑了笑，他说：“我妈这辈子挺可怜的，真的！总被男人骗，被我爸骗了又被你爸骗！可我没骗你，令令我真的很喜欢你！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想办法让我妈跟蒋老师彻底断了，你不会失去你爸的，你信我……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会打你，对不起！” 唐峰说着伸出手想摸我的脸，我怎么可能让他摸，用力往后退了好几步避开了。 我虽然觉得自己老爸在这种感情出轨的问题上也是不对的，可他毕竟是我老爸，我不想对外说他不对，嘴硬的回呛唐峰：“我爸可没骗你妈，是你妈自己不检点！” 听了我这话，唐峰眼神黯淡下去，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推着自行车就走了，弄得我还有点不得劲，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 那是我跟唐峰倒数第二次单独见面说话。 婚礼上播放的短片里就有这么一段，我知道这一定是唐峰说给唐岭听的，不然的话唐岭不可能知道这些。 可是他干嘛要这么做，我看着暂停的视频非常难受。 我看了下视频的剩余时间，这片子还有一大半没播完，我不知道点开始的话还会看到什么。 到了这时候，我其实已经隐隐知道唐岭的目的了。 他是在报复，报复的目标是我和我的家人。 更准确一点说，他报复的是我老爸，当年的蒋老师蒋正齐，他妈妈的婚外情对象。 我联想着唐岭出现在我生活里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逐渐在我心里成形了。 想得我心好疼啊，疼的让人摸不着触不到那些伤口在哪里，没找落的更加难以忍耐。 我能听见自己发出一声难受的呻吟声，手机一下子掉到了被单上，我刚想把手机拿起来，手机屏幕上一闪一闪震动起来。 有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是唐岭的号码。 自从决定要这个孩子以后，我就把手机里唐岭的号码改了名字，以前他是“嘴癌的人”，现在是“豆豆老爸”。 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宝宝已经没了，他都不知道我给他起了豆豆这个小名就没了。 手机里的名字也没改呢，我使劲吸了吸鼻子接了电话。 “看了吗？”唐岭直接就问我这个，语气很熟悉很冷漠。 “没看完呢，不想看了……我想起来很多事情，也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了。我想见你……” 我咬着嘴唇说完这句话，说话的时候眼泪一直在流。 唐岭沉默了几秒后笑了起来，语气很刻薄的问我：“都想起来了吗？” “嗯，我们见面说吧，过几天等我出院了就见，现在老爸他们肯定不会让你进来的。” “好，我等你电话。”唐岭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眼睛看着天花板笑了，如果现在有人能看见我的笑容一定会觉得很凄凉。 我没骗唐岭，我真的都想起来了，那些可怕的回忆都回来了。 因为想起，我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忘记，那实在是让人崩溃的记忆，没人会想记住那些。 两年前我会在苏河遇到唐岭，那就是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间恢复了记忆，我想起了当年在苏河发生的一切，我就那么崩溃掉了。 离家出走的我鬼使神差的却还是去了苏河，也就那么遇到了唐岭，只是我到了苏河时再次忘记了想起的事情。 我也想起了唐岭的脚上为什么会因为我留下那么可怕的伤疤，那是在苏河我从山上摔了下去，唐岭为了救我受的伤。 那次在山上并不是什么意外失足，我那时是想自杀，想把自己留在苏河，留下来陪着找不到尸体的唐峰。 可是唐岭却救了我，他那时候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他见过我的照片一定认出我了。 记忆的回归太可怕了。 我使劲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停下来别再想下去了，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一波波的往事扑面而来，根本不管我能不能接受得了。 唐岭现在在干嘛，应该在哪里高兴着吧，他终于把我彻底毁掉了。 他太知道毁掉我的最好办法，那就是等我自己恢复记忆，等我想起来所有的事情，等着我把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联系起来，最后发现一切的起因都是我自己。 我没杀任何人，可是很多人因我而死，这就是唐岭想等我自己意识到的事情。 打了个寒噤之后，我把自己整个身子都裹进了被子里，我终于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了，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我闭上眼睛，眼前是唐岭举着唐家祖传的蜜蜡坠子的样子。 他演的真好，我居然相信他是真的喜欢我！ 我笑着去摸脖子那里，蜜蜡坠子还在，可明明是温润感觉的坠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冰凉了，摸上去一点都不暖。 蜷缩在被子里我念叨着：“这坠子是假的，蜜蜡不会这么冷的，什么都是假的……” 第175章 你达成愿望了 十天之后，我出院了。 我给唐岭打电话，跟他说我要去他家里拿自己的东西，他马上问我人现在在哪里，要拿什么他给我送过来。 “很多零碎的东西，你不方便？”我心里难过，还以为可以跟他在家里把话都说明白。 “不方便。”他回答的很冷淡。 “那你出来吧，我就在小区后门，我列个单子给你，改天你收拾好了再告诉我来取。” 我尽力平静的说完，唐岭回答一声好就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我就看见他了。 这段时间没见面，唐岭看起来瘦了很多，我在想心情好的人不是应该长肉吗，他应该心情不错的。 等他走近了我又看见他居然留起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其实我之前就跟他说过，他那个气质如果留胡子的话挺有味道的，他当时还挺嫌弃我的建议。 鼻头一酸，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低下头用手机记着自己要拿什么，嘴里念叨着：“我记下来一会发给你，等一下。” 唐岭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站在我面前等着。 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在他家里，我来之前已经把他给我的蜜蜡坠子摘下来收好了，他说过让我以后别还给他，可我觉得我们两个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不还呢。 我检查了一遍写好的短信，然后发送出去，这才抬起头看着唐岭。 “发过去了。” 唐岭拿出自己的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就这些？” 我点点头回答：“就这些。” 他头都没抬跟我说：“我们离婚吧，你想要什么直接说，我委托余甜了，你跟她说也行。” 他这话我并不感到意外，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过，他可能会先提出来要离婚，结果真的是这样。 我不会跟余甜去谈离婚的事情，我也没想过有什么条件，我只是觉得…… 说不好我是什么感觉。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办手续，我没什么要的，想要的都没了还要什么呢？” 我回答完的时候，唐岭抬起头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神挺陌生的。 他想了一下说：“好，春节前办了吧。” 我在心里算了下时间，我们两个是新年这天办的婚宴，当然是一场没完成的婚宴，今年的春节在二月初，我的婚姻够短的。 短小精悍……我居然想到了这么个词，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 “行。” 我笑着同意了唐岭有关离婚时间的安排。 他想了一下又说：“我们两清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看我哥了……以前你忘记了，现在都想起来了就别去了，我想你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的去看他了，以后别在见我们唐家的人了。” 我还是点点头。 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唐岭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阵说：“你特别恨我吧，特别想报复我。” 他说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看着，嘴角慢慢浮上笑意。 我摇摇头，“我活该，没什么要恨的，可是你不应该把我身边的人都拉进来，你一开始就应该直接对我来的。” 唐岭嗤笑了一声，他转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我没拉他们进来，这是因果。蒋正齐和谭立旋有今天都不是我弄得，是他们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我无心跟他争论这些，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不管如何你达成愿望了……”我很小的声音看着唐岭说着，每说出一个字心里面都痛得要命。 唐岭无声的点点头，他很快低下头不再看我。 接下来我们两个都沉默了，不知道是有太多话不知道从何说起还是压根就无话可说，反正我们两个不说话就这么面对面站着。 站了很久，我都感觉到脚底下很凉了，就先开口说：“那我先走了。” 唐岭还是沉默，我转身朝后门走。 没走几步，他突然在我身后说：“你看看豆豆吗，我把他带回来了，在院子里。” 我站住，背对着唐岭问，“不是要留在明廊吗，陪着你哥。” 唐岭过了几秒钟才回答我：“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我想了一下横着心回答：“不看了，反正不在了。” 我身后没任何反应，我也站在原地没继续往外走。 我想，如果唐岭坚持让我去看看的话，我一定会去，可是他一直不说话，我连头都不敢转过去。 又过了一阵，两个老人互相牵着手慢悠悠的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老头子的手里提着一袋子蔬菜，满头白发的老婆子扯着老头子的手，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我看见老头子脸上全是不耐烦的表情，嘴闭的紧紧的。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老头子突然停下脚步，眼神狠狠的看着老婆子来了一句：“你别墨迹了，从十九岁我们认识你就这么墨迹，眼瞅着七十九了还这么墨迹，我要是死在你前头就是被你墨迹死的！” 老婆子听完这话啥也没说，我本以为会目睹两位老人的争吵，谁想到老婆子只是停顿了没多久就继续说下去了，好像老头子刚才的话她压根没听见。 老头子被扯着继续往前走，嘴里面念叨着：“我就知道说了也白说，你想墨迹死我也没那么容易！你就说吧……” 不知道他们哪句话触到了我的那根神经，我一下子就想起唐岭跟我决定不拍婚纱照时说过的话。 他当时搂着我说：“等我们八十岁的时候再去拍婚纱照，估计你那时候一定很墨迹，女人什么年纪都墨迹，老了更厉害，你现在就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纱，省得到时候我还没拍呢就先被你磨叽死了……” 话犹在耳边，可是我们两个已经提前商量好离婚的时间了，再也没机会在八十岁的时候去拍婚纱照了。 这时候我才想到，我跟唐岭好像连一张合影都没有，更别说原本约定好的八十岁的婚纱照了。 也许他早就计划好了，既然是要报复我所以才不肯现在跟我拍照片留下来吧，我突然就笑了起来，引得老婆子朝我看了一眼也笑了一下。 两位老人走远后，我觉得自己也该继续走了。 可是我刚迈开步子，唐岭又说了一句：“我把你的拖鞋跟豆豆一起埋了，他最后会选择在那里离开，一定是很想你。” 我紧紧皱起眉头忍住想要回头跟他走的念头，用了很大力气才忍住。 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微信的提示音，点开来一看，唐岭刚刚发给我一张照片，照片里豆豆安静的侧身躺在我的拖鞋上，看起来就跟他平时睡觉时一样。 “我留了这张照片，冲出来一张烧给我哥了。” 我默默点头，把这张照片收藏到了手机上面。 听得出来，唐岭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满是痛苦，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看着照片。 过了一阵他又说：“你想看的话抓紧，过完年我就回省城了，换了别人住这里你在来院子里随便看就不方便了。” 唐岭要走了…… 我说：“知道了，等下次来拿东西的时候看看，先走了。“ 已经走出去的时候，我忍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我不敢抬手去擦，生怕被身后的唐岭看出来我是在擦眼泪。 出院之前，吕岩跟我聊了很久，她当时问我要怎么解决我跟唐岭之间的事情。 吕岩说，不论如何她都认为唐岭做得过分了，就算我年轻的时候伤害了他哥哥，他也不应该这么对我。 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我也明白唐岭为什么会这么对我。我发觉自己并没有多恨他，也许我本来也没多爱他，所以也没那么多的恨。 “令令，不管他怎么做，我始终觉得他真是喜欢你的，也许最开始他接近你不是因为喜欢，可到了最后他一定是动了真情的，在卫县的时候他表现得太明显了，他知道古至天要对你下手的时候真的吓坏了，那种在乎装不出来的。” 我听着吕岩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了又想，我最终还是告诉吕岩，我不恨唐岭对我做的这些，因为我知道自己活该。 吕岩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刨根问底，她只是很惋惜的看着我说真的不想看见我跟唐岭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也不想，可是又能怎么样。 我走出去很远了才抬起手摸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我活该落得现在的下场还哭什么呢。 我没开车，站在路边茫然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都忘了要招手才会有出租车停下来。 也不知道我这么傻呵呵的在街边站了多久，等我缓过神来抬起手拦出租车的时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我面前。 因为不是出租车，我也没多看这辆车，我站的位置本来就有停车位，有车停在这里很正常，直到从车里下来的人朝我走过来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车里面下来一男一女，他们都穿着一身黑，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是反应得已经晚了。 第176章 你这么看我 意识到危险后我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办，身体已经被人扯得一个趔趄。 我好不容易站稳些抬头去看拽我的人，原来是唐岭。 他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用手指着刚才朝我走过来的两个人，街边几个路过的行人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都远远地绕开了这里。 黑衣的一男一女停下了脚步，我觉得那个男的看起来有些眼熟，只见他冲着唐岭轻蔑的笑了笑。 黑衣男人很快对唐岭做了一个手势，我没看懂那代表着什么意思，唐岭还是不说话，只是手上把我拉得更紧了。 等那两个黑衣人回到车上开走了以后，唐岭才一下子放开我的手。 我望着那辆车离开的方向问唐岭，“古教授吗？” 从两个穿黑衣服的人出现我就想到了古教授，在卫县见到他的时候，他身边就全是这样打扮的人。 唐岭没理我，他在打电话。 我听了几句就知道他是在给赵队打电话，也不知道赵队说了什么，唐岭嗯了声就挂了电话，，转过头看着我。 “你真的挺适合做警察的，刚才的两个人是古至天的人。”唐岭说得阴测测的，说的时候还面无表情的四下观察着。 我也随着他的动作往周围看看，倒是没觉得害怕。 我说：“他来奉市了吗？不是在通缉他他还敢这么出来。” 唐岭朝我走近了几步说：“对不起。” 我被他说的愣住了，瞪着他没说出话来。 这句对不起什么意思？ “古至天始终认为我是因为你才跟古菲分手的，他知道我们结婚了。”唐岭依旧很警惕的四下看着。 我听到他说结婚两个字就难受，“那他的情报不够准确啊，我们的婚礼搞砸了，变成了一场笑话。” 唐岭冷冷瞥了我一眼，“你昏倒的很是时候，不然的话那天会更精彩，是孩子帮了你。” 我心里那根最脆弱的神经终于被唐岭准确的触碰到了，勉强笑了起来看着唐岭说：“其实……你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吧，在卫县的时候你就是计划好的。” 唐岭听完我的话，脸上的竟然一点点出现很温柔的神色，他的目光也不像之前那样冷了。 他笑着点点头，“你这么看我？”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痛起来，他点头是什么意思，是认可了我的说法吗？是的话干嘛还反问我是不是这么看他。 “不是吗？”我继续撑着自己的笑脸回答他的话，我们两个一定都笑得很累。 街边开过来一辆车，是赵队带着两个人到了，唐岭看见他们后对我说：“随便你怎么看。” 说完他就走过去跟赵队说话了，我看见赵队一边说话一边朝我这里看着。 没多久，赵队和唐岭一齐朝我走过来，赵队对我说让我换个住的地方。 我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唐岭，“那我去哪里？有心找到我的话怎么都会找到的，我会小心，我有话想跟他单独说。” 我指了指唐岭，赵队看看我又看看唐岭，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站回到车边去了。 “这不是我们之间的私事，警方有……” “别说了！你听我说！”我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唐岭的话，他意外的看着我还真的没往下继续说。 我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团白雾一样的哈气，眼前的唐岭变得虚无起来。 “上一次干嘛要救我呢？那一次就可以借着别人的手好好报复我啊……我知道了，那时候我还没跟你结婚对吧，我那时候出了事就没意思了，你就是想让我也好好体验下你哥当年的绝望，所有的快乐像个气泡一样，突然在最美丽的时候啪的在自己面前碎的什么都不剩才是你要的对吧？”我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唐岭，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后接着说：“你也应该谢谢那个孩子，没有他的话我一定会比现在好过很多……被未婚夫背叛，误会一个恨死自己的人是真爱我，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唐岭，谢谢你，我这样你现在觉得满意了吗？” 我再也说不下去，眼泪不争气的没忍住还是流了下来。 赵队似乎觉察到我跟唐岭的气氛不对，他朝我们走了几步又退了回去，最后还是和另外两个一起来的人都坐到了车子里。 今天很冷，唐岭穿的也不多，我穿着羽绒服也一点不觉得暖和。 心里全是冰窟窿，身上穿什么也暖和不起来的。 听了我的话，唐岭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干嘛要救你呢，就该让你被带走，反正你现在还是我妻子，拿你下手对我报复不是正好吗？” 他说完很突兀的笑了起来，笑得自己都咳嗽了起来。 我看着他捂着嘴低下头一直咳，心里面的那些冰窟窿又噼噼啪啪裂了好多新的小口子。 这种疼我从来没体验过。 我什么也没说，扭头正好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身边，我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自己应该马上坐上车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可以见到唐岭的地方。 我动作很快，上了车之后就催司机师傅赶紧开车，赵队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往后面看看，唐岭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看着我这里。 “姑娘去哪儿啊？”司机问我。 “火车站。”我想都没想就说了去火车站，说完还翻了下自己的包看看身份证是不是带在身上。 直到下车之前，我都紧紧攥着自己的身份证，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却觉得很累很累。 赵队和唐岭都没往我的手机里打电话，他们应该知道我不会接电话，不知道现在会用什么办法找我。 我心里一酸又想到，也许根本就不会找我，就让我被古教授的人抓走不是更好吗，这不正是唐岭想要的结果。 火车站永远都不会是冷清的地方，我站在售票大厅里看着列车时刻表，我能去哪儿呢。 一个小时后，我坐在了王晓翠新买的公寓里，我哪也没去最后给她打了电话，她让我先住在这里。 她很忙，钥匙我是在司机手里拿到的。 这里是奉市最高档的住宅小区，安保很好，王晓翠并没多问我为什么不住在家里，只是告诉我随便住多久都行。 我其实没想在这里常住，只是心里面乱的很想暂时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静下来想想事情。 自从我想起来很多事情以后，心里面就再也没平静过。 我不能跟别人说我想起来的那些事情，甚至连老爸都不能说，因为不用我说他也知道。 老爸和谭立旋知道我遗忘的那些事情……想到这里我就难受，是那种哭都哭不出来的难受。 十年了，他们都在做着同一样事情，瞒着我在做。 我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色，现在的我害怕阳光，因为觉得自己不配站在阳光下面，我应该活在黑暗里。 手机终于响了起来，我听了半天才转身拿起手机看，电话是老爸打来的。 “爸……” 老爸声音里透着担心，“令令，你在哪儿呢，是不是去找唐岭了！” “找过，我想把东西拿回来，现在没跟他在一起。” 老爸生气的骂了一句，“我也在找他，可他不接我电话。” 我一愣，“你找他干嘛，我不是说了要你别管我们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老爸半天不说话，我知道自己的语气很不好，心里面更难受了，正要跟老爸道歉，就听他对我说：“令令，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老爸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我下了很大决心才告诉老爸：“想起来了，是我连累了你们……爸，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为什么……” 老爸在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最后他带着哭音对我说：“那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啊……我跟你妈是这样，立旋的爸爸也是这样，我们没想到事情后来会发展成那样，那时候你跟立旋都太小了，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出事！你不要在想了，事情是老爸做的与你无关，那小子不是要报复吗，那他就该直接冲着我来，他怎么能对你这样，我不会放过他的。” 还不等我回话，老爸已经挂了电话，我听着手机里面的忙音心慌的厉害，再给老爸打回去他就是不接听。 最后我咬咬牙把电话给唐岭打了过去，他的手机占线。 难道是老爸在跟他通话吗，我隔了一会儿又给他打过去，还是占线。 我呆不住了，拿着包准备去找老爸，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老爸刚才那么激动很可能是去找唐岭了，我准备先去唐岭家里看看，不在的话再想办法。 老爸不能再出事，我也不想他跟唐岭正面冲突起来，所有的事情怎么说都是由我而起，我不想自己身边的人再为我继续付出了。 到了楼下的时候，我终于打通了唐岭的手机。 第177章 保护 我直接就问唐岭是不是跟我老爸在一起，可是电话那头没人说话。 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着急的大声喊了两边唐岭的名字，那边还是没人说话，我只能听见一些像是呼吸的声音。 “唐岭你说话！我老爸是不是找你了，你说话！”我有些情绪失控的喊着，电话里终于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说要来找我，我在等他。” 我确定了说话的是唐岭后，心里面居然一下子踏实了不少，他这么对我难道我还会担心他吗，我听着他的话在心里狠狠骂自己犯贱。 老爸果然要去找他。 “你答应见他了，我马上过去，你在家里吗？” 我说着招手拦了出租车，唐岭在电话里跟我说不是在他家。 “那是哪里……” 唐岭声音不大，“不会告诉你的，你管好自己吧。” 我张着嘴刚要追问，电话已经挂了，我起急居然也骂了一句，也不管出租车司机不满的质问打开车门下了车。 我站在寒冷的冬夜里再次把电话打了过去，唐岭还真绝，已经关机了。 我马上又给老爸打过去，老爸还是不接电话，我急得要命，心里面一遍遍猜着他们两个会约在哪里见面。 这种事情不好猜，他们也许会去我知道的地方，可是更可能去我想不到的随便一个地方，我要怎么猜的对呢。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地方。 刚才跟唐岭通电话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他那边是在开车，因为我听见电话里有个女人的声音在说你好什么的，感觉像是高速收费口会说的话。 他们可能约好了在明廊见面吧。 所有的事情都从那里开始的……我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快速想了一下，马上又给王晓翠打了电话，我需要她帮我。 二十分钟后，我坐到了王晓翠司机开过来的车里，她本来要陪我一起，可我坚决没同意。 我是这么跟王晓翠说的，我告诉她这件事只能我自己去面对，要她放心我不会乱来也不会出事，办完事情回来后再跟她细说。 我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也许就这么赶到明廊什么也找不到，老爸和唐岭压根就没去那里。 要是那样的话也好，我就一个人去见唐峰。 司机把我送到明廊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要先去哪里，现在这个时间公墓是进不去的，我最后决定先去唐家的老房子那里。 如果老爸他们不在的话，再说。 我让司机停在路边等我，他还不放心的要陪我一起进去，我让他放心没事就朝老房子走过去了。 唐家老房子现在的主人马上就是老爸的一个老哥们，他们这两天正在办过户的手续，很快房子的主人就是老爸了。 我最后还是出钱帮老爸把房子买了下来，唐岭那边一直是委托中介办的，我们这边也找了信得过的人出面交易，唐岭应该是不知道实际的买家是我老爸。 房子现在还是唐岭的，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会在这里见面。 走到房子外面的时候，我果然看见屋子里有灯光，我没从正门直接进去，这种老房子都有后窗，一般都是直接冲着过道开的，我了解唐家附近的地形，就绕道后窗那里朝屋子里看。 房子外面没看见唐岭的车，屋子里的确有人，可是我看不清楚是不是老爸和唐岭。 正想着该怎么办，是不是要直接进屋里面看清楚的时候，屋子里突然传出来一声东西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我随着声音哆嗦了一下，唐家老房子的后窗很大，屋子很久没人住也没挂窗帘，我看见一个人影在窗户前面快速闪过，紧接着又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还有人在说话。 声音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楚。 “你到底要干嘛，为什么不直接冲我来！” 我听出来，说话的是老爸，他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可我还是能确定就是他在说话。 “我没有证据，如果有的话，当然要把你真的送进监狱里了，现在却只能让你在看守所蹲了那么点时间。” 我的心一沉，这个回答的声音是唐岭，他们果然来了这里。 如果不是这么晚了，我想他们两个一定会约在公墓的。 我屏着呼吸想继续听他们说话，可是老爸很久都没再说话，我只好抓紧时间快步绕回到老房子的正门。 院门口的铁门开着，我没弄出太大响动就进了院子，同时还给等我的司机发了短信，我告诉他要晚点出去让他别着急我没事。 把手机调到了静音，我一下一下挪着脚步走到了屋门口。 屋子里没什么说话声，我不知道老爸和唐岭到底在干嘛，正要推门直接进去时，屋门猛地被推开，差点把我打到。 “令令！” 开门的是老爸，他惊讶的看着我，听见他的喊声，唐岭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脸上的淡定和老爸满脸的怒色形成太大的落差。 唐岭在老爸身后不紧不慢的说：“你还真行，我就说你适合当警察，真的就想到我们会在这里。” 老爸的脸色从愤怒变成了我形容不出来的复杂，他眼神悲哀的看着我，突然就伸手摸了我头顶一下。 我有些被吓到，要知道这个动作从我长大后老爸再也没对我做过，恍惚间我感觉时空倒流，就像回到了十年前。 老爸声音苍凉的对我说：“你是想起来那些不好的事情了，可是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当然不会想起来了。” 他说到这里哽咽起来，眼泪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缓缓流了下来。 唐岭听完老爸的话又朝我这边走近了一些，我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的额头上有血在往下流着，他正在用手去擦那些血。 我现在顾不上他，他应该知道怎么处理伤口，不用问也知道那些伤是被老爸打得，我现在只想听老爸说话。 这场对话来得太晚了，如果十年前我们就能这么面对面说话，也许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我扶住老爸对他说：“你别激动，你的心脏不好，你慢慢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能接受，我只想知道真相。” 老爸无力的摇了摇头，我看得出他有些不舒服。 我很担心老爸的心脏，他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去做过一次体检，医生嘱咐我不要让老爸情绪激动，不然的话随时会有意外的。 我内心纠结死了，一方面想从老爸这里知道所有的一切，一方面又怕老爸因为这个心脏病发作我会后悔死。 老爸拍拍我的手，“扶我进屋，今天都说了吧，老爸不想你受伤害，可是最后反倒让你被伤得更狠，老爸……” 我看见老爸捂住了胸口，赶紧把他扶住往屋里走，唐岭始终站在一边看着，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没忍住还是快速转头看了一眼他的伤。 四目相对，我说不出来他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看着我，一溜鲜红的血顺着他的眼皮在往下滴。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扶着老爸进屋去了。 他是个大人还是个警察，受伤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不用我在这里瞎操心。 一进屋我才看见，地下有散落的玻璃碎片，唐岭头上的伤应该就是这些弄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老爸是怎么做的，只是我长了这么大还没看见过老爸跟人动手打架。 他真的是急了。 老爸缓了半天才渐渐好了一些，我蹲在他身前看着他，最后咬了咬嘴唇下了一个决定。 我握住老爸的手说：“老爸，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你的脸色好吓人！你别吓唬我，我现在就只有你了，你不能再让我担心了，我已经很难过了，你答应我听我的先去医院好吗？” 我的话让老爸嘴角抽动起来，他的手好凉，我真的是特别害怕，害怕老爸也会像老妈那样什么交待都没有就离开我了。 我情愿不知道那些事情，我只想老爸陪着我，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能给我一些安全感的人了。 我已经伤透了体无完肤，不能再失去老爸。 老爸苦笑着看着我，他的眼里全是泪水，我不习惯看着老爸哭。 “其实老爸对不起你！唐岭你过来，我有话说，你不管信不信我的话都听听吧，也许我以后没机会说了……” 老爸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我看见他脸色有些发白，意识到事情不好，我赶紧拿出手机给在外面等我的司机打电话。 唐岭这时也走过来，我看见他用沾满血的手去扶着老爸的身体，老爸看着他在说话，手机里响起司机的声音，我没听清老爸跟唐岭说的是什么，我只看见老爸说到最后脸色一僵，慢慢闭上了眼睛。 手机啪的掉在了地上，我扑向老爸抱住他，嘴里面都说不出话了。 “别动他！”唐岭冲着我吼了一声，然后站起来掏出手机打电话，他是打给120急救的。 老爸的眉毛痛苦的扭在一起，我知道心脏病发作不要随便动他，只好用尽所有的力气扶着他尽量不动。 “你去外面等着，急救车开不进这里，到了马上告诉我！愣着干嘛，想你爸死啊，快出去！” 唐岭接替我扶着老爸，他眼神凶狠的瞪着我命令我，说话的时候还有血在他脸上往下流，我愣了几秒转身朝屋外跑去。 第178章 。。。 王晓翠的司机看见我问了情况也过来帮忙，等把老爸送到医院开始抢救的时候，我才想起刚才没看见唐岭跟着一起来医院。 我四下看了看都没有他的影子。 老爸的抢救还算及时，医生说生命危险暂时没有，可是情况并不算好，要看老爸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了。 我在重症监护室外看着老爸，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身上连着我说不出都是什么作用的管子和机器，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在我的记忆里，老爸一直是个身体不错的人，小时候总是我生病他陪我，现在终于换成我陪着生病的他了。 八九岁的时候，我经常莫名其妙的半夜肚子疼，次数多了我那个急性子的老妈就发了两次脾气，我本来肚子疼已经很难受，被老妈的脾气下了之后就使劲哭，还是那种憋着声音的哭。 老爸总会在这时候把我搂在怀里，他的大手一定会帮我揉肚子，然后带我去医院看病。可我也奇怪，只要进了医院的门没多久，肚子就不疼了，老妈说我是故意折腾人，我委屈啊，老爸这时候就会跟老爸吵几句，然后带我回家。 等我第二天中午放学回家的时候，一定能看见我最爱吃的山楂罐头，那是我小时候病号才能享受到的食物。 老妈看着我美滋滋的用勺子吃罐头时总会笑我是不是为了能吃到罐头才肚子痛的。 我也想现在趴在老爸的耳边问问他，“老爸，你想吃罐头吗，女儿给你买，要什么口味的？” 我没掉一滴眼泪，很镇定的安排了医院这边的事情，住院手术都需要钱，可是我出来时没带卡，正准备给王晓翠打电话的时候，唐岭出现在我面前。 他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医院院子里的长椅上面，虽然很冷可我这样才舒服，呆在屋子里面我总觉得呼吸困难。 唐岭站在我面前好半天不说话，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想费脑子去想，就打算给王晓翠打电话，我现在需要她的钱。 一个纸袋子递到我面前。 唐岭说：“这里面有五万块钱，暂时够用了。” 见我没伸手接，他就把纸袋子扔到了我坐的长椅上，我看见他转身要走才抬起头，我看见唐岭的头上缠着纱布。 “唐岭……” 听见我的喊声，唐岭站住了，可他没回头。 我依旧坐在冰凉的长椅上，手摸到装着五万块钱的纸袋子时一阵心酸。 “你这下满意了吧？医生说了，我爸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也等于没有爸爸妈妈了，终于跟你一样了。” 唐岭听了我的话动都没动，过了好半天才问了一句，“说完了吗？” 我也没说话，当然没说完，可是有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唐岭就这么走了，我直到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想起来自己没跟他说把钱拿走。 第二天的中午，王晓翠赶了过来，她到的时候我正好有点支撑不住了，一见到她马上就支持不住了，医生给我检查了一下说我身体虚需要休息。 “能不虚吗，这些天都过得什么日子啊，刚没了孩子都没恢复过来呢，叔叔又……”王晓翠扶着我坐在椅子上输液心疼的唠叨着。 我只能无力的冲她笑笑。 我简单给她说了下昨晚的事情，王晓翠听到是唐岭给我拿了钱马上就连声叹气起来。 “干嘛叹气……”我半闭着眼睛问她。 王晓翠说：“姐，我知道这时候说着话不太对劲，可是我总觉得……算了，说这些干嘛……姐，说谁谁来，你看看……” 我随着王晓翠的话睁开眼睛，唐岭已经走到我眼前了。 他好像没看见我正在输液，直接问我老爸醒了没有。 王晓翠识趣的走远了，唐岭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很快就有护士过来叫他的名字。 我这才明白，他也是来医院输液的，他头上昨天受的伤看来不轻。 “还没醒。”我瞧了一眼自己挂的葡萄糖，快打完了。 唐岭打上针之后就把头往后靠着墙，我看他一眼，他闭着眼睛呼吸听起来有点重。 该说点什么呢，又从何说起呢，我转回头盯着自己的吊瓶出神。 王晓翠突然急匆匆的走进来，她先是看了一眼我的吊瓶，又看看一边的唐岭，最后小声对我说，“姐，医生让你打完针去办公室，有事情要说。” “什么事？” 王晓翠摇摇头，“我问了，医生说要跟你说。” 一种不好的预感让我再也坐不住打完剩下的那点葡萄糖，我直接自己动手拔了针就站起来往外走。 王晓翠紧跟着我。 医生的办公室里果然只有坏消息等着我，医生告诉我今天上午会诊之后才确定，刚才重症监护通知说老爸醒过来了，他必须马上做支架手术，但是做手术有很大的风险，他很有可能再也下不来手术台。 我心里没一点老爸醒过来的轻松，因为还有更大的关口在等着老爸。 我问医生如果保守治疗呢，医生说那就等同于等死，老爸会随时都可能出现二次心梗再也醒不过来了。 只有手术了，我用力捏着自己的手，同意了尽快安排手术。 老爸暂时转到了加护病房，这里不像重症监护那样每天只有十五分钟的探视时间，我坐到老爸旁边看着他，他还能对我笑，可是说不出话了。 我握住他的手，一时间觉得当年那个觉得好大的手掌怎么变小了呢，我的手都能轻松地握住他了。 老爸嘴里发出听不清楚的咕噜声，我明白他是有话要说，就安慰他别着急，恢复需要一点点来。 我把要做手术的事情跟他说了，老爸听了没什么反应，我告诉他做了手术就全好了，他又好像对我笑了笑。 王晓翠也在床边跟老爸说话，我抬头朝病房门口看了一眼，唐岭正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的老爸。 我很紧张的马上站起来走了出去，我不想老爸这时候被他刺激，不能让他们再见面了。 第179章 凶手 我堵在病房门口。 唐岭开始笑，笑得还挺开心的样子，他指了指病房里面对我说：“命大，你们家人都命大。” 我也笑了，可是心里在流着血。 唐岭扭着头继续看病房里，“我哥跟我妈都不行，我爸也是……我哥连抢救的机会都没给，我妈更是下了必须死的心，我爸……我那枪打得那么准呢。” 我低下头，一滴眼泪啪嗒落在了医院的地面上。 “那你怎么不直接给我一枪呢，你不就是想我一命抵一命吗，干嘛还要对我老爸这样，还有谭立旋……你真的不像你哥哥，他不会这么做事的。” 我的话让唐岭猛地伸手抓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抬头的一瞬间我的头好晕。 他用的劲真大，我感觉下巴像是随时会碎掉，特别疼。 他的话比他的手更像武器，每个字说出来都如同射向我的子弹，我只能直视着他的眼睛听他跟我说：“蒋令令，你到现在还是没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是吧？你祈祷蒋正齐千万别死，我等着他好了跟他一起给你讲个故事！你恢复了记忆可是没用，你只是想起来我哥是怎么死在你手上的，还有更可怕的事情你不知道呢！” 唐岭说着就红了眼圈，他脸上的表情好吓人，我也说不出话只能听着。 他终于面对面跟我说出了那个可怕的事实…… 唐岭死死盯着我的眼睛看着，我也看着他，我希望他能看懂我眼睛里的意思，我在跟他说直接杀了我吧。 从回忆起十年前那个可怕雨夜里发生的事情后，我就总想到死，可是我还不能死，因为我还有老爸。 我刚才握着老爸手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老爸真的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那我会给唐峰一个交待的。老爸不在了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做过的错事，迟早都要付出代价的。 “你们这是干嘛呢，这里是医院，有话慢慢说好吗……” 一个经过的护士见到唐岭抓着我过来问情况，唐岭一下子就把我放开了，我难受的弯下腰一阵阵想吐。 可我还是跟护士解释说没事，唐岭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护士说了两句就走开了。 等护士走远了，我才直起身子看着唐岭，我笑着告诉他，如果老爸真的出事了，我马上就给他一个交待。 唐岭不屑的看着我，“我可不希望蒋正齐就这么死了。” 我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流泪看着唐岭。 还能怎么说，唐峰的确是因为而死，不管我是不是有意的，至少他的手，他能画出那么好的画的左手是被我毁掉的，这是事实！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里，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做出那件事情呢，我回想起那些的时候吓死了，我不敢相信那么血腥的事情会是我干的，可是记忆里我就是那么做了。 “唐岭，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呢……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你就是你哥哥，他没死，只有他才能知道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啊，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呢？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啊？” 这是我恢复所有记忆之后一直最想问唐岭的问题，可也是我最怕问的。 唐岭听了我的话一怔，我看着他慢慢伸出手朝我的脸摸过来，他的手指触到我脸颊的时候很热。 他呼吸急促的说：“小说看多了吧，我哥真的死了，你是凶手难道不是最清楚吗？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那你只能去问地下的王飞芸了……哦，差点忘了，还有谭立旋也知道，你可以问他啊，他不是你最相信的人吗？” 我听见“凶手”两个字，再也流不出眼泪了。 还有王飞芸，原来她一直没告诉我，那天晚上其实她看见了更多的事情，她跟唐岭说了那些事情吗，他们究竟什么时候联系上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王飞芸跟你联合起来……那她怎么会在苏河出事？”我问完看着唐岭的表情，知道他不会告诉我，可我还是想问。 唐岭的眼神闪过一些难过的神色，他低下头说：“飞芸是好姑娘，我没想到会出那件事！她为什么会出事你不该问我，应该问问你老爸！” 我听得浑身一震，下意识猛地转头去看躺在病床上的老爸。 王飞芸出事的时候，老爸也在现场。 我不敢往下想，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像是有很多手在我身上摸着捏着，我觉得那些手都是唐峰的，是唐峰没了的那只左手。 回忆对我来说就是酷刑，我眼前闪过十九岁的唐峰震惊的看着我的眼神，他是那么不相信发生的一切。 我喃喃的对唐岭说：“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听你哥说了那些话我就急了，我真的没想过会……对不起，对不起！” 唐岭的手突然高高举了起来，我本能的以为他是要打我，我是该打！我害了身边的这么多人！ 可是他的手没朝我招呼，他只是看着我笑得很阴郁。 “你的对不起等到了那边自己去跟我哥说吧！你没对不起我，我只是把你们父女给我的东西还了回去。你去问问蒋正齐，我妈是自杀吗？我妈明明是为了他死的……不说了，等他能说话了我们在聊吧，面对审判的那一刻不会太远了！虽然没办法送你们进监狱，可是我想现在这样也够了，我很满意！办好离婚手续我们就不会再见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我看着唐岭，艰难的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好啊，等一切事情都解决了，我不会再见你的……不过，我去见你哥哥之前会通知你一下，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 我说的很轻松，就像是在闲聊，唐岭听了也不动声色。 “别在这里说了，我不想老爸被干扰，就算他下不来手术台我也想他现在好过些，求你了走吧。” 我吸吸鼻子笑着恳求唐岭。 “没问题，手术那天我会来等着的。” 第180章 他来了 老爸的手术安排在了四天之后。 手术前一夜，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一直睡不着，我也睡不着。 我一直在想很多事情，我更害怕，害怕老爸真的不能从手术台上下来。恢复记忆之后我真的很想死，可是一想到老爸就认了下去。 如果老爸不在了…… 老爸的手这两天能动了，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手，我赶紧凑近他问他想干什么。 老爸摇摇头，眼神里充满了一个父亲看着孩子的慈爱，我不敢多看他的这种目光，赶紧低下头握着他的手坐了下来。 唐岭之前在病房外跟我说的话一直在耳边反复重播着，只要我不是在睡觉就总能听见那些话。 我后来问过王晓翠，她跟老爸在病房里有没有听到我们在外面说的话，王晓翠说只能听见我们两个在说话，具体说什么没听清。 老爸应该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可是他说不出来。 “爸，别想太多了，好好睡觉，明天一大早就要做手术前的准备，你做完手术就好了就能说话了，到时候我陪你好好说话。” 老爸握着我的手始终不肯松开，我一阵阵难受，生怕自己忍不住在老爸面前流眼泪，只好跟他说我要去厕所，老爸听了这话才慢慢放开了我。 我走出病房到了院子里，抬头看看夜空，没见到月亮，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时候，这些天我已经没时间概念了。 知道老爸明天手术，吕岩他们都很关心的要过来，都被我回绝了。 我不知道明天的手术结果如何，唐岭说了他明天会来，不管老爸能不能顺利过了手术这一关，接下来的时间我都会生不如死。 现在只能祈祷老天爷给老爸一个机会，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惩罚都由我来替他承担吧，我不想失去自己最后的亲人了。 手术安排在上午十点半开始。 医生跟我说整个手术过程顺利的话要五个小时，有什么情况会随时来通知家属。我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所以从手术开始我就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那道门，每次开门有人从里面出来我都心跳的要死，我害怕什么人出来告诉我手术出了意外。 唐岭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都没注意到。 时间迈过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我坐不住了，两条腿发胀的站起来想要到手术室门口听听动静。这时才发现唐岭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正闭着眼睛。 王晓翠都没告诉我他来了，见我动弹了王晓翠才跟我说一直没敢打扰我，她给我买了吃的问我也不说话，她担心坏了。 我感激的看着王晓翠手里拎着的吃的，我最艰难的时候还好有她陪着我。 又过了一个小时的时候，手术室里终于走出来一个女护士，她出来就问谁是蒋正齐的家属，因为今天有很多产妇也在这里生孩子，手术室门口还有好几个别的家属。 医院就是这样，每天上演着生与死，有人哭有人笑。 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消息，看着小护士被口罩遮住一大半的脸害怕到了极致，王晓翠也很紧张，我感觉她挽着我的胳膊用了好大的力气。 “手术挺顺利，但是病人的血管特别难找，所以时间长了，一会儿出来就送去重症监护了，人还没醒你们去病房等着吧，能看了会通知的。” 我听完护士的话马上就感觉整个人空了，王晓翠松开我连声对护士说着谢谢，做手术的医生也从里面走出来了，他又跟我详细的说了一下手术的情况，最后也是王晓翠跟着医生说着感谢话。 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哭笑不得会是什么样子我现在就什么样子。 “医生，病人什么时候能说话呢？” 我听见唐岭在跟医生说话，转过头就看见他拦住医生在说话，王晓翠看着他又看看我。 医生的回答是如果没什么意外情况的话，老爸很快就能恢复语言功能，但是说话不可能像手术前那么利索了。 唐岭点点头，同时也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现在心情如何，更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跟我说什么。 他走过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恭喜。” 我什么也没说。 他又说了第二句：“我走了，该来的时候再回来。” 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老爸在手术后的第三天终于能说话了，虽然很困难可是毕竟看见他好起来了，我对老爸的恢复喜忧参半。因为老爸能说话了就意味着唐岭随时会找上门来。 老爸怎么能在这时候承受任何刺激呢，我想了很久最后跟王晓翠说了我的担忧，我想听听她怎么说。 谭老爷子出事后我看见了王晓翠的表现，她在遇到大事的时候不再是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我甚至觉得她处理事情比我还成熟。 王晓翠想了很久回答我，要不就把老爸悄悄接出院，这样唐岭见不到老爸还能怎么样，一切都等老爸身体稳定了再说。 我其实也有这个想法，可是医生说老爸至少要在医院住半个月才能离开，明廊这里的医疗条件还算不错，做手术的医生是王晓翠托人从省城请过来的，当时就是不方便转移才留在明廊做了手术，医生还想让老爸能转移了去省城住院一段，现在把老爸接出院并不现实。 王晓翠和我都知道这办法不行，两个人郁闷的不说话继续想。 后来王晓翠跟我说，不行的话就只能我们两个在病房守住，如果唐岭来了就拦住他，王晓翠总跟我说她觉得唐岭其实也很痛苦，他说得绝情可是心里面不一定真的那样。 我听着王小翠的话只能苦笑，我跟她说唐岭不光是说得绝情，做的更是绝，绝的让我生不如死。 王晓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说听我的反正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有她陪着我一起面对。 等我两回到病房的时候，最不想看见的一幕提前出现了。 老爸已经从重症监护室回到了普通病房，唐岭此刻正坐在病床前，他手里拿着水果刀在削苹果，病床上的老爸平静的看着他。 明媚的冬日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唐岭整个人都在阳光下。 第181章 突然到来 唐岭来的这么快，让我一下子慌了手脚。 我愣了一下马上对身后的王晓翠说，老爸是不是该换药了，去把护士叫来问问。 其实我是想把她支开。 唐岭把削好皮的苹果拿在手上，手里继续握着水果刀，明媚的阳光打在刀片上，一道寒光闪过，我看得心里一抖。 “没吃饭，这个不客气了。”唐岭把苹果送到嘴里咬了一口，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对我说。 我看了眼病床上的老爸，老爸还是挺平静的表情，只是从我回来之后眼神一直就看着我。 走到老爸床边，不知道在我回来之前唐岭和他说过些什么，老爸的平静反倒是让我更加担心起来。 唐岭也许是真的饿透了，我再看他一眼的时候，那个苹果只剩下一小块了。 “喝水……”老爸突然对我说，我连忙把插着吸管的水杯递到他嘴边，唐岭看着我们父女二人笑了起来。 他对我说：“别担心，我什么都没说，就是单纯的来看看病人。” 我不支声，老爸倒是停下了喝水的动作，他把吸管吐出来转头看着唐岭，看了一会后说了一句：“求你……件事。” 我端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老爸竟然对唐岭说这种话。 唐岭把吃剩下的苹果核放到了桌子上，他朝老爸面前凑近了一些，一脸不解和惊诧的反问老爸，“我没听错吧，蒋老师您是在说求我吗？” 我紧张的看着老爸，只见老爸点点头，然后又看看我，他的手吃力的抬起来指着我对唐岭说：“求你……跟令令……离婚……求你了……” 怎么也没想到老爸要说的是这个，我放下水杯握住老爸抬起的手按了下去，“爸……” 我只是叫了老爸一声，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唐岭冷冷的笑了，他重新坐好在椅子上，目光冷峻的看着老爸，脸上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几分钟之后才听见他一字一句的对老爸说：“本来我是要跟你的宝贝女儿离婚的，可是刚才听了您的话，我觉得……” 唐岭停下来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是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唐岭接着说的是：“我觉得还是不离婚吧，刚结婚就离婚说出去不太好，影响您女儿再嫁人的。” 他的话刚说完，老爸就呼吸急促起来，甚至还试图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我吓得喊起来按住老爸的身体。 唐岭坐在原地表情愉悦的看着我们父女，这一刻我恨死他了。 “你出去！” 我很难控制住大手术后激动地老爸，终于崩溃一样冲着唐岭喊了起来，自己听见的声音都变音了。 唐岭不为我所动，反倒是老爸被我这声吼弄得安静了下来，他不再挣扎着要起来，嘴里面先是含糊不清的咕囔了两声，然后突然就哭了起来。 老爸的哭声里透着让我心碎的凄凉和老迈感觉，我的眼泪也被一下子招了出来。 “冲我来，你杀了我！别折磨……令令了……孩子，你也是喜欢她的啊！” 老爸边哭边说，我痛苦的看着唐岭，他好像没听见老爸在说什么，只是听到最末了一句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皱了一下眉头。 “生不如死……很舒服吧？其实我该谢谢你，蒋叔叔！” 我被唐岭这一声蒋叔叔吓到了，从来没听他这么称呼过老爸，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神太吓人了。 “蒋叔叔，如果不是那时候知道了我哥当年的事情，我可能已经因为打死自己的父亲精神崩溃自杀了，你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我很想答应您的要求，可惜您下了手术台，我再考虑一下吧……您好好休息，我走了。” 老爸看着唐岭张着嘴说不出话，他的眼泪一直在流，唐岭冷笑了一声起身往外走，我替老爸擦着眼泪，最后咬着牙转身追了出去。 病房门口，王晓翠站在那里，我让她进去照看老爸，自己朝唐岭追了上去。 医院走廊里这阵子很多人，我不方便喊住唐岭说话，就只好紧跟着他一直走到了外面才开口叫住他。 唐岭倒是马上停下来回头看我，不知情的旁人看着他此刻对我的笑模样一定以为我们之间关系很融洽呢。 他不等我开口就先说：“有案子马上要回去。” 我心里顶着一团火，到这时候我管什么案子呢，我只想立刻马上跟他说话，说明白很多事情。 “不许走，我们把话说明白！” 唐岭被我的语气惊到了，他睁大眼睛看着我，笑着问我要说明白什么。 是啊，我要说明白什么呢，我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必须跟他说话，见不到他说不上话我实在憋得要死掉了。 “最近别乱走就呆在医院，不在医院就去宾馆开房住，我也想跟你说明白，等蒋正齐好些的，那时候我也忙好了，咱们三个一起聊！” 唐岭说完不等我再说话就走了。 我没再开口叫住他，因为我知道没用。 想着他刚才的话，我不知道那些听进耳朵里冷冰冰的话是不是包含着关心的成分，只是听完心里面乱死了。 回到病房的时候，我看见王晓翠正在哭，再看看老爸也躺在病床上流眼泪，不知道他们两个说了什么。 王晓翠小声对我说：“姐，我回家里一趟，孩子不舒服，明天就回来。” 我一听赶紧让她回去。 自从唐岭出现过之后，老爸的情绪明显的低落了很多，我们两个一直也没提起那些不开心的话题，直到第二天早上医生查房说老爸恢复的不错可以考虑出院回家的时候，我才看见老爸脸色好了很多。 我和王晓翠打电话商量接老爸出院的事情，等说完挂了电话回到病房的时候，一个让我更意外的人正在病房里。 她挺着隆起挺高的肚子正站在老爸病床前，我进来的时候她正在跟老爸说话，面带微笑说得听开心的。 可是我看见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再看看病床上半坐起来的老爸脸色就已经是担心了。 和王晓翠的电话打了半个小时，我不知道她来了多久，反正老爸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呼吸也很急促。 我没多想就冲她咬着牙喊了一声：“余甜，你出去！” 第182章 她跟我说的话 余甜很淡定的看了我一眼，一只手温柔的摸着自己的大肚子。 “我是等你呢，那我们出去吧，找个地方慢慢聊。”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无耻，快步走到老爸身边问他是不是感觉不舒服，老爸闭了下眼睛点点头，我赶紧摁了床头的呼叫器。 余甜也不多话，等医生过来看过老爸说没什么大事之后才慢慢走到我身边说：“真的有重要的话跟你说，不听可别后悔啊。” 我咬着牙不看余甜，如果她现在不是大着肚子的话，我一定会动手把她从老爸病床前拖出去的。 医生说老爸需要安静休息，我看着老爸闭上眼睛了才用眼神示意余甜跟我出去。 余甜跟我在我身后走到了医院的院子里，我回头看着她等着她开口，余甜露出一个很幸福的微笑看着我。 她对我说：“还有两个月就生了，你猜猜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心里发酸，看着余甜的肚子掩饰不了自己内心的那一丝的羡慕……这是谭立旋的孩子，即将出生的孩子。 可是我的孩子已经没了。 我也冷笑了一下回答：“说正题吧，我没时间还要陪着老爸，你刚才是不是跟他说什么了，他突然那么激动！” 余甜保持着幸福的微笑，“是男孩！我已经告诉立旋了。” 我突然想吐，余甜的笑容让我觉得恶心。 可是她可不管我什么反应，继续说下去：“我来找你就是想看看蒋老师，毕竟做了这么大手术。当然还有，你老公委托我办理你们的离婚，我想替他问问你有哪些要求，就为这个。” 唐岭没跟余甜说他又不想马上离婚了吗？ 我说：“他说又不想离婚了，没通知你吗？” 余甜真的很意外，她想了想还是微笑着摇摇头，“没说啊，那我回去再问问他。” 我也有话要跟余甜说。 我问她：“余甜，你是不是一直知道所有的事情，知道唐岭要报复我的事情？” 余甜终于不笑了，她很快速干脆的回答我：“是的，我不光知道，我还是参与者呢！那个帖子你还记得吧，靠谱八婆就是我啊！” 我看着余甜得意的样子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我不明白，唐岭那么对我可以理解，你呢！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身败名裂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你是因为谭立旋，那他也被你做的事情害了啊！” 余甜凝视我几秒钟，脸上神色有些变化。 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为什么！因为我不想看着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啊，我不想看着唐峰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十年，我不想谭立旋那么好的男人一辈子都被你毁了！” 说到最后，余甜几乎是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说出谭立旋的名字，我突然就觉得很恐惧，我不知道自己是害怕什么，可是余甜的这些话我好像也没什么反驳回去的说法。 我心里的冰窟窿开始继续加大，他们都没说错，我是凶手我该死。 “你真的是被惯坏了，温室里的小苗一直有人在你头顶遮风挡雨，你做了那样的事情自己崩溃了，留下个烂摊子会有一群人替你去收拾，我从来都没体会过这些！我怀了谭立旋的孩子，你一定以为我是因为爱他吧？告诉你，才不是呢！我是爱一个人，我也爱了一个人很多年，你以为每年只有你才会去看他吗，还有我！每个生日和忌日我都会去！” 我看着余甜红了的眼圈，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原来，她一直喜欢唐峰！ 我明知道是这个答案，可还是问她确认，“你喜欢的是唐峰？” 余甜不回答这个，她仰起头控制了一下情绪接着说：“我拼命学法律当了律师就是想知道有没有机会用法律的手段惩罚你们，可是时间太长了我也力量太弱了……有一天我无意当中知道了唐岭就是唐峰的弟弟，我们一拍即合！” 余甜的这个说法和唐岭说的似乎对上了，我终于知道了那些解不开的疑问到底是什么，原来我以为可以信任的人都有着另一副面孔。 我问余甜：“快递呢，也是你做的？他做的？” 余甜狡黠的冲着我一笑，“我和唐岭谁做的有什么区别呢？” 我无语，手掌紧紧握着，身体上的痛感会让我心里舒坦很多。 她说的没错，谁做的对于我还有意义吗？ 我看着余甜的肚子，我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生下这个并不是因为爱才酝酿的生命。 余甜也随着我看自己的肚子。 我不知道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她会爱这个孩子吗？ “我开始也没想过要这个孩子……可是医生说如果我不要，那以后可能就不能再做妈妈了……不管孩子的爸爸是谁，只要我是他妈妈就够了，你不必担心我生下这个孩子有什么邪恶的念头，我没你那么冷血！” 余甜的话像一把利剑把我扎了个透心凉。 一瞬间，我突然没那么恨余甜了，我希望她对我说的是真心话。 “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快乐的长大。”我只能说这些了。 我和余甜一直站在医院正门口不远的地方说话，这里是车辆进出医院必经的地方，余甜说她的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她要回去了。 我看了一眼余甜的车，真的停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看过去开车的人应该是余甜律所的那个助手。 余甜动作挺缓慢，这会儿车子还好并不多，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脑子里空空的。 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终于得到了答案，可是直到答案的这一刻却是这么难过，应该说不止是难过可以形容的心情。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袭上心头，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活下去了。 正在这时，耳边猛然想起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还伴随着说不清什么味道的怪味儿，我本能的抬起头看发生了什么。 就在我面前没多远的地方，一辆黑色的越野吉普停在路中间，车前方躺着一个人，她仰面倒在那里，手臂在一抽一抽的抖动着。 我脑子一下子嗡的一声。 第183章 死亡 “余甜！” 我惊叫着冲到了越野车前面，余甜眼神无光的看着天空，我看见好多血从她的身子底下往外流，冬天穿这么多都没能阻挡那些血往外流。 余甜的助理也从车上下来跑了过来。 我看着余甜，她也看了我一眼，可是她说不出话了，我只能看见她的嘴唇在动。 肇事的司机也过来了，我冲着她大声喊：“她肚子里有孩子，快叫医生啊！快点！” 我心里面一直在想，好在是在医院出的事，不然该怎么办。 余甜的目光已经放空了吗，我只好和她的助理一起喊着她的名字，我们不敢动她，只能喊着她让她被害怕，医生马上来。 余甜的手突然很有力量的抬了起来，她指着自己的肚子，我明白她的意思，一把抓住她的手告诉她孩子没事。 可是到底有没有事我并不知道，孩子还有两个月才到预产期，我不知道余甜这个样子孩子会不会跟着出事。 余甜被抬进急救室之后，我站在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余甜的那个助手倒是很机灵，他拉着肇事的司机在一边说着什么，我的脑子里就反复重复着一个念头。 我要通知孩子的爸爸…… 可是孩子的爸爸是谭立旋，他在监狱里，我要怎么通知他！ 医生很快从手术室里出来问谁是孕妇的家属，我只好说我是她的朋友，现在没家属在这里，有事跟我说。 医生说余甜情况不好，尤其是肚子里的孩子很危险，如果不马上做手术把孩子取出来的话，大人和孩子都会保不住的。 我听着医生像是念电视剧里台词的话浑身发凉，这么大的事情我没权利替余甜拿主意，可是孩子的爸爸又不能拿这个主意，余甜的家人我也联系不上，到底该怎么办。 我问医生能不能问余甜的意思，我说了孩子的父亲在服刑，没有家属能拿主意。 医生也为难起来，可是时间不能等，我和余甜的助理说了下情况，助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为难的时候，小护士从抢救室里跑出来喊医生进去，她说余甜清醒了，还说余甜说一定要保住孩子。 我看着医生消失在手术室门口，不知怎么就控制不住眼泪，这眼泪是为了孩子流的吧。 抢救的最后结果是，孩子早产剖腹提前来到了这个世界，余甜的情况非常不好。 我看着那么小的孩子抱在护士的怀里，突然很想很想谭立旋，甚至还不争气的想起了唐岭。 孩子实在是太小，只能送进保温箱里，医生还让我们赶紧联系奉市的医院，他们这里没力量照顾这样的早产儿，我们必须马上转院。 我的头一时间大了好几倍，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找谁来帮忙联系，最后就给唐岭打了过去。 唐岭接了我的电话不出声，我就直接跟他说了余甜的事情，然后就听见唐岭在电话那头大声喊了赵队，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那么着急却没想到找赵队呢。 赵队很快跟我说话，听我说完余甜的情况他马上就说医院他来联系，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总算松了口气。 余甜还在昏迷，我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有些唏嘘，千头万绪的心思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想起来才好。 她对我那么恨那么狠，我是不是该看着她现在的样子觉得是报应呢，我应该开心吗，可是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没有高兴也不是发自内心的难受，我就是觉得困惑。 余甜在赵队安排好孩子的转院后醒了过来，医生都觉得这是奇迹，因为她醒了之后很清醒，看见我就说有话要跟我说。 余甜的声音很小，我只好贴在她的耳边听着，我告诉她孩子很好已经安排好了，余甜听了流下了眼泪。 我也湿了眼睛，一下子觉得那些发生在我们这些高中老同学身上的事情都没那么重要了。 余甜断断续续的对我说，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可是孩子该怎么办呢。 我听着她的话更难受，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谭立旋在监狱里，余甜又这样，孩子一出生其实就是个孤儿了。 “这是谭家的孩子……你帮我，帮我让孩子回谭家……”余甜说着就开始大颗大颗掉眼泪，我只好点头答应他。 王晓翠现在是谭家实际上的主人，我想她会接受这个孩子的。 何况谭立旋又没死，他在监狱里可还是能想办法照顾到孩子的，我安慰余甜让她放心，我会去监狱跟他说这件事情的。 余甜听完我的话，眼神突然明亮起来，声音也大了起来。 她看着我还笑了一下，“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其实在唐峰那里的四个人里……没有王飞芸的……” 我愣了。 “除了唐峰和立旋之外……还有我和你在那里，你没看见我，可我看见你了……不然你以为唐岭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我看见你做了什么，是我告诉唐岭的……我恨你，咳咳……”余甜说到这里有些呼吸急促起来，可是很快又平静了，她眼神又开始迷离起来，嘴里的说话声也变小了。 “那天我也不是……看见了……看见了所有的，我看见你用油画刀捅了他，我也看见他……跟着你又捅了自己几下，他像疯了一样，你也疯了……可是我害怕，我也觉得那些伤不会死人的，所以……我没说，没跟任何人说……我也是害死他的凶手，所以……这是我的报应……” 我就得一股血直冲上我的头顶，我想自己可能就要脑出血了，余甜的话太让我震惊。 如果那天在现场的不是王飞芸，她干嘛会说自己呢，她又是为了什么，还有王飞芸的死……我不敢想下去了。 “令……令令，王飞芸不是意外，她……蒋老师那天也在……” 余甜的话戛然而止，我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她不再说话了，我看着她睁着的眼睛还在等着她继续说，可是余甜再也没说出任何话。 赵队和唐岭赶到明廊的时候，余甜的手都已经凉透了。 第184章 我知道的那么少 见到余甜的遗体，唐岭似乎比赵队还要难过，他在赵队开始哽咽的时候转身出去了。 经过我身边的那一刻，我看见他脸上也有泪痕。 可是从安排余甜的遗体回奉市到葬礼，唐岭始终再没出现，直到我和吕岩一起去医院看还住在保温箱里的宝宝时才碰到了他。 唐岭站在玻璃窗外面，目光专注的看着里面的宝宝，我看见他的嘴角有笑意，一种让我看了心里很难过的笑容。 吕岩拉了我一下，“告诉你一件事，他不让我说的，可是我实在不想憋着，心里有事对孕妇不好……你没了孩子那天晚上，就是你们婚礼的那天晚上，他凌晨三点给我打电话，一句话不说就是哭，到最后说了一句他不想失去那个孩子的……我当时也在电话这边陪着他哭，我还骂他混蛋，他什么也不说，我怎么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对你他都不肯说……” 我的心一揪一揪的疼着，可是我没有眼泪，只是把嘴唇咬得生疼。 吕岩见我没什么反应也就不再说下去了，她自己走到了唐岭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什么，我看见唐岭转头朝我看过来。 唐岭的样子很憔悴，看我的眼神也是心不在焉的一晃而过，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玻璃窗里面，然后迈步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紧张的握紧了双手。 唐岭在我面前停下脚步，离得近了我看清楚他的胡子一定是很多天没刮过了，眼睛里也是血红一片。 “谭家会要这个孩子吗？” 我没想到他一开口是问我这个问题。 王晓翠对于孩子的问题表过态，她说这毕竟是谭家的孙子，谭立旋判的是无期不知道哪天能出来，这个男孩正好避免了谭家断后的危机，可是她不会把孩子接回家里养大。 我清楚记得王晓翠的原话，“姐，我不想在我的家里看见这个孩子，我会好好给他找个地方的，生活上绝对不会亏待他，该有的名分也会给他，可是我做不到自己养大他……” 我听完这些后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直到跟老爸商量了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可是我没打算把这个决定告诉唐岭，以后他可能会知道，但那时候我们两个应该已经是毫无瓜葛的陌路人了。 “谭家唯一的孙子当然会要。”这是我给唐岭的回答，他听了点点头继续往外走。 我看到保温箱里正在酣睡的小家伙时，总觉得他还根本看不大清楚的样子是那么像他的爸爸，我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宝宝的照片。 我是带着这张照片去监狱探视的谭立旋。 监狱在隔壁的省份一个很小的城市里，我和余甜的助理一起过来的，王晓翠本来也要一起过来，可是谭立旋传话说这一次只想单独见我。 我的想法也一样，有很多话只能我和谭立旋单独说。 这一次见到谭立旋，他的气色好了很多，我想着待会要跟他说的沉重话题就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谭立旋看见我就笑了，笑容还跟过去一样，我隔着铁栅栏看他总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在我见他之前，余甜的助手已经跟他说了余甜的情况，当然也说了孩子的事情，我看见谭立旋见到我还能笑出来多少也算宽心了一些。 我们两个开始什么都没说，我只是把手机里存的那张宝宝的照片调出来给谭立旋看，他只看了一眼就眼圈红了。 我忍住了没在他面前哭，还简单跟他说了下宝宝现在的情况，我让他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宝宝的。 “我和老爸说好了，孩子能回家的时候我会养他，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想……余甜应该也愿意的。” 谭立旋听了我的话很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望着我，那目光还跟这十几年以来一样，甚至更多了一些别样的情分在里面。 他没对我说什么谢谢，他知道那是我不想听到的话。 见面的时间有限，我顾不上照顾谭立旋的情绪，抓紧时间跟他说了余甜临死前跟我说的事情，还有唐岭说的一些话。 最后我问他，当年他跟我一样在现场，我不知道的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谭立旋在我说这些的时候始终没正视过我的眼睛，直到我说完了他才低垂着头点了点，默认了我说的那些事情。 我其实有心理准备他会这么反应，我也恢复了记忆，那些可怕的事情只不过需要一个更加有力的证明来打碎我心里最后那一丝侥幸罢了。 我看着谭立旋那支废掉的左手，一直绷着的情绪还是一瞬间瓦解掉了，我还是在他面前哭了。 谭立旋见我哭反而情绪稳定了下来，他还是像平时那样安慰我，“令令，你不要乱想，真的不要……其实我今天这样子谁都不能怪，唐岭这么对我我一点也不恨他，我恨他的是……他的出现让我知道了一个真相，你这么多年其实从来就没真的爱上我，你对我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种依赖，可能我们都把这种感情误当成了爱情，其实你不爱我……十年前你爱着他，后来你爱的是那个在苏河遇到的尚未……” 我看着谭立旋，说不出话，我的脑子里是十年前那个雨夜里我能记住的最后情景，我记得谭立旋把我从唐峰手里夺下来的油画刀拿走了，我看见唐峰冲过去打了谭立旋，谭立旋又回手把他打倒在大雨里，后来的事情我没有记忆了，只记得我自己突然就看见眼前的谭立旋变得好高好高，我的视线模糊起来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谭立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又跟我说：“令令，时间不多没办法细说了，你听好我下面要说的话……第一，我一直爱你，余甜的事情我不想辩解，不管怎么说都是我错了；第二，十年前的凶手不是你，我没骗你，事实上那个凶手真的不是你！昨天，我见过唐岭了，我已经跟他说了同样的话，我骂他是个最愚蠢的家伙，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还自以为那是为了他的家人在做正确的事情！” 听到这里我彻底傻了，凶手怎么会不是我呢，到了这个时候谭立旋还想保护我还想让我觉得自己的那些记忆是错的吗。 我是失忆过情绪崩溃过，可我现在是正常的。 谭立旋看出我并不相信他的话，他突然笑得很凄凉，眼睛里全是泪光。 “其实那时候他还没死，可是也比死好不到哪里……我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我只知道如果他活下去，那你一定会被追究责任的，我当时就想不能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一想到你可能会被关进监狱我就受不了……我又捅了他几刀，我看着他再也不动的。” 我的心随着谭立旋的话一直往下沉着，沉着…… “杀了他的人是我……”谭立旋眼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他抹了一下眼泪继续说：“我后来吓傻了，先是把他拖进了屋子里，然后看着你昏倒在那里赶紧背着你去找蒋老师，半路上正好遇到来找他的蒋叔叔……我说了所有的事情，蒋叔叔当时一定也很害怕，可是他是大人是我们的老师，他让我按着他说的去做……” 谭立旋说不下去了，狱警已经过来提醒时间到了。 我随着谭立旋一起站起来，他的话我根本还没消化掉，我不知道他是说真话还是为了让我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才编的那些我不知道的情节，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真的。 眼看着谭立旋就要踏进另一扇门时，我终于失控的哭着喊他：“谭立旋，你骗我的是吧，你从小就欺负我骗我，这次也是对吧！你回答我！” 狱警竟然没阻止我已经明显违反规定的做法，谭立旋把头使劲朝上仰着，可是坚决的没再回头看我。 他只是用很大声音的对我说：“我说的是真的！你自己很清楚，你只是伤了他的左手，要他命的人是他自己还有我！” 我憋住自己的哭声，看着谭立旋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这一刻我还不知道，这是我今生最后一次见到谭立旋……如果这时候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对他说很多话，可惜我再也没机会对他说了。 离开监狱回到奉市的时候，我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唐岭打电话，可是我联系不上他。 我又给赵队打电话，赵队听见我要找唐岭，沉默了半天才跟我说，整个刑警队的人都在找他，已经十个小时了依然没有任何他的下落。 唐岭失踪了，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天在街边差点把我带走的黑衣人，我觉得唐岭如果出事的话，一定跟那个被通缉的古教授有关。 这点当然不用我提醒赵队和警方，可是知道这些并没大用处，唐岭依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 我想着唐岭最近跟我说的那些要我注意的话，也许他早就知道自己身边有危险所以才会提向我也注意。 我想到了住在省城医院的老爸，刚想给他打电话嘱咐他小心时发现自己的手机上居然有一个唐岭的未接来电，因为他打过来又很快挂断的缘故，我的手机居然没有任何提示，要不是翻看通话记录的话根本看不到。 时间显示他的电话是今天凌晨一点多打进来的，响了一下就挂断了。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在哪里是不是安全，我想他打这个电话给我应该是要跟我说去监狱见过谭立旋之后的那些话，可惜我们两个错过了。 有些缘分真的是总差那么一丁点的运气，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总是在错过中。 我和唐岭就是这样。 第185章 找到 赵队派人把我送回到了省城，同时跟省厅的人联系，我的身边开始有便衣警察保护。 我没问唐岭的消息，因为有消息赵队一定会告诉我。 我异常镇定的守在老爸身边，唐岭失踪的消息我也没对他说半个字，老爸不需要知道这些，他已经没力量再去承担任何意外的消息了。 虽然出事的是唐岭，是希望看着老爸生不如死的唐岭，可我想老爸一定也不想知道他处在危险中。 时间在缓慢的向前移动着……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隔一阵子就看看手机看看时间，这种查看的间隔频率也越来越短，最后我实在是觉得心里快要爆炸了，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拿出手机打电话。 我是打给唐岭的，也许他已经没事了，只是觉得没必要对我报平安所以没动静。 其实我挺恨自己的，恨自己被他弄成这样还惦记他，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贱了。 电话已经关机了。 我知道又要继续不知何时是尽头的等待。 早上去给老爸买粥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奉市本地号码给我打电话，接了之后对方问我是不是唐太太。 这个称呼对于我来说很陌生，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还真是很难反应过来，我拿着手机正犯楞的时候，电话里传出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蒋小姐吧……” 这声音是熟悉的，我看了一眼站在离我不远处的警察，他正在低头喝粥。 “是我。” 对方呵呵笑了两声，光听他的声音只会觉得对方是一个慈祥修养不错的老者，可是我知道对方是谁，他的声音再温和也没用。 “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了，有事想请蒋小姐帮忙才打过来的。” 我知道电话那头是古至天，被通缉的古教授。 他的突然来电已经让我预感到这电话必定跟唐岭有关，可我不知道蒋教授要做什么。 我不出声，下意识觉得跟这个深不可测的老者打交道最好少说话。 应该预料到我的反应，古教授在电话那头很自然的继续往下说。 “蒋小姐……也许称呼唐太太更恰当吧，我最近一直在联系我的徒弟唐岭，可是总也找不到他，无奈之下才来打扰你的。” 我听着古教授慢条斯理的语气，他把我当傻子吗，唐岭不见了一定跟他有关。 我依旧不说话，古教授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 “我不过是想找他拿一样东西，没别的意思，不知道唐太太能不能联系上他帮我转达一下。” 我犹豫了一下，之后冷冷的回答道：“我也找不到他。” “哦，这样啊……那不好意思了。”古教授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这下反倒让我不安起来，这个莫名的电话到底什么意思，唐岭失踪难道真的另有原因？ 安顿好老爸之后，我给赵队打了电话，我告诉他我要回奉市，也说了古教授给我打电话的事情。 赵队听完我的话说，他们找到唐岭的车了，手机也在车上，可是没有见到人。 “你回来也好，你父亲这边我会安排人的你可以放心，他的手机你可以看看，你再想想他还可能去哪里……还有，他本来不让我说的，可是现在情况特殊，我觉得还是让你知道的好。” 我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赵队要说什么。 “老唐辞职了你不知道吧，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警察了。” 我当然不会知道，这个消息足够意外。 等我回到奉市见到赵队的时候，赵队整个人看起来都疲惫的不行，余甜的突然离开已经把他折磨到极致了。 赵队把唐岭的手机交给我，他说给手机充了电打开后发现手机上的通话记录都被删没了，短信微信也都没有，不知道是唐岭自己弄的还是另有别人，不过手机里有很多照片都还在。 我独自坐在刑警队的走廊里翻看着唐岭的手机，以前我从来没看过他的手机，这是第一次。 手机里有很多照片，我随手翻看着，直到一张意想不到的照片出现在眼前。 照片拍的挺模糊，但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什么……那是我怀孕后去做彩超检查拿到的报告单，那上面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黑点，那就是我跟他的孩子。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他不是恨死我想让我生不如死吗，他难道也在乎那个已经没了的孩子吗。 他那么用心布了这么久的的局等我跳进来，也许这张照片也是局的一部分吧，我没办法不这么想他，因为他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自嘲的笑着继续翻照片，很快又看见一张我高中时拍的照片，还有一些我的照片，全部是拍的我背影，而我都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我不想继续看下去了，脑子空白的靠着墙壁只想睡觉。 没开车也没拿着手机，唐岭到底怎么了…… “找到了，快跟我走！” 我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有人拉了我一把，我睁开眼睛就看见是赵队，他也没跟我说清楚，就是拉着我让我跟他走。 到了车上他才说，其他同事找到了唐岭。 “他在哪儿，怎么样？”我马上紧张的问起来，赵队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情绪。 “明廊公墓对面的山上，有人路过那里觉得他不对劲就报警了，不知道他要干嘛，那边的同事说他没事，就是不说话。令令……也许这话不该我来说，可是我觉得他很痛苦，也许他见到你会说话吧。” 我无语，那个找到唐岭的地方我想大概就是上一次古教授绑架我跟他约好见面的地方，可他一个人呆在那里是干嘛呢，看起来他不是被强迫的，这就更奇怪了。 见到唐岭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警用的面包车里，车子就停在找到他的地方，赵队跟我说不过去了，我只好一个人朝他走过去。 我的心情很复杂，既想见到他又不想见他。一步步走近他也不见他看我，他的目光挺呆滞的不知道看着哪里。 “你的手机。”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就把他的手机递了过去。 唐岭这才朝我看过来，他伸出手接过手机，可是一句话也不说。 第186章 大结局（一） “你去见过谭立旋了？” 唐岭没反应，低头看着他的手机。 我咽了下口水又说：“古教授给我打过电话，就今天。” 唐岭这回抬起头看着我终于说话了，“说什么了？” “他说找不到你，说有件东西想找你要回来，就这些。” 我看着唐岭，他想了一下动作很快的从车上下来，然后举着手机打电话，一边打一边朝赵队他们走过去，再也没看过我一眼。 我站在原地没动，心里面突然就很悲伤，就好像我是在跟什么特别再乎的人就此永别一样的难受。 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上一次是送老妈走的时候。 再上一次是找不到唐峰的时候。 唐岭就像我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很快跟着赵队他们下山了，我跟着其他人一起坐上警车要离开，车子到了山下的时候我特别想去看看唐峰，可是车上的人没同意我下车，我只好看着公墓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这样也好，我本来也是打算等跟唐岭办完离婚手续后再来见唐峰，我欠他一个道歉，一个毫无意义的道歉，可是我必须去说。 不知道唐岭去了哪里，我被明廊的警察安排在了一家宾馆里，给赵队打电话他只说让我听安排。 我问他是不是古教授的原因，赵队说是。 我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那块蜜蜡坠子，一直想把它取下来不戴了，可是总忘记。 这次我终于把坠子摘下来，可是看着蜜蜡温润的颜色有些不舍，我真的很喜欢这块坠子，可惜这是唐家的东西。 这是不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手机在响，我又接到了古教授打过来的电话。 我看着号码不知道要不要接，他的目标是唐岭，可是又一直找我。 电话再次打过来的时候，我接了。 古教授在那边笑声朗朗，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我想现在警察一定正在布置着如何抓住他这个一直漏网的通缉犯，他的末日不会远了。 “唐太太，恭喜你啊，令尊大人恢复的不错，下棋也是很厉害啊！” 我腾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古教授跟我老爸在一起。 平静了一下，我冷冷的问：“你到底要干嘛，让我爸跟我说话。” 电话里马上就传来老爸的声音，“喂，是爸爸，我很好。” 我心里起急，跟一个通缉犯在一起怎么会好，可我想到老爸目前的身体，不敢一下子说得他直接，又问他：“爸，你在哪里呢。” 明明有警察在医院保护老爸的，古教授怎么会有机会接近呢。 可我没听到老爸的回答，电话那头又换成了古教授的声音，“我要见你，你手上有一块蜜蜡坠子吧。” 我看了一眼被我摘下来放在床上的蜜蜡坠子，古教授也知道这个。 “直接说你要干嘛，那不是我的东西，你应该找唐岭去要。” 古教授还是笑着说话，“我在老房子等你，你可以不来也可以通知警方，总之今晚我见不到东西的话，令尊大人以后就要每天陪我下棋了。” 我马上说：“我现在被警察看着，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出去呢！” 古教授似乎是考虑了一下，几秒钟后对我说：“你不是笨蛋，会有办法的。” 电话戛然而止。 我再打过去可是没人接听了。 我盯着蜜蜡坠子想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走到房间门口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其实我并不确定是不是有警察在这里。 打开门往外看，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古教授说的老房子指的是唐家的老房子吗，难道他现在在那里在明廊，警察这么找他他怎么还能想去哪里就去呢，我有些质疑赵队他们的能力，可这些不是现在的重要问题，重要的是我要带着蜜蜡坠子去见古教授，我老爸在他手上，我没有选择。 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我也没看见有警察跟着我，我手里紧握着蜜蜡坠子拦了出租车朝唐家老房子赶去。 现在时间是晚上七点多，明廊街面上过了堵车的时候，我很快就到了地方，下车之后我犹豫着要不要给唐岭留下什么消息，很有可能我见了古教授之后救不到老爸还把自己搭进去，说到做到不像一个通缉犯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唐岭恨不得我和老爸都去死，他不会来救我们的。 我走到老房子门口的时候，只看见一片黑漆漆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背后猛地抱住，口鼻上迅速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我一下子就没了知觉。 脑子里最后的念头就是，老爸根本不在这里。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草地上，伸手一摸冰凉彻骨，草地上是一层雪，我躺在外面。 “醒了？”一个男人蹲到我身边，我居然没被绑住手，可是脚上被绑着不能动。 我看清楚跟我说的话的人，他就是上一次绑架我时的那个人，古教授身边的人。 “我爸呢。” 我觉得嘴里好干，咽了口吐沫才说出话来。 “我怎么知道。”男人冷漠生硬的回答我，他拿出手机拨了号码，这时候我看见古教授朝我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也见不到老爸，心里面不住的骂自己是个笨蛋。 古教授递给我一瓶水，“抱歉啊，让唐太太这么冷的天里坐在雪地里，没办法，你的警察老公弄得我们不敢住在酒店里啊……” 我瞪着古教授，“我爸呢，我要见我爸！” 古教授发出诡异的笑声，我突然就听见了老爸的声音，可是我四下看了半天也没看见老爸的影子。 我只见到蹲在我面前的男人在说话，他发出的是跟我老爸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 “看来我的好徒弟没跟你讲过我的事情啊，他没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可以模仿别人说话的徒弟吗？” 我恍然大悟，电话里那个老爸的声音是假的，可是我知道的太晚了，已经上当了。 一阵刺骨的寒风刮过，我浑身哆嗦看着古教授，他也看着我，眼睛在黑夜里冒着亮晶晶的光，像狼一样。 隐隐传来车子开过来的声音，古教授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温和的跟我说：“你的老公来了，我一会儿替你好好教育他一下，要跟老婆善于沟通，不然的话会很惨的，不是每个跟他在一起的女人都像古菲那么懂他！” 我听见老公这个称呼觉得分外刺耳，唐岭不会来救我的，他巴不得我死呢，就算来了也不会是为了救我，一定是为了唐家的蜜蜡坠子。 “坠子呢，你已经拿到了吧。”我仰起头问古教授。 蹲在我面前的男人扬了扬他手里的袋子说：“在这里，刚才从你身上拿出来的。” 他说着，一只手居然直接朝我胸口摸了过来，我本能的往后缩了身子想躲开，就在这时车子的声音更近了，一束明亮的灯光也射了过来。 男人的手没真的摸到我，他站起身转头朝亮光看过去。 车子停了下来，可是车灯还亮着直射过来，我看不清从车上下来的是什么人。 古教授站在我前面一动不动，可是我看见刚才想摸我的男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手枪。 第187章 大结局（二） “顺子，过去看看你师兄是一个人来的吗。”古教授下了命令，刚才想要摸我的那个男人站起身朝唐岭走过去。 唐岭非常配合的举起手让顺子搜身，结果是他没带枪。 古教授看了我一眼，笑意满面的仔细打量着我，“谢谢蒋小姐。”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谢我，古教授马上就给了我解释，他说如果不是我在这里的话，唐岭怎么可能自动现身呢。 古教授的话唐岭也听得见，可我看他不动声色，眼神冷冷的盯着古教授不说话。 “带她上车。” 古教授发话之后，我很快被带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上，我刚在后座坐稳，就看见唐岭也上了车，这时候的他手上已经多了一副手铐。 顺子先上了车坐到我旁边，他看了眼唐岭说：“坐我旁边吧，师兄。” 唐岭什么也不说坐到了顺子旁边，车门拉上，我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里去，只知道夜色里车子很颠簸。 车子最后终于开得平稳起来，我看了一眼隔着顺子坐在我旁边的唐岭，他紧紧抿着嘴唇看着车外。 强烈的不安笼罩着我，我知道古教授和唐岭之间的关系，尤其是经历了上一次被绑架的事情，我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没有上一次那么幸运了。 那时候的唐岭救了我，因为那时候他的报复计划还没达成目的，所以他还在乎我这个被报复的对象，他不会轻易让我出事。 可是现在……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别墅外面，我判断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被顺子拉着进到屋子里的时候才发现，别墅里面其实就是一个放东西的仓库，一点也不是住人的样子。 我被绑到了一张椅子上，顺子低头把我的腿绑到椅子上的时候，手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隔着我穿的牛仔裤摸了我几下。 我浑身紧张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别墅里面只点着一盏台灯，诺大的空间里一片昏暗，顺子始终站在我身边，我看见古教授招呼唐岭坐到了我面前不远处的一张沙发上面。 他们两个坐下后都面色平和的看着我，我被看得更加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古教授先开了口，他转头看了一眼唐岭说：“都说想让一个人痛苦最好的办法不是直接伤害他本人，你只要弄清楚他最在乎的人是哪一个，然后冲着那个人做些什么就可以了……是这样吧，徒弟。” 唐岭歪了下嘴角，他把目光从我脸上挪开去看古教授，“应该是吧。” 古教授似乎很满意唐岭的这个回答，他呵呵笑了两声后又看着我说：“蒋小姐应该就是你最在乎的那个人吧……” 我听了古教授的话，心头一紧。 唐岭回答得若无其事，“怎么可能，师傅果然是上了年纪，脑子没有以前好用了。”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转过头目光凶狠阴郁的盯着我说：“我正要跟她离婚呢，她是杀了我哥哥的凶手。” 古教授马上发出一声很诡异的吃惊的感叹声，他甚至还站起身看着我鼓起掌来。 “精彩啊！” 我听见身边的顺子和古教授身边站的黑衣女人也都跟着笑起来，唐岭更是一副解恨痛快的表情看着我，他也在笑。 我整张脸都是僵硬的，不知道是因为屋子里毫无取暖实在太冷还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笑我。 我笑不出来，只能感觉到绝望和无助。 “不再乎你干嘛还来，你难道不知道我想要你的命吗！没有你的话，我唯一的女儿就不会死，我就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生拼搏到头来有什么用呢……” 我听着古教授突然有些神经兮兮的话，想起了古菲最后的样子，还有结婚那天现场播放的那段视频里扮演我的古菲。 不知道在唐岭的心里面，古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定位，他爱过古菲吗，这也是古菲最后想让我替她问唐岭的问题，可是他没给我和古菲答案。 其实我也很想问他，他有爱过我吗？ 可是我大概再也没机会问这个问题了。有人说，如果你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来证明一个人爱你的话，那也许说明你们不够爱。 “师傅，别跟他废话了，就按咱们定好的办吧！” 我身边的顺子突然伸手扯住我的头发往后拉着，我不知道他嘴里说的定好的是什么，只是感觉到危险已经降临到我头上了。 这一次我在劫难逃了。 顺子再次用力扯着我头发，我疼得吸着凉气喊了一声。 “这就喊了啊，那一会儿我得把你嘴巴堵上，等我办你的时候你还不得喊破天啊！”顺子贴着我脸轻声细语的说着，我虽然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可是他话里的猥琐已经让我明白了他要对我干嘛。 我不自觉地抖了起来，眼神拼命去寻找着唐岭，我不是想跟他求救，我就是想看着他。 唐岭面无表情的正在看着顺子，我的视力好像又开始模糊起来，脑子也一跳一跳的疼了起来。 古教授呵斥了顺子一声，顺子一下子放开了我，可我还是在抖，控制不住的的抖。 古教授问唐岭：“你没什么要说的吗，没的话就让师傅教你该如何让自己恨的人生不如死吧……你说了恨蒋小姐，我也不喜欢她，虽然她长得很像小菲。” 随着古教授的话音落下，别墅里一阵静默，静的让人窒息。 所有人都看着唐岭，包括我。 唐岭看着我，我看不出他眼神里是什么意思。 “那我还要谢谢师傅了，我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就能弄死她，现在机会来了。”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居然瞬间平静了下来，我只是觉得一下子轻松了，解脱了。 唐岭原来是这么恨我，终于听他亲口说出来了。 古教授又发出几声诡异的笑声，他慢慢朝我走了过来，到了我面前的时候一下子伸手朝我脸上摸了过来。 我本能的往后缩着身子想躲开，可是顺子马上摁住我，我感觉到古教授的手掌在我脸上来回抚摸着，心里面蔓延起恐惧。 虽然他一直很温和的笑着看着我，手上的动作也很轻，可我已经被恐惧彻底包围了。 古教授摸着我的脸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小菲小的时候最喜欢我这么摸她的脸……”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担心着不知道他接下来还要对我做什么，他是不是精神失常了，一阵阵把我当成古菲还活着。 古教授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就变了，他之前还温柔的手掌突然就举起来对准我扇了下来，啪的一声之后，我整个人都懵了。 “唐警官！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的话……你是男人，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眼前一片模糊，也顾不上去看唐岭什么表情了，我已经知道古教授话里的意思，可是我根本没办法救自己，只能任人宰割。 唐岭的声音清晰地从不远处传过来，“你如果对一个跟自己女儿很相像的女人做得出那么龌蹉的事情我也没办法，你想做就做吧，不用给我机会，我说过了……她不是我再乎的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看着她……生不如死的那个人。” 我看不到唐岭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我只能感觉到自己哭了，不知道我此刻的眼泪是因为自己面临的危险处境还是因为唐岭最后那句扎人心窝子的话。 “这样啊……顺子，可以开始了，去后面！” 随着古教授的命令，我再次被顺子扯住头发，可是这一次他还把手揽到了我的腰上，我马上就惊叫了起来，可是嘴里立马也被布堵住了。 顺子把我抱在了怀里，我看着他眼神里明显的猥亵知道要出事了，可是喊不出来也跑不掉，只能一直流眼泪。 从我被顺子抱起来开始直到他把我放到了别墅一个角落的地上，我都没听见唐岭发出任何声音，他真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被人非礼。 顺子放开我的时候，我的后背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后脑更是砰的一声闷响磕到了什么东西上面，我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身上穿着的大衣扣子被解开时，我紧紧闭上了眼睛，这一刻我竟然想到了谭立旋，耳边似乎还听见他经常对我说的那句话。 “令令别担心，有什么事情都有我呢，我会保护你……” 现在，再也没人能保护我了。 顺子冰凉粗糙的手指摸上我的颈窝时，我一下子清醒了起来，就算我的反抗没有用，可是我也不能就这么认命了。 我看着顺子的耳朵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等他动手解我的裤子时，我瞅准了狠狠的冲着他的耳朵咬了下去。 一声惨叫，我等来的是比古教授那一下狠多的耳光，我就觉得眼前一片血色，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等我一点点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刺刺的痛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扎我。 我使劲转头看了一下，原来我仰面躺在草地上，我怎么从别墅里到了外面的不知道，刚才扎我脸的是草地上残存的草根枯枝。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第188章 大结局（三） “别出声……” 一个有些喑哑的声音在我耳边极小的声音说了这三个字。 是唐岭，握着我手的是他。 我跟唐岭在一起，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竟然突然觉得踏实了，我和一个一心想我生不如死的男人在一起居然还会觉得踏实，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可是我们两个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呢…… 我抬头看了看天，没有星星估计是阴天，我们在外面。 “别墅三楼顶呢。” 唐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他说话的声音好小，我听完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又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简单的几个字是在告诉我现在跟他所在的位置。 不管怎样，他的话还是让我心头一热，我浑身都疼可还是咬牙动起来，我想看看唐岭。 他的脸马上出现在我面前，目露凶光瞪着我。 虽然周围很黑，可是他离得太近了我还是看清楚他的表情了，我不明白他这么凶是因为什么，同时也困惑的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他明明说不管我的，可是我怎么又跟他在一起呢，我醒过来没听见古教授的声音，那个顺子也没出现。 唐岭难道……救了我？ “不想死就别动别出声。” 我耳边再次响起唐岭低低的说话声，我没任何反应，他本来已经从我面前离开了，可是见我没反应又把头凑近我看着。 我有些怕他现在的眼神，可是我还是不说话，因为是他说了要我别动别出声的，我这不是照着做了吗，他还瞪着我干嘛。 唐岭目光怔怔的看了我一会儿，很快他面色松了下来，眼神瞬间温和了不少看了我一下。 我很默契的明白了，唐岭知道我没反应的意思了。 默契……我紧接着对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这个词汇觉得可笑起来，我和唐岭之间的默契，不就是可笑吗。 一阵压抑的安静开始了，我不知道自己昏过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似乎听见了几声像鞭炮响一样的声音，其他的我就没任何记忆了。 唐岭刚才说我们在别墅三楼，那就是说我们还和古教授他们在一起了，想到这个我的心沉重起来，我们还是很危险，不知道赵队和警方是不是知道我们的处境，唐岭来的时候有没有跟赵队打过招呼啊。 “傻子……” 我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嘴里面就冒出来这么一句嘟囔，可是说出口的那一刻心里倒是带着一丝开心的。 唐岭这次没再凑过来凶狠的瞪着我，我只觉得他动了动。然后他握着我的手上突然一阵温热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流到了我手上，唐岭的手像是颤抖了一下，很快放开我的手拿开了。 我抬起刚才被他握住的手看了一眼，微弱的光线下，我还是清楚地看见了自己手上的血迹。 刚才感觉到的温热是血的温度。 是我的血还是他的……我再也顾不上唐岭的话，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刚起身就被唐岭用力拽住胳膊拖到了他身边，我的胳膊差点就被他扯断了。 我不敢大声叫，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实在是太疼了。 唐岭不说话，一只手力道不减的拉着我不松开，我终于能看清楚唐岭了，只见他紧靠着楼房的墙壁一角脸朝外警惕的看着黑漆漆的一片。 我想了想伸手去摸他的手，他刚才握住我手的那一只。 唐岭的手好凉，我摸到之后就觉得触手是一片湿乎乎还有点沾手的感觉，心里面马上咯噔了一下。 我不能不说话了，我尽量很小声的问唐岭：“你受伤了？” 没有回答。 我心里一急，用力晃了晃唐岭的胳膊，他猛地抖了一下，回过头看着我。 唐岭的脸色惨白，我下意识抬起头看看夜空，我觉得他的脸色是月光照的才这么白，他那么黑的脸色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变白了呢。 可是哪里有月光。 “你拿着……”唐岭把一支手枪塞到了我手里，我没拿住，枪掉在我手边发出闷响，我被吓到了，眼神直直的看着唐岭，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唐岭看着我，突然就闭上了眼睛，我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眼泪止不住的在脸上流着。 我刚想喊他，耳边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应该是从楼梯的位置传过来的，有人来了。 唐岭的眼睛随着脚步声睁开，我看见他冲着我歪了下嘴角，他把我掉在地上的枪捡了起来，就这么一个平时看来很简单的动作却让他脸色大变，看上去十分痛苦。 我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唐岭也不跟我说话，他像是突然间恢复了体力，很用力的把我整个人塞到了他的身后，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就听见那些脚步声更清晰了起来。 我想到可能是古教授他们上来了，可是明明知道那些人看见我们是什么样的危险境地，可是我这一刻心里面却是很平静。 两年前的苏河出现在我眼前…… 我想起自己偏要趴到半山腰去采榛子，结果看不清脚下的深浅从榛子树丛里直接掉了下去，身下就是不知道多深的山沟。 唐岭脚上的伤就是那次救我留下的，那一次我们也是这样在山沟底下等待救援的，他还把衬衫撕了给我包扎伤口。 不过人间两年光景，为什么却是物是人非的感觉呢，我想着就控制不住眼泪使劲哭了起来。 我不敢出声，憋着抽噎，身子一抖一抖的，唐岭应该是感觉到了，他极快的转身看着我。 那些脚步声也突然停了下来，我看见唐岭的脸色又是一变，可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然后扳住我的头吻我。 我贴到他的脸上，他的脸也很凉，可是嘴唇是热的。 吻着我的时候，唐岭的眼睛又闭上了。 我的心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起伏着，嘴上被他吻得太激烈，已经有些透不过气了。 这个吻其实很短暂，可是我却觉得吻了一辈子那么久…… 脚步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被唐岭放开，他一点笑容也没有的看着我说了一句：“忘了我好好活着，对不起！” 我被他的话说愣了，我麻木的见着他转回身手里紧握着枪，脚步声乱起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不像是冲着我们这边过来的。 我伸手握住唐岭没拿枪的那只手，我不想忘了他，哪怕我们剩下的日子里都只能是仇人的关系我也不想忘了他。 “唐……”我刚张开口什么也没说出来，就感觉到唐岭大力动了一下，他握着枪的胳膊抬了起来，随之而来就是“砰”的一声枪响，接着又是一声。 耳边嗡嗡作响，还伴着唐岭急促的呼吸声。 不好的感觉蔓延到我全身，我冲到唐岭面前，跟本就没管他开枪打了什么，我这么冲出来是不是安全，我只想马上立刻确定唐岭是不是安全的。 可是迎接我的依旧是唐岭恶狠狠的眼神，他一把推开我好像又开了一枪，我分辨的不那么清楚了，因为楼下也响起枪声。 我只听见有玻璃大片碎裂发出的声响，我的脸上和手背上都瞬间一疼，我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背上有了一道血口子。 我更害怕了，不顾一切又去看唐岭，他半跪在我眼前一动不动。 我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带着破音喊了起来，“唐岭！” 唐岭一如既往的用常见的沉默回应着我，等我又一次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的枪已经掉在了地上，唐岭微微垂着头，嘴里面发出些声音，可是实在太小了我听不清。 “你再说一遍，你没事吧！” 我抱住他摇着他，唐岭从来没这么顺从的跟我在一起过，他居然随着我的动作缓缓把身体靠在了我肩膀上，他的两只手垂在身侧几乎不动了。 “我……去过监狱了，对不起！我不怕死……可是这些天我一直特别怕跟你去……去离婚的时候，我怕……” 唐岭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的眼泪跟着他断断续续的话一起流，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把就把他的身体撑起来面对着我，可是眼前看见的样子吓死我了。 唐岭的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周围血肉模糊，应该是被那些四处飞溅的碎玻璃扎伤了。我慌张伸手想去替他擦掉眼睛上的血，可是手指颤抖着什么也做不了。 我哽咽着想告诉唐岭很多话，可是我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想告诉他，这些天里我也一直在想离婚的时候该怎么办，我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没想到原来他也怕的。 他的怕，从来都不让我知道。 “令令……对不……起……” 唐岭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又对我说了一次对不起，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我身后响起清晰地脚步声，好像还有人在喊我跟唐岭的名字，可是我听不见也不想听，我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面前毫无声息的唐岭。 我在等待，等着唐岭再跟我说话。 等我看到很多人过来把唐岭从我身边带走的时候，赵队喊着我名字想把我抱起来，我浑身无力的看了赵队一样，什么都没说出来就眼前一黑。 失去意识前的一刻，我好像看见了唐峰，我看见他站在我面前微微笑着。我很想跟他说说话，哪怕只是跟唐岭一样只会说对不起也好，可是我说不出话来，唐峰的样子在我面前消失了。 尾声 我是在明媚的阳光下醒过来的。 睁开眼睛就看见老爸，王晓翠守在我的床边。 “醒啦，姐你总算醒了！” 王晓翠惊喜的喊着，眼泪跟着也下来了，我看见老爸也哭了，可我不想笑也不想哭，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对不起，我去过监狱了……”我的耳边反复都是这句话，我茫然的盯着天花板看着。 一直没问老爸和王晓翠有关唐岭的消息，因为我害怕。 “最近医院住的太多了，都有点离不开这里的味道了……”我故作轻松的和他们说话，王晓翠握着我的手一个劲点头。 老爸告诉我，我住在省城的医院，和他在一起呢。 我“嗯”了一声，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病房里尴尬的安静了下来。 吕岩知道我醒了之后也赶到了医院看我。 她肚子也挺起来了，怀孕后的她变得皮肤特别好，我看着她不错的气色挺高兴的，可是我跟她也没什么想说的。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像某个人的话少传染给我了。 其实我身上没什么严重的伤处，只是手脚脸上擦伤了几个地方，最重的就是头部被顺子弄得磕在了地上有点引发了以前的老毛病，我觉得自己的视力又坏掉了。 吕岩突然对我说：“令令，你别这样了，你这样大家更难受。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你问我，我都跟你说。” 我的心狠狠抽了几下。 见我还是不出声，吕岩叹了口气说：“我是个孕妇，你非得让我起急是吧，我不管了必须跟你说……” 我闭上了眼睛。 曾几何时，谭立旋告诉我，只要我闭上眼睛就不会觉得幸苦了，可是我现在闭上眼睛了，一点也不觉得幸福。 “他脱了警服了，我们谁都留不住他，省厅的领导都亲自出面了也没行。你被古教授带走那天，他其实可以不去的，就算去也可以跟赵队他们一起过去，可是他顾忌你的安全，古至天对他说如果他不是一个人去的话，就先把你弄瞎了，你不是画画的嘛，看你以后怎么画。” 吕岩的话让我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开始崩溃，我突然转过头看着她，笑了一下问她：“我不想知道那些，他怎么样了，直接告诉我这个就行。” 我的直白让吕岩怔了一下，她看着我眼神里很悲伤，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看来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了。 吕岩说：“他走了，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手机应该也换号了，房子卖了车卖了，这些都是出事之前就安排好的，就算他没出事也打算离开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应该跟你有关的。” 我突然有些烦闷起来，没有耐心的追问吕岩：“就是说他活着对吧，他没死。” 吕岩非常肯定的对我点点头，“当然没死，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他不见了我们正在想办法找，你想现在的社会一个人想彻底消失也没那么容易，可是……” “你快说啊！”我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脑子里假设了一大堆可能发生的情况。 “他的眼睛……瞎了。” 我没想到这个，听完吕岩的话半天没回过神来，我怎么会想不到呢，他当时眼睛在流血，我就该想到他的眼睛伤的不轻。 我突然觉得口渴，端起水杯使劲喝水，喝着喝着那些进到肚子里的水就转换成了眼泪噼里啪啦的的往下掉，一定有很多又重新滴回到水杯里。 我的心情就跟混在一起的眼泪和水一样混杂，所有痛苦的甜蜜的回忆都一股脑涌了上来。 从小我就觉得自己孤单，我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个人，虽然我有爸妈有家可就是那么觉得。直到遇到了唐峰我才觉得自己有了伴儿，可是后来知道老爸跟他妈妈的事情后，我又把自己封闭回了原来那的孤单的世界里，我不相信真爱，我也不敢去爱。 我不敢相信唐峰是真的爱我，可是我又舍不得，那怎么办？我就把他毁了吧…… 年少叛逆的我固执的选择了跟唐峰分开，我知道他爱我，就因为他爱我所以我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痛苦。 之后的十年里，我每逢遇到事情都会得到谭立旋的帮助，可我也以为内习惯了他对我的好反而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就连老爸老妈对我的好我都觉得是应该的，天下的父母都会那么对自己的孩子，我的爸妈没什么特别的。 我把一切关爱都当成理所应当，却从来没想过我给过他们什么，我真的爱过他们吗，我自己都没有明确的答案。 我想不明白，可能也不需要想明白了，因为爱我的人都一个个离开了。 就连唐岭都离开了。 我再也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唐岭的事情，出了院我只是跟老爸说想出去走走换换心情，老爸不知道是真的相信了我的说法还是不想戳破我给我足够的时间恢复，反正他让我放心的出去不用惦记他。 可是我知道老爸其实很担心我的，我告诉老爸自己打算收养谭立旋和余甜的孩子，为了孩子我也不会走什么绝路的，老爸听了我的话含着眼泪点点头。 我把老爸托付给了王晓翠，临走的时候还去医院看了余甜的孩子。孩子已经健康了很多，只是暂时还不能出院。 王晓翠跟我说，谭立旋已经给孩子起好了名字，叫谭天添。我已经想好了，等我回来就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我要把他养大，等着谭立旋出来的那一天。 可我并不是真的出去散心，我是要去找人。 出院的那天，赵队来见了我，他把唐岭写好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交给了我，我接过离婚协议看都没看就撕掉了。 大难不死有一个好处，它会让人在濒临绝境的最后一刻看清楚自己的真心，我就是看着唐岭在我面前像个死人一样的时候才彻底明白，我其实很爱他。 可是我爱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应该听到这句话的人就先走了。我不甘心，就算他不想再见到我，我也要找到他跟他说明白。 哪怕他还是想报复我，我也愿意。 我先是到了明廊公墓，我知道唐岭一定去过那里，也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呆在公墓那种地方，可我还是先去了那里。 我在唐峰的墓碑前站了很久，也许久到我十年来所有来的时间加一起都不够这一次长，我跟他说了很多事情，我想唐岭一定也跟他哥哥说了很多。 离开明廊公墓之后，我又去过卫县，在那里住了一天就离开了，直觉告诉我唐岭不会再那里，我去也只是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 如此文明现代的社会里，一个人要是躲着你不想见你的话，也真的是很难一下子找到，离开卫县时我站在车站的广场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唐岭，就是在这里。 又一场大雪过后，我一个人又去了苏河。 总有一种感觉告诉我，唐岭也许就在苏河，我下了车看见苏河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可是我的感觉并不准，我在苏河住了一个星期，一点有关唐岭的消息也没得到，我去了派出所，那里的人都认识我，知道了情况也都很担心，可是还是没任何消息。 我隔几天就跟赵队联系一下，他们那边也没新消息。 唐岭还真是厉害，就这么彻底的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怎么也找不到他。 可我没放弃，每天我起床之后就在苏河到处转，一边走一边想他还可能去哪里。 在我的计划里，如果苏河没找到的话，下一站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岳海了，那里是他的老家，他也许会回到那里。 又过了十天，我终于下决心买好了离开苏河的车票准备去岳海。可是到了岳海之后，我还是没找到有关唐岭的任何踪迹，他可能跟本就没回过那里。 可我固执的在岳海住了快一个月，每天都去两次他带过去过的那个海滩边，可是我每次都是失望而回。 离开岳海的时候，我真的有些绝望了，我想唐岭大概真的就这么消失了，就像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样，始终不过是幻像。 我甚至自行在脑子里脑补，也许他不想在做唐岭了，所以他又变成了尚未，他用那个身份继续生活在哪里。他其实很好，只是不想再与我有瓜葛了，如果是这样，我是不是该放弃了回到老爸的身边，回去把余甜的孩子接到身边做我需要做的事情。 可是买车票的时候，我还是没选择回奉市，我再次买了去苏河的车票。我总是觉得那里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我还应该回去一次。 我到达苏河的时候是傍晚，我把行李放到了客栈就走到了街面上，我不想浪费时间，回来的目的好像就是到处走着寻找，所以根本无心做别的。 这个季节不是苏河的旅游旺季了，街上的游客明显少了，我倒是很喜欢这种有些清冷的感觉，一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板桥那里。 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我听见路过的游客在说过年回家的事情，这才想起还有十几天就要过春节了。 老爸来过电话问我过年的时候回不回家，我当时没回答他，我听得出老爸在电话那头有些失望，可是我真的没办法答应他回家的时间，我不知道在过年之前自己能不能找到他。 唐岭说过要跟我在春节前把离婚手续办好，可是他的人呢，是不是我现在说我同意跟他离婚了他就会出现呢。 如果是那样，我愿意。 想着这些我就鼻子酸，低下头的时候意外的看见一对大眼睛正在我脚边好奇的看着我，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只汪星人跑到了我脚边。 我蹲下身子，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好的狗缘，豆豆还在的时候就是这么看着我。 一瞬间，我的眼睛就湿了，我想起了豆豆。 我想起唐岭和豆豆一人一狗出现在我面前的一幕幕…… 豆豆在我结婚的前夜离开了，那时候我就觉得冥冥中有预示我的幸福不会那么快就来临，可我想着唐岭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情又不愿去深想，最后就像给自己洗了脑，我相信他是真的就够了。 可是事实狠狠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唐岭是演了一场大戏给我看，直到我入戏太深时他才晃醒我告诉我，这一切美好都是他编出来的，目的就是等我梦碎时伤心欲绝。 他要折磨我，要我生不如死来偿还自己犯下的错。他成功了，可是这份成功里他真的很快乐吗？我曾经以为他是快乐的，可是他趴在我肩头对我说过那些话的时候我才真切的意识到，其实我跟他都是可悲的家伙。 我曾经因为过不了自己的心魔而选择毁掉了自己挚爱的东西，他也跟我做了同样的事情。他毁了我，可是自己更痛苦，他向我复仇，却在埋葬我的同时也给自己挖好了另一个坟墓。 事到如今，他消失了，他一定觉得从此不再见我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了。可惜他并不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是个笨蛋。 “呀，这不是庙里那只狗吗……” “是呢是呢，听说是跟着一个特别帅的帅哥一起来的，可是很少有人看见帅哥，汪星人倒是成了苏河的名狗了，他很招人喜欢的！” “是啊……” 我的思绪被路过的几个人说的话打断，他们看起来都认识蹲在我脚边的汪星人，正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说话。 听了他们的话，一个让我心跳加速的念头突然出现在脑子里，我拦住其中一个人问他们说的那座庙具体在哪里。 他们回答我就是离这里不远的半山巷子里的那个，很少有外来的游客知道那里，他们也是偶然发现的。 我又问他们说的那个帅哥什么样子，几个人却都摇摇头他们并没见过那个帅哥，只是听说而已。 我起初失望继而又是一阵暗自狂喜，说了谢谢之后马上朝着半山腰的地方跑过去，跑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看看原来是那只汪星人跟着我呢。 我凭着记忆找到小巷里那道木门的时候，雪已经下的大了起来。 伸手敲门，好半天也没人应声，我低头看了一眼跟着我的汪星人，它朝我叫了一声，然后朝着小巷子更深处跑去，跑了几步还停下来回头看我。 它这是要我跟着它吗，我又看了看紧闭着的木门，抬脚跟了过去。 小巷子的尽头处，有一处幽静的院落，门没关着，我跟着汪星人直接就进了院子里。 我才四下打量着院子，就听见汪星人冲着一个屋门口叫了起来，等它停下声音的时候，那个屋子里传出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你回来啦，豆豆，外面这么冷你就不知道早点回来吗？” 我有些发傻，盯着屋门看着，屋门打开了，可是我没看见开门的人，不知道他是站在什么地方开的门，反正我站的角度看不见他。 汪星人呜咽了两声跑进了屋子里，我也像被一根隐形的绳子牵引着朝那里走了过去。 到了门口的时候我才看清，原来开门的人背对着门就坐在门边靠窗户的位置，他刚才应该是一伸手就能把门打开了，所以我从外面才看不见开门的人。 “你也来了，我今天不饿所以晚饭没吃，外面冷吧。” 我站在门口泪如雨下的时候，就听见背对着我坐着的男人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我不知道他这是在跟谁讲话，这里除了他之外我只看见自己一个人。 可是很快我反应过来，他大概把我当成什么熟人了，可是他怎么不回头看看呢，看了不就知道是谁了。 我的念头一起马上就心如刀割起来，他不回头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看不见东西又何必回头呢。 他的眼睛…… 泪水肆意狰狞的在我脸上蔓延开来，我屏着呼吸站在原地不动，我想等着他回头的那一刻。 可是他没回头，只是稍微偏了偏头，似乎是在听什么，然后就听见他又说话了，他问：“下雪了吗？” 我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开口回答他是下雪了。 他还是没听到回答，可是也没多问，他就是这样不愿意多说话。 我看着他面前支着一个很漂亮的油画架子，架子上面放着一副正在画的油画，我尽量脚步轻轻的朝他走近一些，这样才能看清楚他面前的油画上画这些什么。 也许看不见的人听觉都会格外好起来，我那么小心的脚步声还是被他察觉到了，可他依旧没回头，只是继续盯着他面前的画。 他在看画，画画？可是他的眼睛看不见啊，我疑惑的盯着那幅油画看着，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你来了正好帮我看看……我很久没画过了手已经生了，不过我想她的样子还是应该能看出来吧，你见过她的，你看看有没有一点像她？我觉得挺像的，凭着记忆我一定能画的像她。” 我听着他的话突然明白了，原来他是把我当成庙里那个老僧人了，就是我跟着他去拿了蜜蜡坠子的那个老僧人。 他就像眼睛能看见东西似的歪着头看着面前的油画，说话的语调里都带着笑意。 我听见他说：“等到我能把她画得很像的时候，也许要很多年吧，不知道那时候她在哪里，也许孩子都很大了……最近每天晨起跟着你诵经超度那个孩子，我心里平静多了，如果我没那么执着的话……你怎么不说话啊，什么时候你比我的话还少了？” 他大概终于意识到进来的人不是他认为的那个老僧人了，他疑惑的询问着，同时缓缓地转过头朝我看过来。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的视线早就被泪水弄得一片模糊，我使劲抹了眼睛里的泪水，却只敢去看他身后还没画完的油画。 画面上是一个女人的彩色头像，已经画得差不多了，女人的样子基本可以看出来了。我想，如果老爸现在看见这副画的话，一定会脱口而出叫出我的名字，因为画上的女人就是我。 我认得出来，这是我跟着唐岭去岳海老家时在海边拍的那张照片。 不知道一个几乎完全没有视力的人是怎么画出这张油画的，我慢慢朝画画的人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他的面前。 我看着他的脸，伸手摸了上去。 他被我摸到的那一刻，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的嘴角特别不自然的歪了一下，我听见他有些结巴的对我说：“你怎么来了。” 我笑了，还从来没见他这么尴尬过呢，那个嘴癌的人原来也有语言苍白的时候。 他又说：“我……以为再见到你要等到下辈子了，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对不起，令令，我……” 我把手指移到了他眼睛那里很小心的摸了一下，他的话顿住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语气里透着嘲笑反问他：“不然呢，难道让一个看不见的人来找我吗，那样的话我可能一辈子到了头都等不到他的，别提什么下辈子了，我们还是现实点，先弄明白这辈子吧。” 唐岭嘴角抽了几下，我看着他的窘迫样子更加开心起来，也不知道我笑的这么好看他能不能看见一点，哪怕就一点也好。 “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唐岭似乎在回忆什么没把话说完。 我替他把话补全了，“你是说嘴癌对吧，你怎么知道我这么说你的！” 唐岭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又是用沉默回答我。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是我什么都知道，所有他不曾说出口的话我都知道，我的心里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踏实过。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好像就是一场大梦。 故人离去太多，我跟他也错了太多……可是不管如何我们还活着，我找到了他，我跟他的人生这才算是刚刚真正开始。 “汪汪！汪汪！” 一阵叫声引得我回头去看，领我找到这里的汪星人不知道怎么了，正自己一个人在雪夜的院子里欢快的跑着叫着。 虽然它长得并不像豆豆，可是我觉得它就是豆豆。我要谢谢它，是它领着我幸运的找回了我再乎的人。 番外 谭立旋篇 谭天添十一岁的时候，谭立旋的无期徒刑因为表现良好转为有期徒刑，他刑满释放了。 出狱的那一天正好是秋天，一走出监狱大门就看见等着来接他的人，王晓翠带着女儿和谭天添来接的他。 这还是谭立旋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的儿子，孩子五官外形长得很像他，眉眼间的神情倒是颇像妈妈的。 想到孩子的妈妈，谭立旋心里复杂起来。 高中的时候，谭立旋的眼里只有蒋令令，可是渐渐地他发觉还有另外一个姑娘总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另一个姑娘，就是余甜。 起初他以为余甜对他有好感，可是他稍微上了点心留意到余甜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因为余甜之所以总出现在他面前，似乎是因为蒋令令。 谭立旋总缠着令令，后来和唐峰也间接地熟了起来，三人行逐渐成为了常态之后，也就是这时候谭立旋觉察到余甜总出现在眼前的。 很多年之后，谭立旋才知道，原来那时候的余甜喜欢的是唐峰。 又是唐峰……谭立旋对于这个同学，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一开始也分不清楚自己是因为令令喜欢他才注意到这个男孩，还是别的。 “天添，叫爸爸！” 王晓翠推了下身边站着的男孩，男孩咬了下嘴唇很痛快的喊了一声爸爸，谭立旋一下子竟然都忘记了答应。 爸爸这个称呼对于他太陌生了。 自己的爸爸离开的时候，他作为唯一的儿子都没能好好地送终，他见到了谭老爷子的最后一面，可是他对于爸爸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始终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听。 谭老爷子要他把一切都告诉蒋令令……可是，怎么能告诉令令呢。 让他亲口对蒋令令说出当年那个雨夜的真相，太艰难了。 “爸……老爸跟你都有残疾呢。” 谭立旋意外的听到儿子跟他说的第二句话竟然是这个，王晓翠赶忙在一边替天添解释。 她对谭立旋说：“唐岭的眼睛不好，几乎失明了。” 谭立旋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他的左手没了，唐岭的眼睛坏了，原来儿子说的是这个意思。 可是他一直不知道，唐岭的眼睛怎么会坏掉了。 十多年的时间里，他没见过蒋令令，更不会见过唐岭。 从唐岭来监狱看过他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谭立旋在监狱里很少想起唐岭，他不敢，他怕自己想了就会崩溃会熬不下去。 每一个睡不着的黑夜里，他只会一遍遍回想那个暴雨的夜里，他看见蒋令令把手中的油画刀戳到唐峰身上时的画面。 他没听见蒋令令和唐峰之间都说了什么，他到的时候就看见唐峰捂着自己的左手，好多血不停地往外冒着，蒋令令像傻了一样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谭立旋也傻了，他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蒋令令惹祸了，这可不是抽烟逃课离家出走那些事情了，因为他看得很清楚，唐峰伤得很重，那只左手看起来就像是一堆血肉模糊的肉，那根本不像是人的手了。 如果警察知道了。令令会进监狱的。 蒋令令凶狠的举起刀，戳下去，再举起，再戳下去……谭立旋都看见了。 他冲过去想看看唐峰伤势的时候才发现，唐峰伤的并不只是手，他半个身子都是血。 蒋令令看见谭立旋的时候，一下子尖叫起来抱住他。 “他疯了！他拿刀捅自己呢……我也，我也拿刀了……怎么办！他说以后再也不会画我了，我就说那好啊，不画了就别要你的手了……是他先扎了自己的手！” 蒋令令嚎啕大哭起来，谭立旋从来没听过女人哭成那种声音，他心疼的要死，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孩好起来。 如果……谭立旋在脑子里假设过很多次如果，如果当时唐峰不是拿刀冲着蒋令令冲过来，如果他自己能在出手那一刻理智一些，那今天的一切可能都会改写。 他不会失去左手，更不会白天黑夜都没有自由，更加不会听到自己的未婚妻和别人结婚的消息。 那是一场没有胜出者的悲剧。 谭立旋把刀子扎到唐峰脖子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害怕，可是一切都完了，唐峰竟然还对他笑了，他往后仰着倒下去的时候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那个眼神一直伴随着谭立旋，尤其是他和令令订婚宴的那一天，他看见那个写着寄件地址是明廊公墓的快递时就明白了。 噩梦，终于正式开始了。 他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把唐峰拖到屋子里的时候还补了最致命的那一刀。他当时只是想着要替自己心爱的女孩承担这一切，他认为自己这么做了就可以掩盖之前蒋令令犯下的错误。 他当时也不是完全失控了，至少他还记得自己老爸经常对他说的话。 谭老爷子告诉自己的儿子，就算你弄出人命来，老爸也有办法保住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谭立旋想得太简单了，他觉得老爸这么说了就一定做得到，事实上后来也的确是老爸给他摆平了这件事。 他确定唐峰没了呼吸之后，赶紧背着蒋令令走掉了，他看着蒋令令昏迷的样子就快要崩溃了，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注意到有个人站在树下面，可是他顾不上这些了，他以为蒋令令快要死了，他要救她！ 泥石流的消息传来时，谭立旋正守在昏迷的蒋令令身边，他感觉到蒋老师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明白这一下意味着什么。 他不敢主动去问，他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帮他，帮他掩盖真相，他只知道那之后总有一个苏河过来的男人找到谭老爷子。 他认识那个男人，他是当时询问唐峰意外失踪事件的警察，丁自可。 他忍不住问了老爸，可是老爸告诉他什么事情都过去了，谭家的钱是可以摆平这些的，他作为谭家的儿子只需要过自己的人生，那些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 谭立旋当时如释重负，后来在监狱里才真的明白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十年之后，在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拥有蒋令令的时刻，噩梦还是开始了。 不对，应该是报应真正开始了。 “爸，我和小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谭立旋听见儿子在跟他说话，他对于爸爸这个称呼还没适应，可是他看见儿子递给他的礼物时，眼前全是自己老爸的样子。 “哥，我和天添画了很久呢，我妈总说你是个帅哥，今天看见活的了还真是，我妈说话靠谱的时候可不多，这回算一次！” “死丫头！立旋，你别听他们的了，快上车吧。大家都等着你呢！”王晓翠笑着呵斥了自己的女儿一句，她伸手想拿过谭立旋手上的背包，可是谭立旋没松手。 他问王晓翠，大家都是谁，他不想见到蒋令令。 王晓翠马上解释，她说不会见到蒋令令的，她把孩子谭天添送回来之后就回到苏河了。 谭立旋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令令，听到王晓翠的解释后他心里空落落的，可是很快又释然了。 谭立旋坐到车上的时候问王晓翠，“她现在很幸福吧，一直在苏河吗？” 王晓翠喝住了两个争吵的孩子回答谭立旋，“很好，令令的画这些年卖的越来越好……他虽然眼睛不好用了，可是竟然当了作家，写了好几部畅销的破案小说，他说出来令令替他打字记下来……” “我老爸可牛了！”谭天添插嘴进来。 谭立旋看着自己的儿子骄傲的神色，也跟着他笑了。 这样就好。 只要她真的幸福就好。 替谭立旋接风的饭局是在谭家老宅里，除了谭家人之外就只有赵队。 谭立旋刚想对赵队说对不起的话，赵队先举起一杯酒没让他开口，他说：“是发小是哥们就什么都别说，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一切重新开始，把酒给我干了！” 谭立旋已经不适应酒的辛辣刺激了，可他还是干了满满一杯的白酒，他和赵队都没提到余甜，他知道这么多年什么都变了，可是朋友还在。 休息了一天之后，谭立旋独自去墓地看了余甜。 他告诉余甜自己出来了，他们的儿子也很好，蒋令令和唐岭把他教育的很好，好的不像是他们这两个人该拥有的孩子。 他带了余甜最喜欢的百合花，听王晓翠说赵队每年都会来看余甜，赵队从来不提起余甜也不结婚，这么多年破了好多大案，现在已经是不用上一线的领导了，可是他就是不结婚。 谭立旋明白，赵队其实早就结婚了，只不过他的妻子不在了，他心里住着余甜还怎么跟别人呢。 他们这两个光着屁股长大的发小在女人的问题上一个比一个死脑筋。 谭立旋从来没爱过余甜，哪怕一分钟都没有过，可是他们两个把男女之间最隐私的事情都做过了。 他没想到余甜会和唐岭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来报复当年的事情，他以为余甜就是想借着当年看见的那些事情来要挟自己，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以为余甜会提出来要他离开蒋令令娶她。 可是他没想到余甜会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寄给了令令的老妈，他不知道自己找的吓唬曲梅芳的疯子竟然曾经是个连环杀手，一切事情都失控了。 他不想再去回忆有关余甜的任何事情，他会来看余甜只因为她毕竟是自己儿子的妈妈。 他不知道躺在墓地里的余甜是不是已经原谅了他和令令，他只希望余甜下辈子不要再这么执念这么疯狂。 这句话，也同样是他要说给自己的。 爱的太过执念会让人疯狂，他不能再疯下去了。 谭立旋的下一站要去明廊公墓，他要去面对唐峰和令令的老妈。 他知道，自己的新生要从面对被他夺走生命的两个人人开始。 九个月之后，新闻里播报完谭氏成立预防未成年人犯罪网站注入大笔资金的消息后，蒋令令刚刚给唐岭整理完新书稿子。 她回头看看院子里正在跟谭天添和豆豆晒太阳的唐岭，笑了起来。 番外 古菲篇 尚未带着蒋令令来公墓看我的时候，说实话我真挺想从墓地里跳出来的，可惜我已经是一盒骨灰了，我只能默默看着蒋令令这个讨厌的女人。 我第一眼见到蒋令令的时候就不喜欢她。 一切都因为尚未。 尚未突然又回到老爸身边的时候，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情，可是我还是特别高兴，因为我想他想得都要发疯了。 老爸跟我很严肃的说，尚未的身份有问题，他让我死了要跟尚未在一起的愚蠢念头。 我当然知道尚未有问题，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就是爱他啊。 从我主动把自己的裙子脱了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不会再喜欢上别的男人。 如果有女人跟我抢他的话，我就让那个女人去死！ 他带我去了他妈妈的家里，我听他给我讲了他家的那些往事，我没想到他那么小就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我从小也没妈妈，我妈妈也是自杀的，我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是可怜的孩子，没想到他也是。 尚未静静听我讲完我妈的事情后第一次主动吻了我，他跟我说没想到我们两个这么像。 是啊，我好开心，虽然说的都是不开心的往事，可是听的人是我最爱的那一个，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后来，他跟我说他要做一件事情，他需要我帮忙，他居然问我愿不愿意。 我很生气，他还要问我愿不愿意！只要是他要我做的事情，我怎么会不愿意呢，这个笨蛋！ 尚未找来一个女孩子给我们拍视频，我看见那个女孩子就心里不舒服，我不知道尚未跟她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有除我之外的女人呢。 可是我又仔细想了想，尚未从来也没说过他没有女朋友的。 我还在他的钱包里看见过一个女孩的照片，可是那照片被我烧掉了，不过一定不会是他找来拍我们的这个女孩。 尚未跟我说这个女孩叫余甜，是他的好朋友，他们有共同的要报复的对象，现在我也是他们计划里的一员了，还是很重要的角色。 我又开心起来了，他说我是很重要的，他肯把这么秘密的事情告诉我，这难道不足以说明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吗。 可是我的兴奋劲没持续多久。 我当了一把演员，女主演，我演了一个叫蒋令令的女孩，尚未和我一起演的，他的角色叫唐峰。 我始终没问他拍了这个要干嘛，直到我们拍好后那个叫余甜的女人拿着视频走了之后我才问他。 尚未不肯跟我多说，他只是继续在我老爸身边，继续跟我在一起。 我发觉自己变了，自从爱上他之后都变了，顺子跟我说他不喜欢我这个样子，我当时就差给他一个耳光让他滚远点了。 顺子喜不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尚未喜欢我就够了。 可是我偏偏没办法让自己有安全感，就算尚未亲口答应我会跟我结婚我都不觉得踏实。 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有别人，可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直到那天我看见了蒋令令。 我很惊讶没因为我发现这个女人和我长得挺像的，她的名字居然就是蒋令令，这不就是那个我扮演过的女人吗！ 可是我听见老爸跟尚未的对话后什么也没问，我也没当着老爸的面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夜里，我去找了尚未。 我没直接开口问他蒋令令的事情，我只是跟过去的几次一样，主动脱了衣服主动去吻他，可是他这次冷冰冰的没什么反应。 我停下来看着身下的他，我很生气的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还故意按了一下他挨了枪子的胳膊。 我听着他疼得哼了一声又立马心疼了，我趴在他的怀里跟他说对不起。 他会受伤都是为了我，当初他刚跟着我老爸的时候就救过我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尚未很温柔的对我说，那个蒋令令就是他的仇人，就是她在很多年前害死了他的哥哥。 可是他不想让我老爸知道他的私事，他不想用老爸的那种办法来解决仇恨，他要用自己的手段，他求我帮他隐瞒。 他又求我！ 我当然会听他的，哪怕直觉一遍遍提醒我事情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可是就是信他。 我始终觉得他肯把自己的秘密跟我说还让我参与就证明他也爱我，至少他是喜欢我的。 我没跟老爸说过任何有关他的事情，哪怕老爸直截了当告诉我他开始怀疑尚未是警方卧底我也没说。 我也不是傻子，老爸的怀疑我早就有了，可我每次都给自己找了合理的理由解释那些怀疑，我觉得那些理由很合理很充分。 可是当老爸跟我说了足够证明尚未就是卧底的证据时，我没办法在自欺欺人了。 第一眼见到蒋令令的时候我就知道，尚未那张被我烧掉的照片里就是她，可是我不愿意去面对这个。 就像我不肯承认尚未真的是卧底，他是来整垮我爸爸的。 可是我看到了尚未看着蒋令令的眼神。 我忘了从哪里看见过这么一句话，我不愿意看书可是他愿意看，我应该是在他那里看见的。 那句话说，一个人可以掩饰好自己很多种不想被人发觉的情绪，可是唯独爱情这玩意没办法隐藏，总会被敏感的人发现的。 我发现了尚未的爱情，因为我对他是敏感的。 我找了机会试探蒋令令，我跟她说尚未两年前有过一个未婚妻，我说自己追求过尚未可是被他拒绝了，因为他说自己有未婚妻了，只是未婚妻不见了他在等她。 我还告诉蒋令令我看见过一张很像她的照片，可惜烧掉了一半。 可是那个蒋令令真的很能装，她一脸无知的茫然表情看着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我很生气可是又不能发作。 正好那个时候尚未来了，他打断了我，不然的话我可能会跟蒋令令说更多。 等到蒋令令出事的时候，我终于可以肯定尚未是喜欢她的，不会错。 老爸给尚未和蒋令令演了一出好戏，他只是想让我看清楚尚未，因为我知道老爸要对尚未下手后急了，我威胁老爸如果他对尚未下手的话我就跟着去死。 我当时吼了老爸，我说就算要杀了尚未也只有我亲自来，别的人谁敢动他我都要他偿命！ 老爸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我看见尚未真的像老爸预测的那样带着蒋令令要离开的时候，我绝望了。 我举着枪对准尚未脑袋的时候真的很想开枪的，我想打死他之后再解决了自己，我想问清楚他到底爱没爱过我，我想知道他这次回到老爸身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他要对付的人是我老爸，他就没想过如果出事了我会很难受吗。 最重要的是，他说会跟我结婚是真的吗？我想知道！ 可是最终我什么都没问，我的枪也没打爆他的头。 因为我看见老爸和顺子都朝尚未举起枪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想尚未死！ 可是我却死了。 我不知道蒋令令有没有替我问过尚未我让她替我问的那些话，我躺在这里有段日子里，已经不纠结这些了。 因为他上一次独自来墓地看我的时候跟我说过，他刚认识我的时候真的是很喜欢我的，他真的是想过要跟我结婚的……直到蒋令令那个讨厌的女人突然出现在卫县，他以为自己很想这个女人生不如死，可是她真的面临险境的时候，尚未才意识到他舍不得！他以为自己只会恨那个蒋令令，可是他不知道那种恨里还有着同等分量的爱。 他在我墓碑前说这些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睛还是好好的。 他终究还是爱她的！原来他那么聪明的人也会看不清自己的心。 我还能说什么，我其实早就该知道会是这样。 我被他爱过，哪怕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哪怕只是很短暂的时间，这也足够了！我只希望会有下辈子，我还要遇见他，那时候让蒋令令死的远远的吧。 我看着蒋令令邪恶的笑了，虽然她看不见我的样子。 ★*★.. ★*★.. ★*★.. ★*★.. ★*★.. ★*★..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wwl】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 ★*★.. ★*★.. ★*★.. ★*★